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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清朝出阁记 > 041 少见的无耻

041 少见的无耻

纳兰·明诚所在的纳兰家是纳兰一族几近没落的旁支。

故而,他一直将兴盛纳兰家的希望寄托在五个由不同妻妾所出的子女头上。

无奈,两个儿子不成器。

大儿子成日捧着四书五经,一心想考个举人,却年年落榜,年年失望。

颇受他喜爱的小儿子,本欲于四年前托和亲王给他在礼部安Сhā个闲职的,却不料三女儿私下走了宜妃的路子,竟然让圣上给她指了一门纳兰家并不看好的亲事,给一个上三旗包衣出身的武将做继福晋,还将小儿子的好差事给搅黄了,气得他与福晋两人足足骂到她出嫁还不肯罢休。嫁妆什么的,也都挑着最低标准来。

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索­性­将这个不听他们话的女儿逐出了纳兰门庭,当然,每年前来孝敬的补品、银两,则没有一次婉拒。反正那个粗鲁不通文墨的武将,皇恩赏赐不少,白拿白不拿。

不料,如今,他们反倒要好声好气地恳求人家帮忙了。

不说堂侄女儿凝静需要武将女婿做媒线,大儿子这次春闱过后,若是中了榜,也需要他四处请托走关系,希冀谋个清闲又多金的好差事。

至于小儿子,自从三年前推了侍卫一职后,这两年成日窝在家里,白吃白喝啃老本也就罢了,前阵子据说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愁得他满头都染上了白发。福晋和几个姨娘则成天只知道哭哭啼啼,骂骂咧咧,不知道想法子。

思来想去,他决定找上三女儿。虽说她出嫁的时候,家里没给她增场面,不过,生她养她的也是纳兰家,如今娘家有难,她这个做女儿的,自是逃不脱。也容不得她逃。

纳兰·明诚­阴­郁地坐在前厅,等下人去乌喇那拉府邸接三女儿敏容过来商谈。

一大早就来纳兰家等消息的凝静坐在下首,见纳兰·明诚脸­色­不好,默默地喝了几盏茶后,忍不住开口:”二叔,敏容怕是不一定会来哦。前些年,她被那个武夫不闻不问整三年,你与婶婶不也没替她去讨个公道嘛,如今她重掌后宅,更不缺娘家这个助力,我看呀,怕是难让她帮忙了。”凝静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通,从年前找她出去喝茶那会儿,她就看出敏容不见得会帮自己。也是,自己与她自幼感情不深,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利用敏容的烂好人­性­子。没想到,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敏容的­性­子倒硬朗了不少。许是被娘家伤透了心。

“你晓得什么!”纳兰·明诚低喝道,“咱家哪里对不起她了?没出嫁前,少了她的吃还是少了她的喝?这出嫁的嫁妆虽说少了,可不也没落了标准不是?你少胡说八道。她敢不来,敢不来,我……我就……”

“二叔,你也甭气,我这个人就是­性­子直,说的那也都是实话。老实说,我也是没办法才找的你帮忙,若是敏容实在不肯帮,那也没什么,那些打点用的银两,权当是我孝敬二叔的。”凝静见纳兰·明诚动了怒,讪讪地安抚道。

那厢正欲抬脚迈入大厅的敏容顿了顿,嘴角逸出一记苦笑,想不到凝静堂姐已经给了阿玛打点费,怪不得阿玛会如此积极地要求自己帮堂姐。也是,以阿玛寡情的­性­子,若是得不了一分好处,怎可能愿意白帮忙?且求得还是自己这个他最不喜的庶女。

“孝敬倒也不必,反正这件事,二叔我铁定会挺你到底。若是三丫头不肯答应,我就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纳兰·明诚怕颜面上过不去,咬了咬牙撂下狠话。

“二叔!”凝静一听,正欲说什么,却发现了厅外一脸苍白的敏容,惊得手上的茶盏差点滚落地面,“敏容!”

……………………

敏容紧抿着双­唇­,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双手则覆在小腹上不停地轻抚着。

槿玺则担心地站在她身旁,时不时地低头看她几眼,生怕她被方才听到的一席话气得伤了身子。

“那个,容儿,阿玛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咳……”纳兰·明诚搓搓双手,有些巴结地解释道:“你堂姐也确是有难处才来求你,再说了,你也不想纯安那个小丫头嫁得不好吧?所以……咳……”

“阿玛,我也希望纯安可以嫁个好人家,可是选秀一事,并非我说了算,费扬古的­性­子,阿玛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武将,最不喜的就是这些请托说辞的事,否则,他早就送齐恪齐琛去国子监读书了,何必在宗学里混那么多年?”这次若不是宗学唯一的夫子被宗族那些老顽固们遣回乡下,怕耽搁兄弟俩的前程,她好说歹说让他走走关系,送兄弟俩去国子监,他想必不会主动想要这么做。

“那哪能一样呢?纯安这是嫁人,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小孩子读书嘛,哪里都可以……”纳兰·明诚讪讪一笑,打着哈哈说道。

敏容差点气结。纯安是谁?她远房堂姐的女儿,姓的是富察氏,与他们乌喇那拉家族有什么关系?需要老爷大花人脉­精­力,不管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倒来管人家的女儿?

敏容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咱家老爷在官场上有多大的面子,可我听说富察大人的面子也不薄,前阵子邀了一大群同僚去霓霄阁寻快活,堂姐难道不知吗?”

凝静倒吸一口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事昨个儿已经传到她耳里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连素来深居简出的敏容都听说了,不由羞愤地甩了甩帕子,“他只是宴请几个刚上京的同僚……再说,纯安的事,他哪里及得上堂妹夫有能耐,堂堂正二品大将军,若真有心帮忙,不过就一句话的事。”

“是呀,容儿,你如今有又恰好怀了二胎,女婿再怎么不喜,也会听你的不是?”纳兰·明诚也连连点头称是。

“阿玛,堂姐,今儿个我来,就是想同你们说明白,纯安选秀一事,我会同老爷说,不过,他帮则帮矣,别期望结果一定会如你们心愿。毕竟,这选秀一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也有比咱们高几头的关系压着……”敏容说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放软声音缓缓劝道:“其实,我倒是希望纯安落选,才好挑个能专一待她的好人家……”

“敏容!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咱家纯安在你眼里就只能配个普通人家?落选?哼!我算求错人了,咱们纯安若是有朝一日得了圣上看中,或是做了宗室福晋,你可别说那是你的功劳!”凝静一听敏容这番劝说,气呼呼地站起身,大着嗓子吼了一通之后,转而朝纳兰·明诚说道:“得!二叔,我也不在这里落人脸面了。有些人,明面上看着好说话,实则心里狠毒的很。那些打点费算是侄女儿孝敬您的。我走了,不送!”说完,凝静看也不看敏容一眼,甩着帕子怒着脸迈出大厅。

“你这是……”纳兰·明诚见状,正欲朝敏容发作,想起小儿子的事还未解决,悻悻缓了脸­色­,“我说容儿,你堂姐也就来求你这么一次,何必如此决绝呢?惹恼了她,也不见得对咱家就有好处!”

呵……就求她这么一次?开玩笑!她可丝毫没忘在她出嫁前,被凝静利用的大事小事。那些也不计较了,可选秀一事本就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上头抓到把柄,害了老爷。再者,皇家宗室里有那么适龄的多格格参与此次选秀,与其四处通融求个好去处,倒不如想着落选,求份好姻缘!

可惜凝静不听她的提议,还道她故意奚落纯安。唉,就算她不想求老爷去圣上那里融通,她也不至于就一定是坏心地不想让纯安好。倘若这次待选的是玺儿,她若没有把握,也必定会去求落选。

皇家宗室,再如何风光无限,也离不开**深宅三妻四妾的悲哀。与其嫁入侯门深似海,倒不如一夫一妻齐心眉。

“阿玛,女儿说的是实话,你是看着三年一届的选秀女子过来的人,这入宫也好,入宗室做妾室也罢,到最后,真正幸福的有几人?”敏容似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幸福?女子生来就是为父、为夫、为子,何来自己的幸福?”纳兰·明诚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也就你,才敢顶撞生身父母的意愿,为自己选夫婿。哼!如今算你走运,夫婿待你不错,才敢如此大放厥词地说什么女子幸福不幸福的鬼话!”

“难道不是吗?若是当年我依了阿玛与福晋的意思,嫁入和亲王府,如今会落得什么下场阿玛岂会想不到?”敏容恬淡地直视着眼前五十出头的生父。那和亲王比他都要大上十岁,如今病入膏肓,承爵的长子两年前就将和亲王那一­干­侍妾如数赶到郊外的农庄。如今,端看那些女人生死由命……

“行了,横竖你都推拒了凝静的请托之情,还提这些做什么?”纳兰·明诚自然清楚地知道和亲王府这两年发生的事,佯装咳了咳,将话题转到了小儿子一事上:“你弟这些日子缺银子……”

“女儿听说了。”敏容自嘲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阿玛,这些是我最后的贴补了,您也晓得,我没有产业傍身,除了月钱,就没有任何来源了。这些,还是刚成婚那会儿,老爷给我买首饰衣物的体己钱,我没舍得花,本想给玺儿添妆之用的,如今,既是小弟有事,就先拿去用吧。”她没有隐瞒分毫。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她身上,就只剩这么多了。若是她阿玛真心体谅她,就不会全部收下,好歹给她留些以作防身。

然而,纳兰·明诚二话不说就全数收纳入怀后匆匆离去的举措,在她意料之内,又出乎她的意料。

早就该认清了不是吗?她忍不住暗嘲。

槿玺紧紧握住她越来越凉的是双手,给她力量与温暖,“额娘?”

“额娘没事。”敏容回以一记浅笑,“这样也好,也算是解脱了不是?”能用银两衡量的亲情,她早就没奢望了。

[正文 042 踏青前奏(上)]

自从敏容回了趟纳兰家后,就整日待在和园安起胎来,除了每日去一趟迎玺小楼,指导女儿练字及作画外,其余辰光,都安心地窝在柳棠院,或是与夏儿一道做做小衣小鞋,或是靠在软榻上翻着诗词休憩。

费扬古见她这次从娘家回来后,心情没有如往常低落,也就安下了心。

不是不愿陪她回娘家,一来,敏容事先并没有与他提起这件事。二来,他在丈人家的风评如何,自己也有数的紧。

刚成亲那会儿,他恭恭敬敬地陪着敏容归宁或拜年,却没受到女婿应有的礼节。

好歹他那会儿也是个从二品武将,纳兰.明诚充其量不过是个七品典吏,不料,他这个鰥夫武夫的身份,不仅得不到丈人家的亲睐,还要遭受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和嘲讽。

若非念在他们都是敏容的家人,不想让她左右为难,他早就拿了官衔直接处置那群蠢货了。

不过,也从那之后,敏容就没再邀他一同回过娘家。许是担心他受辱,或是担心惹怒了他,那群拖她后腿的蠢货家人要遭殃吧。

有没有姻亲,老实说,他还真没所谓。横竖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打出来的。

皇上私下找他对弈时也透露了,再过些年,等新进的武将都能独当一面了,就调他做内大臣,。等那时,他的日子就清闲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敏容忍不住扬声朝傻站在柳棠院大门口好半晌,却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费扬古笑嗔道。

“咳……没什么……”费扬古回过神,耳根有些羞赧,他总不能告诉福晋,自己正在遥想过几年职务清闲之后。整日里陪着她与她恩爱的场面吧。

“对了,下个月初去别院,让丫鬟们好生收拾收拾,你自己就别­操­心了,小心动到胎气。”费扬古几大步上前,小心地扶住敏容,叮咛道。

“哪里有老爷想得那么脆弱……”敏容感动之余,也笑他有点紧张过头了。

“就这么脆弱。没听大夫说嘛,这头三月是个槛。虽然下个月初就快满四个月了,也要小心。要不,咱再推迟些日子出发?”

他有些后悔在除夕家宴时脱口而出要带内宅女眷上梅山别院小住的话,若是事先知道敏容会在这个时候有身孕,他就不这么说了。从这里到别院,少说也要坐上小半日马车。虽然官道平坦,可难保一点都不颠。

“没事儿。又不是头胎,这回除了嗜睡些,其他不舒服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大夫都说我的体质好着呢!”敏容笑着安抚他。

这次踏青,莫说后宅那几个姨娘妾室整日里盼着念着,连她与女儿都想往好久了。该准备的物什也都收拾妥当。就等老爷号角一吹,宣布出发了。

若是这个时候老爷反悔说不去了,那得让多少人沮丧哪。她还想趁着肚子大起来之前,好好赏玩一番据说建造得极为美丽别致的梅山别院呢。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形。能不能下温汤池过过瘾呢。

“那好吧。那就下个月初六出发。我明日去向皇上告假。陪你们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你们若是喜欢,就再多住上一阵子,端午之前我来接你们回府。”费扬古算了算日子,下个月就是阳春三月。正是山花烂漫的时候,也是别院最美的时令。错过倒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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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何故告假十日?”见从不在公休日以外告假的费扬古,这回竟然一口气提出告十至半月的小长假,饶是镇定有素的康熙,脸上也明显浮现出好奇之­色­。。

“皇上明鉴,臣的福晋不日前有了身孕,故而臣想带她上别院小住些时日。”费扬古躬着腰,也算如实地答道。

“哦,纳兰家的闺女吧?想不到,爱卿也会有如此细心的时候,哈哈……宜妃还总在朕的跟前抱怨说,爱卿让她的好姐姐受了苦……”康熙失笑地摇摇头,抬抬手,示意费扬古直起身,“得,朕就允了你的假,不过,哪日若是朕心血来潮,去爱卿的别院走走,可别将朕拒之门外哦!哈哈……”

“皇上严重了,臣欢迎皇上都来不及,况且,那块地儿还是皇上赐予臣的呢,臣可不敢藏私。”费扬古羞赧一笑,武夫出身的他,最不习惯的就是这些客套礼数。

“哈哈!爱卿也算难得,将朕赏你的宝地,隔了这么多年,方才启用!说来也有六年了吧?”康熙感慨道:”幸得收复三藩,这才保我大清江山一统安治啊……行了,既然准备上别院,回头好生准备准备吧,那昌平朕也去过一回,山山水水的,风景秀丽得很,适宜安胎……对了,朕还听宜妃说,爱卿的长女可伶俐着呢!齐恪齐琛也灵光,爱卿算是苦尽甘来咯!”

“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费扬古跪拜叩谢。若非皇上器重他赏识他,他也没那个机会官拜二品,以他一介包衣出身的武夫,做到如今这般正二品武将的官职,虽说其间艰辛不少,可也确是皇上恩典。这些,他言语上虽不擅表达,却时刻铭记于心。

康熙微微一笑,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那努达海可还处处针对你?”康熙一想到那个两朝元老级的武将,曾经也算是他左右臂膀的得力将领——他他.努达海,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三年前,端亲王受贼人攻击,康熙派了努达海出征,却只救回了端亲王府上仅存的世子与郡主,不过也算是替端亲王留了后,该记大功一件。可接下来的发展,委实出人意表。

那端亲王郡主也真是,好歹是个八旗格格,做出的事,却没一件拥有贵女该有的矜持与自重,进京途中与努达海共乘一骑也就罢了,到了京城,入了皇宫,还不肯与他分离,说什么努达海是他们姐弟俩的天神,她相信他会保护他们不受他人欺凌。

那努达海听了不仅没有呵斥她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还一脸的感动与神往。

真是笑话!若努达海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他们姐弟俩的魁梧天神,那他爱新觉罗.玄烨算什么?

康熙一怒之下,撤了他的将职,只留了个虚衔。希望他引以为戒。

孰料,努达海不仅没有好生反省,还脑袋发热地将新月姐弟俩接入了他他府邸。此后,搅得内宅一片­鸡­犬不宁不说,他他福晋还三番两次地入宫找太皇太后理论。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也很无奈,若论身份,新月好歹也是个亲王郡主,理该可以许配给宗室弟子做福晋,谁知她偏偏往死里认准了努达海,且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但凡在朝为官的文武大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依着康熙的­性­子,早就将新月强行留在皇宫,让教习嬷嬷好生做番规矩,再定嫁与哪家宗室子弟做媳­妇­儿了。

可太后一来心疼新月,二来也不想他他福晋每日受努达海的斥责,最后,索­性­让新月以妾室的份位嫁入了他他家。

入府也快两年了吧,这期间,他他后宅大吵小吵不断,他他福晋又是个­性­子火爆的主,自打新月入了府,努达海明显的宠妾灭妻的行径彻底冷了她的心,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肯让新月好过。

连带着,努达海的­性­子也越来越怪癖,朝上总与那几个看不惯他行事作风的老臣叫嚣,私底下也常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若非他早年陪着康熙征战南北,确实为大清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否则,康熙早就将他贬为庶民,逐出朝廷了。

“他一日不与臣斗几句嘴,就不舒坦。不过皇上无需担心,臣与努达海认识三十余载了,早些年在军中那会儿,还宿过同个军帐,再怎么吵,也无伤大雅。”费扬古见康熙一副蹙眉为难的表情,心知他必定已经听说自打上回两府侍妾争纱事件后,努达海三番两次挑自己刺眼的事了。不过,他倒无所谓,与努达海每日斗上三百个回合,还能败败火,自从知道敏容怀孕后,他这两个月都不敢对她大肆求欢,火气旺得很。

“爱卿能这般豁达,朕很欣慰。念在先皇提拔他在先,随朕转战沙场在后……朕真的不想走到那一步……”康熙再度感叹。

“皇上宽心,努达海虽然脾­性­暴躁,不过对大清绝无异心,眼下,也是内宅不定,影响了他的情绪,这些,臣都能深刻地理解。”去年之前,他不也是一副看什么都不爽的冷脸,如今与敏容抛开旧怨,犹如获得重生。方才绽露笑颜,连带着几个要好的同僚都打趣自己成了妻奴。

“哈哈,好个费扬古!也是!身不修、家不齐,何以治国平天下?!”康熙双掌互击,哈哈大笑。

正候在乾清宫外的几个皇子阿哥,忍不住面面相觑,不知是哪个王公大臣逗得皇阿玛如此开心?自打正月末时,俄罗斯重据雅克萨的消息传至京城,皇阿玛就不曾开心过。即使前几日十三弟出生,都未露大喜之­色­呢。(未完待续)

[正文 043 踏青前奏(下)]

槿玺仔细收拾好上别院要带的随身物品,包括新买的小楷字帖,就快翻烂的画册,以及用惯了的笔墨纸砚,。

其实没多少东西,谁让她垂涎许久中意多时的古籍书简都没法带呢。虚龄才六岁的小丫头,能握着毛笔练习大字、临摹画本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被旁人知道自己还能捧着老厚的古籍一目十行,几日就能解决掉一本,岂不被当做妖孽看待?!

“格格,福晋刚遣了夏儿姐姐来递话,许是要在别院住到端午,奴婢思忖着是不是要把还能穿得的夏季衣衫都带上?”末儿利索地打好一个装着琐碎物品的包袱后,开始拾掇起槿玺的衣衫鞋袜。

“嗯,你看着办吧。”槿玺朝末儿点点头,“也不需要带太多,每季各带个两套就差不多了。”她又不是去时装表演,带那么多换洗衣物做什么。光她一个人的物品就需要收拾出四五个大包袱,那还有丫鬟们的呢。实在太大张旗鼓了。

“两套?那怎么够!好歹也要四套。这两套虽然是去年,不过还能穿。初藤前几日已经做好的两套新的也带上。”末儿猛然摇头,觉得与自家格格商议这种事反倒在给自己添乱,索­性­不再理会槿玺的建议,径自叨咕着收拾起槿玺春夏两季的衣衫及配套鞋袜。

槿玺忍不住直抽嘴角。既然你不采我的意见,问我­干­嘛!

话说回来,位于昌平北端的梅山别院,距京城也不过半日车程,可这些内宅女眷们却搞得像是要走出国门一般忙碌激动。

也是,对于这些一嫁入乌喇那府邸后就没在府邸以外的地方留过宿。如今一听有别院可以让她们散心踏青,自然是兴奋不已了。

“格格,秋姨娘还不死心,今个儿早上还守在老爷院前,求老爷开恩带她与槿柔格格一道去呢,。”末儿收拾完衣衫,整理好所有出行要带的物品后,兴奋地与槿玺唠起嗑来。。

槿玺暗自偷笑了一把,末儿啊末儿,你被其他四朵紫藤花给带坏了。较之于以前那个总学夏儿严肃着脸一副正经无比的小大人,如今的末儿就像是调了个魂儿。不过。这样的她,才符合她年龄的活泼与开朗吧。

“咳……末儿,其实秋姨娘去或不去,与我们没多大关系。”她与便宜娘不会帮沈丽秋去便宜爹那里说情,但也不会恶意地阻挠便宜爹的更改决定。

横竖这是他的小妾,他需要负起相应的责任。虽然看不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的恶习,可既然迎了她们进门,总得给她们个交代吧。

为人妾室并非她们最想要的选择。而是这个时代的通病。若是有得选择,哪个女人想要做小?想要与其他女人争宠邀媚?

想后世那个人权至上的二十一世纪,不也还有不少为人妾室的小三吗?她历任的五户高门里,有三户的男主人,私底下情­妇­小三不断呢。

较之于眼下这些个无力摆布各自命运,或是被社会通病同化洗脑的妾室姨娘们。那些才是真正的小三呢,罔顾法制公德的可悲人物……

所以说,只要那几个姨娘安守本分,不来­干­扰她与便宜娘优哉游哉的和乐生活。她也不会去恶意挑衅她们,戏弄她们。毕竟。她们是便宜爹惹来的桃花债,让他自己头疼自己烦恼去……

“若是秋姨娘最后说动老爷。带着槿柔格格也去的话……”末儿并没有注意到槿玺此时正神游天外,兀自抱怨着:“格格这两套新作的春装又要被槿柔格格觊觎了。”

不能怪末儿这么小心眼,防庶妹就像防窃贼一般。实在是那个两面派的庶妹,有够缠人。特别是瞧着槿玺那些新定制的漂亮衣物,就在她跟前缠上缠下的讨要,

一个三岁小丫头,竟然已懂得学姨娘梳妆打扮了,再过上几年还了得!

如今的槿玺,仗着虚龄方才六岁,平素还不至于时时注重自己的穿着戴饰,可该有的品质保证还是需要的。。你说让一个习惯光鲜明靓的都市丽领,突然间沦落到梳着包包头,穿着短褂衫,踩着厚底棉布鞋,那感觉说多怪异就多怪异。

不过,好在她的适应力还不算弱,没两个月之后,就完全淡定了。

倒是足足小她两岁半的庶妹槿柔,却已经到了死活不肯穿短褂衫的年纪,见槿玺在大年时穿过一次粉­嫩­又可爱的粉­色­旗装后,就缠着她的庶母秋姨娘非得要穿这款旗装。其他衣物,一概不要。

你说一个才三岁的小丫头,搁在现代,那还是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屁孩呢,搁在清朝,竟然要自己选衣服穿了。啧啧……看得槿玺那是一阵无语又感慨。

莫非她真的ut了?

在现代,身为新时代剩女的她,与温婉笙、莫永絮三人,总是成为公司里那几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小妹背后议论的对象,无非是年纪一把了,却还没有谈婚论嫁。而没有男友的她,更是首当其冲地成为众人眼里值得下注的对象。

如今到了大清朝,她又被一个三岁的小屁孩比了下去。

唉,莫非这年头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江湖了?

“格格?”末儿见自己唠叨了半天,却得不到任何响应,回头一看,好家伙!她家格格竟然已经趴在书案上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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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儿,你阿玛答应让咱们母女俩去别院了,!你说姨娘该带哪些衣衫呢?上回那匹软烟罗,怕是来不及做了,算了,先搜罗这些吧,瞧着也还算新挺……”

沈丽秋从前院喜不自胜地回到秋香院,一把抱起正在庭院里学着嫡姐闲闲荡秋千的女儿槿柔,激动地说道。

“姨娘,我想穿玺姐姐那样的漂亮衣裳。”槿柔嘟着嘴说出自己的要求。她求了好久了,可每次都说她还小,她已经三岁了,不小了,更何况,她自认为比嫡姐漂亮,如果打扮的再漂亮些,阿玛也会更加喜欢自己的。

“柔儿,那旗装还不适合你穿,等你满五岁,额娘给你定做去。咱也去金缕衣定做,哼,就兴她们找金缕衣,难道我就没这个资格嘛!金缕衣素来认银不认人!”沈丽秋抱着女儿往卧房走去,准备好好收拾收拾去。

“紫彤,你与紫霞还有封嬷嬷一道去,到时一定要看紧了小格格,千万别出了任何差错!”沈丽秋趁着收拾的当口,定了随行的人手。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紫霞与封嬷嬷。”紫彤心下大喜,面上倒没有任何显露,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这可是个好机会呢。紫彤边往厢房走去,边暗暗思忖。据说那梅山别院,每处院落都隐秘幽静,而且还有温汤池子,届时,只要瞅着老爷落单的机会,她一定要试试。让老爷见识到自己的年轻与美好。

否则,一直窝在这秋香院,谁晓得何时是个头呢。原本想着秋姨娘是个讨老爷欢心的主,老爷来的多了,至少会注意到自己。可如今看来,老爷心中最重的还是福晋……她还是另谋出路吧。

沈丽秋眯着眼,目送着紫彤走出她的视线,­唇­角泛了个冷笑,又是个想攀龙附凤的麻雀!真以为她不知道嘛!

这个心气贼高的死丫头,竟然敢拿她当跳板,她可不会让她得逞,。去别院小住是个转机,她一定要除掉眼里没她这个主子的紫彤。

哼!就算老爷如今不待见自己,可也轮不到她!

主仆俩各怀鬼胎地定下了各自别院之行的计划。可结果真会按照她们的既定计划走吗?天晓得呢!

……………………………………

有别于秋香院的诡异气氛,夏幼珍与水莹莹则闲闲地坐在门廊下聊着天,看丫鬟们拾掇。

“不整理不知道,我呀,竟然还有好几套春装没有穿过。都压箱底了。呵呵……”夏幼珍暗笑自己的糊涂。

“可不是,听说你那会儿进府,嫁妆可不比福晋少。”水莹莹好奇地问起当年的事来:“听说福晋与她家人闹翻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真不真的,我不清楚。不过上回听沈氏在背后念叨福晋,似乎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嫁妆再少,总比我什么都没的好。”水莹莹自嘲地笑笑,“我可是被老爷带着进府的呢,没有嫁妆也就罢了,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若说挨不上妾室的份位,也是该的。”她想到自己三年来都平平没有响动的肚子,忍不住唏嘘。

“沈氏那样的大嘴巴,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儿。”夏幼珍恨恨地啐了一口,安抚着水莹莹。这后宅里,沈氏与水氏两房姨娘有嫌隙,那是全府上下心知肚明的事儿。只怪沈氏总在背后议论水氏,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算了,谁有空与她置气,搬到别院去住阵子也好,省得一见到她就想与她大­干­一架。”水莹莹笑着调侃道。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说服老爷留她住梅山别院了。就是不知道老爷会不会肯。毕竟府里主母还在,每日请安少不了。可她想试试,希望福晋不是个心眼儿紧的主。

[正文 044 小汤山]

梅山别院位于京城北郊,隶属昌平县的小汤山村,。。

槿玺初一闻小汤山三个字,就联想到后世那个足以闻名国际的著名温泉镇。

可看着眼前这个人烟甚少,开发不旺的村落,心头又浮上些许困惑,此“小汤山”真是彼“小汤山”吗?

可她明明记得小汤山温泉镇里有座帝王行宫呀!

“阿玛,皇上在小汤山有行宫吗?”槿玺佯装饶有兴致地探出马车窗,朝悠闲地骑在马上走在她与敏容所乘的马车旁的费扬古问道。

“行宫?你从哪儿听来的?你阿玛我只听说前朝曾在这里建过禁苑。不过,自先皇登基后,就将那处禁苑给封了。”费扬古将坐骑尽量靠近马车,心情极好地与女儿唠起嗑来。

“哦,女儿也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许是听人说的时候将前朝的禁苑和行宫给混淆了。”槿玺有些羞赧地扯扯垂在包包头两侧的发带,调皮地吐了吐舌尖。这就是她的历史总在及格边缘游荡的下场。

“不过,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回头建议皇上来这里建所行宫,偶尔出来度个小假,春秋两季的山头,还是很有看头的!”

费扬古倒是没注意女儿的小动作,越想越觉得女儿随口提出的想法议挺不错,若皇上真在这儿建了行宫,三不五时来此踏青郊游,那自己不就是与皇上比邻而居了吗?哈哈!

槿玺听到费扬古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傻了眼。

不会吧!康熙在小汤山建行宫是自己这个便宜爹提议的?

也就是说,康熙听取了便宜爹的提议,才在小汤山大建行宫?也就是从那之后,小汤山的温泉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偏远的小汤山也因此被世人瞩目,成为后世口里著称的温泉镇?

思及此,槿玺忍不住一阵激动。小汤山的温泉唉,搁在后世那是多么的出名呀。如今竟然还只是个未经深度开发的天然小镇。啧啧……只可惜自己手上没钱,若是能抢在康熙建行宫之前,就买下这里的几片地儿该多好?日后随便拿出哪片拍卖,那也都是喜人的天价啊!

“阿玛,咱家就这一处别样吗?”槿玺托着下巴,支在马车窗棱上,仰头看着马上的费扬古。惹得正听父女俩唠嗑的敏容一阵好笑。

“一处别院还不够吗?”费扬古闻言。忍不住伸手在槿玺小小的脑袋上敲了敲,“要知道,这处地儿还是皇上赏的呢。建了足足两年,耗了你阿玛几乎大半生的积蓄。”

“唔!痛的么!“槿玺龇牙咧嘴地揉揉脑壳,惹来费扬古一阵大笑,无比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阿玛若是手里还有积蓄,何不再去买些地儿呢。万一。玺儿是说万一,皇上真在这儿建了行宫,那咱家岂不就是皇上最大的邻居了?!”槿玺闪着亮晶晶的黑眸,无比向往似地提议。只恨自己手头没钱呀,所谓钱到用时方恨少,一点都没错。

“你这丫头!”费扬古作势又要来敲她的脑袋。被槿玺“嗤溜”一下缩入了马车,“别来了啦,阿玛,女儿会痛唉。搞不好还会被敲傻!”

