?四周静极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哨子吹响的一刻。此时倘若有人留意一下四周,会发现村民们的反应犹如在迎接一场审判。一些人尽管表情木然,却在下意识地掐着胳膊,另一些人的情绪—担忧、紧张、兴奋则明明白白地画在脸上。
迪莱多属于情绪外露的第二种人,可他的脸上却挂着独一无二懊悔之色。他紧贴巨网而站,一只手的五指穿过藤网的空隙,就像随时准备扯开面前的障碍。在他的眼前,奥拉和英普伦斯则已经把箭搭上了弓弦。
两个射手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两人的举止也是出奇的一致,但他们的眼神却有些许不同。奥拉平视前方的眼睛依然如清澈的天空,而英普伦斯则微微眯着眼睛,好似在评判奥拉是怎样的一只猎物。
哨子就在这个时候吹响了,几乎在哨音刚落的一刻,场上交替响起了两下箭矢的破空声,迪莱多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当他再次看向奥拉的时候,发现姑娘快速地从箭囊里抽出了第二支箭,她微微抬高了弓身,却不忙着朝英普伦斯射出这一箭,直到另一边响起了松弦的声音,捏在奥拉指尖的箭矢才飞了出去。
这一回,迪莱多没来得及眨眼,可他除了在两人放出箭后隐约听到些奇怪的碰撞声以外,就什么也没有觉察到了。难道这两人是在空弹弓弦吗?
随着箭矢的破空声和紧随其后的碰撞声再度响起,有眼尖的村民指向了两个射手之间的空地,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六支箭,而且两两箭镞互咬。迪莱多这时才意识到奥拉只是在被动地拦截英普伦斯的攻击。现在,他终于确信奥拉拥有出神入化的箭术,但这也太玩命了!而且她这种只防御不攻击的做法,在英普伦斯的眼里看来,恐怕就跟没有喊出口的“有种你来打我”一样充满了挑衅。
果然,英普伦斯的脸上露出了怒气冲天的表情,他忽然从箭囊中连抓了三支箭,接着便用之前打活靶的手法冲着奥拉使出了三连射。原本只想对付着把箭射光的奥拉没有料到好端端的你来我往居然杀气腾腾了起来,她在仓促之间只抽出了两支箭,这一发双箭出手的同时,奥拉立刻俯身蹲下,英普伦斯的第三支箭擦着她扬起的发丝飞了出去,而奥拉则在重新起身的时候将三支箭搭在了弦上。
随着一连窜的碰撞声,六支箭互咬着从空中坠落,在后面观战的不少村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迪莱多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原本被奥拉激怒的英普伦斯则呼出了一口气。接连两轮的三连射似乎消耗了他的怒意,刚才奥拉仓促连射的举动他也不是没看在眼里。英普伦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姑娘远比自己沉稳,箭术恐怕也比自己精准一分,但有一点奥拉却不如他,那就是开弓的速度还不够快!
英普伦斯又从箭囊里抽出了三支箭,而接下来的交锋几乎全变成了六支箭的对撞。一时间,场上只剩下了弓弦绷紧、箭矢破空以及箭镞互咬坠地的声响。那些声音初听起来令人揪心,但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让一颗心变得渐渐麻木了。就在迪莱多自认不会再被这些响声惊扰时,他突然发现掉在地上的箭矢正一点点地朝奥拉的方向移去。
“怎么会这样?!”
迪莱多的视线不停地在两个射手之间游移。忽然间,他像觉察到什么似的屏住了呼吸,只听箭矢离弦的声响又是一先一后地传来。
“英普伦斯想用开弓的速度击垮奥拉!”迪莱多一下子拽紧了拳头。
不止是迪莱多,和他同样关注着比试的好些村民也留意到了场上的微妙变化。众人的心不禁揪了起来,村民们当然希望英普伦斯能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不想看到奥拉中箭受伤甚至死亡的场面。那姑娘的箭术那么好,人又那么的娇小、安静,如果不幸罹难了该有多么可惜。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的英普伦斯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他自己却清楚手里的箭已经所剩无几了……
到仅剩三支箭的时候,英普伦斯心浮气躁地使出了最后的三连射,三支箭中的一支大失准头地朝上斜飞了出去。然而令英普伦斯感到好笑的是,奥拉居然一本正经地把三支箭,包括根本碰不着她的那一支全部截落了下来。就冲着这样的反应,他便知道眼前的姑娘不是比他还傻就是执念太深。如此看来,奥拉在对决中就是不肯先手,就是专打他射出的箭矢也是出于执念而非挑衅啰?