“哈哈!放心,再傻也是阿玛的女儿!”费扬古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听得后方马车里的姨娘妾室们好一阵羡嫉,。

“没想到。老爷也会有这般开心的时候。”夏幼珍搂紧怀里的齐郞,酸涩地挤出几个字。她印象里的老爷。多数时候是严肃沉郁的,极少数碰上心情不错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浅笑,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哈哈大笑的时候。。

“哼,这么小就知道拍马奉承,大了也不见得淑良到哪里去!”沈丽秋嗤之以鼻,将槿玺的表现认定是在讨老爷的好。

“我倒觉得格格这样的­性­子挺好,该活泼时活泼,该娴静时娴静。”水莹莹眯着眼闭目养神状,听不惯沈丽秋话里话外的嘲讽,忍不住Сhā话道。

“是呀,比起不会下蛋的母­鸡­,确实好太多了。”沈丽秋不甘示弱。

“不会生孩子,总好过生了孩子到处给老爷惹麻烦的好!”水莹莹依然闭着眼,语波平静地挑中沈丽秋的心刺。

“水莹莹!你算老几?!敢这般与我说话!论辈分,我比你早一年进府,好歹也是你姐姐,论家世,我沈家,虽然算不上高门贵胄,可也是个殷实富足的世家,就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孤女,凭什么对我冷嘲热讽?”沈丽秋被水莹莹一句淡淡的讽刺之话激得当场娴淑皆无,活脱像个泼­妇­,叉腰大骂起来。

“秋姨娘……孩子还小……”夏幼珍见状,首先是怕惊了怀里正被马车颠到熟睡的齐郞,忙不迭捂住儿子的双耳,随后出声制止沈丽秋,怕她也惊了自个儿的女儿槿柔。却被身边的水莹莹扯了扯衣袖,“别理她。越理她,她会越觉得自个儿有理了。”

“水莹莹!你少给我装这副圣女的清高表情。有本事,你就下个蛋出来给我瞧瞧呀!”沈丽秋气急败坏地指着水莹莹继续叫骂,她知道,不能生孩子是水莹莹的心头刺,偏生就逮牢这个事儿不放。

水莹莹心里气极,却也知道与沈丽秋互相叫嚣压根讨不了好,索­性­闭紧双眸,抿紧双­唇­,对沈丽秋的挑衅之辞置之不理,

“吵什么!”费扬古含怒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三位姨娘齐齐一惊,睁眼看去,却见费扬古已经掀开她们这辆马车窗帘,冷冷地注视着她们三人,“一路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话虽然是对着三人说的,费扬古的怒眼却是狠狠瞪着沈丽秋。很好!表面上装的那么柔柔弱弱,三番两次哀求自己让她来别院。看在小女儿的份上,他也同意了。不想,这别院还没到,事儿倒又惹出来了。

“别以为爷没听到方才的话,哼!你与莹莹,哪里来的高低之分?你是给爷生了个女儿,可要是教的不好,比没生女儿还不如!下回若是再被爷发现谁仗着自己资格老,或是倚仗娘家的势力,爷绝不轻饶!”费扬古冷冷地撂下狠话,驾着马儿回了敏容所在的马车旁。

因体谅敏容怀着身子,故而车速比平时要慢不少。前后两辆马车间隔又近,故而敏容与槿玺皆清楚地听到了费扬古如此决绝的冷言狠语,即使不知道后头那辆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也猜到必定又是秋姨娘惹怒了他。

槿玺心下倍感无力,你说这大清朝的女子没地位吧,吵起嘴来个个倒还挺厉害。据说沈丽秋与他他家的小妾斗嘴炫家底那会儿,布庄外头可是足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观战人群,可见气场之盛大。

“你秋姨娘也真是个不聪明的,明知老爷就在附近,还敢如此大声吵嚷。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就不怕槿柔也被她连累么。”敏容抚着小腹,靠在马车壁上,低低地叹道。

“额娘,水姨娘是个怎样的人?”对于老爹那个无所出的小妾,槿玺虽然也就见过几次面,可莫名的对她有些好感。

夏幼珍对她态度和蔼,那是看在她救了齐郞一命的份上。且平常小楼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也不忘给齐郞塞点儿。

可水莹莹就不同。她虽没子嗣傍身,却也从不在敏容跟前刻意讨好,该有的礼数虽不少,可不需要的奉承也不会有。

径自低调地生活在府邸一隅,除了每日去柳棠院请安,或是必须参加的年节家宴外,槿玺几乎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她出现过。

有好一阵子,槿玺都怀疑那水莹莹是否也如她一样是个穿越人士。否则,有哪个清朝女子,能做到她这般?有没有子嗣、得不得宠都无所谓。

“水氏……是二十三年春末进的府,额娘与她也没多少接触,只知道她来自江南,是江南巡抚献给皇上,皇上又赐给你阿玛的,至于她娘家做何营生,额娘就不晓得了,只是听沈氏时刻挂在嘴上的说辞,似乎她家里已经没有父母了。”敏容说完这些,笑睨了槿玺一眼,“怎么?研究起你那些姨娘来了?”

“有什么好研究的!只不过觉得水姨娘比秋姨娘脾气好太多了,也不知之前阿玛怎么会独宠秋姨娘的?”槿玺眨巴着黑眸,笑眯眯地看向敏容。

如今的她,岂会不知,费扬古独宠沈丽秋的原因,无非是想刺激敏容罢了。谁知道会越刺激越把她往外推呀。等到他意识到时两人也已生份多时。唉,但凡霸道的男人,都会采用的手段之一哪。

果然,此言一出,敏容就瞬间红了耳脖子,捏了捏槿玺松软柔­嫩­的脸颊,佯装嗔怒地啐道:“好你个小丫头,竟敢打趣起额娘来了!”

“嘿嘿……额娘,您可悠着点,小心肚子里的娃娃,若弟弟将来顽劣不堪,那可不是玺儿的错哦。”

“好哇!还敢偷骂额娘顽劣!”敏容作势要搔槿玺的胳肢窝,被费扬古的清咳制止了,“女儿可没说错,再不悠着点,当心身子!”

敏容当即愣住,槿玺则偷笑不已,她那个便宜爹原来一直在偷听她们母女俩聊天!果真够闷­骚­!

[正文 045 梅山别院(上)]

哇噢!想不到在这全靠人力造工程的大清朝,别院还能建上山腰。。

槿玺圆睁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座从山脚延伸至半山腰的梅山别院。

莫怪她便宜爹说为了建成这座别院,时间花了两年也就罢了,还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生积蓄。

啧啧!槿玺暗叹不止。

趁马车隆隆地驶入别院大门的间隙,槿玺举手撩着窗帘子,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座足以堪称古今别院界经典之作的建筑群。

“恭迎老爷!”四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入大门,在门内环岛处的大榕树下缓缓停下后,一行十数人下人打扮的仆从齐刷刷地朝刚下了马的费扬古请安。

“嗯!院落都打扫好了吧?”费扬古抬抬手,示意他们免礼,并朝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问道。

“秉老爷,都打扫好了。使唤丫头也都各就各位了。”别院管事恭敬地回秉。

费扬古点点头,回头见马车上的福晋妾室都已经踩着马凳下了车,遂朝管事吩咐道:“福晋随我住心苑,大格格住初苑。秋姨娘和小格格住宛苑,珍姨娘与小少爷住雅苑,水姨娘住沁苑。”

“是。奴才这就遣人护送她们上去。”管事点头应声,并朝身后的仆从中选派了五人出来,准备分别护送主子们上各自的院落,

“今个儿也累了,你们先回各自院落歇着去,晚膳厨房会派人送去。明日上午由丫鬟们引路去山腰的云溪阁,咱们也学文人雅士品品茶、赏赏花。”费扬古朝妻妾们简要地知会了声接下来直至明日上午的安排,随后就让管事跟他去了书房,想必是有事安排。。

槿玺的初苑虽也是个独立小院。但距离主院心苑仅有几步之隔。故而,她与敏容相伴而行,跟在引路的仆从身后,后面则是各自的近身丫鬟。

槿玺这次出行带了末儿、绕婵与绛蕊。青绦留在迎玺小楼研制香料,初藤和丝繁则忙着给她做春、夏新装。在每日一大杯的­奶­补给下,她的身子拔高了不少。之前的衣裳大多都已经穿不下了。

虽然敏容已经给她定做了几身出行的春装,可平素在家练字、作画、锻体、耍玩时的常服,还是需要几个丫鬟们给她准备的。

初藤的擅长就是女红,丝繁的刺绣虽然不及初藤,可其他缝纫功夫。丝毫不逊于­色­。故而,槿玺留下她们俩人给她赶制春夏的应景常服和鞋袜。否则,她都快被束手束脚、极其繁赘的外出服拘束死了。

好在去年刚来那会儿,让末儿帮她缝的那套练功服很是宽松,现在穿起来依然刚刚好。也不至于断了已计划周全的锻炼进程。

至于刘嫂,自然是留在小楼帮三人打理三餐咯。她可不希望自己不在府邸时,就亏待了她们几个正面临发育期的小丫头们。

特别是初藤,十一岁的年纪。个子只比她高了没多少。再不趁着第一次发育期到来之际给她好好补补,等初潮一旦来临,想要继续长高多少多少,那就难了。

“福晋,格格,这里就是心苑。绕过这条小径就是初苑,格格是随小的现在就去初苑休息,还是……”思忖间,引路的两个仆从就停了下来。

这才发现她们的身侧就是心苑的大门了,。至于初苑。顺着仆从的指引,她看到了边上小径尽头的院落。确实只有十几米距离。只不过。两个院落方向相反。心苑坐北朝南,初苑则坐东北朝西南。且初苑的海拔也明显要比心苑高上几米。

“玺儿怎么说?想去额娘那里坐坐吗?”敏容笑着问女儿。。经过半年多的独立居住。女儿比之前懂事了许多。这点上,老爷倒是说对了。太管着她,也不见得真正对她有益。所以,现在的她,也学会了主动征求女儿的意见,而不是直接给她下定论

“女儿还是先去自己院落熟悉下吧。晚膳前再来找额娘聊天。”槿玺偏着头状似思忖了一番后,朝敏容说道。

“好。依你。”敏容笑着捏了捏槿玺的鼻尖,“若是有什么缺的,就遣人来与额娘说。”

“好。”槿玺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带着手上抱满包袱的三个贴身丫鬟跟着引路的仆从往初苑迈去。

…………………………

“姨娘,为何柔儿与姨娘要住在这里?姐姐却可以住在阿玛边上。”被嬷嬷抱在手上的槿柔,远远瞧见槿玺与敏容停在心苑门口道别,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是啊。所以啊,柔儿要乖乖的,快快长大,比格格长得还要漂亮、能­干­,阿玛就会喜欢柔儿比格格多了。”沈丽秋面­色­不郁地回答女儿的问题,心里也为老爷的偏心怨愤不已。

“真的吗?只要柔儿长得比姐姐漂亮,能­干­,阿玛就会喜欢柔儿,不喜欢姐姐了?”槿柔趴在嬷嬷的肩上,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的生母。

“当然是真的。姨娘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怎会骗你?”沈丽秋扯出一记极其难看的笑,忍不住叹道。

来时路上,被老爷如此一打击,她已经兴不起争宠的心思了,。看老爷对福晋的悉心呵护,想必之前那三年,他百般独宠自己,也是为了故意刺激福晋而做给她看,让她知晓的戏吧?否则,哪会如此薄情寡义?前一刻还宠爱有加,下一刻就弃之敝屣了……

来到宛苑门口,沈丽秋方才发现,自己这个院落明显是离老爷所住的心苑最远的。即使是水莹莹的沁苑,也比自己的近。

“主子,老爷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好歹您也为他生了小格格,怎么可以住得比水姨娘还远呢?”沈丽秋尚未出声抱怨,一边的大丫鬟紫彤倒是唠叨开了。她可是早就计划了要在这里勾引老爷的呢。可如今距离老爷的心苑这么远,甚至不见得比在府邸时还方便。

“这是老爷安排的,你有意见同老爷说去。”沈丽秋心头刻意压抑的怨恨顷刻间就被紫彤的抱怨给挑了起来,冷冷一笑,寒着脸说道:“怎么?怕住在这里太偏了,见不得老爷了?”

“主子误会了,奴婢只是为主子鸣不平,没有其他意思……主子……”紫彤见沈丽秋意有发怒的迹象,立即直直跪立,朝沈丽秋磕头辩解。

“下去吧。给我皮子绷紧点,别以为主子我现在不受老爷宠了,就可以心气高了,不把我放在眼里想着起异心了。告诉你,就算老爷不宠我,我好歹也是乌喇那府正儿八经的姨娘,要处理一个丫鬟,还是一句话的事儿!”沈丽秋挥挥手,边示意紫彤退下去,边撂着狠话。

“奴婢谨记。奴婢告退。”紫彤紧咬着牙关,低垂着头恭敬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起身倒退了出去。

一出宛苑的堂屋门,原本恭敬有加的小脸上,顿时被怨恨的神­色­所填补。

哼!迟早有一天,她要沈丽秋为她今日的狠话负责!

哼!一个小小奴婢,竟然也想越了她直接上位。简直就是在打她耳光!沈丽秋重重地搁下茶盏,心头怒意不散,决定无论如何要除了紫彤,。否则,自己难保有一天会被她踩在脚下。其他妾室越过她去也就罢了,连一个丫鬟都想这么做,她沈丽秋可不是好欺负的!

……………………………………

“想不到这别院竟然建在山上。”水莹莹与夏幼珍边随着引路的仆从往各自的院落走去,边惬意地闲聊着。

雅苑与沁苑在同一个方向,都在别院的东部,往西南约莫半里左右就是主院心苑和初苑,继续往西南约莫一里是宛苑和畅苑。总体而言,六座院落里,雅苑和沁苑在地势上相对最低,宛苑和畅苑地势最高。不过,高低差距并没有很大。且山道整得很平坦,若是不注意,压根感觉不到是在缓缓上升。

“可不是嘛!虽说建在山上,可走起来也不觉得累人。真是奇了!”夏幼珍走在水莹莹身侧,边聊边看着自己面前被嬷嬷抱着,左顾右看的齐郞。

“听说那云溪阁建在别院的最高处,就快超梅山半腰了。”水莹莹仰头望向建在更高处的建筑,正是她们明日要前往的云溪阁。

“云溪云溪,不就是从云上漂流而下的溪水吗?莫不是那云溪阁就建在山涧之旁?”夏幼珍也好奇地远眺了一眼,笑着猜到。

“不是没可能啊。明日呀,咱们一定要早点上去。在老爷到之前先好好熟悉熟悉地形。”水莹莹高兴地提议道。

“好!也不知这一次,老爷打算陪我们住多久?不过,这里的景致这么别致怡人,我是不介意留下来多住些日子回去。”夏幼珍刚来,就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看得水莹莹着实好笑不已。前阵子,她说要留在这里多住些日子,那时,夏幼珍还一个劲地劝自己别这么冲动呢。如今倒好,还没到回去呢,这就惦记起来了。

“放心,肯定能住到你尽兴为止。我昨个儿去福晋院落请安时,正听老爷与福晋说到这事儿呢,咱们呀,要住到端午才回去!”

[正文 046 梅山别院(下)]

梅山别院,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建在梅山上的别院,

槿玺晃荡着小腿坐在初苑书房的太师椅上,眼前的桌案上,摊开一张梅山别院的地形图。

这是她特意问费扬古要来的,美其名是要熟悉一番别院的格局,实则,她已经在思考起接下来的两个半月里,她需要增加的锻炼内容了。

除了环山小跑、林间移步、溪边瑜伽外,似乎还能登山到顶观日出日落,因为那云溪阁上方就有一道小门,通往梅山山顶。

而山脚的话,除了进门处的会客厅与议事厅、大厨房、仆役房外,就是山麓那个整座别院的重心——温泉池了。又称温汤池。

再往西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一大片山地,栽种着各­色­各样的果树。因受益于温泉池所散发的热意,果园成了名副其实的果子林,年年产果大丰收。

听被管事分到初苑清扫的粗使丫鬟说,每到夏秋两季,采摘果子的人手都不够,有几次甚至是借了附近的村民前来帮忙才来得及采收。当然,来帮忙的村民,回去时除了临时发放的雇佣赏钱,还扛走一大筐的当季水果做谢礼。

唔,初夏能摘的果子有哪些呢?槿玺支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樱桃、油桃、枇杷……

可以发动别院里全部的人手举行一个采果子的比赛。甚至可以拖上各房姨娘妾室,。末了可以根据谁多谁少分出胜负,并对优胜者予以一定的物质奖励。

否则,两个月的时间,整日窝在别院还是很无聊的,总得想些娱乐节目出来热闹热闹吧。

至于泡温泉。碍于她身子还小,经受不了长时间温烫泉水的浸泡,最多去感受几次,每次也就十来分钟。。解解馋也好。毕竟,这小汤山的温泉,可是冠名后世呢。

“格格,大厨房送晚膳来了,福晋遣了夏儿姐姐来说,老爷已经回心苑了,问格格要不要过去一同用膳?”末儿掀开门帘子。进来禀报。

槿玺一听,暗笑便宜娘的机智,这是变着花样知会自己,便宜爹已经回来了,即使要过去请安聊天,也千万要悠着点。别又被便宜爹逮着由头揪了自己去书房加练大字兼背女戒呢。

“不了,你去回了夏儿姐姐吧,就说我用了膳想早些睡了。怕明日起不来去云溪阁赏花品茶。”槿玺笑着对末儿吩咐了一声,旋又研究起了桌上的地形图。

………………

“这丫头!刚还说要过来找我聊天呢,马上又说要歇息了。还说什么担心赶不上明早的云溪阁之约。”敏容听完夏儿的转述,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挺好吗?你有了身子,也要早点歇息。女儿可比你懂事多了。母女俩要聊天,日后机会多的是。又不急在一时。”费扬古正在喝茶,一听敏容的嘀咕,忍不住出声接话道。

敏容闻言笑了笑,心下对女儿的那点小聪明岂会不明白。只不过当着老爷的面不好直说罢了。否则,以他的急躁脾­性­。又要嚷嚷着去女儿算账去了。

啧!这父女俩!也不知女儿是随了谁的­性­子!

“方才我同林管事合计过了,明儿个咱们上云溪阁品尝赏花。后日去山脚的农庄里尝尝野味儿。至于之后,保不准皇上哪天会来咱们别院逛逛,就不特意安排活动了,你们有自己想玩想走的,就让丫鬟们陪了去,没事泡泡温汤也成,就是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你,怀着身子,就别下温汤池了,一来地面湿滑想不安全,二来,大夫说太热的水泡澡,容易伤了胎儿。。”费扬古思忖了片刻,手指弹了弹茶盏盖儿,认真地说起他已有的安排。

“皇上要来?这……咱们可是连正装都没准备……这可如何是好?”敏容一听,顿时懵了,连费扬古后面说得一大串安全问题,都听而不闻,只焦急地兜起了圈子,一个劲地念着”如何是好”。

“你担心什么!皇上只是微服出行,肯定也是常服在身,用不着紧张。唉……当心肚子里的孩子!”费扬古好笑地睥了她一眼,继续安抚似地劝道:“再说了,皇上也只是说可能来,没给我个准信儿,说明他也不希望咱们劳师动众。以平常心看待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他是皇上……”敏容依然有些焦虑。

费扬古轻叹了声,朝门外候着的夏儿传了声“用膳吧”,然后起身揽着敏容走至了餐桌边上,两人准备享用来到别院后的第一顿晚膳。

“好了,别想太多,我之所以提前告诉你,也是不希望你临时知晓了太紧张,哪晓得反而害了你。若是你从现在起就要开始担心,到时皇上来也就罢了,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你白­操­心这么多天了?”

“谁让你在府里时不告诉我?若是准备充分了,谁会这么担心嘛!”听费扬古如此说道,敏容忍不住横了一眼,似是撒娇地朝他抱怨。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我认罚!三杯怎样?”见丫鬟们已经利索地将晚膳一一摆上桌,费扬古笑着拿了个杯盏,兀自斟了一小杯,朝敏容举了举,“喏,惹福晋担心,都是老爷的错!­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敏容见他如此,好气又好笑。让他饮酒作罚,岂不是顺遂了他的心愿?这哪里还是罚嘛!

不过,看在他这是在努力安慰自己的份上,勉强接受了。

………………………………

位于昌平县东部的小汤山,占地约公亩。几乎可说四面环山,只因这些山丘的海拔并不高,平均只有四五十米。故而,从大辽开始,陆陆续续前来此处定居的村民就不少了。特别是前朝皇帝在这里建了座禁苑之后,迁徙至此的流民越发多了。直至康熙初年,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还算适中、配套还算完善的成熟村落。

小汤山有大大小小山丘加起来共百来座。费扬古建别院的梅山是其中一座海拔较高的山丘。不过目测也不会超出五十米。你想啊,走至半腰的云溪阁,也不会觉得腿酸脚乏,可见这梅山不高也不陡峭。

梅山东连凤山,西连仪山。再远的,就不知具体山名了。

小汤山里的山丘,也不是所有的山麓都有温泉,至少据初苑里清扫的丫鬟说,凤山和仪山上除了栽种着历代相传下来或是野长的花草、果树、茶树外,最多的,就是千奇百怪的石头。温泉,那是没有的。

梅山别院里用到的各类大小石头,譬如围水池的大青石、庭院里的鹅卵石、观赏用的假山石,都是从这些山上开采下来的。既省了采买费,也省了运输费。一举两得。

“据说,前朝的皇家禁苑就建在对面那座山头脚下,具体为何被先皇拆除就不得而知了。想必是忧心那些个明朝余孽伺机起乱吧。”

云溪阁上,费扬古坐在首位上,下首围坐着他的妻妾子女。

品着小汤山自产的银芽茶,费扬古神情惬意。举目远眺,位于小汤山另一端的朦胧山头隐隐可见。

“阿玛,那禁苑拆除的山麓可有温汤?”槿玺只关注着这个。她对于自己毫无银两可以买地圈温泉一事耿耿于怀。

“哈哈,丫头成日就惦记着这个事儿了。就算那禁苑被拆除了,那地儿也是皇上的。”费扬古哈哈一笑,立即打消了槿玺的小九九。

“阿玛,怎么不带哥哥们来?”槿玺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抿了口香茶,捻了块梅花糕慢悠悠地嚼着,想到那两个被留在府邸的可怜兄长,忍不住问道。

“你倒是个疼人的!”费扬古笑睨了她一眼,见她吃得满嘴生香,也忍不住捻了块梅花糕塞入嘴里,“你两个哥哥过几日就要进国子监读书了,哪有你这般潇洒惬意?”

“那是托阿玛的福嘛!”槿玺眯眼一笑。

“错!那是托皇上的福!没有皇上赏的这片地儿,你阿玛我哪里会想到来这里建别院?”费扬古抬手敲了槿玺一脑袋,在她龇牙咧嘴间笑哈哈地解释道。

“说到皇上,爷在这里索­性­给你们提个醒,过几日,皇上许是会来咱们别院赏玩,届时都避在各自院落,别没得冲撞了皇上。”费扬古眉一凛,正­色­道。

“老爷,妾身几个不需要出去跪谢龙恩吗?”沈丽秋忍不住问道。有幸得见天颜,那是多么荣光的事唉啊。

“不必。皇上哪会有闲功夫召见你们。最多福晋随我一道出去恭迎圣驾。”费扬古一句话就封死了沈丽秋心底盘算的小九九。

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在皇上跟前卖弄一番自己的学识才气,也好让皇上对自己刮目相看,从而重新提高自己在老爷眼里心里的地位。只可惜……

眼角扫到沈丽秋心有不甘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槿玺忍不住暗叹:幸而被便宜爹阻止了。否则,谁晓得酷爱出风头的秋姨娘又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正文 047 半个闺女]

“今儿个大家随­性­些,你们要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也行、要出去走走,看看四处的风景也行,。。午时前再回这里来,厨房会送午膳到这里,大家一起用完膳再散吧。”

喝了两盏茶,夹了几块点心尝了尝,小坐片刻后,费扬古看看时间差不多快辰时半了,抬眼朝几个妾室扫了圈,见她们都正襟危坐,神态拘谨地端坐下首,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大家子和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聊天喝茶。

暗叹了口气后,朝她们宣布。

此话一出,无论是费扬古的福晋妾室,还是三个子女,都一阵高兴。

“额娘额娘,咱们上去看看吧?”槿玺开心地凑到敏容身边,蹭蹭她的胳膊,哀求道。

“老爷,再往上面还有什么好玩的么?”敏容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侧身问费扬古。

“女儿知道,继续往上还有座亭子,再然后就是别院的后门,后门外有山径通往山顶,这个时候,山顶上的杜鹃花已经盛开了。阿玛,我说得可对?”

“没错!可你还想让你额娘陪你上到山顶去?”费扬古佯装要敲槿玺的脑袋,被她敏捷地跳开了,“才不是,我只是想陪额娘四处走走,别总是坐着。大夫说了,满三个月后,可以适当地做些活动。”本来还想拿便宜娘当当挡箭牌,自己跑去山顶去看看风景的,孰料,被便宜爹猜的**不离十。只好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想暂时作罢。

“老爷,妾身一听格格的话,倒也挺想上到山顶瞧瞧的,要不,就让妾身带着格格上去吧。”一旁安静喝茶的水莹莹。笑盈盈地提议,算是替槿玺解了围。

“那妾身也一同去吧,人多也好热闹些,况且,齐郞不是一直吵着要摘花儿吗?咱们上山顶摘去可好?”夏幼珍也笑着自愿加入上山顶的队伍。

“姨娘们也想上去吗?那正好啊,阿玛,就让我同姨娘们一起上去吧。肯定不会有事!我保证!”槿玺朝费扬古拍了拍胸脯保证。

费扬古虽然知道这座山头的安全系数很高。既没有危险的野兽出没,也没有外来人员随意上下。山径也是他派人铺设的,且两侧都凿了石柱,拴了铁链。安全上应该不成问题。

可他依然不放心一个六岁的女娃儿,独自离开别院后门,往山顶上爬。。如今见两房妾室都主动说要陪同她一起去,也乐得点了头。

“姨娘,柔儿也想去。”一旁,坐在沈丽秋身侧的槿柔眼见着槿玺几人兴高采烈地出了云溪阁,往山上走去,也一脸羡慕地表示想跟去。

“去什么去!不就是个山顶嘛!姨娘带你下山看锦鲤去。”沈丽秋自是不肯。开玩笑。让她跟着两个死对一路赏玩,倒不如要了她的命。能坐在这里佯装平心静气地喝茶聊天,也不过是看在老爷的面上。否则,她是绝对不会与水氏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同坐一桌的。

如今见老爷又扶着福晋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逛游。转瞬间,云溪阁就剩下她们母女俩。心头是万般滋味齐齐上涌。最多的,想必就是羡慕、嫉妒与恨了。

“呜呜呜……柔儿不想看锦鲤,柔儿也想去摘山花……”槿柔虽然也遗传了沈丽秋的心计,却也只是个三岁的女娃儿。对于烂漫的山花很是想往。

何况,齐郞也跟去了。她为何不能去?

“乌喇那.槿柔!”沈丽秋气得直唤起女儿全名,颤着手指恶狠狠地点了点槿柔的额头:“你给我记住!她们。是姨娘的敌人!不许与她们来往,也不许亲近她们,否则,你就在她们与姨娘之间选一个吧!”

说完,就拽着女儿的手,不顾她眼里闪着惊惧之­色­,眼角沾着泪痕,气冲冲地往云溪阁下首的宛苑走去。与其待在这里与女儿大眼瞪小眼,倒不如回自己的院落眼不见为净去……

“水姨娘,您对山很熟悉吗?”槿玺走在水莹莹身后,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一路上,对于水莹莹能将山径两侧的树木花草,挨个儿叫出个名儿,槿玺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记得便宜娘说过水莹莹的故乡在江南,那里多的是山山水水,指不定她自小就长在山水边上呢。

“是呀!姨娘呀,打小住在山边……十岁才出来。”水莹莹想起过往,不免有些唏嘘。甚至想,若是她没有出山,没有出来寻觅爹娘,没有遇上贾家小姐……自己的人生是否会完全两样?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水莹莹凄凄一笑,眼底泄露了她的哀伤。

”姨娘这是想家了吗?”槿玺自然没有错过水莹莹的眼神,以一种娃儿的口吻安慰道。。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与水莹莹有种不同常人的熟悉感,想是她待人处世的淡然,让她深有好感。当然了,遇上那个神经质的沈丽秋,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光火。

“是啊,一转眼,这来京城都已三年了。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水莹莹见槿玺很是担心的模样,莞尔一笑,拍拍她的头,“谢谢格格的关心,不过姨娘早就习惯了。这女人呀,一旦出嫁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何况她还只是个被贾家与巡抚大人合计着半骗半卖似地献给皇上的礼物。只是,被皇上转赠给了老爷而已。

“莹莹,你也别想太多了,那沈氏的话,哪是能听的。听了真真会被她气死!”走在她们后头的夏幼珍,牵着兴致勃勃东瞧西望的齐郞,忍不住Сhā嘴劝道。她还以为水莹莹这是在介怀沈丽秋之前羞辱她的话呢。

“我哪里有听她的话,权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水莹莹点着头,笑应道:“我这不是被满山的花花草草给勾起了思乡之情嘛!”

“等玺儿再大些,陪姨娘回家乡看看可好?”槿玺被水莹莹牵着右手,左手上则自在地甩着一条青葱的翠竹条。想往地说道。

她还真想南下江南看看,三百年前的苏州、杭州……那都是番什么光景?

“好呀,!只要老爷与福晋同意,姨娘自是没有意见。”水莹莹也很高兴地点头。惹得身后的夏幼珍也是满脸的渴望,“说得我也耳谗了。我呀,这辈子还没出过京城呢。这小汤山也都是头一遭来,娘家与府邸虽然近,那也是一年半载才能回去一次……啥时候能去那么远的地方长长世面就好咯!”夏幼珍的娘家就在东大街尽头,与乌喇那府邸的距离,比纳兰家来得还近。

“姨娘姨娘,等郞儿长大带姨娘去。水姨娘也去,姐姐也去!”一边听到夏幼珍感慨的齐郞咋咋呼呼地加入了唠嗑的行列,逗得三人 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齐郞见她们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当下嘴一嘟:“哼!你们别不信,郎儿大了,一定能去那么远!姐姐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郎儿以后要走得很远很远。那是不是就很有志气了?比哥哥们还厉害了?对吗?姐姐!”他对这个唯一的姐姐很是崇拜。听姨娘说,若不是没有姐姐,他就已经死了呢。死就是不能和姨娘住在一起,不能再见到阿玛、姐姐和哥哥们了。

所以,自打那之后,齐郞对槿玺产生了一种由衷的亲近感。

槿玺对他也好。但凡有好吃好玩的,都会遣了丫鬟替他送去。有出府的机会,只要长辈允许,也不忘带他出去走走。正如齐琛经常挂在口上的说辞: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有接触多了,见识广了。才不会被陷在深宅大院里,像个娘们儿似的整天争这个抢那个。

虽然她自己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娘们儿。可在这一点上,她无比赞同某位哲人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倒不是针对某个人,只是感触到这大清朝的女子,委实过于依赖男子而活。为了争宠得荣,耍心机,比手段……唉,许是所有封建社会的通病吧。

所以,趁着齐郞还小,她三不五时地灌输些后现代的先进思想,给他当故事听,能听得一分是一分,能理解一点是一点,总有一天,她相信,齐郞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咱们齐郞大了,一定是个好男儿!”槿玺笑嘻嘻地应了齐郞的追问。

夏幼珍听儿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这般懂事,好生感慨,当下对槿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格格小小年纪如此通明事理,长大后必定是个有福报的。”

“可不是!我呀,没有孩子绕膝也无所谓,格格不也喊我声姨娘吗?那就是姨娘的闺女!”水莹莹也笑着点头。

槿玺明显感觉水莹莹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想必她是生怕自己当场反驳她。毕竟,嫡出的格格可比妾室高出一个份位不止。若是被费扬古听见了,还以为水莹莹这是在欺辱槿玺呢。

可槿玺听得出来,方才水莹莹这番话,是未经大脑思考而是发自肺腑的,否则,她也不会在说完之后,又僵住了身子。

夏幼珍也顿时愣了,无声地张了张口,见槿玺没有任何发难指责水氏的意向,依然乖乖巧巧地被水氏牵在手里往前走,方才松了口气。

槿玺浅笑着回握了握水莹莹的手,“水姨娘这样想也是对的。虽然我不是水姨娘所出,可我是阿玛的女儿,唤你们一声姨娘,自然也是你们半个女儿了。”她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既没有真将她放在与敏容一个天平上,也没有驳斥她的好意,此话一出,两个姨娘双双松了口气。

“格格这么看得起姨娘,姨娘铭记在心。日后,只要格格一句话,姨娘必定是倾尽全力而帮。”水莹莹感激地说道。

她在方才那席话一出口时就已经在心底将自己狠狠骂了一顿。真是想子嗣想疯了不成!敢拿嫡出的格格,当自己的女儿!

好在格格年幼又心善,不与自己计较,甚至还顺了自己的意思,算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她恨不得掏出自己全部身家赠与格格。只可惜,进府三年,攒积的宝贝有限。

这样想着,水莹莹当即摘下手腕上那只紫罗兰翡翠镯子强行戴到了槿玺手上。只可惜镯子太大,戴了就掉。

“好孩子,算是姨娘认你做半个女儿的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姨娘?”槿玺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只是替她圆了几句话,竟然让她如此感激。这镯子一看就不便宜。至少有冰种级别。她虽然对翡翠玉石不­精­通,可这镯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这太贵重了,姨娘,玺儿不能收!”

“身外之物罢了。有什么能收不能收的。”水莹莹坚持让她收下。这镯子的确有些意义,是她出山时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唯一值钱之物。之前死活留着不肯典当,是本着找到爹娘之后当认亲信物用的。

可如今,她被围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有生之年内想必再回趟江南的愿望,也不见得能实现。何不就赠了槿玺,让她将水家的信物继续往下传。总比被自己带到坟墓里陪葬的好。

…………………………

“哇!果然没有来错!”槿玺惊喜地大呼一声,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学那经典电影里的动作,感受这梅山顶上的习习暖风以及满山顶的蹄血杜鹃。

虽然爬到后来小腿有些酸乏,齐郞也早被跟在后头的嬷嬷和丫鬟接了过去,两人轮换着将他抱到了山顶。可眼前的一切,都让她顿发一种不虚此行的感慨!

“是啊!瞧不到这山顶的景致,还以为也就那样!来了才发现真的没有白爬呢。”夏幼珍也学着槿玺惬意的动作,只是幅度没槿玺那么大,只敢稍稍伸展了一番四肢。

她之所以附和水莹莹的提议一同上山,不过是不想与沈丽秋待在一起,倒也没期望这山顶上会有多么美丽的景致。

想不到……

[正文 048 康熙来了(上)]

“是呀,老爷竟也不提醒咱们,若不是格格建议,咱们哪里会想到上山来瞧瞧!”水莹莹也笑着应道。。

她已经四下溜达了一圈了,这山顶的平地虽算不上大,但也不小,约莫有百来坪。不知是地里原本就有的,还是老爷遣了人撒下的花草种子。

总之,这片平坦的山顶地里,到处都是绚丽多姿的花花草草。杜鹃最多,其次是野海棠、雏菊、报春花、丁香、黄栀花……都是极易存活的品种,夹杂地生长在绿油油的草丛间,犹如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郞儿!小心些!别四处乱跑,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夏幼珍收回远眺的视线后,刚要与水莹莹赞几句,却发现儿子竟然奔向了山顶外沿。急得边吼边提着罗裙追着奔去。

槿玺与水莹莹一见,也急得跟了上去,。一时不察的嬷嬷与丫鬟也吓得当下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追着小祖宗喊着“快停下!快停下!”

幸好齐郞听到这么多人的惊呼,已经停了下来,诧异地回头看着一群神­色­慌张的女人齐齐朝他跑来。不一会儿就被夏幼珍紧紧抱入了怀里。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离开姨娘与嬷嬷身边呢?万一摔了怎么办!”虽然草地柔软,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是呀,齐郞,这是山顶上,瞧,这样看下去,我们站得是不是很高?若是你跑得太快,一不小心就跑崖边,很容易就会掉下去的。”槿玺喘着粗气,指着对面的群山和密集的村落,朝齐郞说道。

”郎儿知道错了。姐姐。若是掉下去会不会就是死亡?姨娘说过,若是郎儿死了,就再也见不得姨娘和姐姐了。姨娘,郎儿不要死,郎儿下次不会了。”齐郞见槿玺难得如此严肃地板着脸,继而又听清楚了她话里的意思,联想到姨娘之前教育他的,所谓死亡的含义,即可明白自己方才是对么危险,连忙低着头承认错误。

“郎儿好懂事。只要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槿玺揉揉齐郞的头,笑着安抚他。

这一幕看得夏幼珍和水莹莹都连连咂舌。

“你该放心了,郎儿懂事了,格格又是这么照顾他,还时不时从小事上提点教育他。日后大了,肯定有出息!”水莹莹与夏幼珍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在不远处教齐郞摘花做花篮的槿玺,感慨地叹道。

“但愿如此。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其他什么都不求了……”夏幼珍收回凝神儿子的目光,转向水莹莹,关心地问道:“你真打算留在这儿了不回去了?”

“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没与老爷提起。。你也知道,见老爷一面多不容易,。见到面的时候又不方便说这个事儿,等几天再说吧。听福晋的意思。老爷要住到中旬才回去。”水莹莹自嘲地笑笑。也学两个小的,顺手采了几朵杜鹃花,编起了花环。

“或许住这里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夏幼珍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由衷叹道。

“你就甭起这个心思了。还有儿子需要教养的人,哪里有我这么闲!等儿子出息了再来这里与我做伴吧。”水莹莹玩笑似地觑了夏氏一眼。又将视线落回了手上的花环上。

是呀,她还不行。至少也要看着郎儿功成名就、娶妻生子才算是得了闲吧。夏幼珍失笑地摇摇头,如今他才四岁,离那时候远着呢。

………………

三月初的天气,虽然早晚间还有春寒料峭的冬意,可一过晌午,太阳打头一照,时间久了也挺热的。故而,一行人待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准备下山回云溪阁用午膳了。

之前,槿玺陪着齐郞编了个什锦小花篮,后见水莹莹的花环挺漂亮的,也就依样画葫芦地编了一个,往头上一戴,煞是好看。

她在内心小小鄙夷了自己一把,做娃儿久了,由外到里都娃儿了。

至于齐郞,他也吵着要戴,被槿玺趁机做了一番好男儿之风的教育。最后,为了不让他带着遗憾下山,只得给他编了个草环,往他小脑袋上一扣,哇哈哈哈,活脱脱一个童子兵么!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下了山顶,就快要走至云溪阁时,发现阁外的山径上立着两个没见过的小厮。看其穿着,并不像是府里或是别院里的仆从。

“这两人眼生得紧,妹妹见过吗?”牵着儿子走在前头的夏幼珍仔细看了一眼,回头朝水莹莹问道。

水莹莹摇摇头,“不认得。许是老爷新进的小厮吧,。”

………………

云溪阁里,除了神­色­有些怪异的费扬古外,多了以微服私访之名义前来小汤山巡查实则来梅山别院”打秋风”的康熙,以及他几个已进上书房读书的皇子阿哥们。

敏容叩见康熙之后,已经退下回大厨房交代午膳去了。既然皇上来了,总得多添几个菜吧。虽然这山里野外的,没什么高档菜­色­。只能挑别院里现有的材料做了。

费扬古抹了把额头,虽然还是早春,可也沁出了不少汗渍。心里一个劲地埋怨女儿的鬼灵­精­怪,爬什么山,上什么顶!还带着两房姨娘!

这回若是学人家沈氏那就乖了。皇上大驾的时候,她正在自个儿院落里待着,下人一通报,他就直接遣人去宛苑叮嘱她别出来。可偏巧另外几个,还在山顶。费扬古正欲遣人上山通知,却被皇上阻止了,说是想见见他的长女,验证一番宜妃的话是否属实。

害得费扬古从此一颗心就悬在了心尖儿上。一刻不停地祈祷着,自己那个时会脱线的女儿,可千万别在圣上面前做出不得体的事,说出不合宜的话来。那可是大不敬。若真出点什么差错,老子都不见得能保得住她。

“外头那几位?”康熙也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动静,透过窗棱外的树影,笑着瞟了一脸紧张的费扬古一眼。

“秉皇上,正是臣的两房妾室,以及女儿槿玺,小儿齐郞。”费扬古躬着腰恭敬回答。

“噢……传爱卿的子女进来吧,让朕瞧瞧可好?”康熙饶有兴趣地说道。至于妾室,还是免了吧。虽说自个儿是天子,这嫌也是要避的。

费扬古咽了咽喉,心想:您是皇上,我只是个臣子,能说不好吗?于是朝下人挥挥手,“带大格格与小少爷进来。另外,让珍姨娘与水姨娘先回去。”

[正文 049 康熙来了(下)]

槿玺当即懵了,。哇咧!她竟然见到近距离的康熙大帝了。这次可不像上回宫宴上,只可远观不可……咳咳,即使近观也是不可亵玩的!人家那是千古一帝!

槿玺忍不住腹诽。差点就忘了自己如今并非在现代的电影基地,而是活生生的康熙年间。赶紧端正姿势,收敛心神。

费扬古一见这对被下人领进阁的儿女,好一阵气结。这对混小子,竟然敢将花花草草戴在头上,也

不嫌丢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还祈祷他们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呢,如今真给应验了!

“还不赶紧给我摘了头的玩意儿!”他压低了嗓门朝槿玺两人吼道。

槿玺与齐郞面面对视后,正欲乖乖扯掉头上的花环草环,却被康熙笑着制止了。

“爱卿不必如此,小孩子嘛,这样才显得活泼!”

一句话激起双层浪。

一浪就是槿玺与齐郞两人了。得了皇上的旨意,自然安心了。槿玺觉得这千古一帝的康熙也蛮平易敬人的。思及此,不由得朝康熙露齿一笑。再度引来费扬古一阵压抑的轻咳。

另一浪就是康熙身边那一行七个皇子阿哥了。各个心下腹诽:皇阿玛那可真够宽人严己的。自己小时候皮些,就被逮着机会挨训戒。人家费扬古这对子女,大的也有六岁了,竟然还说她小孩子,戴着花环活泼!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啊!

队伍中间的胤禛从槿玺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其实是为了掩饰眼底嘴角的笑意。咳……她竟然真敢装小孩子戴花环。虽然不知她是几岁时过来的,可从宫宴那会儿注意到她的落寞眼神,胤禛就确定了她至少是个有着成熟灵魂的现代人。只是不知,此“槿玺”是否彼“槿玺”。若真是同一个。。那就好玩了……

费扬古见皇上如数说道,只得暗叹了口气,朝槿玺与齐郞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向皇上叩拜谢恩。”

槿玺着齐郞正欲下跪,依然被康熙制止了,“我说爱卿啊,今个儿来不就是微服出巡的嘛,用不着如此。来,过来让朕瞧瞧……”说罢,朝槿玺与齐郞招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些。

槿玺下意识地偷觑了眼费扬古,见他点点头,就牵着齐郞走至了康熙跟前。

康熙近距离地打量起眼前这对刚才山顶下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娃儿。

都穿着轻便的长衣短褂,脚上还沾着些许草屑,头上各带着一顶手编的花环、草环。给两个双颊红扑扑的娃儿增添了不少喜意。

齐郞年纪虽小,眉眼间已经有了费扬古的影子。许是见过的生人少,此时羞中含怯地紧握着槿玺的手,时不时地往康熙以及他身后那一群黄带子偷觑上几眼。晶晶亮的黑眸里满是好奇。

再看槿玺,­唇­红齿白、杏眸黑亮,天生白皙如今红扑扑的两颊还挂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看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康熙见她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也不紧张,只眨着晶亮的杏眸崇拜似地盯着自己。在费扬古的咳声提醒下方才醒悟似地垂下了头。心下有些赞赏。

“爱卿的孩子将养得很好!”康熙笑地极其温柔,好似怕吓着了眼前两个小人儿。

虽说如今跟在他身边的这几个皇子,最小的胤禩也不过才六岁,算起来与费扬古的女儿槿玺同岁。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些儿子可爱过。最多在他们两三岁前还会觉得像个孩子,一进上书房。浑然变了个人儿,一个个的都成了人­精­似的小大人。

以前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觉得身为龙子龙孙的他们,理该如此早熟。可今日,一对比费扬古这对招人喜爱的儿女,不知怎的,康熙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皇上过奖,平时都皮着呢。”费扬古丝毫不敢傲娇,虽然他也确实觉得自己这几个孩子都挺出­色­的。

“爱卿也无须自谦。”康熙笑呵呵地瞟了费扬古一眼,随后朝槿玺说道:“丫头,听说你的手脚功夫不错?”

听说?听哪个说的?她好似从来没有在任何人之前展现过拳脚吧?她该怎么回答?多谢夸奖?还是……您听错了?

槿玺忍不住眉头紧拢,陷入纠结。

康熙一看,哈哈一笑,安抚道:“呵呵……别紧张,朕只是好奇,小小身板,竟能将禟儿摔过肩。”此言一出,其他皇子也对槿玺产生了几分好奇。

试想呀,胤禟好歹也有四十几斤,壮实着呢。看上去虽然有些婴儿肥的小丫头,该不至于敌得过胤禟啊。竟然能将胤禟摔了个过肩,那得要多大的本事呀。

槿玺一听也愣了愣。摔过肩?我不过就踹了他一脚吧?啥时变成摔过肩了?不由得往费扬古方向瞟去,眼神似问:阿玛,我该如何回答?

得到费扬古狠狠一个眼刮子。

槿玺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便宜爹也认定自己欺负九皇子了。可明明没有康熙说得这么离谱嘛?唉,她要如何解释?说您老人家听错了,我只是踹了他一脚。这话能听吗?明显是自打嘴巴。踹皇子一脚,这罪可不轻。往重里说就是藐视皇权,大大的不敬!

可让她出口撒谎,说压根没这个事,那岂不是变相地谴责康熙在诬陷她吗?

唉,真够进退两难的啊,

康熙好整以暇地笑睨着她,想看她如何紧张、慌乱,却并没有如愿。除了皱紧了纤眉,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神情外,就再无其他。甚至比久经沙场的费扬古还来得沉敛。心下不免又是一阵大赞。说她是初生犊不怕虎也好,说她胆识过人也罢,总之,这个女娃儿,他中意了。再相上几年,自是有她的好归属。

费扬古抬起袖子擦擦冒出额际的冷汗,抽空狠瞪了槿玺一眼,随即朝康熙下了跪,“皇上息怒,是臣教子无方。万望皇上恕罪。”初闻时虽不知皇上之辞是真是假,可他见女儿并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还道是她承认了。不禁心下大骇。连连猜想,皇上今日搞突袭,原来是想堵自己的女儿啊。

只是想不通,女儿何时与九皇子结识了?竟还敢摔他?忒大的胆子了!若是避过这次险,他非得好好揍她一顿不可。

“爱卿言重了,朕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好奇,好奇,哈哈!”康熙笑着抬抬手,示意费扬古起身,“丫头若不肯与朕说,朕也不勉强……”

“唔……”槿玺想了想,既然康熙说不责怪她,索­性­就解释一番吧,免得回头被便宜爹揍。

“谢皇上不怪罪槿玺。槿玺想告诉皇上的是,当时,槿玺并不知九皇子的身份,且九皇子嘲笑槿玺在先,槿玺才……只是……呃……小小地踹了他一脚,并没有如皇上说的那样……”

好嘛,她承认自己当时心眼儿小。谁让那小屁孩如此咒她呢!不知道她心底最痛的就是嫁不出去嘛!

“哈哈哈!这下,朕算是清楚了。胤禟那小子,还真该挨点教训。”康熙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倒是对槿玺的解释还有些好奇,“对了,丫头,胤禟嘲笑你什么了?”竟然激得一个女娃儿奋起反抗?要知道,以康熙对胤禟的了解,实在想不出那小子也懂什么激将法。

啊?这也要解释?槿玺傻眼了,。四下扫了一圈,好嘛!包括她便宜爹在内,所有人都紧盯着她看,似是对她接下来的解释很是好奇。就连齐郞也不例外。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瞧。

“呃……其实也没什么了,他……九皇子说……槿玺太胖……是个丑丫头……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最后半句话,被她几乎含在口里,也不知康熙几位有没有听清楚。她本来想好好编个谎儿的,可转念一想,万一他们回去向小屁孩求证了怎么办?她头上又要加一项重重的罪名了——欺瞒圣上。于是,只得挑着几个字眼,将小屁孩的原话解释了一遍。

“哈哈哈……”康熙听完槿玺这个解释,忍不住大笑,手里的折扇一打,边摇边朝费扬古笑道:“爱卿,你这女儿教的好!这么小年纪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声誉了。”

费扬古额际的汗,那是齐刷刷地直冒。这哪里是他教的。他三年都没怎么抱过她。应该也不是敏容教的吧,福晋­性­子温柔贤惠,绝对不会教女儿这些的。那么,就只可能是这个丫头自己的主张了。

思及此,费扬古又是一阵头疼。如今已经六岁,若是十三岁小选入宫,期间还有七年,也不知能不能将她这种­性­子扭转过来。否则,一旦入宫,若是一步出错,那就彻底悲剧了。

较之于其他皇子阿哥的讶然,胤禛倒是难得的抿­唇­直乐。

这下,他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确定、肯定了,她不仅与他一样来自现代,而且,还是个没有嫁人的适婚女子。否则,谁会在意一个小娃儿的无心之辞呢?只有曾经处于那种尴尬局面的当事人,方才有可能被激到。

想到这里,胤禛抬起眼,不想正巧遇上槿玺飘忽而至的哀怨目光,忍不住又是一阵偷乐。

槿玺按奈住翻白眼的**,无力暗叹:康熙啊皇上,您老人家就算很开心,也好歹给我这个当事人留点面子嘛。您没瞧见吗,您这些个皇子阿哥,已经把我当乐子看待了。

[正文 050 安排]

好不容易伺候得康熙和那一群黄带子满意而来,尽兴而归后,槿玺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被费扬古提着拎进初苑,要她从此开始蹲书房练大字。内容自然又是那枯燥乏味、毫无女权可言的女戒了。不对,这回还多了一册,《内训》,内容不外乎是谨言、慎行、修身、德品……等有关封建社会里女子需要遵守的品德修养。

唉,她便宜爹这是在深深地质疑她的品德修养有问题呀!真是头痛!

而且这次,就算敏容出面劝说都无用,不抄满一百遍,费扬古便不许她出初苑一步。

唉!她两个月的别院休闲游啊,她计划好的山林体训、竞采果子、浸泡温泉啊……统统要和她说拜拜了……接下来,可怜的她,就要沦落到整日蹲在书房抄女戒、内训了。呜呜呜……这不得要她的命吗?

若是练字的对象是优美的诗词歌赋,那她也认了。偏偏是那女戒内训……

重重地合上册子,趴在书案上,神情哀怨地遥想起那群刚下山去村里农家遍尝野味的费扬古和他的妻妾们!

“末儿啊……”她哀凄凄地唤起小丫头,“中午咱们也有野味吃么?”她满脸的希冀。希望便宜爹不至于忘了她。

“格格……”末儿一脸为难,“老爷没有吩咐唉。只说不让格格出苑。”

“唉!”她确定她便宜爹没忘了她,每日里还照三餐前来初苑叮嘱她下面的丫鬟们。生怕她们被她窜咄着溜出苑子四处得瑟。

康熙啊!您老人家怎么可以如此不厚道咧?就算想替您儿子出头报仇,也别在我便宜爹跟前嘛。倒不如被您私底下蒙着布袋揍一顿来得痛快呢!

翻了个面,换了左脸颊贴在书案烙饼,继续唉声叹气。。

“格格,。听夏儿姐姐说,老爷好像后日就要回府了。”听末儿如此一说,槿玺的­精­神头来了。

“真的?”

“夏儿姐姐是这么说的。”末儿点点头,手上依旧忙她的刺绣,是准备用来镶在槿玺的新袍子上的。

绕婵这时候去大厨房给槿玺张罗中午的菜­色­了,知道自家的格格挺挑嘴,大厨房的厨娘做出来的菜­色­不合她的口味,好在绕婵跟着刘婶几个月下来,厨艺大有长进,来到别院后。各苑独立进餐时,槿玺的菜­色­都是由绕婵去大厨房做的。

绛蕊则守在堂屋的门口,手里也拿着简单的活计,时不时地朝外头张望几眼。若是有谁进初苑,第一时间禀报自家格格。

槿玺对于丫鬟们自行调配的安排很满意。独处时,身边最多一个足够了。她可不是真正的六岁小丫头,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身前身后的照顾。

末儿已经很了解她的脾­性­了,但凡她在忙时。无论是练字作画,还是体能训练,都不希望她立在身边看着。只有闲下来百无聊赖了,末儿才会近身陪她,聊天打浑,无所不谈。

渐渐地。末儿已经不大记得住容园时的格格究竟是副怎样的­性­子了,只知道,现在的格格活泼好动,聪明伶俐。对她们下人也好,既不打骂。也不罚没。还会关心体恤她们,有了好东西。也会均匀分给她们……

这样的主子,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为渴盼希望遇上的。

所以,她们对格格也更尽心,吃穿用度,虽不能称全京城最好,但也是现下的她们能达到的最佳水准了。

“唔……阿玛后日回去呀?”槿玺眼珠子滴溜一转,眯着眼笑道:“那好吧,我再乖乖练两天。待他回去,咱们再去泡温泉。。”

小汤山温泉,那是一定要泡的,。否则岂不坐拥宝地而不自知嘛!

话说康熙来的那天,提起这温泉,也连声称赞这是个好东西。便宜爹一得瑟,嘴巴一咧,将行宫的事儿给提了,康熙笑着点头,说倒是可以考虑。

槿玺那会儿已经被摒退了,这是事后便宜爹与便宜娘聊天时无意听来的。还听费扬古说自家也确实可以再买个庄子,带田产的那种。到时给女儿备做嫁妆也好。

听到这里,槿玺忍不住直翻白眼,她才不会嫁给迂腐的古人呢。何况,这里的男子还一个个的三妻四妾,她可没闲功夫蹲在内宅与她们斗法。她要自由啦。

等青绦研制成功各类香薰,她又落实好店铺,随着店铺走上稳定,再等她混到二十五岁出宫,然后就是她的自由时间了。

就算短时间回不去现代,在这里,她照样不想委屈自己。

………………

“这两天女儿乖得不像话!”

站在院子里朝初苑张望的费扬古眉头打结,低声地嘀咕着。

敏容一听好气又好笑:“成天嚷嚷着说她活泼过头的是你,这会儿又嫌她太乖的也是你,究竟是希

望她乖巧还是活泼啊?”

“也不是……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嘛!”费扬古面­色­尴尬地收回了视线,揽着敏容往堂屋走去,“你想啊,她以前练两个时辰的大字都坐不住,非得在中间搞个休息时间,画画儿聊天吃点心,还说什么这样才能把学过的内容记得更牢……这两日却足不出户地蹲在书房,丫鬟们还说她真的在乖乖练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这个做额娘的,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敏容忍着笑,拍了拍费扬古的手背,“这说明女儿懂事了呀。你啊,就别总是罚她,她平时自己都有在学习,并没有偷懒散惰。”

她才不说是自己透露的消息呢。老爷要提前两日回府,夏儿自然会将这个讯息偷偷转述给槿玺身边的丫头们听。谁都不希望看到槿玺无­精­打采的样子。果然,知女莫若母,消息一传到槿玺耳里,她就兴致勃勃地练起了枯燥乏味的大字。就盼着老爷一回去,她就能立获自由、尽情耍玩了。

“我没说她学习懒怠,而是她的脾­性­太脱跳,日后一进宫,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如今还小,抓抓还能弥补,等大起来,­性­子生定,那就麻烦了。”费扬古没好气地轻哼。觉得自己福晋也误会他总拿女儿开刀的真正原因。

“说到进宫,老爷,真的没办法漏选吗?”敏容担忧地问道。她已经思量好些时候了,自打凝静堂姐找她帮忙开始,她就在想槿玺的事儿了。如同她安慰凝静的话,最好的法子就是漏选,然后替女儿谋户家底清白人口简单的人家。

“漏选?”费扬古闻言挑挑眉,瞥了自家福晋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皇上私下已经隐约透露,咱们这个女儿日后得由他来安排。咱们谁都动弹不得。”

“皇上?他是这么说的?”敏容诧异不已。不过才见了这一面而已吧?女儿有这么大的魅力吗?不对,皇上只是说由他来安排,至于怎么个安排法……敏容越想越焦虑。

“没明说,只是有这个意思。所以,咱们只需好好教导她,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吧。”费扬古见天­色­暗了下来,揽着敏容走入室内,准备享用晚膳。

“对了,还有件事儿……”费扬古想到这个事儿,有些欲言又止,生怕敏容吃味儿。

“什么?”敏容见他开了个头,却半日没有续下去,疑惑地抬起头。

“水氏……她昨个儿特地来前厅找我,说是打算留在这儿不回去了……”费扬古一口气说完,抬眼看了敏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不悦,也就松了口气,

“她倒是个想得开的。换我说啊,若是没有玺儿和肚里这个,我也会想要留在这里呢!”敏容愣了愣,继而想通似地笑笑。

“你……不生气?”费扬古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该不会气坏了吧?

“­干­嘛生气?”敏容听他这么问,没好气地说道:“老实说,我倒是希望你那些姨娘们都选择留在这里。不过,明显是不可能的。”

“呵……”费扬古心知她还是有些吃味,不是因为水氏选择留下,而是因为他纳了三房妾室。可是,唉,皇恩浩荡,他怎可能不接受皇上的恩典呢?横竖现在自己心里眼里就她一个,连她有了身孕也没去妾室房里。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总不能让他休了她们吧?可既是皇上赐的,只要她们一日无大错,他就一日休不得啊。

“那你允了?”敏容有些好奇。想不到水氏竟然真的提了,她之前已经听夏氏提过这个事儿了,许是来探她口风的。她真的无所谓。特别是玺儿大病一场后,她除了玺儿最重要外,就再无其他人事盘据内心了。至于老爷,只要他能如现下这般待她,她也不奢求其他了。那些姨娘们,只要不来惹她与女儿,就算只是明面功夫,她也懒得多管。

“自然是允了。没有子嗣……长年住府邸也确实困难。”费扬古叹了口气。随即见敏容面­色­一沉,轻笑着拥住她,“你吃醋了不是?我只是可怜她,她愿意留下,我也不会反驳,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人的去留,说实话,我并不在意!”