英普伦斯年突然从腰上解下了箭囊,然后他单手握着箭囊做了一个朝下倾倒的动作,以此向旁观这场比试的村民表明自己已经弹尽粮绝。但是把箭囊随手一丢的英普伦斯也没有离开自己的白圈,他就这么听天由命地站在了原地。一时间,箭囊里还有一支箭的奥拉成了众人关注的焦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奥拉一时间陷入了犹豫。她没有料到自己在仓促间留下的一支箭居然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这支箭如今把她架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奥拉知道,如果她故作洒脱地让出一个平局,就等于践踏英普伦斯和整个夜枭村落的自尊,而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去夺取胜利,同样会让一个看重箭术的族群颜面扫地。她该怎么办?似乎怎么做都不好!
四周再度陷入了寂静,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突然间,碎星箭的声音在场上响了起来。只听精灵用夹带小舌音的通用语大声喊道:“奥拉!用属于你的那支箭,那支证明你属于这里的一支箭去赢得胜利!”
“属于我的那支箭?”奥拉大惑不解地摸向了身边的箭囊,当她的右手触到箭羽的时候,一种心悸的熟悉感让她睁大了眼睛。留在箭囊里的最后一支箭和前面被她射出的箭矢截然不同,这支箭的箭身较短,短到几乎快要沉入箭囊,它的箭羽也被刻意修剪成了弧形。
当奥拉将这支箭抽出箭囊的时候,她的猜测变成了现实,那是一支箭身刻字,箭镞开孔的鸣镝——夜莺之啼!
间奏 千里之外
?伊蔻静静地望着枢纽会的标志,那标志上有两条细如柳叶的鱼,一个象征轴心的实心圆则位于双鱼搅动的水漩涡中。说真的,他觉得图案中的双鱼是在掩盖徽记的真貌,只有那聚向轴心的水漩涡才是图案的主体,而每当伊蔻静下来打量这幅画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漩涡。
那“漩涡”实则映射着被称作厄塞伦,意为庇护所的这个世界。伊蔻不知道究竟是谁最先用“庇护所”命名这个世界的,那个命名者铁定是个疯子,因为这个世界只配用世事无常来形容,残酷或美好皆无定数。
此时,他尚且在“漩涡”中载浮载沉,而原本该和他同抵艾拉达的几个人却在“漩涡”中沉没消逝了。他要怎样才能遗忘那代价惨重的北行之路呢?
“阿卡奇!哦不……伊蔻!”
艾格的声音在有些空旷的大厅里回响了起来。伊蔻转过身去,他看到顶着鸟窝头的老家伙朝自己跑了过来。个小腿短却偏偏生着根长脖子的艾格,一旦跑动起来便活似一只步履蹒跚的家鹅,那模样让伊蔻觉得好笑,可是他却连弯弯嘴角的力气都懒得花。
艾拉达毕竟不是一个理想国,伊蔻也从未在精灵主导的社会中生活过。
有时候,他觉得和同胞处起来还不如跟人类处得自然,他们不是客气到连一丝情绪都不肯外露,就是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眼神审视着他,却偏偏不说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对他又是怎样的看法?说起来,席德尔家的幺女倒是个例外,这女孩在得知自己的兄长为了庇护他而不幸罹难以后,才第一次见面便扇了他一个耳光。
看到这一幕的艾格曾吃惊地说了一句:“我以为长寿的精灵对死亡会看得比较开呢。”
当时,他又是怎样回答的呢?
“你以为精灵是长寿到足以漠视生命的种族吗?是的,离开不老泉的精灵也能活到160岁,但有多少人能够活到寿终正寝?失去任何一个亲友对我们造成的伤害都不会比你们人类轻多少!我不介意那女孩揍我……呵呵,如果他们肯把气全撒到我的身上,说不定我反而会好受”
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精灵女孩听到了,她三五不逢时地跑来刺激他,提醒他带来了多少死亡。伊蔻觉得自己虽然耗尽了心力,却仍未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伊蔻用一脸乏味的表情看着艾格道。
面前的老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个,虽然我们才到艾拉达没多久,不过,我想要是你的身体没问题的话,我们还是快点把事情进行起来吧。你看呢?”
伊蔻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他来到艾拉达的时候正值深夜,这让他错过了蓝天和雪山映衬下的花田美景;他还没见着传闻中的永春泉便被白麻雀们安置在了此地。他似乎总是同自由绝缘,但至少他有了一直渴望的平静,也不用再去夺取他人的生命。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