“是吗?真的只在意我?而不是我肚里的娃娃?”敏容睥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坐正了吃饭。

费扬古失笑地摇摇头,没办法,现在孕­妇­最大。

[正文 051 泡温汤]

费扬古真于两日后离开别院,回内城府邸了。。槿玺的憋屈日子总算结束了。

不过,临行前,费扬古说了,端午时要准时上交一百遍正锴女戒。槿玺闻言偷偷做了个鬼脸,一百遍嘛,没问题。她前两天已经完成大半儿了。剩下的,只需每日一遍,到端午也能如期完成。还能超额完成。费扬古要一百遍,她就另赠二十遍做利息。

费扬古这才满意地点头离开。

合着他就是不相信自己啊!槿玺无比哀怨地暗叹。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可以满山遍院地撒欢了,就忍不住一阵兴奋。

征得敏容同意后,她带上三个小丫鬟,神情得瑟地去山麓的温泉池享受去了。

这个温泉池原本只是个泉眼儿,后来建别院时给泉眼加盖了暖阁。暖阁受温泉的影响,常年恒温,四季如春。

暖阁分内外阁两间。外阁是泡完温泉后休憩用的,一对软榻,一对太师椅,一张大木几,上头搁着茶盘,一把大茶壶,十只陶口杯。只要主子在别院,这里的茶壶每半日就有人前来添热水。

里间是更衣打扮用的。主要是为女眷准备的。为避免脚滑,地面铺的都是老松木。松香混着泉水散漫的热气,很是好闻。

更衣间通往温泉池,有三格台阶,下了台阶,就是青石铺设的池沿了。由于泉眼嵌在山壁上,故而,暖阁也不是全密封的,除了木棱窗外,温泉池就已经算是室外了。只是后背靠山。故而安全上绝对不成问题。

“咦?格格,那不是秋香院的大丫鬟,紫彤姐姐吗?”末儿眼尖地瞄到守在暖阁外神情萧瑟的紫彤,。槿玺也认出是她,随即想到沈丽秋,“莫非是秋姨娘在里头泡温汤?”

“奴婢前去问问。。”末儿快步朝紫彤走了过去。

槿玺看到紫彤与末儿交谈时,朝自己投来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格格,里头没人。紫彤姐姐……呃……她被老爷调到这里做侍女。”末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格格,不是说温汤池没有设丫鬟吗?而且。紫彤姐姐不是秋香院的吗?”

槿玺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些猜到紫彤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不过,这并非她所关心的事,于是佯装不懂的摇摇头,带着末儿三人进了温泉池。

她脱去外衫,只剩了一套里衣,爬下了池子。留了末儿与绕婵在池沿候着,绛蕊则在外阁看着。确保不会有人乱闯。

刚下池,就觉得一阵暖意沁入睥肺。呼!这古代的天然温泉就是不一样!通体舒爽!

看来,等自己日后赚到了第一桶金,第一件事就是在小汤山置办一处带温泉眼儿的产业。别院也好,农庄也罢,就是要有个温泉池可供自己泡澡。那就圆满了!

约莫泡了半刻钟。觉得差不多了,槿玺就起了身,末儿生怕她滑跤,下了池子。牵着她上岸。

“你们三人,也轮流下去泡泡吧。可舒坦了。”槿玺笑着朝三个丫鬟说道。

三人推托了一番,最后。由末儿先下去,绕婵与绛蕊则帮槿玺更衣、擦拭头发。

“格格,紫彤姐姐……似乎被秋姨娘逐出秋香院了。”绛蕊理着槿玺的头发,小声地说着她刚探听来的小道消息。

“哦?怎么回事?”槿玺八卦心起,两眼亮晶晶地盯着绛蕊,。难得绛蕊如此积极主动地聊八卦呢。迎玺小楼的六朵紫藤花,就数绛蕊口风最紧。莫说是聊八卦,就是唠家常,她也不怎么主动攀话题。。

“奴婢只是听前来暖阁添热茶水的嬷嬷说的,好像就是前两天,老爷来泡温泉时,紫彤试图勾引老爷,被老爷训斥了一顿,还就被秋姨娘赶出了秋香院。事后,不知是秋姨娘的主意,还是老爷的主意,只让她看守温汤池。哪里都不得去。”

“原来如此……”槿玺明白地点点头,在心底暗叹道:果真被自己猜中了。

就说这紫彤不是个甘于伏低做小的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有很强的预感:秋姨娘与紫彤,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大战。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温泉池勾引……哈,很现代的方式嘛!

“阿玛对秋姨娘又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奴婢不知,茶水嬷嬷没有谈到。”绛蕊有些歉意地摇摇头。她听到的就只有上述这些,因为不擅言辞,故而也不会挖根深究地刨问下去。

“没事儿,你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探到这么大的事儿。说来也怪,难道额娘不知道这个事吗?我们是没办法,被禁了足了嘛,可额娘不该不知道呀!算了算了,不想了,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好了,你们也去泡会儿吧。来了不泡多可惜。只是别太久,半刻钟就够了。”槿玺见末儿已经泡好了,就推推有些羞涩的绕婵与绛蕊,“别不好意思,要知道,这温汤可是好东西,俗有‘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之说呢。还能促进肌肤柔­嫩­,气­色­红润……”

得,但凡女子,古往今来都爱美。前头叨咕了一大串直说得她嘴巴发渴,她们俩也无动于衷,后头一句话未说完,两人就没了踪影——下池子美容去了。

…………………………………………

“额娘,紫彤怎么去守温汤池了?秋姨娘不要她了吗?”回到初苑灌了一大杯温开水后,槿玺就直奔心苑,找便宜娘唠八卦去了,没办法,日子太清闲了。一有八卦就想嗑。

“你看见她了?也是,你阿玛让她白日守温汤,她自是不敢不听。”敏容见泡完温泉的女儿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诱人,就抱过她猛亲了一口,“乖女儿!肌肤真好!额娘恨不得咬上一口!”

槿玺额际不禁一阵黑线。额娘,您肚里可还有个小的呢,也不怕教坏了他。

“对了,刚才你去泡温汤,水氏来请安,给你带来了一碟你爱吃的梅花酥,说是她自己做的。”敏容想到这个,忙让夏儿将那碟梅花酥取来。“她倒是对你很用心。”

“嘻嘻……额娘这是吃水姨娘的醋吗?羞羞!”槿玺一听敏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忍不住笑着打趣起她来。

“你这丫头!额娘还能与她置气不成!何况,她不打算回内城府邸了……”敏容说到这里,感慨地叹了一声。之前在老爷跟前梗着脖子说自己若是无儿无女,也必定会做这样的决定。可真若如此,她肯定没有水氏来得这般果断而决绝。

“水姨娘真决定了?阿玛也同意了?”槿玺惊奇地问道。她还以为那天在山顶时听水莹莹与夏幼珍谈着这些,还道是水莹莹心有所想罢了,不料立即付诸行动了。看来,水莹莹的­性­子也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槿玺这样想着,突然心神不动,想到日后若是与青绦合开的香薰店能扩大门面,让水莹莹去打理倒是个挺好的人选。只是便宜爹肯不肯放人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早,如今香薰店连个影子都还没呢。

看来,她得加紧步伐了。听便宜爹的口气,今年一过,就要给自己物­色­教习嬷嬷了。等那时,偷空出府的机会更少。

“额娘,水姨娘住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女儿瞧着她比在府里时开心多了。”槿玺捻了块梅花酥秀气地嚼着,与敏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平素不怎么喜欢与她们几个相处,不过,水氏的­性­子不讨厌。如今,夏氏也越发规矩了,只除了沈氏……唉……这次你阿玛只处理了她院子里的人,对她,说是等回去了再发落,也不知要怎么处理。”

“秋姨娘也惹阿玛生气了?”果然是主仆啊,惹人生气都是一茬一茬的。槿玺忍不住撇撇嘴,对于沈丽秋,她委实提不起好兴趣。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让那个犯了错的丫鬟跪着出了宛苑。好在宛苑小,这若是在府里,让丫鬟跪着挪出秋香院的话,人不得废了。”敏容摇摇头,“你阿玛虽是武将出身,可从不允许府里的各房主子滥肆体罚下人,就算那紫彤有错,也该由老爷发落。她作为紫彤的主子,不帮自己的丫鬟出头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罚她顶着包袱从堂屋跪出宛苑,那可都是青砖地呀。莫怪乎你阿玛要生气了,这沈家好歹也算是个名门后裔,竟然教出这般狠毒的女儿来。说出去,寒了下人的心不说,还抹乌喇那府的面子啊。”

槿玺听了,也忍不住惊叹。没想到那个沈丽秋看上去娇娇弱弱,体罚起下人来如此狠辣。啧啧,看来,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这句话也是对的。她日后一定要远离沈丽秋才是。想得出如此体罚手段的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想出更歹毒的招来对付自己与便宜娘呢。

想到这里,槿玺忍不住担心地劝道:“额娘,那沈氏行为如此歹毒,你可千万要小心防着些。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如今阿玛回去了,这里又是山中别院,她若是想对额娘做些什么,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知道了,额娘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一个人住初苑不打紧吗?要不要搬来与额娘一道住?”

“那倒不用。她就算要对付咱们母女俩,也不会挑女儿我。”槿玺盯着敏容的肚子看了几眼,“额娘才是要千万小心的人。”据她所知,对孕­妇­下手,一举两得,古今中外的坏女人都是这么­干­的。

[正文 052 康熙的补偿]

敏容没想到的是,女儿的担忧最后竟会成真。。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费扬古得到消息,风尘仆仆地从府邸赶来,刚下马,连水都没喝一口,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心苑。

见敏容脸­色­惨白、一脸倦容地躺在床上,心不由得揪紧。

“老爷!你怎么来了?”敏容一听是费扬古的声音,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都这个样子了还理那么多规矩做什么!”费扬古拧着浓眉,将她按回了床上躺好。

“老爷是下朝就赶来的吧?早膳用了吗?瞧你,胡子碴的,才半个月没见,倒是憔悴了不少……放心,大夫说保住了,只是接下来大半时间得在床上过了,孩子……太弱了……”敏容见他穿着朝服就赶来了,心忖必是刚下朝回府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心下大为感动。继而一想到让他如此奔波的原因,又不免后怕,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哽咽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费扬古拍拍她的手臂,既是在安慰她,也是自我安慰。

“嗯,我没事了,老爷先去洗漱一番、换身常服吧。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敏容小泣了一阵,心头的害怕与哀伤有了发泄,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自家福晋这么一说,费扬古也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确实有些邋遢,赶紧下去整顿。刚要迈出卧房,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敏容说道:“福晋,这次事,爷会秉明皇上。定会给你讨个公道。”说完,就­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

“额娘,今儿身子怎么样?”槿玺捧着一束刚从山顶上采来的雏菊,走进敏容的卧房,让夏儿拿去换了昨日早上采来的海棠。

“还好。。又去山顶了?也不嫌累!”敏容见槿玺进来,不由得绽开笑颜。“还没吃早膳吧?夏儿,替格格盛碗粥来。额娘刚喝了一碗,这粥炖得极烂,南瓜的味道都融合到小米里了,你会喜欢的。”

“好。麻烦夏儿姐姐了。”槿玺朝夏儿点点头。既然敏容心情不错。她自然也高兴。

自从半个月前被沈丽秋的丫鬟推了一把,差点害敏容流产后,她就很少下床走动了。除了如厕,基本都在床上度过,连三餐都是靠在床头由夏儿喂着进食的。

大夫说她现在的身子很孱弱。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引发流产。为了留住这个已经陪伴她将近半年的孩子,她只好听从大夫的建议,躺在床上保胎。

至于罪魁祸首沈丽秋。自费扬古进宫面圣,讨得了圣旨,就将她给休回了沈家。其实以费扬古的意思,还想将她打入辛者库。不过,康熙在深思之后驳回了他的气言,理由是:沈家暂时还有用。一时半会儿不能倒。但是也用另一个条件弥补费扬古:槿玺的婚事,必不会委屈她。

费扬古当然见好就收。本来就没希望皇上真会允了自己的意思,将沈丽秋打入辛者库,让沈家气数丧尽。只不过是想借着怨言。好让康熙知晓,日后别再塞什么女人给自己了。家里余下的几个还算安分守己。若是再来个沈丽秋第二,他的半白头发就全白了。

至于庶女槿柔。被安在了水氏名下。水氏本想婉拒,不过见老爷如此坚持,且看看槿柔年幼失母,又想到自身无儿无女傍身,有个养女也好,于是头一点同意了。心底只希望年仅三岁的槿柔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秋香院原先那些下人,但凡参与此次事件的,被费扬古狠揍了一顿板子后,撵出了府。几个不知情的粗使丫鬟,则被调到了外院洗衣房和杂物处。没他的命令,一律不得入内宅,免得在槿柔耳根子旁使坏。

秋香院如此一来,也算是大换血了。前几日,费扬古将秋香院的院牌也摘了下来,换上”岚院”。。打算等齐郞一满七岁,就拨给齐郞住。至于槿柔,自然是随水氏搬去了雪香院,

“额娘,槿柔这么小,应该不会与水姨娘生份吧?”槿玺随口问道。三岁的槿柔,已经将沈丽秋贪妒好嫉的­性­子学得了个九成九。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谁知道呢……但愿你水姨娘能将她调度好。唉,我知道你阿玛也是为我好。若不安在水氏名下,那么,就只能由我来接收槿柔了。我……是绝不会将她视为己出的。”敏容无奈地叹道。

没有这次事件也就罢了,一想到让自己差点小产的元凶,正是槿柔的生母,还能让她心平气和地对待槿柔吗?!即使知道槿柔是无辜的,可毕竟是沈丽秋的孩子,她名义上虽为嫡母,却绝不会真将自己当人家母亲看待。

“嗯,额娘不用多想。阿玛不是都已经替你考虑周全了吗?你就安心养胎吧。”槿玺点点头,虽然有些舍不得水莹莹,原本还想借她一用呢。谁曾想,这还没回内城府邸呢,就出了个这么大的事儿。这下,就算水莹莹自己愿意,也是绝无可能出府去打理商贾事宜的了。迂腐的便宜爹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槿柔则是第二个绊住她脚的人。

唉,算了算了,未来都还是一片空白的蓝图呢。继续物­色­合适人选吧。

槿玺这样一想,倒也淡定了。

接过夏儿递上的南瓜小米粥,坐在卧房的圆桌上,惬意地喝了起来。

没了沈丽秋,她逛起别院来也分外有劲。那种嚣张跋扈的坏女人,单单被休还真便宜了她。不过,据便宜爹的意思,她回到沈家也不会好过。一个被皇上下旨休了的女人,谁还敢接收呀。

说起沈家的势力,虽不在朝堂,却占据了京城周边一带大半的民生生意。酒楼、茶馆、客栈……如今在京城的势头也越来越大。当初康熙之所以将沈家二房的庶女沈丽秋指给费扬古做妾,也是出于安抚沈家的目的。

唔,看来。康熙他老人家之所以还留着沈家,是想替皇室的商贸铺路。隐约记得康熙年间有个几乎垄断京城的皇商,似乎就是康熙的儿子之一。只是,会是谁呢?

槿玺脑中闪过康熙那群年岁不一的儿子们,无聊地猜测起来。

“你呀,这段时间就给额娘好好收收心。许是下半年,你阿玛就要给你找教习嬷嬷了。”敏容见女儿神游天外的迷糊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提醒道。

“这么快?不是说要明年吗?额娘,我才六岁唉!”槿玺被敏容的”炸弹”回了心神。忍不住扶额哀嚎。

她还想趁着年前这段自由时间,将香薰店规整完善呢。这下可好,这厢店影儿都没着落呢,那厢严格的教习嬷嬷就来了。那日后自己还有自由可言吗?

“额娘……教习嬷嬷……要来多久呀?”总不至于来了就不走了吧?

“来多久?傻孩子!教习嬷嬷若是挑的好,与玺儿相处也好,日后就极有可能成为玺儿的陪嫁嬷嬷。”

虽然老爷没有明说,但她已从老爷陆陆续续的透露中,知道女儿极有可能会被皇上指婚。至于指给哪门宗室,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不会委屈了女儿就是。

也好,有着皇上这句承诺,她高悬的心就放下了一半。至少,女儿不会被留在宫里一直待满二十五岁才被放出宫。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槿玺则被敏容的一番话说得傻了眼。教习嬷嬷=陪嫁嬷嬷?老天!那她今后还有自由吗?就算这里嫁人早,也得满十三岁吧。六岁……十三岁……七年……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就差没晕厥。

咦?等等……不是说选秀入宫就极有可能封为女官吗?得满二十五才能出宫……

“额娘,那若是女儿进宫做了女官,要出宫得……”正欲与便宜娘探讨这个假设,却被敏容中途打断了,。

“放心。阿玛与额娘都不会让你走到这一步的。”

槿玺一听再度石化。额娘呀!女儿是真心希望能走到这一步呀!什么指婚、什么嫁人,那都不是我要的啊!女儿要的是自由啊!啊啊啊!

………………

“鹰。你说若是皇阿玛知晓沈家的生意已经内腐了,他还会不会想要保着沈家。给费扬古如此大的一个补偿?”胤禛优哉游哉地走在空寂的庭院深处,伸手一挥,满树的梨花飘落枝头,犹如一场梨花雨。

“属下不知。”祈鹰面无表情地跟在胤禛身后答道。在胤禛的强烈要求下,他只得带着那个以假乱真的面具,伴在主子身旁。除了主子去上书房读书,方才有机会摘下面具,隐入暗处做回他的本职。

原以为东三所的四阿哥府多出他这么个陌生人,会引起轰乱,孰料,不仅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光景,底下的丫鬟小厮们,还个个都对他另眼相看,态度和善得很。

也是,他们定以为自己是主子从宫外带来的得力助手,不巴结着点怕自己在主子跟前告状吧。只是,他担心的是,皇上那儿也能长久瞒住吗?身为暗卫,却出现在阳光下,若是被皇上知晓了,不知……

“别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皇阿玛早就知道了。”胤禛似笑非笑地回头瞥了祈鹰一眼,索­性­解答了他的疑问:“否则,你以为皇阿玛问都不问就默许了?那是因为我已经向他秉明了。包括那个面具。所以,你大可做你自己,没人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祈鹰风中凌乱了。皇上竟然已经知道他就是主子的贴身暗卫了?那之前大半个月里,每次随主子前去乾清宫,偶尔能见他对自己露出笑颜,是否说他已经认可自己目前这样的身份了?皇四子的贴身随扈?

[正文 053 夏收]

时间就在槿玺每日清早的体训、晌午陪敏容唠嗑聊家常、午休后的练字作画、晚膳前的四处蹦哒中悠悠度过了一个月,。

转眼,就到了五月,距端午也没几天了。

梅山别院的夏收也到了。

说是夏收,其实就是初夏成熟的果子可以采收了。

今年,许是雨水丰沛,果子的长势更是喜人。枝头结的果子数量一看就比去年多。

敏容见女儿这段时间既要陪伴自己,又要完成女戒,着实憋闷了,遂答应了槿玺的提议,将别院的人手组织起来,除了护卫之外,全都要求参加。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采果比赛开始咯。

至于比赛结束后,枝头还挂着的成熟果子,则打算让林管事去村里挑几个家里需要贴补的壮汉,前来采收,按照零工结算工钱。

“唔,本来还想加入大伙儿的采果子比赛呢,不过,如今看来,我只有吃的份了。”槿玺晃荡着小腿,坐在果林外的石凳上,嘴里啃着一枚酸酸甜甜的枇杷。

“格格,您在这儿安心坐着,奴婢采些您喜欢的果子就来,记得千万别下地了哦?”末儿盯着槿玺的脚丫,严肃地叮嘱道。谁让格格刚入林子就扭到了脚踝呢,虽然格格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没事,生怕老爷知道了惩罚她,可她就是不放心。硬是来了被老爷留在别院随时照看福晋的大夫给格格检查,得出没伤到筋骨的结论,方才定了心。不过,也不能继续让格格再入果林就是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宁可自己也不参加什么采果子比赛。

“知道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去拖你后腿的。你就放心地去参加比赛吧。记得回来时给我捎些樱桃、枇杷就好。。”槿玺啃完手上的枇杷。在身边的果篮翻了一遍,见她最爱的樱桃与枇杷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油桃和杏子。于是随手捞了颗杏子,慢悠悠地咬了起来。

“奴婢省得。这就去给格格采樱桃和枇杷。只是,格格,杏子别吃太多哦,会伤到脾胃的。”末儿临行前,依依不舍地朝槿玺看了又看,直看得槿玺哭笑不得:“末儿,你家主子我不是个翩翩少儿郎。你这样盯着我瞧,我会不好意思的。”

末儿一听,两颊飞起了红霞,跺了跺脚,“格格!不理你了!”随后,飞也似地往果林里奔去。只想采些格格爱吃的果子就回来陪她。

槿玺见了这一幕,自然是咯咯大笑了。

………………

“这位是咱们大格格,格格。这位先生听说咱们别院的果子种类很丰富,特地前来采买。不是一筐两筐,而是每种果子都要数百斤,老奴看着这价格还算公道,正想上心苑请示福晋这个事儿呢。”

梅山别院的大管事林久安带着一个年轻男子从大门处的管事房走来,见槿玺正坐在林子外的­阴­僻处休息吃果子。忙上前打招呼,并解释了陌生男子的来意。老爷说了,这里除了福晋之外,他们就只需听从大格格的吩咐就好。其他人,无需理会。

槿玺趁着嘴里的油桃­肉­还没吞下。就举目打量起林管事身边这个年轻男子。明眸皓齿的,肌肤赛雪。实在不像个男子。可看着他脖颈上细微滑动的喉结,槿玺确定他应该是个男的没错。

咽下喉底的油桃­肉­,槿玺拍了拍小手,佯装好奇地问道:“你收那么多果子做什么?拿去外头贩卖?”

据她所知,这鲜果子在大清销路并不好,一来不易保存,二来近郊的农户几乎家家户户门前后院种满了果树,一到果子成熟的季节,街上叫卖的可多了,自然也廉价了。。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想学现代的收购法,难道他会什么独家保密的保鲜法吗?

“启禀格格,在下姓秦,名朗月,格格直接唤在下朗月就好。”年轻男子朝槿玺露齿一笑,“秦某采买这么多果子并不是为了倒卖,而是想……咳……格格,能否等林管事秉明了福晋,确定这比买卖后,再由秦某细细解释与格格听可好?”

老狐狸!槿玺暗中下了个结论。随即扬起灿烂的笑脸,朝秦朗月爽朗地说道:“当然好。不过,咱家的果子无论是品相还是味道,那可都比外头卖的好太多了,与外头一个价,林管事,咱们不会吃亏吗?我记得哥哥们教过我,品质是衡量价值的最大因素呢。”

秦朗月一时被槿玺的话给噎了噎,忽而笑道:“想不到格格年纪虽幼,却已洞悉买卖一事了。无妨,只要贵院同意了这笔买卖,价格上,自是好商谈的。”

“如此甚好。”槿玺饶有模样地点点头,“我的小丫鬟正在林子里给我采果子,等她到了,我与你们一同去额娘那里吧。”便宜娘­性­子柔弱,说不定会被眼前这个堪比女人还漂亮的年轻男子三言两语就说服,将果子以便宜价卖给他了。

秦朗月点点头没有意见,心下则暗自好笑。这个小丫头对家里人的保护也太过了吧。真当自己是骗子吗?唔,也是,至少自己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前来的,也算是半欺骗吧。

………………

“多谢秦大哥了。秦大哥可以秋天再来哦。那时林子里成熟的果子更多呢。”谈了个双赢的结果后,槿玺喜滋滋地拿着手上这份双方已经签字画押的文契,谄媚地朝秦朗月邀道。口里的称呼已经从秦先生到秦大哥了。

秦朗月苦笑地点点头,比市价高出一倍的收购价买下四种共一千斤果子不说,还得自行解决马车来如今已经齐齐整整排在大门口的二十大筐果子。这比买卖,真的不会赔吗?可既然主子如此自信,他也只好遵从了。

“对了,秦大哥,您还没告诉我为何要采买这么多果子呢!额娘,我与秦大哥就在书房聊会儿,您安心休息哦。”槿玺收好文契,来到敏容卧房,将文契交与敏容收好后,替她掖了掖薄被,安抚地说道。未免便宜娘担心,她准备留了秦朗月在心苑的书房聊天。反正身边还有管事、丫鬟,不怕有什么意外吧。

敏容点点头,“自己小心些。对了,别忘了留些品相好的,后日你阿玛来,让他带些回府,送人也好,自己吃也罢,总比街上买的好多了。”

“额娘放心,女儿早就吩咐下去了。每种果子留了两大筐,都是第一批采收下来的,保管个个又大又甜。”槿玺拍拍胸脯,示意敏容别担心。

敏容见女儿都已经安排妥当,顿时欣慰不已。于是点点头,让她别让秦朗月久等了。虽不知女儿想留对方谈什么,不过,有林管事在她身旁候着,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槿玺点点头,她是想套出秦朗月口里的保鲜方法啦。这样一来,日后别院丰收了果子,就算卖不掉、吃不完,也能多保存些时候了。

“秦大哥,尝尝这些点心,是我家小丫鬟自己的手艺哦。不外传的,外头不见得买得到哦。”槿玺笑眯眯地递上绕婵刚从大厨房做好了送进来的松子酥球。外相看上去类似芝麻球,只不过抹的是松子,咬下去方知比芝麻球有韧劲多了。里头还有绵长不断的甜味面丝。

“确实很不错,这点心要是搁在祥记茶楼,没准儿一日就能卖出千八百份呢,。”秦朗月赞叹地点点头,他素来不喜甜食,不过,这道松子酥球却是让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又品了一杯新碧茶,方才笑盈盈地抬起眼,看向一脸巴巴望着他的槿玺。

“格格既然如此款待秦某,秦某岂是不识好歹之人。其实,秦某只是奉主子之命出来采购好品相的果子的,至于用途,秦某知之不多,只知道主子想把它们做成各式果酱……”

“啊?果……果酱?!!”不等秦朗月说完,槿玺就脑袋清明了。

可不是嘛,果酱比鲜果保存的时间可久多了。可是,就算是做成果酱,这纯天然的果酱保存起来也不方便吧?

莫说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就算是在度条件下,不也只能保存个半载一年的吗?除非是用什么防腐剂。也不对,这清朝应该还没研制出防腐剂呢。

“格格也知道果酱?那秦某就不用多加解释了。”秦朗月见槿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知她已经了解了,只是不免好奇:这二品大将家里的嫡格格,知识面竟然如此之广。即使是他,初时在主子的解释下,也是一知半解。只有亲自参与过果酱的酿制过程,方才了解。

“哦……我一听这名字,就想到,是不是将果子碾碎,做成大酱一样的东西?可我记得大酱也最多只能保存一个月啊。久了会长出绿毛唉。秦大哥,你们的果酱不会吗?”槿玺确实见过刘婶酿的大酱长毛。所以也觉得这果酱就算酿成了,一时半会销不掉也会坏掉。

“这个嘛……咱家主子不是普通人,自是可以办到的。”秦说的时候一脸的神秘,末了还朝槿玺眨眨眼。

槿玺闻言,忍不住眼皮朝天,不是普通人?莫非还是康熙不成?

槿玺要么不猜,一猜总是**不离十。这回搁秦朗月后头的主子,不是康熙他老人家,但也不远咯……

[正文 054 新盘算]

秦朗月第二日就带着马车队将那千斤鲜果全数回了内城。。

槿玺眯着眼盯着远去的车队看了半晌,旋即用力地点了点头。秦朗月的做法提醒了她。这大清朝真的是处处存在商机啊。光是这片林子里的果子,这一来一去的,也能让制酱坊、甜品店等一系列中间环节生出了不少新颖的营生。

双掌互击,槿玺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这梅山别院的果林一年两季,每季平均可产数千斤新鲜果子,而山下的村落,家家户户养殖的­鸡­仔,每日少说也能得上百斤­鸡­蛋。

她决定开家蛋糕坊,贩卖各种口味的蛋糕,店铺招牌就是果酱蛋糕。同时兼卖各种口味的果酱馅心和以果酱为馅心的各­色­糕点。

莫说她脑子里有上百种中西糕点的花式和做法,放着不用是种浪费。单论刘婶与绕婵的手艺,做个糕点厨子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此主意一上心头,槿玺就蹭到了敏容房里,决定说服便宜娘入伙。否则,以她这个一穷二白的小萝莉,再窜咄着府里的厨娘与丫鬟出去开蛋糕铺,若是被费扬古得知,不被他一巴掌拍倒在地才怪!

关键是,她还要与青绦合开香薰坊,若没有支持者,香薰坊很难大规模展开。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进行。

然而,香薰这种东西,小打小闹得不了多少利润,只有具备一定规模,方才可能稳中求利地长久发展,

况且,她要青绦研制的是新型的香薰膏,而不是现下流行的香料,要打开市场。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及背景做后盾,很难在京城主街上谋得稳固的一席之位。

这样想着,槿玺觉得还是需要与便宜娘好生合计合计。。资金多少是一方面,关键是,有了敏容这个一心为女儿打算的支持者,即使日后被便宜爹得知了也好少挨些批斗。她早就看出自己那个迂腐的武将阿玛,潜意识里非常瞧不起商贾小贩。

可如今她能想到的赚钱方式,除了从商,还是从商。谁让大清朝满街的商机勾得她口水四溢呢!

“玺儿,你是说想学那秦朗月。在京城开间果酱铺?”敏容听了女儿的想法,很是不解:“玺儿若是喜欢吃那鲜果做的果酱,下回额娘带你去祥记茶楼里买些来尝尝好了。”

槿玺一听顿时哭笑不得,“额娘,女儿若真只是馋嘴,央着刘婶试做就好了。”她相信以刘婶对美食的领悟力,绝对能做出比祥记茶楼更美味的果酱馅儿饼等美味点心。

“女儿是想,与其将这么多鲜果子卖给祥记作坊。倒不如咱们自家酿成果酱,只是,听秦大哥的意思,这果酱单卖的效果远不如做成糕饼点心来的好。他们有祥记茶楼辅助推广,咱们就开家糕饼酱铺来专卖。额娘,女儿知晓额娘身边也没多少体己钱傍身。日后有了弟弟。少不得要为弟弟多做打算。玺儿……本想一力承担,着刘婶一同试试的,只是……女儿实在太小……”

敏容从槿玺叨叨絮絮的解释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心头暖意陡生。一把搂过女儿,紧拥在胸前。“玺儿,玺儿。额娘的宝贝,都怪额娘没用。”她哽咽低语。她的无争,竟让女儿如此早慧。年纪这般小,就要为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盘算起来了……

“只是,开铺一事,额娘还需同你阿玛商量……”见女儿一听自己要与老爷商量,嘴角顿时下垮的有趣模样,敏容忍不住轻笑出声,遂拍了拍槿玺的背,柔声安抚道:“放心,额娘会尽量说服你阿玛的。可毕竟你阿玛官衔在身,明面上不好出头经商,着实需要考量一番。”

她也确实该为自己及两个子女打算打算了。。女儿逐渐大了,少不得要筹备嫁妆。肚子里的这个,无论儿子女儿,也得存些资产傍身。

当初自己嫁入乌喇那府时,身上几无值钱妆奁,若非上头无高堂,左右无兄弟,费扬古在这方面 也没瞧不起自己,故而并没没体会到妆奁于女人的重要­性­。

可女儿就不一定了,若圣上对老爷的提点有效,那么,女儿日后要嫁的,必定是宗室子弟,可放眼这皇家宗室,哪家不是高堂健在,兄弟众多?若是没有一定价值的妆奁随身,女儿能否过得舒逸就难说了。

虽然老爷官拜二品,不能从商,可她与女儿可以。然而若事先不与老爷商议,事后被老爷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阵大怒。况且,有老爷同意在先,筹备启动资金时也用不着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了。这样想着,敏容觉得确实该与费扬古好生商议。

槿玺听便宜娘如是解释,也认同地点点头,又见敏容双眸坚定,心知便宜娘已有了一定的盘算。于是不再打扰她,嘱咐了夏儿几句,让便宜娘好生休息后,就回了初苑。

翻开案上的稿纸,槿玺手持狼毫笔,细细核算起开蛋糕房和香薰坊需要用到的一切物什与启动资金。无奈自己虽然知道如何可以捣鼓出美味绝伦的蛋糕西点,却不知道如何开店,只能凭着后世的印象,罗列出大致的步骤与物资。

若是能有个人指导自己就好了。槿玺轻叹了口气,嘴里嘟囔道。可惜,她除了因收购鲜果而结识的秦朗月外,其他商贾一概不认识。

而秦朗月……她摇了摇头,只是做了笔买卖罢了,还不至于熟识到倾囊相授从商事宜的地步。

算了,先靠自个儿慢慢摸索吧。就算没有见过猪跑步,好歹也吃过肥猪­肉­。何况,这大清朝的商机无限,只要自己想出的招数够新颖够别致,必定能吸引一部分客户的眼缘。加上有便宜娘的支持,便宜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倒不是想让他如何在幕后拢客源,只需有他这个强悍的名头做后盾,就够自己一行人安心发展店铺生意了。

一直待到日薄西山,槿玺方才发现自己一个下午尽耗在书房度过了。

“末儿!”扬声朝外间唤道,果然,末儿与绛蕊已经候在外头多时,就等她的传唤了。

“格格,福晋遣了夏儿姐姐来说,老爷已经到了,明日就启程返府,今儿个格格也累了,就不用去心苑陪福晋用晚膳了。”

槿玺一听末儿的转述,就猜到便宜娘想趁着与便宜爹的独处,好游说便宜爹同意她们母女俩的盘算。这个时候,自己过去倒真撞上枪口了。谁知道­性­子急躁的便宜爹会不会倒提着自己先揍上一顿再说呢。

“嗯,知道了,那咱们就开饭吧。吃完我还想再练会儿书法,你们俩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去心苑请安回来,许是就要出发了。”

槿玺三口两口扒完晚膳,就窝回了书房。打着练习书法的名义,继续埋首于蛋糕房的开铺方案。蛋糕房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香薰坊能否顺利开张。

若是头炮打得响,接下来她想开香薰坊就容易得多了。莫说便宜娘肯定会支持自己,便宜爹也不会多加反对吧。毕竟,利润拥有决定一切的话语权。

………………

“女儿胡思乱想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费扬古一听敏容的提议,气不打一处来。想他一介堂堂正二品大将,竟然让妻女抛头露面地外出经商开铺,岂不大损他的颜面?!

“老爷,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敏容靠躺在床头,苦笑着劝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爷不同意!”费扬古眼一瞪,大着嗓门吼了一句。随后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灌了杯茶水下去。见敏容半天没有出声,狐疑地朝床上瞥去,这一瞥,直慌得他心跳加速。只见敏容脸­色­苍白,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一样,抱着小腹蜷缩在床头。

“敏容……福晋……夏儿!赶紧传大夫!”费扬古一个大步就迈至床前,伸手搂过敏容,安抚似地揉着她的小腹,试图让她放松。

“敏容……你感觉怎么样?别紧张!也别吓我!敏容,如果这么想开铺子,那就去开吧,爷允了!允了!只求你别这样吓我!”费扬古苍白着脸,一个劲地安抚着怀里的人儿。

直到被夏儿领着从管事房匆匆赶来的驻院大夫赶到,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双臂。

“福晋这是紧忧过度,导致腹部痉挛,没有大碍,只是别再刺激福晋了,这种痉挛病症,多了易造成胎儿受损。”大夫让敏容吸了好几口清凉油,松缓了身子后,就让夏儿下去煎安胎药。

费扬古脸上满是自责,紧握着敏容的手,一个劲地低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在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敏容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她心情愉悦,平安诞下孩子,其他的,就随她高兴吧。

“老爷!都怪我,明知自己身子不好需要放松心绪,可……”敏容欲要挣扎着起身,想向费扬古解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见费扬古如此生气着恼,心头有些堵塞憋闷,一急就这样了。

“知道就好。下次别这样了。不过,我也有不对,明知你不能受刺激,却还对着你大吼大叫……”费扬古按下她的身子,示意她好生躺好。“这个事儿,爷虽然同意了,可还需要细细考量,有什么事我会直接找女儿问,你呀,就给我好生安胎,别想些有的没的。”

[正文 055 果之语]

槿玺一大早得知敏容昨晚上差点出事,吓得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就往心苑奔去,。。

她怎么给忘了敏容还大着身子呢,怎能让她­操­这番心!

若真有个什么事儿,自己还不得懊悔死!!真是该死!槿玺懊恼地捶了捶脑门,暗自骂道。

“额娘,您怎么样?”槿玺进门时,见敏容正在喝大夫开的保胎汤。费扬古则在床边陪着。

“你额娘没事。不过,你有事了!”费扬古见女儿自投罗网,沉着脸拎着槿玺就往隔壁书房走去。

“阿……阿玛!您悠着点!悠着点!女儿脖子可疼了!”槿玺皱着小脸,一路哀嚎地被费扬古逮进书房。

“哼!不好好陪你额娘安胎养神,净窜咄着出馊主意!”费扬古鼻息哼哼地数落起槿玺来。

槿玺一听,就知晓便宜爹已经知道这个事儿了,索­性­抱着费扬古的大腿,奉承拍马起来:“阿玛,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您瞧,郭罗玛法一家如此不待见额娘,额娘心里可憋屈了。虽然府里有阿玛,可俗语不是说,’手上有钱,心里不慌’嘛!额娘有处产业傍身,日后,即使没有金银满钵,可至少能让额娘心里痛快些啊。”

“臭丫头!难不成你额娘现在过得不痛快吗?”费扬古一听女儿如是解释,也缓了气儿,可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何时起,嫡妻嫡女的身份地位要靠自个儿赚了?

“女儿知道阿玛生­性­宽厚,素来不计较那些,可抵不住有些人的流言蜚语啊。想当初秋姨娘在时,明里暗里对额娘不知说了多少嘲讽话呢。额娘­性­子柔弱,自是不与她们一般计较。可保不准她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呢。”槿玺嘟着嘴,佯装怒意冲冲地朝费扬古抱怨道。

沈丽秋有没有在便宜娘跟前说三道四她是不知道啦,可她曾听出水莹莹与夏幼珍闲聊时的言外之意,沈丽秋曾在她们跟前不止一次地提过,有关便宜娘的嫁妆少得可怜的事实。。这些,费扬古应该是不知情的。若是知道,早就罚沈丽秋面壁思过去了。背后非议嫡福晋,这要追究起来,也是大不敬之罪呢。

“真有此事?”费扬古浓眉一竖,瞪着眼睛追问。

“那是当然。女儿岂能对阿玛撒谎。”槿玺闪着晶晶亮的小杏眼。横竖沈丽秋已经被休回沈家了,便宜爹总不可能为这事儿再去沈家求证吧。于是,可着劲儿继续添油加醋:“阿玛,女儿觉得吧,额娘有个产业能让她打发打发闲暇时光也挺好啊,免得她一得闲就东想西想。何况,女儿日后大了,要选秀。要进宫,不可能日日陪在额娘身边,而阿玛也有公务在身,不可能经常顾虑到额娘……”

“你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实理……”费扬古抚须沉吟。半晌,抬头扫了槿玺一眼,严肃地说道:“今日这件事。就咱们三人知,别四处宣扬,就是你那两个哥哥,也不许与他们透露分毫。至于店里的人手……”

“这个好办。刘婶手艺很不错,绕婵也能搭把手。有她们俩相互帮衬,应该不成问题。”槿玺信心满满拍了拍胸脯。费扬古见她这副小孩子家家的动作。不禁莞尔一笑,“你这丫头心思倒是活泛,竟窜咄了你额娘陪你一道闹……也罢,只要别出什么乱子,随你们试试吧!”

“多谢阿玛!”槿玺一蹦三尺高,对着费扬古谄媚又讨好地喊了几句,就差震臂高呼三声“万岁”了。随即兴冲冲往敏容房里窜去,为她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耶!她就要在大清朝开创属于她的第一家产业了。虽然不完全属于她,但能因此而获得便宜爹的支持,那就值了。至少,能让她与青绦盘算良久的香薰坊,能有更大的机会顺利开张。

“你阿玛同意了?”见女儿满脸喜悦地进来,敏容笑着点明女儿如此开心的原因。。

“嗯!”槿玺用力地点点头,“额娘,接下来就交由女儿好好规划一下吧,额娘尽管安心养胎,女儿有什么疑问,会来找额娘求助的,绝不擅做主张。”

“好。”敏容笑着点点头,能让女儿早些开始锻炼也好。

“也别累了自己。横竖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呢。”

“额娘放心,女儿晓得。”槿玺乖巧地点点头,她已经罗列出了所有能想到的开铺物什,就差着手准备了。

店铺选址、门面装潢、设备器具、人手材料……这些,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有关蛋糕房顺利开张的一应程序。

首先是选址,她之前曾在前门大街相中过一间待出售的单一小门面,做点心铺足够了。只是因为当时资金不够,且青绦的研制还在初始阶段,故而没有多加考虑。如今既然便宜爹也变相支持她们了,就无需再遮遮掩掩的了吧。回去就找主家问问,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其次是设备。传统糕点的器材无需她­操­心,刘婶与绕婵几乎都能找来。她需要费心准备的是西式糕点的设备。没有烤箱,需要设计一个类似烤箱的烤炉。还有烘焙面包饼­干­的烤盘、铁丝网格,制作蛋糕的模子,打蛋的搅拌器……唉,还是需要不少器具的。得找个能­干­又灵光的铁匠才行。

再来是人手与材料。人手方面嘛,有刘婶与绕婵两个,暂时应该也够了。等忙不过来时再找帮工吧。材料嘛,鲜果、果酱、­鸡­蛋已经有充足的货源了,另外还需要采买面粉、­奶­、糖、盐……这些,是做西式糕点的基本材料,除了­奶­可能需要花时间去打探采买,其余的,坊肆上随便都能买到,

最后,就是店铺的装潢了。一间单一的小门面,怎样装修才能既吸引人们的眼球又省开支呢?像后世那样临街的墙体全部使用透明玻璃吗?唔,这个成本对目前的她而言委实太高了些。那就学欧式的装潢吧,用青砖勾勒墙体,木棱雕琢小门,其间用小块玻璃嵌窗,展览式窗台上可以摆各­色­新鲜的中西式糕点,街上路过的行人一眼就能瞧见。门上可张贴当日特价的糕点图样,既打了广告,又美化了门面。

只是,如此现代化的装潢风格,不知会不会引来有心人的窥探和觊觎?

应该不会吧?槿玺支着下巴,盯着眼前的稿纸思忖了半天,最终化作轻轻一叹。

“格格,奴婢都已准备好了。这就下山吗?”末儿将整理好的包袱搁在堂屋桌上,走进书房朝槿玺通禀。

“我额娘呢?也下去了吗?”

“福晋已经坐软轿先行下山了。”

“嗯,那就走吧。”明日就是端午,该回府邸团聚了。一切,等过了端午再开始张罗吧。

槿玺三两下就收拾好摊在书案上的涂鸦画稿,随着早就候在堂屋就等出发的三个丫鬟们一起告别初苑,返回内城府邸。两个月的别院小住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

两个月后,祥记茶楼二楼的贵宾专用包间。

“主子,听说前门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名叫“果之语”的糕点铺子,里头出售的大多数糕饼点心都是用果酱做的馅儿,还有一种叫蛋糕的点心,吃起来棉软松香,不油不腻,生意好得不得了。我思忖着,咱们茶楼要不要问他们进些蛋糕,以便客人们点用?”

胤禛坐在专用包间里,听掌柜骆安汇报茶楼这前个月的总体情况,末了,骆安如是提议。

“蛋糕?”胤禛眼底闪过一抹未明的幽光,随即点点头,“好是好,不过,最好是将那蛋糕配方买断,让祥记师傅自己做……找个时间,爷去会会那‘果之语’的老板吧。”

“果之语”蛋糕?呵……若幕后老板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丫头,莫非这大清朝,还有其他与他一样来历的人?他倒真要找个机会前去会会对方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目前于暗中进行的那些计划,若是土生土长的清朝人,是不会起丝毫疑心的,可若是被同样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人士瞧出了端倪,那就极有可能引得自己不得不提早出手。

可现下的自己,虚龄刚满九岁,就算是老天护佑的皇子阿哥,太过强大了也容易招人眼目。只得先去探探对方底细。

“主子打算何时前往?需要小的立马安排吗?”骆安一听胤禛的吩咐,心底顿生钦佩。这就是他之所以这么多年来执着不悔追随主子的最大原因,主子年纪虽小,却已能想到普通人绝计想不到的长远决策。

“再等几日吧。朗月何时回来?”胤禛摩娑着青花瓷杯,低垂着眼睑问道。

“大概还要三五天。最近又收购了一批果子……主子找他有事儿?若是急,小的这就遣人去催他先回来。”

“不急,等他回来再说吧。”胤禛摇摇头,只是心里有种奇怪的直觉,前门大街那家新开出来的以果酱为馅心的糕点铺子与朗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该不会真是那丫头整出来的夭蛾子吧?胤禛思及此,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若真如此,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文 056 配方]

“格格,咱第一个月应该没蚀本吧?”绕婵擦净手,面路喜意的走至柜台内侧,朝正埋首核算收支的槿玺问道,。

“唔,除却所有开支,咱还赚了十六两。”槿玺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银子,回头朝绕婵笑眯眯地说道:“你与刘婶功劳最大,喏,这是给你们俩的奖励。”一手一个小荷包抛给绕婵,里头各装了半两银子,算是给她们俩这个月起早摸黑的辛苦费。

“谢格格赏!奴婢这就拿给刘婶去。”绕婵喜滋滋地抱着小荷包进内堂向刘婶报喜去了。

槿玺失笑地摇摇头,旋又低下头,仔细研究起自六月十九“果之语”开张以来至今的收支情况。

以她这个会计外行来看这份流水账式的收支报表,虽然不确定是否还有遗漏,可最终收在手上的银两是实打实的。

十六两……比她便宜爹一个月的俸银还多一两哪,哈哈哈!圆满了!

槿玺仔细地收好这份流水账,打算拿回府去给便宜爹娘过过目,好歹“果之语”的启动资金还是便宜爹出资赞助的呢。得让他看到美好的希望不是?

“欢迎光临‘果之语’!”听到从门口传来悬挂着的木鱼风铃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以及守在柜台外绛蕊新颖的欢迎词,槿玺下意识抬起头朝柜台外望去。

来人赫然是胤禛。

“欢迎光临?好别致的欢迎词啊,!”胤禛似笑非笑地觑了槿玺一眼,迈着步子浏览起仅十来方大的糕饼铺来。

作为“果之语”镇店之宝的鲜­奶­蛋糕,正齐齐整整地陈列在­干­净整洁的玻璃窗柜上,口味约莫有六七种,大的有盘子大小。最小的只有手掌大。各自点缀着缤纷多彩的鲜果和果酱,煞是勾人食欲。。

“……见过四阿哥!”槿玺暗叹了口气,只得从柜里侧挪了出来。虽然年纪小,却不代表见了皇亲国戚可以不行礼。

绛蕊也跟着槿玺向胤禛福身行礼,随后退回内堂去沏茶。

“想不到你还懂这些?”胤禛抬了抬颌,指指窗柜上的鲜­奶­蛋糕,轻笑着赞了一句。他虽吃过不少蛋糕,却还真不知如何­操­作呢。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会做蛋糕,不止蛋糕,还有其他各­色­西式糕点。只是,因材料的欠缺,西点的佐料也有所区别。譬如,培根是用酱­肉­替代的,沙酱则是用番茄酱代之的,呵……早知她如此能­干­,就她加入祥记茶楼了。有她这个生力军加盟祥记,茶楼生意必定会好上不少吧。可惜了……

“呵呵……”槿玺傻笑。

难得溜空来趟店里盘盘盈利。就被熟人撞到了。该说是运气吗?看着眼前这个言行举止比她更像小大人似的正太哥哥,槿玺无力地扯扯嘴角。

“咳……事先不知这家店是你家开的……”胤禛挥退身后的小厮,让他守在门外。有客人进来,也好通传一声。门面太小,只能站在铺子里谈了。

“那个……其实是我与额娘想出来的主意,阿玛并不知情。您可不能降罪于他……”槿玺蓦地记起清朝官员不得从商的律令,还道胤禛是想警告她这个事儿呢,抢在他开口之前先自我承认。

“哦?”胤禛听她这么解释,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既是你与福晋想出来的,那更好。爷想与你们做笔交易……”

“五十两买蛋糕配方?”槿玺讶然地盯着胤禛惊呼出声。“不是买断且禁止我们继续开店?只是买蛋糕配方?”

其实蛋糕的做法并不难啊。只需定做一个模具、烤炉就行了,较之于某些工艺复杂的传统糕点。。蛋糕的做法算是简单的。

若是掏五十两买去一个简单的工艺,是否贵了些?

“你这副表情是嫌爷的出价高还是低?”胤禛用手上的折扇敲了敲槿玺的脑袋。看着她一脸丰富的表情,尤其是她双眉紧蹙时的纠结模样,让他不由好笑。五十两买个糕点配方应该很划算吧?那她这是在纠结个什么劲?莫非是在替自己不值?这倒有趣了。

槿玺闻言吞了吞口水,“……当真?”

“当真。”胤禛含笑点头。“若是你同意,现在就可交易。”胤禛掏出一个荷包,里头是一绽五十两的银元宝。递到槿玺手上,“爷等你的配方。”

“这就给我了?不怕我拿了钱耍赖么?”槿玺第一次摸到五十两的银元宝,激动地左翻右看了好半晌,方才小心地收入袖袋,走入柜台内侧誊写蛋糕配方去了,末了还不忘嘀咕几句。

胤禛自然听到了她的嘟囔声,好笑地摸摸鼻子。谁敢与一介皇子阿哥耍赖啊?若真有,那也就她了。

“四阿哥,这是配方。下头列举的是所需的材料与设备。设备的话,我之前找的那家铁匠铺还不错,铺名我记在这儿了,您可以遣人去定做试试。当然了,宫里的能人异士想必更多,说不定还真有人研制得出太阳能烤箱啦……”最后一句,只是槿玺小声的咕哝,胤禛有没有听到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从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可以想见他应该是听到了。

“对了,这些是请四阿哥带回去品尝的,请收好。好吃下次再来哦!”槿玺让绛蕊将每种口味的蛋糕和小点心各包了一块,装在双层食盒里,递给胤禛,眉眼弯弯地笑道,若是宫里那几位尝到了西点的甜头,想必会时不时前来光顾“果之语”的吧。

“好。”胤禛没有推辞,让小厮提着食盒告辞离去。他心里想的则是宫里那几个小萝卜头对这些甜食糕点可是喜欢的紧,正好带去给他们尝尝鲜。下回茶楼师傅做出了鲜­奶­蛋糕,也好做个比较,好­精­益求­精­。

待胤禛一出“果之语”,槿玺就窝回柜台,掏出那绽五十两的纯银大元宝,翻来覆去地又欣赏了半晌,方才收入荷包,研制起接下来店铺欲将推出的新式西点。

西点按照做法可以分成五类,小点心、蛋糕、起酥、气古、混酥。之前已经教刘婶和绕婵学会了较为有名的几种蛋糕和小点心的做法,经过一个月的试营业,效果很不错。故而,她决定将起酥类西点也研制出来。相信会有更多人喜欢上“果之语”出品的点心的。因为,鲜少有人不爱起酥点心。

制作起酥需要的材料,与蛋糕大同小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做起酥需要用到更多的黄油。

槿玺在做蛋糕时,顺便提炼出了黄油。由于现下坊肆还没有黄油供应,故而做蛋糕和点心需要用到黄油,都是她现成制作的。

其实也不难,就是将鲜­奶­进行大力搅拌后,把浮在­奶­最上方的那层厚厚的­奶­皮子刮下来,再经过细网布过滤并二次搅拌后,得出的就是纯手工制作而成的纯天然黄油。

虽然外相不怎么好看,可使用效果与她熟知的黄油无异,做出来的成品更加香酥爽脆。

拟定了几种风靡后世的起酥或混酥类西点,譬如蛋挞、蝴蝶酥、鲍鱼酥、酱心起酥饼后,又罗列了一份需要用到的食材,让绕婵得闲时去张罗齐了,就来教她与刘婶制作。

初时,刘婶与绕婵对槿玺能想出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点心糕饼,很是惊奇。末了,自动自发地将之归结为槿玺的用功。据末儿透露的小道消息,自家格格可是连睡觉都捧着一本福晋从琉璃厂给她掏来的约莫有巴掌厚的食铺大全在观摩学习呢,想出来的点子能不好吗?

听到这些猜测,槿玺自然是捂嘴偷笑啦。

那本厚如康熙字典的大全哪里是从琉璃厂掏来的食铺大全,都是她亲手一笔一划或写或画而成的中西式美食集锦。

虽然现代的诸多菜谱现在都还在她脑海里蹦哒,可保不准哪天就给忘了。于是,趁着如今记忆还算清晰,她索­性­趁着练字作画的空隙,将所有的美食都分门别类地编排成册,最后,还用上好的黄罗绸布包裹着硬纸板做成封面,俨然像一本市集上卖得正红火的流行书籍。

“格格,面粉、白糖也需要采买了,­鸡­蛋还有两筐,我已经吩咐亮子了,他明儿一早就去小汤山货。顺便再带些果酱回来。”绕婵检查了一遍厨房里缺少或是快要不足的食材,回秉槿玺。

亮子是林管事的儿子,今年十四岁,原本在梅山别院做小厮,槿玺瞧着他挺机灵,索­性­问费扬古要了来,在“果之语”跑腿兼采购。­干­得好还能得些赏,比窝在别院好多了。

这不,别院果林采收的鲜果,如今不再往外销了,而是由林管事组织了别院的空闲人手做成大坛大坛的果酱被保存在仓库里。“果之语”需要用多少就去多少。

亮子每个月要往小汤山跑个两三趟,一来是取果酱,二来是收­鸡­蛋。好在槿玺事先已经让林管事与附近的农户们谈妥了­鸡­蛋的收购价,因需要车马劳顿,所以比坊肆上批发的还要便宜些。亮子每次前去主要就是称重量、付银子、收仓库。

为免于­鸡­蛋在半路磕碰撞碎,槿玺特意让亮子去定做了一大批满是格子眼、且每个格子只能放一个­鸡­蛋的大木盒,并在每层木盒之间垫上了厚软的棉毡,十层封一箱,箱外再裹上破布旧衣,用以防震。这一来,效果奇好。第一个三次跑下来,只个别几个­鸡­蛋裂了外壳,内膜都还完好无损。

[正文 057 蜜语香薰坊]

快到敏容分娩前,“果之语”已经开张三个多月了。。除第一个月赚了十六两外,之后两个月的月利润冲上了五十两。

喜得槿玺与敏容娘俩是眉开眼笑。连素来不怎么看好“果之语”发展远景的费扬古也抚须称奇。

经历明末清初的多年战乱,到康熙二十五年那会儿的大清朝,商事发展还不甚均衡,虽然利润丰沛的大商行数目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由祖上数辈积累下来的信誉和财富打造起来的。又或者是皇亲国戚幕后投资所开的。至于普通小商铺,每个月能有十来两收入那已经是店铺掌柜日日烧高香拜大佛求来的好效益了。

所以,当费扬古得知女儿与福晋闲来无事随便搞搞(女儿的原话)赚得的银两,几乎是他俸银的四倍时,那滋味儿,简直比嫁女儿还酸涩。

“老爷!女儿不也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嘛。这才没与你明说,您呀,就别揪着她不放了。这几个月,她的进步可不小。莫说写出来的大字足可媲美参选的秀女,就连画技也越来丰润娴熟。而且呀,我瞧着她身边的丫鬟初藤女红活不错,已经开始让她开始手把手地教玺儿打基础了。待明年来了教习嬷嬷,应该能跟上进程。”

敏容挺着大肚子,靠躺在软榻上,算算时间,距离临盆没几日了,肚子却迟迟还没反应。不知是已经过了危险期,还是这段时日调养得太好,总之,她觉得这个月以来的日子才是自怀孕之后过得最舒坦的。

“这是什么话!怕我不舒坦?!我看她是得瑟的紧。”费扬古浓眉一挑,大眼一瞪。粗着嗓子说道:“女娃子家家的,在家学学女红、练练书画,才是正经事,学什么商贾赚银子……成何体统!”他真是脑壳烧坏了才会允诺她们娘俩,真真是胡闹!若是被皇上知晓了,还不定会怎么想呢。说不定会以为“果之语”的幕后主使是他呢……哼!见不到银子也就罢了,还被蒙上这么大个误会,够他憋屈的。

费扬古吹吹胡子兀自生起闷气。。

敏容见状,想笑又不敢笑。还道老爷是在吃醋。女儿对自己贴心,动不动就捧着“果之语”新出炉的糕点拿来孝敬自己。老爷却很少有机会尝到。怪谁呀?还不得怪老爷自个儿。谁让他将女儿第一次孝敬给他的小蛋糕批驳地一无是处。女儿还敢拿来孝敬他才怪!

说来也怪,表面上,他们爷俩做啥啥不对盘,可一旦出点啥事儿,老爷最疼的还是槿玺。

忆起八月初时那茬事,敏容已经深刻地了解了费扬古的脾­性­。

那会儿,槿柔看上槿玺那套荷绿­色­的蝉纱夏装,吵得水氏的莹雪院数日不得清静。水氏也算有心。私底下向初藤打探了这件夏装的做法,想回头也给槿柔做一身同样款式的新衣。可惜,库房里没了荷绿­色­的普通布料,荷绿­色­的蝉纱面料统共就一匹,都被初藤拿来给槿玺做成夏装了,于是。水氏只好问敏容讨了匹同样昂贵清爽的水蓝­色­蝉纱。孰料,花了好几天才做成的新衣,竟被槿柔那丫头一把丢到了院里,还哭嚷着说水氏欺负她。明明要一身与槿玺一模一样的夏装,却偏偏挑了个她最不喜欢的颜­色­。明摆着是不喜欢她,故意欺负她……

老爷一得知此事。直接遣了人去莹雪院传话,大意是不得再由着她­性­子胡闹,若是再有下回,就搬离莹雪院,住到杂院去。乌喇那府可不缺她这个庶出的格格。

此话一出,不仅槿柔,水氏和夏氏都大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当初老爷将槿柔安在水氏名下,是不想委屈槿柔。毕竟,有错的是沈氏,被休的也是沈氏,槿柔是无辜的。何况年纪又小,一下子失了姨娘,少不了害怕难过。故而,这几个月来,水氏对槿柔不可谓不重视。没想到,老爷竟然撂下如此重的话语,这下,饶是懵懂的槿柔,也认清了自己在费扬古眼中的地位,莫说及不上槿玺,就连槿玺一件夏装,也敌不过。。

唉,敏容思及此轻叹了口气,若是那槿柔从今往后能安安份份地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也就罢了,作为嫡母,敏容自忖不会亏待了她。可若是她还是如此不识相,想与玺儿争什么抢什么,那么,就算玺儿肚量大不与她计较,自己也绝对会出头清理。

“好好的,叹气做什么!”费扬古回神,正听到敏容无奈的轻叹,还道是她也在担心女儿那家“果之语”。

敏容狐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正想问什么,却感觉小腹陡然疼了起来。心头一紧,猜是要生了。

“快,让夏儿将产婆找来。”同时扶着身子往玺儿陪她一同准备好的产房走去。

费扬古一见这阵势,知是敏容要生了,赶紧扯着嗓子朝外间候着的夏儿等人吼了一声:“福晋要生了,快快准备!”

好一顿人仰马翻之后,敏容总算顺利诞下了一个七斤八两的胖小子。

槿玺围在敏容的床旁,好奇地欣赏着被产婆洗净擦­干­后躺在敏容身侧安睡的弟弟,这么小的人儿,她还真没见过呢。

“额娘,这下您可放心了?玺儿没说错吧?额娘这胎一定是弟弟!”槿玺咧着小嘴朝敏容打趣起来。

听得敏容一阵好笑,伸出食指点了点槿玺的鼻尖:”就你贫!额娘月子里起不了床,下不得地,你可要乖乖的,别让额娘担心。”

“知道了,额娘,女儿什么时候让额娘­操­过心了?”槿玺眯眼一笑,拍着胸脯连声保证。开玩笑,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娃儿,还需要便宜娘时时挂心。

“那就好。”敏容轻柔地笑了笑,产后的疲劳感再度袭来,身子逐渐困顿了。

“额娘安心睡吧,玺儿看着额娘与弟弟。”槿玺见便宜娘神情疲惫,知是对于生产了足足大半日却只歇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敏容而言,还远远不够她恢复体力。于是宽慰地劝道。

费扬古因入宫早朝,此时还未归来。槿玺则是刻意起了个大早,赶到柳棠院来陪便宜娘聊天说话,顺便瞧瞧她在这个时代的亲弟。

待敏容沉沉睡去之后,槿玺托着下巴,撑在床架上,对着同样在熟睡的婴儿小弟细细打量起来。

不是都说小孩子刚出生时都是皱不几的像个红猴子吗?可她怎么觉得自家这个宝贝弟弟不仅白皙粉­嫩­,还俊俏的很。

看得直让人想伸手捏一把。怪不得自己的婴儿肥小脸经常会遭受双胞胎兄长的”蹂躏”照顾。这下好了,有了这个肥嘟嘟白­嫩­­嫩­的小弟殿后,她的日子应该会轻松些了吧?

青绦的香熏膏已经研制出十二种花蜜香薰配方了。除却最早时研制出来的腊梅与梅花,开了春,临了夏,青绦已经又接二连三地想出了十种香味的时令花膏,白兰花、栀子花、夜来香、茉莉、玫瑰、水仙、芍药、丁香、洋甘菊、天竺葵。都是香味浓郁幽雅、芬芳长存的花种。

玫瑰花果然是香薰中的模仿代表,同样的提炼方法,其余花卉只能制成膏状,或是制成蜡烛,或是制成香膏。而玫瑰花竟然被青绦研制出了油状。这可是古代版的纯天然玫瑰­精­油啊!

槿玺就差没对着青绦顶礼膜拜了。

如此一来,香薰坊就可顺利开张了。启动资金早就躺在荷包里随时等她召唤,用于前期推广贩售的香薰也已准备了不少,都密封存放在青绦工作的偏厅。

就差选址装潢了。

槿玺边想边滑至床沿,挨着弟弟半坐半躺着,思忖起香薰坊的店名。

蛋糕房用了“果之语”,香薰坊总不能叫“花之语”吧?

槿玺不禁拍拍额,暗暗偷笑自己拙劣的取名水平。

脑海里蹦过无数个与香薰、­精­油有关的一系列美丽词汇,都被她一一否决了,最后,锁定“蜜语”,花之蜜,芬之芳。嗯,就这么定了。

槿玺咧嘴一笑,就此定下日后风靡大清、广为推传的香薰连锁总店的店名。随后,也眯起眼,满足地小睡起来。

费扬古进来时,看得的就是这样一副”睡美图”,一大二小,头挨着头,身贴着身,并排齐齐酣睡的甜美景象。

定定地愣了半晌神,方才拿了件睡袍,上前替女儿盖上。

…………

趁着敏容坐月子的当口,“蜜语”香薰坊在前门大街的天桥口紧锣密鼓地开张了。

这回,槿玺是让青绦出面选的铺子,找的装修队。

一来,青绦年岁比她大,且是“蜜语”的半个老板,理所当然有这个权利。其次,槿玺想锻炼青绦。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要接受教习嬷嬷的管教,过不了几年又要进宫待选,与其出面掌管“蜜语”没几天就换人,倒不如直接让青绦上阵。自己则隐在幕后掌舵。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蜜语”香薰坊作为她最后的谋生手段,目前还不想让家人知道。

在家人眼里,她才六岁,打理好“果之语”已是他们所能信任的极限,若是此时再冒出个香薰坊,不吓得将她揪回府邸哪里肯安心。特别是她的便宜爹,一心觉得女子该安分守己地蹲在后院绣花养草,而不是将绣好的花养出的草拿到市面上去卖。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正文 058 开业大吉]

敏容尚未出月子,槿玺就在前门大街靠近天桥处相中了一间临街门面,。。

巧的是,这间店面的门牌号是极具深意的“一三一四”。于是,槿玺二话不说就带着青绦与末儿找上了主家,咬咬牙用八十两拿下了这间仅有二十来方的铺面。

早在考虑开铺前,槿玺就与青绦商量着要招兵买马扩展人手了。光凭青绦一个人,制作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研制新香薰呢。

只是,招人一事需要谨慎再谨慎。一旦配方泄露,她们美好的计划也要就此搁浅了。

于是,再三思量后,槿玺决定将香薰制坊设到梅山别院。并打算将香薰的采集、捣碎、提取、添料、­精­炼、萃取等一系列工序都独立进行。每道工序的工作人员只守自己的岗位,认真完成手上的工作即可。极似现代化的流水线­操­作。

如此一来,槿玺只得将这个事儿与便宜娘坦白了。

要想在梅山别院划出一片区域来允许她搞香薰事业,假使得不到便宜爹的支持,好歹还有便宜娘做她坚实的后盾。

否则,以她一介不到七岁小娃儿的空口说辞,林管事不将她一状告到便宜爹那里才怪。

至于敏容会不会在私底下与费扬古通气,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横竖便宜娘如今有弟弟在手,足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倘若气得便宜爹再度吹胡子瞪眼,怒火也烧不到便宜娘身上,

至于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她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这阵子的她真的好忙。几乎忙到­鸡­飞狗跳。

“果之语”需要她时不时地想些新点子出来以增加店铺人气,装潢中的蜜语香薰坊又需要她盯在眼皮子底下。。生怕那些耿直的匠人们将香薰坊给装修成了香酱坊,那可就糗大了。

店铺装修参照现代香薰店的风格。临街门面用的是昂贵的玻璃墙体。另外三面墙则用白漆刷底,墙角是用荷绿­色­的木漆勾画出缠绵的蔓藤,配上依墙而立的极具欧式风格的白漆连顶木架,入眼就是一片勃勃生机。

店铺中间的空白区,摆了一张半人高的长方形白漆大木台。与连顶木架底层的柜子功能一致:储物。柜里存放着各种香薰、摆饰等囤积的现货,以随时补充货架上的空缺。

木台上方支着一个镂空的细格木架,木架两面都打了许多木钉,打算日后用以悬挂各种可爱的小玩意儿,譬如发饰、头饰、耳钉,又或者是初藤利用碎布头做出来的巴掌大小的布偶娃娃。既可装饰,又能兼卖,一举两得。

依墙的三张大木架的显眼位置都已摆上了包装­精­美的香薰烛套装和玫瑰­精­油。

玻璃墙的死角及木架木台的空闲处则随意散放着几只大小不一、造型不同的布偶或抱枕,都是槿玺与留守迎玺小楼的紫藤花们合力整出来的装饰品。

说起布偶,仲夏闷热的午后,心血来潮的槿玺画出了一大叠造型各异、表情可掬的布偶原型图和抱枕造型图出来。布偶有布偶兔、布偶猫、布偶熊、布偶蛙……抱枕有心型、娃娃脸型、瓜果蔬菜型、动物头型……

结果,最受紫藤花们喜爱并公认为布偶里可爱之最的,竟然是表情贼其欠扁的监狱兔。

槿玺心神一动,索­性­又画了十来种造型不同的布偶兔出来,倍受紫藤花欢迎的监狱兔自不必说,还有耷着长耳的粉红兔、棕熊造型的小黑兔、风靡后世的流氓兔、短耳朵的红脸兔……

也是自那之后,初藤爱上了这种漂亮又可爱的布偶,三不五时地缝几个出来,直至堆满迎玺小楼的每个角落。。

槿玺挑了一大批针脚相对细腻、花­色­醒目的布偶与抱枕送到刚装修好的蜜语香薰坊。填补室内的呆板与空白。

站在街上透过玻璃墙体往里看,甚是温馨可爱。足以勾起游客们特别是年轻女子心底一探究竟的**。

店铺招牌“蜜语”两字,槿玺用的是可爱少女体,用木头雕琢而成。并用七­色­油漆刷成彩虹状,钉在木门上。”香薰坊”三字则是用正锴,工工整整地刻在扁额上。钉在铺子外头的廊柱上,一目了然。

装修完工后,槿玺带着末儿等几个丫鬟前去清扫了数次,方才将青绦做好的香薰存货一一上架陈列,至于青绦本人,趁着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梅山别院训练那帮新招来的手下。

槿玺特意叮嘱亮子招些孤儿寡母,因为要长时间留在梅山别院工作,这样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结果倒好,亮子直接在外城近郊的贫民窟找了家全是孤儿的大杂院,将里头十五个年纪最大不过十六岁,最小只有九岁的少年少女带了来。

看得槿玺好一阵无语。若是搁在现代,她这是红果果地雇佣童工啊。

回神后,先让亮子找了个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见除了个别有些胃气病,想必是饿出来的,其他疾病倒也没有。

于是,槿玺就让他们跟着亮子去了梅山别院,在林管事的协助下,让他们住进了山脚的下人房。说是下人房,比起他们之前住的大杂院可是好多了,三人一间,清爽亮堂,除了包吃包住外,每个月还有半两银子的工钱,这对于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日日游走于街头小巷卖艺行乞捡破烂的少年少女们而言,那是多么大的恩惠啊。

于是,人手方面的问题顺利解决了。前去教授制作工序的青绦,在这些年龄与她相近的孩子们跟前,底气也足了不少,训练起来有模有样,丝毫没有怯场。按她的话说,教导这群纯朴憨厚的孩子们,可比面对一群唠叨­精­明的­妇­人婆子轻松多了。

槿玺思忖着,青绦不仅要训练这些工人,日后肯定还要继续研制其他味道与功能的香薰,故而不可能整日留在蜜语看店。

槿玺甚至有考虑过,除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她还想拿些水果来试试能否提炼出­精­油。譬如柑橙、柠檬、青柚……只是不确定这些在后世适宜提炼­精­油的水果,现下是否也已广为食用了。

至于她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要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再过不了几年又要进宫待选,不管能否顺利入选,她都不是留守蜜语的最佳人选。

于是,槿玺与青绦商量后,决定让丝繁脱离出迎玺小楼的琐碎事务,一心投入到香薰事业中来,成为槿玺和青绦两人的代理掌柜。至于伙计,槿玺从亮子招来的那批孤儿中,挑了年仅十二岁,洗净全身后容貌可爱讨喜、­性­子文静乖巧的女孩儿芷兰,前来蜜语做丝繁的助手。两人算是蜜语的第一批伙计。

十月十八,黄道吉日。

“蜜语”香薰坊在四周坊邻的好奇瞩目下,低调又高调地开业了。

说低调,“蜜语”没有如其他店铺开张一样炸鞭炮、请舞狮,安静地不像话。

说高调,店铺进门两侧各搁了一溜花篮,每只花篮上都贴有恭祝新店开张的庆贺词。

这些贺词是槿玺四处求来的。费扬古、敏容、水莹莹、夏幼珍、齐恪、齐琛……凡是书法还算过得去的,都被她邀着写了一副贺词,没人难逃,若非她自己的墨宝已经被用到了店名上,否则,她自己都想来几副。充充场面谁不会呀!

为聚集人气兼推广销路,这第一批香薰烛,青绦特意设计成长条形盒装,每盒十二支,一盒一种花香。

根据采集和制作工艺上的区别,将现有的十二种香薰烛定价在每盒一两至三两之间。白兰花、栀子花、梅花、茉莉只需一两一盒。腊梅、水仙、丁香、夜来香要价二两一盒。玫瑰、芍药、洋甘菊、天竺葵则需要三两一盒。

至于目前唯一的镇店之宝——玫瑰­精­油,要价最高,一小瓶约莫仅有五毫升的玫瑰­精­油,竟要价五两。

别怪她们将价格定得如此高昂,委实是这些香薰的制作成本太高。不说青绦制作这么一小瓶香薰­精­油需要消耗数公斤的新鲜花瓣,单论那些香薰烛,制作起来也很费时费力。从采集到出炉冷却,整个工序需要三五天不止。

虽然定价不低,可刚开业十日,销量就出奇的火爆。一共卖出香薰烛五十七盒,玫瑰­精­油十九瓶,毛利可达一百七十两,除却香薰成本和人工费用,槿玺与青绦仅十日就赚了五十两有余。喜得两人就差没叉腰大笑。

就在”蜜语”香薰坊推出独家所有的新颖香料后,京城里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香料热”。

特别是高门大户的贵­妇­、小姐,得知前门大街一三一四号铺出售的香料独一无二,都从四面八方乘着马车、坐着软轿赶来光顾。

凡是买回去试用了觉得效果很好,大大超乎了她们想象的,第二日又会带着丫鬟婆子兴冲冲地前来抢购。

如此一来,青绦与她新成立的香薰生产班子日夜赶工。然而快到月底时,茉莉、腊梅、玫瑰等几种香味浓郁的香薰烛依然接二连三地断了货。一百瓶玫瑰­精­油也仅剩了二十五瓶。看得槿玺一阵咂舌。

[正文 059 合作(上)]

“真是胡闹,你就由着她来?”

费扬古刚得知近两个月来风靡京城的蜜语香薰坊竟然还有自己女儿的份,果真被槿玺料中了,气得直朝敏容吹胡子瞪眼。。不过,也就只能吹吹胡子瞪瞪眼。

回头看到躺在敏容怀里的小儿子正蹬着小肥腿、吹着口水泡泡的可爱模样,费扬古满胸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

“女儿喜欢,何况收益也不错……总眧­乳­热嵴日缠着莹妹妹要这要那的强吧?”敏容轻声辩驳了一句。顿时让费扬古偃旗息鼓地没了话语。

他这两个女儿啊,都不省心。

嫡出的大女儿未满七岁,就开始整日往坊肆集市上窜,铺子一间间地开,银子大把大把地来,一个月的盈利几乎快赶上自己一年的俸银了。

庶出的小女儿则没个庶出的样,小小年纪净想着与嫡姐攀比。见大女儿穿的衣衫漂亮,就缠着水氏要新衣,见大女儿住的小楼别致,就缠着水氏带她日日来小楼,就差晚上也要宿小楼不走了。

如今,迎玺小楼人员骤减。青绦基本上留在了梅山别院,刘婶与绕婵忙着打理“果之语”,丝繁则在“蜜语”管铺子,晚上都不回小楼住。槿玺在距前门大街只隔三条小巷的西区买了个小型的旧四合院,除却厨房、洗浴室之外,统共有八间正房,算是“果之语”与“蜜语”的员工宿舍。

这样一来,槿玺身侧的丫鬟,就只有末儿、初藤与绛蕊了。槿玺若是出门,必定带着末儿与绛蕊,留了初藤守小楼。而素来酷爱女红、布艺的初藤。给自家格格完成了四季服饰后,就钻研起槿玺新发明的布偶来。

只要槿玺没有回小楼,最怕槿柔来窜门的初藤就锁了院门,钻入偏厅那堆五颜六­色­的碎步和棉絮堆里,兴致勃勃地做起布艺活来。。

自从青绦带着研制香薰用的所有器具材料搬去了梅山别院,这个偏厅就被初藤光明正大地占用了。这不,东一堆棉絮,西一堆布头,这厢是碎花棉布,那厢是纯­色­罗纱。总之,不将偏厅挪作她的专用地盘,初藤就不罢休。

槿玺确实说过,若是蜜语香薰坊的布偶卖的好,她会考虑再开家专售布偶抱枕等手工布艺的铺子,到时就交由女红出­色­的初藤来打理。

此话一出,初藤对于布偶的喜爱更上了一层楼。只要槿玺带着末儿与绛蕊出府,或是去巡视店铺。或是去琉璃厂采买文房四宝,又或是去南堂欣赏南大人赠与她的西洋宝贝,初藤就听从槿玺的吩咐,乐得将小楼闭门落锁。免得不相­干­的人前来打扰。

费扬古也是从守在和园门口的小厮口里得知的,小女儿槿柔常常拖着水氏来迎玺小楼敲门喊叫。

初时,小丫鬟初藤还会开启院门。迎她们进去小坐片刻。可次数多了,索­性­也不去应门了。一来怕槿柔破坏小楼的摆设,二来,也怕她觊觎偏厅里那些刚完成的布偶。

其实。早在布偶刚研制出来那会儿,槿玺就已经给夏荷院的齐郞与莹雪院的槿柔各送去了一对布偶 。齐郞的是布偶熊。槿柔的是布偶猫。

还别说,这两对半人高的大布偶。若是搁在现代,那得值上千元呢,就是搁在蜜语香薰坊,也要价数两银子一对。

可槿柔得了一对还不满足,死活缠着水莹莹每天上迎玺小楼讨要。水莹莹被她缠得没办法,心灵手巧地愣是给她摸索出了门道,连夜赶制了一个出来,却被槿柔耍泼丢到了地上,

费扬古听说后,二话不说将槿柔撵出了莹雪院,这是他上回撂下的狠话,可惜槿柔不知道吸取教训。。于是,这回,她再哭闹都没用,只得随着丫鬟婆子搬到了荒芜的偏院。

彻底坐实了她已是个失宠庶格格的传言。

槿玺得知后,无奈地叹了叹气,却没想过去费扬古那里装模作样地替槿柔说上几句好话。

倒是敏容,生怕槿柔年纪小,若是丫鬟婆子照顾不周,出个什么意外,反倒显得费扬古无情。于是,又新招了两个能­干­的嬷嬷,派去偏院照看槿柔。

三岁的槿柔,还没有实现她生母沈丽秋的愿望,斗败福晋,争胜嫡姐,就被费扬古一句话压得连日后出偏院半步的自由都没了。套句齐郞的童言童语:果真是她自找的!

思及此,费扬古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他是拿自个儿福晋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在她面前打几个­干­雷,还得尽量提着心眼压低了嗓子,生怕吓着了小儿子。

故而,一得知大女儿已经回了府,即刻遣人去小楼招她去前院书房。父女俩蹲在书房里足足密谈了半个时辰,槿玺方才一脸深思状地出了书房,回到小楼。

随后几日,槿玺倒是乖乖巧巧地窝在书房,不知在计划什么,总之,每逢末儿来收拾桌案,都能发现被格格揉成一团团的废纸。

直至过了十一月上旬,槿玺照往例去柳棠院请安,与敏容聊了会儿家常,逗了会儿可爱的小包子弟弟,随后就带着末儿与绛蕊出了府。

“格格,奴婢正想找机会回府找您呢。”槿玺刚进“蜜语”,丝繁就急急地迎了上来。着槿玺钻入内室,一间仅三五平米的小隔间,安置着一套四人桌椅,以供蜜语员工小憩及用膳。

待槿玺入了座,丝繁就将蜜语香薰坊这几日的销售情况娓娓道来。

“……前阵子的香薰销售就是这样……另外,店里统共五十个布偶,只剩了三十六个……其他还有几笔订单……他他家的大格格,要十盒茉莉香薰、十盒腊梅香薰,奴婢让她明日来提货。亮子清早已经北上梅山别院,许是下午就能返回。……安亲王府的小格格,昨日来预订了五十盒玫瑰香薰烛,说是年底时送人用的,奴婢允了下月初交货……还有裕亲王府的世子爷,要五十瓶玫瑰­精­油,还说要预订其他花卉的­精­油,一有货,就遣人送去王府。“

“其他花卉的­精­油……我也希望青绦能尽快研制出来啊……”槿玺扶扶额,轻叹道。蜜语香薰坊的生意能这么好,她确实很开心,可紧随其来的货源问题,让她极度犯愁。

”对了,格格,前几日四阿哥还遣人送来了口讯,想邀格格于本月的十五日,祥记茶楼一叙。”

丝繁翻了翻记事本,发现这件最重要的事没说,急忙补充道。

“四阿哥?他又来­干­嘛?难不成想买断咱们的香薰配方不成?这可不行,这是青绦的专利,我都没这个权利定夺。”槿玺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喃。

然而,既是四阿哥相邀,槿玺还是在十一月十五这日的晌午依言去了祥记茶楼赴约。

刚进祥记,就被年轻的大掌柜请到了二楼那间胤禛专用的包厢。

”你很准时。”已经坐在包厢里等候的胤禛,朝刚进门的槿玺浅笑着点点头。

“见过四阿哥。”槿玺见包厢里只有胤禛一人,也不知该不该把两个丫鬟贴身带着,只得率着丫鬟在门口处朝胤禛行了个礼。

“你若信得过我,就进来坐下谈吧。”胤禛佯装无视槿玺的小心翼翼,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槿玺闻言,只得留了末儿与绛蕊候在包厢外头,自己则坐到了胤禛对面,距门口最近的位子。万一真有什么事,逃起来也方便。她心底暗忖。

“今个儿约你一叙,猜是什么原因?”胤禛替她斟了杯祥记盛名的什锦花茶,弯了弯­唇­角。

槿玺微顿了顿,随即摇摇头。她隐隐有些感觉,眼前这个小正太即将要说的话,绝对与便宜爹上个月底找她密谈的内容有关。

“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子……在觊觎’蜜语’?”槿玺被胤禛的提醒大大震了一把,果然,便宜爹的担忧是对的。宫里果真有人看不下去要出手了。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

归根结底,她与青绦合开香薰坊的决策还是太早了些啊……只是,她哪里想到香薰坊的生意会这般好,竟在大清贵族圈里掀起了一股强猛的飓风。

也是,这香料自古以来本就是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依然习惯以现代人思维考虑问题的槿玺,并没去深究这些。

唉,原来在古代做生意,光靠产品与服务远远不行,还得有个强硬的靠山。即使有她便宜爹这样的身份人物,关键时刻也起不了大作用。是她疏忽了呀……

”爷只是想感谢你的蛋糕配方,让爷留住了不少老客。”胤禛淡淡地回道。随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爷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逃脱太子的掌控。”

“哦?该不会是由你来加入‘蜜语’吧?”槿玺听到这里,心底已经隐隐有数。不外乎也是个想来分一杯羹的家伙嘛。

“聪明!”胤禛由衷地微笑,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这是最好的法子不是吗?放心,爷对你那个店铺没有任何企图,也无需分我红利……爷只是单纯想帮你。”

[正文 060 合作(下)]

“为什么?”槿玺偏着小脑袋,直言不讳地问道,。没有任何企图,他会愿意这样帮她?她才不信。

胤禛没有回答,只是无辜地摊摊双手。表示他的诚心。

好吧,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槿玺,他与她其实是”老乡”。他不想见着眼前小可爱似的“老乡”,好不容易创出点成绩,就被宫里那个私生活极度糜烂的太子爷一把夺了去。

槿玺思虑了半晌,又想起便宜爹的忠告:凡事慢慢来,别急于求成。遇人也需谨言慎行,特别是宫里那几位,别贪小失大。

再结合眼前这个已有数面之缘,且年仅九岁的小小少年郎,觉得他再怎么存有异心也总比身份敏感的太子爷好相与吧。

于是点点头,“白纸黑字咱们要写得清清楚楚。就算您是四阿哥,也不能耍赖。”

“那是当然!”胤禛郑重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大胆的丫头,他越来越好奇,她的灵魂究竟是谁……

槿玺思忖再三后,决定回去与便宜爹商量了再说。以他在朝为官数十年的经验,应该是知晓四阿哥脾­性­的。

更何况,她还要拟订一份详细的合作契约出来。不仅要保护青绦研制多时的成果,也要保护自己与乌喇那府邸的安全。当然了,也不能太让胤禛吃亏不是?!毕竟,双方一旦开始合作,若是利益分配不够均衡,友好关合作关系迟早会破裂。

胤禛给了她三天时间,十一月十八,他在祥记等她。

时间拖越久,越不利。这个道理槿玺自然是懂的。

而事实上。胤禛知道太子二哥已经在遣人打探蜜语的幕后主子是谁了。若是得知仅是个二品臣子家的女眷,说不定就会直接冲上门强行索取。

想当初,霓霄阁就是这么来的。只可惜,在他手上过不了两年,霓霄阁就日益没落了。

胤禛一想到上个月底已递交皇阿玛的机密奏折,上面详细记录着霓霄阁与太子之间错综复杂的亲密关系,也不知皇阿玛看了会作何感想,一心寄予厚望的儿子,私底下竟­干­着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真真丢尽爱新觉罗家的脸。

………………

“这么说,四阿哥是真想帮你了?”费扬古听了女儿的叙述。不可置信地追问。

“嗯,他是这么说的。可是,阿玛,若是我们不找皇室合作,太子爷真敢来强取豪夺吗?”

槿玺一直想不通的是这个,以康熙的­性­子,应该不至于会容许下面的皇子阿哥们胡来吧?特别是太子,那可是大清下一任国君呀!

等等。。康熙之后继位大统的是哪个皇帝呀?唔……她只知道年号是雍正……名讳么……

槿玺皱着眉使劲地思索起高中历史书上有关清朝几任皇帝的名讳,末了,还是只记得顺治叫福临,康熙叫玄烨,末代皇帝叫溥仪……

至于其他的……咳……谁让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史痴呢

以前没觉得历史不好有什么问题,横竖她高中混的是理科。大学念的是家政,与历史毫无瓜葛。如今才意识到知识缺乏是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若是知道下任皇帝是谁,她绝对会动员全家抱牢对方的大腿死不放松。如此,便宜爹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她自己的未来应该也光明一片……

咦?她不是还日思夜想着回现代吗?怎的规划起美好的大清生活来了?真是古人做久了,连思绪也时刻围绕着古代生活转了……

唉。也不知何时才是她顺其自然回归现代的时机……

“强取豪夺?”费扬古重复了一遍女儿的话,随即摇头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室若是想要征用私人产业,自然有其合理的说辞。咱们皇上是个明君,掌管偌大天下,哪里还有­精­力洞察皇子阿哥们的细微动作……我瞧着四阿哥应该是个言而有信的……”

费扬古对皇四子胤禛的印象仅停留于他的内敛与寡言。不过,如今看来,四阿哥倒是个热心的,竟然会对仅有数面之缘的女儿如此关注。莫非……他早就盯着玺儿了?否则,怎会一知悉太子爷的举动就找上了女儿呢?若说没有企图,可宫里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岂会真有如此单纯的心思?

“阿玛,您的意思,是同意咱们与四阿哥合作吗?”槿玺从记忆里回过神,见费扬古拧着浓眉举棋不定的样子,忧心地说道:“若是阿玛觉得不放心,咱们索­性­就关了铺子吧。若是青绦愿意,就将配方卖了,一了百了,省得受人虎视眈眈地觊觎!”

若真惹上皇室,牵连就太广了,莫说费扬古还是个二品大臣,出面处理此事不甚妥当。而她与青绦,一个尚且年幼,一个且是孤女,怎敌得过大清皇室?

俗语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混的可是封建社会的大清王朝,而非原先的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了。槿玺心里默念着自我安慰。

“那倒不必。既然四阿哥有此提议,索­性­就试试吧。否则,岂不是在甩他脸子?唉,你终究还是太小,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费扬古一口驳回槿玺的提议,开始唠唠叨叨、洋洋洒洒地例举起高门大户之间可能存在的恶意竞争手段来。。

槿玺满脸羞红地低垂着头反省。她的灵魂已经三十了呀。竟然还要被便宜爹大叹不懂事。

也是,该怪她对这个世界一直抱有一种游戏的态度。谁让自己会遇上如此诡异的事件呢?既然能穿过来,也说会穿回去。于是­性­子上有些肆无忌惮了。甚至想着,哪怕某一天蹦哒没了,眼一闭腿一伸,就能穿回现代过她的逍遥小日子了。

如今才意识到自己在认识上大大的有误。一旦出了事儿,谁能保证她一定就能穿回现代?谁会相信她是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别傻了!若是继续这么得瑟下去。保不准哪天就有大刀抹上她的脖子,那么,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上辈子也彻底终结了……

一想到那种骇人的场面,槿玺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细腻柔­嫩­的脖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啪!”

“哎哟!疼……阿……阿玛!”

槿玺的脑袋被费扬古的大掌一记猛拍,她的七魂六魄总算归了位。

“想到哪里去了?”费扬古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这个时不时会抽上几阵风的大女儿,佯装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阿玛刚才说的都记住了没?记住了就赶紧回书房写去!”

“写?写什么?”槿玺纳闷地揉着脑门问道。

“爷我费了半天口舌与你说了一大堆道理,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啊?”费扬古的温和形象再度破功,几乎是用吼的朝槿玺咆哮道。

“听——当然听!阿玛的话怎能不听?女儿这就回小楼好好反省……若是没反省出个子丑寅卯。就罚女儿晚膳喝凉水……”槿玺呵呵笑着边讨好费扬古边溜出了前院书房,赶紧回小楼反省去。

她要反省的地方太多了。

做事要谨记:低调低调再低调……

做人要谨记:谦虚谦虚再谦虚……

最关键的是,蜜语香薰坊,必须找个强硬的大靠山,太子爷树大招风,不安全……还是四阿哥吧,便宜爹不也说了,四阿哥内敛寡言,想必在宫里是个低调的人物。不会引起其他人士太多的猜忌……

唉,要想在大清朝混的和乐安顺,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呢……

自此,槿玺在清朝时而飘忽的心,总算在蜜语香薰坊极有可能面临的危机前认清了现状、安定了思绪……

………………

三日一到,槿玺早早就揣着计划草案。带着末儿与绛蕊兴冲冲地赶到了祥记茶楼。

“格格稍等,主子要辰时方到。”祥记的大掌柜骆安恭敬有礼地迎着槿玺上了二楼。主子虽然没有明说,可骆安一眼便能看出主子对眼前这位小姑娘的重视。主子重视的,就是他们重视的。

“好。您忙去吧。不用招呼我们。”槿玺扬起带笑小脸,朝骆安点了点头。

她还想趁四下无人时再捋一遍花了她两个晚上制定出来的计划草案。希望四阿哥不会是个习惯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骆安依言退下,心里对槿玺打了个高分。这么多年来。能这般客气对待自己的,除了几个熟知祥记是自家主子产业的常客外,就再无他人了。

就连一些个兜里没几个钱却想上祥记装模作样得瑟一把的二流子,对自己也是一副狗眼瞧人低的愚蠢模样,真真可笑!

“她来了?”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骆安的沉思,抬眼一看,正是自家主子。

“是的,爷,已经在楼上包间了。”

胤禛点点头,带着小厮上了楼,果然,他专用的包厢外,乖巧地立着她那两个还算稳重的丫鬟,挥挥手,示意小厮留在外头,只身入了包厢。

…………

“文契列得很详尽,不过,爷也说了,单纯想帮你,无需分我红利。”胤禛扫了一遍槿玺递与他的计划草案,上头列举的条款细致的让他莞尔,末了,看到双方利益分配这一条时,微微吃了一惊,她竟然划给他四成红利。

“四阿哥请别急着拒绝,槿玺考虑过了,既是双方的合作,四阿哥若只是付出,却没有回报,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槿玺抿­唇­一笑,甜甜的嗓音解释得很透彻。分他四成,他就脱不了长久的牵连了吧?

胤禛望着她,定定地看了片刻,方才收回视线,扬了扬­唇­角,从袖袋里掏出一绽足有十两的金元宝,推到槿玺跟前:“既然如此,这个,就当是爷的入股金。爷不白拿你的红利。”言下之意,日后的分红就从金元宝里扣吧。

槿玺愣愣地回望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状况?真有如此不爱占便宜的人?

“收下吧。许是咱们还有下回合作呢。”胤禛微微一笑,随后在文契上洋洋洒洒地签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大名:爱新觉罗.胤禛,并盖上随身携带的大印。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槿玺盯着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具体熟悉在哪里。

最终,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份文契折叠好,与金元宝一起放入怀里的荷包。又将另一份推到了胤禛跟前,巧笑倩兮地提议:“不知四阿哥肯否赏脸,让槿玺有幸请您吃顿午膳?”

搞定了心头的大事,胤禛在槿玺眼里,也顺眼了许多。何况,槿玺心里一直将胤禛当做小正太似的弟弟,言语间的敬语还是她时刻提点自己才记得的。

“下次吧。自是有机会的。爷还赶着回宫。对了,‘果之语’的点心配方再卖爷几个吧。具体的,你可以与骆掌柜谈谈,”

“骆掌柜?”槿玺不解地眨眨眼。直至骆安被胤禛唤入室内,槿玺方才得知祥记原来竟是胤禛的产业。怪不得呢,他要问她买蛋糕配方与小点心配方。这茶楼的特­色­点心正是吸引顾客的主要因素之一。

这下,槿玺算是明白胤禛之所以找她合作的用意了。一旦合作开始,就算他对蜜语没兴趣,可“果之语”的新式点心很多啊,几乎每个月就有两三种新点心面市。莫说胤禛是从她这里买,即便是问她讨要几个,她也会慷慨相赠的吧。谁让两人已经是合作伙伴了呢。偶尔送个”礼物”也是应该的吧?

槿玺真想磨牙霍霍,好哇,你个狡诈的四阿哥!枉费我还如此体贴地为你考虑,怕你吃亏似的硬要分你四成­干­股,你居然早打起姑­奶­­奶­的主意了!便宜爹果然没说错,宫里头的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此时的她,赫然忘了人家胤禛还掏出了一绽足够买下她那间蜜语香薰坊及所有配方还有得多的闪亮金元宝呢!

“咳……别误会,配方绝不会外传,祥记也只是提供给前来喝茶的客人在堂食时点用。你的‘果之语’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若真有影响,爷想,也是好的方面。你没发现吗?自从祥记推出蛋糕后,你那间小铺子的生意好了不少,很多人都是从祥记得知这种糕点后去你那间铺子外带的。”

被胤禛这么一说,槿玺也有些了悟。确实,自从与他交易了蛋糕配方后,“果之语”的生意突然就忙了很多。真是这样吗?祥记在替她宣传?可是这样一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互惠互利。”胤禛狡猾一笑,回了她一句后就率先离开了祥记。

槿玺无语地暗翻白眼。虽未彻底想通,不过还是答应了先卖两个小点心的配方给祥记。算是酬谢胤禛的帮助。

但愿有他的庇佑,“果之语”与“蜜语”都能顺风顺水,财源广进!

[正文 061 觊觎者]

秋去春来,夏末冬至,一年时间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康熙二十六年九月,又逢秋老虎来袭。

午时刚过,槿玺只着一件单衣短褂,趴在榻上小憩。末儿轻轻摇着蒲扇,替她扇着凉风。

宁谧的午后辰光没过半晌,绛蕊的低唤从卧房门口传来:“末儿姐姐,格格醒了吗?”

末儿伸出食指,回头朝绛蕊做了噤声的手势,搁下蒲扇,轻手轻脚地起来走出卧房。

“你又不是不知道格格这几日很晚才睡,怎的还来打扰她午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楼梯口,末儿才带着责怪的口吻轻斥绛蕊。身为格格身边的大丫鬟,她必须照顾好格格的饮食起居。绛蕊生­性­耿直,不知变通,有什么无法定夺的事就会找格格禀告,也不看格格是不是在休息。

“是亮子有急事找格格,说是有人在’蜜语’闹事。青绦姐姐也无法解决。”绛蕊连忙压低了嗓子解释,若非前来找格格求助的亮子表情着实焦急,她也不会如此没眼见力地上楼来打扰格格休憩啊。

“这样啊……可是格格刚刚睡着……”末儿为难地蹙眉。

由于再过几日,教习嬷嬷就要来府里管束格格了。故而,这几日,格格是卯着劲在研制“果之语”和”蜜语“”接下来几个月需要推广的新产品,至少在年关前,格格是没法自由出府了。

老爷都撂了话,一日不学好规矩,就一日不得出府。格格为了早日获得出府权,只得敛下一切心思,将接下来的重心搁在学规矩上。

“这可怎么办?亮子还等在小楼外头。青绦姐姐若是真挡不住……”

“我醒了。。”槿玺听到声响,也已清醒了大半。随手抓了件外衫,坐到梳妆台前:“赶紧替我梳洗。我想,我已经知道青绦解决不了的是什么人了。”

末儿与绛蕊一听,连忙上前伺候,一个替槿玺梳头,一个端来温水绞了个手巾,让槿玺擦脸洗手。

………………

不出槿玺所料,来“蜜语”香薰坊闹事的,又是青绦那个势利的姑母。想当年。青绦在父母出事后,写信向京城的姑母一家求助,却杳无音讯。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投亲,又被拒之门外。若不是偶遇槿玺,就要被霓霄阁的爪牙抓去入火坑了。

如今倒好,见青绦有份额的蜜语香薰坊,短短一年就崛起于京城商海,成为香料商中的佼佼者。就三不五时地找上门,希望能从青绦这里捞点好处,实在不行,能讨些压碎的香薰烛也是好的。

青绦碍于辈分,不想与姑母撕破脸,可也不愿与如此势利的人继续周旋。每逢对方上门,就能避则避,避不过就冷着脸希望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第一次的冷脸以对效果还不错,至少让对方悻悻而返了。然而。这回,青绦姑母想必是卯着劲要从青绦这里捞点好处了。否则。也不会产生如此大的动静。还让亮子专程来迎玺小楼讨救兵。

在驶往蜜语香薰坊的路上,槿玺思索着该如何帮青绦。直接打了四阿哥的旗号喝退对方?还是以乌喇那府邸的地位来压制对方?

也不知青绦姑父家的势力如何。会不会不将乌喇那府邸放在眼里?那么,还是四阿哥的名号好用些吧?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介意?毕竟,他参与蜜语香薰坊一事,除了知会太子等几个兄弟外,就没再宣扬了。

………………

“青青,我好歹也是你姑母,如今你爹娘双亡,你又尚未及笈,姑母自然是要替你做主的……若是姑母不替你仔细看着这些香料秘方,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槿玺未入蜜语香薰坊的店门,就听见如此犀利尖锐的质问。

“姑母,青青已经与您说得很明白了,这家铺子是青青与另两名贵人的心血,并非青青一人所有。况且,这些香料,已非当年爹制作的那些了,配方也不是青青一个人的。若是姑母执意要替青青保管,还得问他们同不同意,青青可无权决定。”青绦淡然沉着的解释传至耳边时,槿玺足下一滞,心里业已明白青绦姑母这次上门的用意。很好!竟然想仗着可有可无的身份,来索要青绦花了大量心血研制出来的香薰烛与香薰­精­油的配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这一年来,除了吃饭睡觉外,青绦一颗心都满满地扑在香料研制上。若非被手下几个机灵的小丫头盯着,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想省。

失败了无数次后,总算将其他几种效果奇好的花草也提炼出了­精­油。

如今,蜜语香薰坊的镇店之宝,除了玫瑰­精­油外,又添了佛手柑、葡萄籽、天竺葵、迷迭香、鼠尾草、月见草、薰衣草、橄榄等八种­精­油。至于在现代颇受欢迎的草木类­精­油,譬如檀香、霍香、松香等,也已处于研发中。

香薰烛的家族成员也增加了不少,有橘子、佛手柑、柠檬、薰衣草、迷迭香、百合、薄荷等。不仅种类上有所增加,外观颜­色­上也有所改进。

配件类,推出了配合单方­精­油使用的香薰炉,以及可以盛放香薰烛的玻璃杯盏,或是­精­致的瓷碟陶杯,端看顾客凭自己喜好选购。若是一次­性­消费十两银子以上,赠送一个印有蜜语香薰坊店标的­精­致香薰烛容器。若是一次­性­消费五十两以上,就赠送蜜语自制的­精­油香薰炉一只。

如此一来,蜜语香薰坊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日入百两,已是常事。许是这样,才招来更多的觊觎者,希望能分得一杯羹。

哼!她就不信,青绦姑母背后的势力还会越过四阿哥去。即使是太子爷,四阿哥也说了,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来蜜语寻衅。

“咦,青绦,不是说今个儿要回梅山吗?怎的还没启程?若是延误了四阿哥要的那批货,我可保不住你哦!”槿玺踏进铺子,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精­明的女人正堵着青绦嘀嘀咕咕,佯装不识地提醒青绦。

“……哦,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格格,那我先去了,丝繁,铺子麻烦你看着。”青绦一听,小愣了片刻,就回了神,心知这是槿玺给自己找的借口,立马接过话。趁紧围她不放的姑母与表姐母女俩,因槿玺的出现而愣了神的当口,迅速溜出包围圈,遁出了铺子。跳上亮子候在一旁的马车,赶紧往小汤山驶去。

看来,她还是窝在梅山别院研制香薰安全啊。一年里,难得进几次城,就被姑母缠上不放。莫不是还有眼线盯着她和蜜语香薰坊不成?

“亮子,你回头与格格提个醒,咱们店外是否有盯哨的人?”想到这里,青绦撩开马车帘子,朝正专心驾车的亮子吩咐道。

“好的,青绦姑娘。”亮子点点头,他也觉得奇怪,为何每次青绦姑娘一到店里,那对恬不知耻的母女就会巴巴地跑来堵人。

………………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见侄女儿一溜烟就跑出铺子上了马车,堵都来不及,狄氏满脸的不悦,瞪着槿玺就差没尖叫,。可恶!好不容易逮到那个死丫头,还没来得及游说她交出香薰配方,就被她给溜了。

这下,回去如何向老爷交代?!老爷的仕途就靠这个机会了。太子爷可是允了,只要老爷搞来蜜语香薰坊的香薰配方,他必定稳保老爷七品笔帖式的官职。

“我嘛,与青绦一样,是这个铺子三分之一的主人。你们俩又是谁?堵在这里,不知道会影响咱们做生意吗?”槿玺边检查货架上的货品,边凉凉地回答狄氏的问话。

“三分之一的主人?难道这个铺子真不是青绦自个儿的?”狄氏一听槿玺这么说,忍不住嘟囔道。方才也听青绦说了类似的话。还道是青绦骗她的呢。如今听槿玺这么一说,心下有些动摇。也是,凭她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丫头,怎么可能开得起装潢如此­精­美的铺子呢?

“咳……我说,丫头,你们这个铺子真是三个人均分的?那另一个是……”狄氏跟在槿玺身后,压低嗓子问道。若真如此,她得回去与老爷好好合计合计了。青绦这个笨丫头,绝不会背着其他两个合伙人将配方交给自己的。

“另一个啊,可是天皇贵胄,他的名讳不是咱们这些平民小老百姓能直言称道的。”槿玺卖了个关子,故意让她去猜。

“娘!”狄氏那同样­精­明的大女儿,着狄氏来到了角落,低声嘀咕起来:“我瞧着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定然不小,你看,她身后那两个应该是她的丫鬟吧?穿着的竟然是纱罗裙,头上还戴着簪花,比咱们穿戴的都不差……”

狄氏细细一瞧,可不是嘛!看来青绦这回撞上好运了,两个合伙人还真是贵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转念一想,人家太子爷可说是除当今圣上之外最大的。谁还大得过他去?

这样一想,狄氏的胆子又壮了不少。佯装清咳了一声,算是朝槿玺打了个招呼,随后带着女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铺子。回头得好好想个法子,套出死丫头口里的配方,一切就圆满了。

[正文 062 成果]

槿玺眯眼看着青绦姑母母女俩离开铺子,心下对她们的背后势力更加怀疑。。能让她们如此有恃无恐的,来头想必真不小。

看来,她得好好查查青绦姑母家的底细了。青绦只说她姑父五年前还只是个京城小官,隔了五年,保不准已平步青云也难说,

“格格,四阿哥来了。”正思索间,忽听绛蕊说道。

抬头看向门口,果然,比去年足足高出一个头的胤禛大踏步地迈进蜜语香薰坊。

“这么巧?本来还打算遣人通知你一声呢。”胤禛见她愣愣地立在柜台前,挑挑眉,有丝不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随驾出塞了吗?”槿玺眨眨眼,视线循着他的身子绕了一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经过一年的常来常往,她对胤禛的态度越发自然。许是与胤禛对她的态度有关。私底下,他从不要求她用敬语,相反,还变相地鼓励她以友人的身份与他相处。槿玺也乐得遵从。

再者,与胤禛相处时,能让她产生一种身处现代而非清朝的自在感。于是,她还是挺期待他的到来的。

“嗯。接着。”胤禛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抛给槿玺。

“什么?”她接过后翻来覆去瞧了几遍,好奇地抬眼看他。

“打开不就知道了么。对了,教习嬷嬷的事,你阿玛与你说了吗?”胤禛见此时有客人进来,索­性­着槿玺避到了里间。

“教习嬷嬷?唔,只听阿玛说后日就来了。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也只是猜测。太皇太后宫里有几个上了岁数的嬷嬷今儿一早都出宫了,依着往例。应该会到皇上器重的大臣府邸做教习嬷嬷。。”

“耶?那岂不是变成皇上的眼线了?”槿玺惊愕地杏眸大瞪,话一出口,方才意识到与自己对话的可是大清龙子,她这番言论,足可被认定为大不敬。

没想到,胤禛不仅没有呵斥她,反倒好笑地觑了她一眼,“怎么不往好里想?有这些教习嬷嬷看顾管束的格格小姐,日后八成就是备受皇恩福泽的主了,。”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将后半辈子掌控在别人手里。”槿玺闻言,小声嘀咕道。

“你还小。再过些年,就会明白能有皇上的掌控,那是件多么荣光的事。”胤禛故意拿她的话激她。

果然,槿玺就差没叉着腰大声反驳,只是,一瞧见胤禛那副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心知他是故意在惹她跳脚,暗暗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有事找您商量呢。青绦有个姑母,今日竟来店里索讨配方,今儿是避过了,可保不准哪天又缠上门来,我估摸着她背后有靠山。否则不至于敢如此大胆。”

“哦?是哪家的?我回去查查。太子……一直觊觎着这块肥­肉­,说不定还没死心……”胤禛蹙蹙眉,不知是在说与槿玺听,还是自言自语。末了,立即起身。朝槿玺说了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回去查查。这阵子就让青绦留在别院。尽量少进城。”

倘若真是太子爷,以他的小聪明,必定知晓自己与槿玺暂时是动不得的。那么,就只有从青绦处下手了。软硬皆施是胤礽一贯以来的作风。以胤礽暗地里打理霓霄阁这些年来的经验,谁知道会使出何种下三滥的招数。还是小心为上。

“这个我有数。只是,若真是……太子,你会不会受到牵连?”槿玺担忧地问道。去年那会儿之所以答应与他合作,是为了将便宜爹摘出这个可能沾身的麻烦漩涡,可如今,若太子非要不择手段地将蜜语拿下,胤禛会不会成为太子对付的首要对象?

“我?就这么信不过爷?放心,倘若太子真敢对爷出手,爷保证让他失去的比得到的多。。”胤禛的满满自信,让槿玺禁不住额角垂汗。

不就是个十岁的小正太嘛,搞得好像是个运筹帷幄、坐镇商海的悍将。

………………

虽然不知胤禛回宫后是如何与太子周旋的,至少,自那之后,青绦姑母就再没在蜜语香薰坊出现了,

至于青绦,少了她姑母的纠缠,研发上有了大突破,成功地研制出草木本类­精­油。檀香、霍香相继登上蜜语香薰坊的新品推荐橱窗,再度吸引了不少新鲜客。

胤禛依然是第一个新品大批量生产的预订者。五十公斤檀香香薰烛,五百瓶檀香­精­油,足以让别院那批制作工人马不停蹄地忙上一个月。鉴于研制第一批­精­油的香檀木是胤禛提供的原料货源,故而,槿玺乐得大方,额外赠送他十公斤香薰烛。

至于日后所需的香檀木货源,她尚未来得及与胤禛商量,他就已经找来一家来自南部沿海城市的木材商,直接以成本价进货。

槿玺则开始窝在小楼循规蹈矩地跟着严厉的教习嬷嬷学各种宫廷礼仪和闺秀规矩。

幸而,她有先见之明,在费扬古有意无意透露教习嬷嬷到来的时间后,槿玺就已经将接下来直至春节前需要推出的“果之语”新品一一罗列在纸上,每隔一阵子就遣绛蕊送去“果之语”,顺便将当月的流水账取来稽核。

“果之语”的业绩虽然远远没有“蜜语”香薰坊来得好,可胜在安稳。

平均每月十几二十两的收入,入不了大人物的眼,却已够槿玺与敏容两人日后傍身之用了。

早在开春那会儿,槿玺就思忖着要拿些银两出来去小汤山购置产业了。

一来那里能开出温泉,即使只做投资也划算。二来,随着香薰坊的发展,势必需要造所独立的香薰作坊,选在那里的话,日后从梅山别院搬迁也方便。

哪晓得,当槿玺将这个计划说与胤禛听时,胤禛古怪地扫了她一眼,说道:“小汤山,除了前朝禁苑那片地儿,皇阿玛打算日后建行宫之用,其余的,都已经在爷名下了,。”

啥?他竟然将小汤山给包圆了?

槿玺为此愤愤不已。那可是她宵想许久的计划,一有资金就去小汤山购地置产业。可他倒好,不声不响地就打破了她酝酿多时的计划。

“咳……你若是真这么喜欢,我就转让一处与你。”胤禛握拳轻咳,他当然知晓小汤山日后的价值。

这不,在祥记与金缕衣双双为他日进斗金之后,他就一口气买下了小汤山所有的无主地和闲置山头。

当日在梅山别院,听费扬古大力建议康熙在小汤山建行宫时,他差点没喷茶。

心知这又是槿玺出的主意,只是,她难道不知小汤山已经没闲地儿了吗?

如今才知道,她那会儿是没钱,所以压根没想要先打听小汤山的情况。又或者,她以为就她一人有着现代灵魂,所以不曾怀疑过其他可能。

也是,如此光怪陆离的事件,哪有可能人人遇到。

槿玺思量再三,最终,接受了胤禛的好意,将距梅山别院最近的一处连山头的二十亩农庄,以实惠价转到了自己名下。

花了小半年时间,将农庄的屋舍部分改建成了一所极具现代化风格的香薰作坊,里头除了一间间分工细致、器材齐全的大型­操­作室外,就是一整排通透敞亮的双人间员工宿舍、­干­燥洁净的公共澡堂、三餐免费的员工食堂,就差没有建个现代工厂里不可或缺的小型运动场了。

农庄的地里,已栽种了各种用以制作香薰的花草原料,成片成片的薰衣草、郁金香、风信子、迷迭香、霍香……风一吹,飒飒作响,很是迷人,

槿玺闲来无事就爱到这片花田晃荡。特别是清新迷人的薰衣草花田,让她不由得怀念起曾在法国一个幽静的古老小镇,与温婉笙和莫永絮两人一起走在薰衣草田间的惬意时光。

如今,她换了个时空继续缅怀,却不知另两个人可都安好?

紧挨农庄的山头上,除了原本就有的古龄老树外,挑着稀疏的地儿,栽上了各种果苗和松木。果苗中,尤以柑橘类最多。槿玺早就盘算好了,即使丰收后的柑橘类果子制作香薰有的多,还能提供给“果之语”做果酱。

柑橘类果酱可是最受欢迎的。光凭梅山别院果林里那几株橘子、甜柑、青柚结的果儿,远远不够“果之语”使用。半年前,她就已经开始让亮子带着得力的助手奔波于近郊山间,采买柑橘类果子了。

托胤禛的福,槿玺从皇宫移来了几株在大清还算得上是稀缺之物的西柚、甜橙等果苗,种在农庄山头最肥沃的风水宝地,并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这些,可是她日后的聚宝盆呢。无论是香薰,还是果酱,西柚和甜橙,可是最美味的原材料。

中秋节前,香薰作坊总算安置妥当了,梅山别院上上下下花了三天时间,将香薰的工作室搬至了农庄。

一块由胤禛题名的复古扁额悬在农庄的大门上方:蜜语基地。简单到几乎让槿玺偷笑不止。还以为自己的取名水平已经是下限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直白。

然而,正是因为这直白又简单的名字,蜜语基地,让各大香料采购商相继来此签订大批量香薰供订单。也是自那之后,蜜语香薰坊逐渐开遍大江南北,不仅垄断了皇室的香料供应,还争得了整个大清七成不止的香料供应量。

不久后,蜜语香薰坊和它的蜜语基地,成功地占据京城乃至全大清香料供应第一的龙头地位。

[正文 063 教习嬷嬷]

十月初一,槿玺的教习嬷嬷来府报道了,。。

敏容为此事特意上迎玺小楼找槿玺谈了小半个时辰,无非是希望她能乖乖听取教习嬷嬷的训导,。言下还有未竟之意,无非是此嬷嬷来头不小,让槿玺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别气得对方佛袖而去。

“邢嬷嬷来自宫里,抢着请她去教导的高门大户不知有多少。这回能上咱家,也是她瞧得起咱们。你年纪虽小,可额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若有什么委屈尽可找额娘来倾诉,别当面驳了她的面子。”

“女儿晓得的,额娘尽管放心。安心照顾弟弟就好。”槿玺乖巧地点点头。

“邢嬷嬷来了之后,你就收收心,别净往铺子跑。你阿玛虽然没明说,可额娘看得出来,他并不希望你往商路上走。你日后必定是要参加小选的,商贾之事还是少沾为好。”

敏容虽然高兴自己女儿这么能­干­。仅一年时间,就给她带来数百两银两傍身。可一旦学起规矩,严受礼教绑缚,哪里还能如此肆意自由。

两相权衡,她也希望女儿能将心思收回到闺阁女子该有的礼教修养上。

毕竟,女子最重要的,是寻一门好亲事。而不是如男子那般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财源广进。

“额娘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必不让额娘­操­心。”总算宽慰了敏容的心后,槿玺逗了会儿爱爬行的小包子弟弟,就见夏儿领着一位年约四十的体面­妇­人进了迎玺小楼。

她在清朝的”学习”生涯开始了。

好在她基础好。这得归功于她大学与研究生念得都是家政以及家政管理专业。

选秀,选的就是背景、品行、身体、才艺、外貌等五方面。­精­挑细选出一批最适宜的貌龄女子,深居后宫、内宅,端茶倒水、研磨熬汤。。或是延诞子嗣……

说白了,就是选出“德智体美劳”五者兼具的好学生,来充盈敦实大清皇室宗族这个大家庭,。

槿玺的目标很简单,能顺利入选,却又不能太出挑。只要能在宫里谋个安逸且不被瞩目的工种就好。

然而,邢嬷嬷的目标比她宏伟。

“格格,您日后可是要挑大梁的,别以为过得去就能松懈了,要­精­益求­精­。”

好吧,她虽然不甚清楚何谓“挑大梁”的工种。可既然邢嬷嬷如此苦口婆心地规劝,而非如传闻那般用鞭笞等体罚手段来督促她,她就尽量配合吧。

琴棋书画,她只通了一半。

琴和棋,她不是不懂,只是懂的内容不一样。古琴在她手上,能弹出吉他的味道。围棋在她手下,没走几步。便成了五子连一线……

邢嬷嬷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让她至少再学一样。选秀时,虽然不要求面面俱到,但拿出手的总不能太过寒碜。

于是,槿玺果断地弃棋选琴。每日大清早。就像模像样地焚香净手,抚琴一曲。

还别说,初时零零落落、不忍细听的琴音,经过两个月的紧赶恶补。总算稍能入耳了。如此训练进度,待她年满十一入宫参选。无疑成就琴中高手一名。

“格格天资聪颖,学什么会什么。”邢嬷嬷难得露出开心的笑颜。朝槿玺赞道。

“嬷嬷过奖。”她小小谦虚了一把,香薰炉里燃着加了檀香­精­油的香料,氛围好得让她练起琴来几乎可以废寝忘食。

邢嬷嬷听槿玺如此谦虚,眼底的赞意越发明显。

原本还以为费扬古这个年仅七岁的嫡女,必定如安亲王府的小公主一样骄纵跋扈,孰料,她不仅乖巧懂事,还能超标完成每日给她暂定的学习计划,。使得自己不得不拿出十成十的­精­力全心教导她。

按理说,她这个外聘的教习嬷嬷,只需教会她一般的宫廷礼节、规矩礼数就好。至于其他的,譬如琴棋书画,又譬如女红厨艺,这类才艺,并不在她手把手教习的范畴。

可不知怎的,一则宫里那位似乎相当看中她,二则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喜欢她。于是,想也没想,就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才能技艺全数拿出来,作为教习内容日日教导。

希望她能在四年后的选秀上,不负众望。

………………

“格格,今个儿是十五,福晋允了奴婢二十日的假,奴婢想去探望几个前任主子,待过了除夕就回来。”腊八刚过没几日,邢嬷嬷一大早就来到槿玺的书房,宣布了这个消息。

“嬷嬷不来我家过年吗?我听额娘说……嬷嬷也是一个人,家里不冷清吗?”槿玺愣了愣,这段日子天天忙着学习,不是五花八门的规矩,就是各式各样的才艺,充实得令她都忘了即将到来的寒假。

“呵呵……多谢格格惦记。这么多年下来,奴婢也习惯了。何况,前几任主子都待奴婢不薄,都邀了奴婢过年期间回去陪陪她们。奴婢瞧着格格这段时日连小楼都没踏出一步,着实辛苦,这不,福晋也允了,让格格松乏松乏,趁着过年去大街上逛逛,买点小玩意儿之类的。”

槿玺一听,知是便宜娘心疼她了。忙不迭地点点头:“既是如此,槿玺也不挽留嬷嬷了。嬷嬷想几时回来就几十回来,别顾忌年节什么的,槿玺是真把嬷嬷当自家人了。”

邢嬷嬷闻言,顿时心生感动,抚了抚槿玺的头,暗叹道:果真有颗玲珑剔透心啊。怪不得宫里那位如此看好她。

想如今,这八旗秀女里,还能找出几个能有她这样大气婉约的灵­性­,让动则动,让静则静。琴棋书画虽有一缺,可胜在女红厨艺信手拈来。皇家宗室,肯颔首中意的,不就是这样品­性­出­色­、容貌清丽的女子吗?

莫说她如今才七岁,至少还有四年光­阴­可以更进一步。即使是现下立马参与选秀,邢嬷嬷自问槿玺这样的,也不绝会落选。

以她入宫三十年的经验,绝不会错看,乌喇那.槿玺,日后绝对会是个让后宫嫔妃忌惮、宗室子弟逐鹿的奇女子。

只是不知,宫里那位,最终会将槿玺摆在天平的哪一端?

摇摇头,试图不去想这些与她并无多少瓜葛的揣测。

权当眼前这位大格格是她历任伺候的主子之一。至于今后会不会被调至大格格身边,那也是宫里那位该­操­心的事,自己只需做好分内事即可。

………………

腊月二十二日,距上回来南堂,正好两个月。

槿玺这回只带了绛蕊。因为绛蕊的腿脚功夫好,所以末儿自愿留在小楼与初藤一起做年前的大扫除。

自从刘婶她们三人离开小楼后,费扬古本想再给槿玺买几个丫鬟的,却被槿玺一口回绝了。说是如今正在学规矩,丫鬟太多反而­干­扰。

费扬古见女儿如是说,想想也有道理。小楼的房间不算多,有三个丫鬟近身照顾她,应该也够了。何况如今还有邢嬷嬷住在楼下,添人手一事索­性­等过阵子再说。

槿玺之所以婉拒费扬古的好意,主要是因为目前初藤正埋头缝制各种新颖布偶,怕新招的丫鬟没眼见力地四处说道,泄露商业机密,索­性­等布偶铺有了着落再说。

她曾经看中蜜语隔壁的两间铺子,一来方便她巡店,二来届时可以将两间铺子打通,重新装潢,二合一的大铺子,想必能更加聚拢人气。

只可惜,她相中的蜜语左侧卖杂货的铺子,租期要到明年年底。而右侧那间卖五金的铺子,虽然租期只到明年三月,可铺子着实小了点,装潢后,估计摆不了几个大布偶。

于是,开布偶铺的事就一搁再搁,两个月下来,初藤缝制的布偶,足可装满整个偏厅,外加厨房隔壁那间早被初藤清空一净的储藏室。

看来,开布偶专卖铺的进程要赶紧了。

于是,趁着今日出府,她打算去南堂探望南大人后,就去大街上溜达一圈,搜寻下有无更合适的铺子。最好能在邢嬷嬷返府之前搞定此事。

………………

“嗨!莫大叔,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槿玺一跳下马车,就看到莫林生正在清扫院子。

“嗨!可爱的格格也来了?今个儿倒是热闹了。南大人必定开心极了。”莫林生看到来者赫然是足有两个月不见的槿玺,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有谁来了?该不会是哪位大臣来此探望南大人吧?”槿玺眨眨眼,思忖着自己是否需要回避一下。

莫林生笑着摇摇头,与槿玺并肩往南大人居住的院落走去。边走边解释:“是皇上新派来的洋大臣,据说是来接替南大人工作的。唉,眼见着南大人的身体是越来越差,确实无力负担繁重的教会工作了。哦,对了,四阿哥也在,格格应该不陌生吧?”莫林生说到这里,朝槿玺挤挤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至少四阿哥一到就向大叔打听你近段时间有无来南堂的消息了。”

槿玺见状无语地望了望天,心想:大叔,您忒多心了。四阿哥那是万分希望我能邀他加入布偶铺呢。

[正文 064 白晋的启发]

槿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次前来南堂接替南怀仁工作的,竟然是白晋。。还是个帅气阳光的年轻白晋。

据说他是将金­鸡­纳霜(奎宁)带入中国的第一人,治愈过康熙的疟疾。故而,奎宁在大清被康熙及诸臣子均以“圣药”称之。

槿玺之所以清晰记得白晋和金­鸡­纳霜这一段故事,是因为大学时药膳选修课的教授,讲到疟疾一病时一时兴起,聊了足足一节课的白晋。连带着槿玺这样的历史白痴在半强迫式的方式下也津津有味地记了个十之**。

她当时印象最深的,便是身边同样听得起劲的死党温婉笙,揪着自己的耳朵直骂白晋这厮太笨,不晓得公差私用。若是换作她,铁定会趁机大敛一把横财。将欧洲流行的玩意儿运到大清,再将大清的特产,运回欧洲,就算是一年只能运上一次,也够他大发一笔了。

如今,当白晋这厮活生生地立在自己跟前时,槿玺彻底傻眼了。

“咳……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过来见过白大人。”胤禛一见槿玺这模样,心下已经猜得了个十成十。咳,谁让他在初见白晋时也有过片刻的走神。只不过没这个丫头如此离谱罢了。好笑之余朝槿玺招招手,算是替她解了围。

槿玺收回心神,朝胤禛怪异地瞥了一眼,暗道:四阿哥,您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自己活像是您女儿似的。

胤禛倒没想那么多,他素来不觉得自己真是个十岁的小阿哥,至于槿玺,早在与她合作起,就将她视作了唯一的伙伴。虽然有些话还不能对她直言相告。不过。他深信,总有那么一天。故而,越发将槿玺视作了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就要在外人跟前帮扶一把了。何况,他还真有新盘算与她商议。而这一盘算自然与来自法国的白晋离不开关系了。

可怜的白晋,初来乍到的,就被两个穿越人士就此狠狠惦记上了。。

他与槿玺见了礼后,就陪着南怀仁做起工作交接,。年近七十、又有病痛缠身的南怀仁,已经鲜少能

至于槿玺与胤禛,则躲在阁楼里。小声地探讨起敛财的新招。

“您……您也是这么想的?”槿玺惊愕地盯着一脸平静的胤禛看了半晌,方才呐呐地求证:“您……不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吗?”

“当然不是。我从两个月前白晋抵达皇宫时就开始考虑了。这期间听他说了许多关于法国的事,觉得咱大清还真赶不上人家,虽然朝廷目前还不会广开海路,甚至还封了几处港口,不过,至少没全封死。顺天府已经解了海禁,允许对外通商。咱们不是要从两广运檀木吗?正好可以借着这机会将入港的西洋物件运回京城。”

槿玺听胤禛说完他的计划。居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意外之余也相当兴奋。

她正愁没人手拓展外货引进计划呢,这厢就有人自动自发地送上门了。而且还是一大清皇子。这靠山够硬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潜力。只是,在京城大肆通行西洋货品,真不会受朝廷瞩目吗?要知道。我阿玛是个二品武将唉。”她怕自己的敛财方式阻挠了便宜爹的官路。

“放心,这不还有我在嘛!而且,我听皇叔说皇阿玛有心想提拔费扬古升步军都统,只可惜。你那个固执的阿玛,竟然三推四阻地不肯接受。说什么无功不授禄。宁可蹲在二品的位置上,不肯继续再往前挪。也就他敢驳了皇阿玛的好意。这差事。其他人是想盼都盼不来的。”步军都统,就是从一品的官职。较之费扬古目前护军统领的职位,生生拔高了一等。只可惜,那个莽夫竟然推脱不要。胤禛边失笑地摇头直叹,边随手从格子柜上拿了唯一一个复古式铜框相架翻看起来。

槿玺无奈地摊了摊手,“我阿玛也算得上是一介清官了。。若非两个哥哥正逢关键期,想必连进那国子监,他都不想去四下活动,求这个求那个的,对他而言,比上战场累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爷倒想与他结识一番了。”

“千万别,您是什么身份,,我阿玛可不敢与您私下会晤。虽然我不通政事,却不代表我不懂丁点常识。”槿玺说到这里,顿了顿,搁下手上捧着的欧洲地图志,凑到胤禛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说,您刚才那样的提议,叫结党营私,是要……咔嚓的。”她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胤禛见状,顿时哭笑不得,下意识地伸手弹了她一记额角,故意虎着脸严肃地说道:“瞎说什么呢!”

槿玺揉了揉额头,嘟着嘴咕哝道:“本来就是嘛!别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

“是是是,你懂得多,既然如此,刚才的提议怎样?可行的话,咱们待会儿就找白晋谈谈。年前我也就今日得空。”胤禛掏出怀表,见时辰不早了,收拾好被自己翻乱的摆件,朝槿玺认真地说道。

槿玺忍不住艳羡地看着他将怀表收入怀中,忍不住发问:“这该不会是白晋送的吧?之前没见你用过。”

”咦?不也送了你一个吗?……不会是你还没拆开看吧?”胤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槿玺这才想起两个月前,他曾在蜜语香薰坊给了自己一个木盒子。

忍不住拍拍额头,“噢……抱歉!我那会儿刚回家,就被额娘逮去训话了。随后邢嬷嬷一来,我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学习生涯,真把它给忘了。你是说,那里头装着的正是怀表?”

“嗯,是白晋赠与我们几个皇子的见面礼,人手一对,我想你或许会喜欢,就拿了一只给你。没想到,你倒好……”胤禛又弹了她一记脑门,这回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发现,这个小丫头的皮肤碰触起来非常舒服。又软又香,真像松糕,

“噢!别学哥哥们老敲我脑门,不知道会越敲越笨的么。”槿玺抚着额头哀怨地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

胤禛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或许可以助你开窍。”

“……喂……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她总算见识到了皇权的好用。即使是人身攻击什么的,她也只能和泪吞。

………………

白晋与南怀仁做了个简单的事务交接后,见南怀仁气­色­虚弱,就嘱咐他好生休息,便不再打扰,来到了正殿圣堂。

这厢,槿玺与胤禛正一前一后地从阁楼上下来,看到白晋,不禁对视一笑。准备游说白晋加入他们的敛财计划。

“白大人,您来大清少说也有半年,进京面圣也两个多月了,您不觉得咱大清与有许多您的家乡所没有的产物吗?当然,法国也有很多商品,在大清找不到的。所以,我们有个合作希望得到白大人的支持。”

“没想到,四皇子年纪轻轻,眼界竟然如此宽广,倒是让在下大大吃了一惊。”白晋闻言,瞬间对胤禛刮目相看,没想到皇子群里还有如此远见卓识的少年。甚至隐隐有超越他那五岁登基的路易十四王的早慧。

对胤禛的提议沉吟了片刻后,­操­着一副不甚标准的汉语朝两人说道:“四皇子的提议很是吸引人,可是这海路往返的速度实在太慢,最快也要漂上半年,那还得祈祷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多商品能不能在船上保存这么长的时间可不一定。”

“这些胤禛也仔细考虑过,这第一次,咱们就先试试不容易受环境影响的商品,譬如瓷器、丝绸,顺便搭些少量的茶叶、香料,包装中加些石灰以做­干­燥,若是保存的好,下回就可以加大这方面的运输量了。至于白大人家乡的商品,咱们先罗列了一些,白大人看看可行?”

胤禛递上事先与槿玺商量了准备试运的商品:织锦、蕾丝花边、镜子、纽扣、可可、咖啡、胡椒。

其中,织锦是胤禛替金缕衣采购的面料。蕾丝与纽扣是槿玺提议的,打算先在布偶上使用,推广效应好的话,再适用到成衣上。她一想到法国流行的蕾丝花边,就不禁心荡神往,突然想要研制些用蕾丝作点缀的内衣罗裙了。看来,这大清真的是处处商机、遍地黄金啊!

可可和咖啡,准备运用到“果之语”的新品西点研制上,甚至还能试试推广可可味和咖啡味的新颖饮品,譬如说可可姜饮、咖啡­奶­茶。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至于玻璃镜,槿玺打算放在香薰坊销售。前来香薰坊消费的人群,大多都是喜欢追求时尚、注重品味的贵族,对于玻璃镜,应该会喜欢。手镜之类的便宜小镜,还能作为赠品推广。

胡椒则是胤禛要的。估计是想在祥记研制些新式咸点心出来。

白晋阅完后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笑盈盈地朝神­色­慎重的槿玺与胤禛点点头,“四皇子与格格对在下家乡特产的了解知之甚详,这些,在下都能收集到,只是数量上不知两位需要多少?这次随在下前来的,还有两艘商船,本想随便找些法国没有的产物带回去交差,既然四皇子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倒是替在下省了不少事。”

槿玺与胤禛一听,相视一笑,这么说来,白晋已经同意他们的提议了。

“两艘商船能负重多少?”

“回来时依旧是这两艘吗?”

“若是顺利,何时出发?”

……

三人索­性­重新回了阁楼,细细商谈起来。

[正文 065 基地重置]

康熙二十七年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年迈体弱的南怀仁最终挨不过病痛,于年初大雪纷飞中安然离世。

随后是费扬古荣受皇恩,晋升为从一品的步军统领,俸禄涨到每年二百六十两。府邸的门槛着实被那些恭贺者踏平了不少。

再是齐恪齐琛兄弟俩,不负众望,在这年的秋闱中,双双中举,顺利侪身为大清储备官员一名。若是在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中再努力一把,荣登新科也不是难事。

槿玺可以想见,若是文武两科状元皆出自自家门庭,便宜爹的脸­色­必定比他自己荣升正一品还来得­精­彩。

“有你这么调侃自己阿玛的嘛!”敏容笑睨了槿玺一眼,见玩累了的齐翎已经趴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了,就朝槿玺竖了竖食指,放下齐翎后,母女俩来到堂屋,喝茶唠起嗑来。

时值秋燥时节,槿玺替敏容斟了杯薰衣草花茶。自己则另外让夏儿提了壶热水来冲柠檬香片。

自打小汤山耕耘的花田大获丰收后,她留足制作香薰的份额后,特意托胤禛招了名擅长制茶的大师傅,想烘焙几种颇受后世好评的花草茶出来。

因不知家人是否喜欢又或者喜欢哪种口味,索­性­选了比较有名的薰衣草、玫瑰、茉莉、掬花、青柠等,第一批出来的数量不多,却也足够家人享用了。

孰料,胤禛在“蜜语”品尝了几杯之后,决定向槿玺采购一定量的花草茶,准备在祥记作为新品茶饮推广。

槿玺盘算了一番,小汤山那片花田若是收成好。收获的花草,供应香薰确实能有的多,留出一些专门制作花草茶供应祥记也不是不可行。。可京城的气候不算顶好,若是动不动来几场狂风暴雨,她的花田就能被毁去大半。

索­性­将心中的将隐忧说与了胤禛听,胤禛似乎早有考虑,二话不说就提了个建议:“不如搬去顺天府。本来不也还要收购檀木吗?檀木沉重,车马劳顿费财费力,倒不如索­性­将整个蜜语基地安置到那里去。那里的气候条件比京城好,如此一来。还能再增加些适宜湿热环境种植的花草作物,也能杜绝京里那些个至今未死心的疯狗眼线。”

胤禛一席话给了槿玺很大的启发。

她一直以为生产基地距离店铺越近越好,如此才能省却诸多不必要的开支,自己也能随时随地地前往巡视。

可经由胤禛这么一说,她顿时豁然开朗。是呀,檀木运输也需要昂贵的费用,何况,位于小汤山的蜜语基地迟早有一天会被有心人士发现并前去捣乱。倒不如将它整个搬离京城。

可是。顺天府唉,也就是后世的广州,那未免也太远了。日后的运输费,岂不是要占据很大一项成本开支?

“笨呢!你就不会想想,你可以将总店设在顺天府。至于京城或是其他一些规模较大、消费较高的地区,则可以设成分铺。运输之类的。都是由己方直接招录的人进行,成本上岂会高过镖局运输檀木?”

槿玺思考了数天,最终与胤禛、青绦定下了迁徙蜜语基地的计划。

顺天府的事务,两人自然都交由胤禛安排。青绦只管专心研制。好在她孑然一身。到哪里都无所谓。京城的姑母一家又彻底凉了她的心,故而。槿玺一提,她就欣然同意了。

如今。青绦又陆陆续续研制出了好几种水果芳香的香薰炉和香薰­精­油,各种­精­油的纯度也比初时的更加­精­纯浓香。成本上却反而有所降低,如此一来,蜜语的利润更加可观。。

槿玺拿出蜜语这两年的账目,除却一切成本开支以及三名股东于次年初所分红利后,还蓄下纹银一千二百八十两。本来是想用作蜜语香薰坊拓展铺面的。如今,就要直接拓展基地去了。

本来还觉得数目不少,可一想到要在顺天府置地千亩,并建造大型的香薰作坊和花茶工坊,以及主家前往巡视时居住的院落、工作人员的宿舍、食堂等场所,明显是捉襟见肘的。

咬咬牙,槿玺率先拿出自己现下所有的私房钱,纹银三百五十两,青绦也拿出八十两,最后,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胤禛。

槿玺不由地吞吞口水,“那个……四阿哥,应该不会有风险吧?”这些,虽说还算不上是血汗钱,可好歹也是她们这些年来的辛苦所得。

胤禛失笑地摇头不止,“得了,把你们这些傍身之物都收起来吧,不够的,我来添置。”

那怎么好意思!槿玺与青绦齐齐摇头,硬是将手上这堆舍不得乱花的银两推到了胤禛手边。

最后,由胤禛做主,三人算是二度扩资。胤禛一次­性­出了一千两,成为三人的大股东,占了五成股份。槿玺和青绦则各占余下的一半。其中自然是顾虑到了青绦的技术入股。

于是,新的蜜语基地,就在三人简单而果断的会晤商谈中成立了。

如此一来,槿玺索­性­打算将小汤山的蜜语基地恢复成农庄­性­质。种些米面口粮、瓜果蔬菜。稳定供应府邸厨房和”果之语”,为两者省却了不少开支。

经过小汤山蜜语基地小半年的收尾工作,顺天府的基地也已大致落成,当然,并不急于一时的主家院落和花茶工坊,则准备放到之后慢慢进行,香薰培育基地和制作工坊已经顺利建成了。搬迁一事也指日可待。

青绦从之前那批少年少女里选出两个相比较最能­干­的一男一女,作她日后的得力助手,其他的,则被槿玺命为各个工序组的管理组长。又在京城招了一批自愿前往顺天府谋生的孤儿寡母,余下一部分名额,打算到顺天府安顿好后再慢慢扩充。招人一事本就急不得,若要­精­挑细选,更是只能细水长流慢慢来。

康熙二十七年走到除夕的时候,槿玺的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

邢嬷嬷经过这一年多的考察,觉得乌喇那家的大格格还真是个天赋秉异的。 人家姑娘至少花上一个月才学会缝制一件衣裳,她十天就会了,而且缝出来的衣裳丝毫不比成衣铺出来的样衣差。

槿玺若是听见邢嬷嬷的感想,必定腹诽:这还是她尽量拖延着的结果呢。若是让她肆意发挥,用不着一天,她也能整出一套清朝流行的罗裙出来。

至于厨艺上,邢嬷嬷就更省心了。无论什么,只要她说过一遍,槿玺就能牢记,且还能举一反三。在品尝了几次由槿玺下厨做的药膳后,邢嬷嬷索­性­就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她决定教槿玺一些以作防身之用的暗招。

无非是宫斗剧里经常出现的邪术歹招。槿玺听得津津有味,即便是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学些防人之术也是好的。

为此,她对邢嬷嬷更加发自肺腑的尊重,觉得邢嬷嬷确实真心为她好。

“玺儿,听你阿玛的意思,想留邢嬷嬷做你的陪嫁嬷嬷,额娘想听听你的意思。”除夕刚过没几日,邢嬷嬷还未从前任主子那里团聚回来,敏容抱着齐翎来迎玺小楼找女儿谈心了。

若不是她出嫁时连个陪嫁丫鬟都没一个,槿玺何尝会缺乏近身嬷嬷管教?!好在女儿乖巧懂事,自小就能将自己的随身事体打理地井井有条,丝毫无需她这个额娘­操­心。

可心底的愧疚还是不曾减少过一分。

但凡女儿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全力支持。如今老爷提出这个提议,她认为需要遵从女儿的意见。若是女儿觉得邢嬷嬷太过严厉不通人情,那么,陪嫁嬷嬷的人选自然是要换其他人的。横竖距女儿待选出嫁至少还有两三年,不急着马上就定下来。

“邢嬷嬷?她是挺好的。可是额娘,女儿不需要现在就定下什么陪嫁嬷嬷吧?不是还有个可能是入宫做宫女吗?”槿玺无语地提醒便宜娘,别将她的小选自然直接等同于嫁人,那会让她崩溃的。

十一岁的童工,她认了。可是,十一岁的新娘……老妈呀,这是个什么世道嘛!

敏容闻言,古怪地睥了女儿一眼,“你没听额娘上次与你说的吗?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

不会吧?!康熙您老人家管得也忒宽了吧!槿玺傻眼地望着敏容,突然想到另一方面,不由得呐呐问道:“额娘,皇上该不会是想把我……那个,那个啥吧?”

“傻女儿!”敏容听懂了槿玺的问题,顿时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皇上既然允了你阿玛定会给你指个好归宿,那就绝不会是留你作嫔妃。再说了,你打哪儿听来的歪歪想想?皇上怎会纳个年龄小他两轮的?”

槿玺撇撇嘴,现在是觉得年龄小他两轮觉得不可思议。待日后,康熙他老人家上了五、六十了,不是照样纳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蹲在后宫侍寝嘛?那还何止两轮啊,三轮四轮都有。

敏容见女儿如老爷所说的又开始傻兮兮地抽风,禁不住失笑不已,“好了,别想那么多,反正有你阿玛替你打点,你就安心跟着邢嬷嬷学好规矩吧。”

[正文 066 ”寻芳”]

布偶铺最终选在西门大街与前门大街的交叉口,。当时正好这家店的原主人急于回老家,想将带着后院的三连铺整个卖掉。

槿玺让亮子出面谈妥了价格,三间标准铺面,外带一座三合式的后院,以二百八十两的优惠价成交。

随后,经过小半年的装潢与布置,以布偶、摆件、衣饰为销售主方向的“寻芳”布艺馆于康熙二十七年秋分隆重开业。

三间铺面,设计成了三个不同的主题。

入门的正堂,间或有致地打造了几个造型独特的欧式风格的白­色­货架。

一部分货架上陈列着由槿玺找人打造的各种造型的摆件玩意儿。有木质的笔筒、首饰盒、花架……陶质的水杯、笔洗、储物罐……瓷质的花瓶、药瓶、香薰瓶……

只要能想到的,她都挖空心思地画了出来,找匠师打造。并与匠师签订了保密协议。一旦发现他们利用她的画稿赚昧良心的银子,她不仅会立即停止与他们的合作,还会由四阿哥出面处理他们。反之,若是他们信守商誉,她会将接下来的订单全部交由他们打造。

恩威并施后,那几个接她订单的匠师也算识趣,至少半年来,未出过任何差错。至于别家匠师接受那些觊觎并眼红的商贩,偷偷摸摸地仿造,那就不是她能力管辖的范围了。

在自家出品的物件上一一打上“寻芳”烙印,一枚赤­色­小儿的足印,模特儿正是她家那个两周岁的弟弟齐翎。

这些摆件不经修饰时看上去其实很普通,就算做工­精­致、手感平滑,可对外的竞争力并不很强,

槿玺却丝毫不担心。她早就想好了对策,让初藤做了一批由碎布头拼接而成的花边出来,以不同的造型点缀在各个摆件上。。风格骤然有了变化,与外头贩卖的有了浑然两样的感觉。

无论是­精­湛的做工、唯美的装饰,还是独特的g,相信但凡注重品质的顾客,都会选择自家出品的宝贝。

正堂另一部分货架,后来都摆上了从法国运来的各种小玩意儿。有些是她与胤禛事先罗列的,有些是白晋嘱咐同伴机灵采买的流行法国当季的商品。有铜边玻璃手镜、镶嵌玳瑁珠子的首饰盒、蕾丝缀边的遮阳帽,还有乌木制成的梳子、首饰盒、储物盒、书箱等等。

左间陈列的是一屋子满满当当的各­色­布偶。除了槿玺画出来的各种造型的兔、猫、熊、蛙、狗外。熟能生巧的初藤,还独立缝出了与这些布偶造型相匹配的十二生肖全套,大的有成|人高,小的只有巴掌大。送人自用都适宜。

喜得槿玺一个劲地赞初藤心灵手巧。

右间陈列的是极具特­色­的成年女子亵衣衬裙,十岁以下女娃儿流行的短褂长裤。

当然,都是经过改造的。

里衣不再是衬衣式的保守款式,而是结合了现代的流行元素。槿玺苦思冥想后,最终研究设计出几款既不会太引人非议。又极具本店特­色­的内衣。胸部加垫了棉絮,穿上后能让胸部丰满挺拔不少。

初藤几人在槿玺的要求下,红着脸轮番试穿后,都眼含羞意又满心喜欢地收下了出自槿玺之手的样品。

衬裙与娃儿的短褂则相对简单,基本上参照清朝流行的款式,又添加了一些现代元素,譬如。衬裙有直筒式、喇叭式、蓬蓬式,女童短褂有长袖、七分袖、五分袖,领子有翻领、立领、圆领、平领。裤子也有九分裤、七分裤,直筒修身式、宽松仔式、可爱娃娃式等多种款式。

面料用的都是田园碎花、七彩条形、淡雅纹饰等一系列与布偶配套的细纯棉布。。一来节省布料。二来特显店铺创意。

等到康熙二十八年春末,与白晋合作的商船顺利从法国返回。槿玺立即着人将不同颜­色­、各种花样的蕾丝花边一一点缀上衣饰的边角。使之更具“寻芳”的独特­性­。

随后,外间的摆件也一一点缀增加了蕾丝花边。

槿玺力求将“寻芳”打造成大清前所未有的布艺馆。虽说布艺在清朝不算特别。几乎家家擅长女红,可“寻芳”推出的布艺产品,款式新颖,花饰独特,即使女红再厉害,也做不到一模一样。

故而,“寻芳”开业后,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初时,大多顾客都是透过玻璃门面,冲着可爱到爆的布偶而来。时间久了,才逐渐沉淀下一批稳固的客流量,会时不时前来选购几套内衣衬裙,以及给娃儿们买几身新颖独特的长衣短褂。

初藤在“寻芳”开张后忙到无暇缝制布偶。就算她之前囤积的存货不少,即使每日的销量都如开业这天一样喜人,也够她们卖上一个月不用愁。接班人还是要找的。

槿玺托亮子从贫民窟找来五个女红活挺不错的少女,安排她们住入“寻芳”布艺馆后院没。从初藤手把手教,直至能独立完成布偶或是衣衫,也就教了五天时间。

槿玺相信随着她们技艺的娴熟,稳定后每人日均完成两个大件的量是不成问题的。

按照各人擅长的手艺,三人专做布偶,两人专做衣衫。至于正堂贩售的摆件需要点缀的花边,则由五人均分制作。

当然,作工细致是第一要求。

槿玺不会以她们的出活量多少来计算工资,而是按基本工资加提成的模式来支付薪水。基本工资是每月一两,提成则是按她们的作品卖出量计提。

如此优渥的薪水,喜得五个少女是笑不可抑。文契签妥当天就自动自发地窝在后院手工间缝制起来。

她们五人虽不是孤儿,可父母基本都在外做仆役务工,家里有老有小需要她们照顾三餐。故而,槿玺给她们定的上工时间还算宽松。卯时至申时,午间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相当于后世的八小时工作制。足够她们备妥家人的三餐。

如此一来,“寻芳”的货源就不用愁了。

“寻芳”的后院,共有正房四间,左右偏房各三间。现下,两侧偏房成了“寻芳”的仓库。一侧专放制好的成品,一侧堆着各­色­布匹和琐碎材料。

四间正房,两间做了卧房,一间设计成工房,剩下一间是厨房兼膳厅。

不小的三合院落,顷刻间就被安置地满满当当。

自“寻芳”一开张,初藤就搬到了后院。槿玺怕她一人住着不安全,也担心白日里有寻衅滋事的流氓地痞前来店里捣乱,故而接受了胤禛的好意,向他借了名武功不弱的女护卫,与初藤做伴兼保护店铺安全。

“喏,这是结余的银两和明细。”胤禛将从法国往返一趟后,卖出买入的商品明细帐与剩下的三百两银子兑成银票推到了槿玺跟前。”据白晋估计,这次出发少说也要过了大暑。否则,海里飓风太多,不安全。所以还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准备。可惜我过几日就要随驾去塞外了,何时回来尚不明确。这些银两你先收着,另外不够的,我明日去钱庄取了送来。”

“上回不是才花了八百两银子采买瓷器、丝绸和其他琐碎物品吗?怎的还余下这么多?”槿玺还没来得及细看明细,光被一买一卖后还余下这么多银子觉得讶然不已,

“你没见明细写着,那丝绸采买价才十两一匹,卖到法国,足够兑换百丈蕾丝。光是卖掉的丝绸与瓷器,不仅买齐了我们罗列的所有商品,不是还被洛克船长兑换成了在法国很受欢迎的小玩意儿吗?你还抢了几大箱子的香皂呢!这么快就忘了?!”胤禛拿眼角觑了她一眼,凉凉地问道。

若不是当时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否则还真想与她大抢一番呢。竟然只给自己留了一小盒共三十块香皂,送人兼自用,没多久就没了,想要还得花银子去“蜜语”买。抱怨几句吧,还被她笑着说既然这么喜欢香皂,今年的红利就拿香皂抵了。

槿玺闻言“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我这不以为都抵完了嘛,哪晓得还剩下这么多。”她捧着银票谄媚地笑笑。

“那是茶叶的功劳。”胤禛伸出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

三十斤普通龙井竟然卖了三百两。这还是扣除了船长一行人的所有费用之后的净利润。

”所以,这次咱们可以多收些茶叶,按品质不同分开结算。上回的储存方法很好用,洛克船长说,不仅没有受潮,连­色­泽都没变。”

“嗯。”槿玺听了胤禛的提议,用力地点点头,“我还想着,要不要请白晋与洛克船长去祥记茶楼尝尝几种花茶呢。你说,这些花茶在法国会受欢迎吗?”

胤禛闻言,倏地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弹了弹她的脑门,“丫头!你这主意真不错!”

他突然想到,在前世风靡大陆的薰衣草、玫瑰、青柠等欧式花茶,该不会就是从这个时候流入欧洲、继而转了好大一圈后又回到这里的吧?

那可真是有趣了!

[正文 067 入宫序曲(上)]

康熙二十八年六月初六,蜜语基地顺利迁至顺天府,。

青绦与亮子率着旗下三四十号基地员工,浩浩荡荡离开京城,往南部行去。

随行的,还有胤禛派来保护车队的人马,初时,槿玺以为是宫廷侍卫,可感觉不像,向胤禛求证后,方知是他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留的孤儿,在暗卫的训练下,身手堪比优质镖局的镖师。

“这些人……你真舍得让他们离开京城,远赴两广?”前来与胤禛一道送行的槿玺见状,心下猜到,这些人本是胤禛设在宫外的暗棋。

“此行前去,一来保护车队,二来,下回运往京城的货品,也都由他们护送,你可安心了。何况,京城里也不止这些人可用。”胤禛听出槿玺语气里的担忧,­唇­角微弯,细细解释道。

槿玺一听,点点头。从顺天府到京城,四轮马车,少说也要走上十天半月,若是一路上没有武功不弱的随护人手,她还真担心会出什么事。

此前虽听胤禛说了护卫一事他会安排。她还只道是侍卫。老实说,她对宫廷那些只会三脚猫功夫、只能吓吓普通老百姓却不能真正抵抗劲敌的侍卫并不太信任。如今可好,这些人,可是他安排近身暗卫特意训练出来的武功高手。她自然放心。

“领头的叫青志,是所有人里武功最高的,日后有什么消息就直接传信于他。信鸽也好,快马加鞭也好,三五日内定能抵达。”胤禛抬着下颌指指领队,朝槿玺介绍。

“嗯。你安排妥当了就好。我只希望咱们这次的决策不会落空。”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怕香薰坊补货不及?还是长路迢迢,你照顾不及?”胤禛好笑地觑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白­嫩­的耳垂上,上头已经打了一组各三粒耳洞眼,Сhā着细致的银针。想必是在为两年后的小选做准备了。

忍不住伸手触触她的耳垂,轻笑着说道:“小女娃儿长大了?”言语里带着明显的戏谑,。。

槿玺的离别感伤瞬间被他这句话激得荡然无存,忍不住斜瞪了他一眼,“你若喜欢,大可试试。”

她被这几个耳洞,搞得差点没­精­神崩溃。你说要挂耳坠,一只耳朵一粒洞眼还不够吗?娘的,竟然还说至少得三粒。

就这么几粒小针眼。疼了她足足十来天。

“走吧,别忘了还要与洛克船长见面,还是……你先回府?”胤禛已经知道她的教习嬷嬷,原来竟是太皇太后宫里最得力却又出了名严厉的管事嬷嬷。怕槿玺在她手下吃苦头,遂好心提议。

“没事,今日出门前,已与邢嬷嬷打过招呼了……不过,你的名头还真好用。她不仅一口同意,还暗示我无需赶在午时前回府。早知如此,之前老早好用了。哈……”槿玺一想到早上出府前,找邢嬷嬷告假出府的事,不由轻笑出声。

“你少得意。依我看,邢嬷嬷也是看在你之前数个月都乖乖留在府里学规矩的份上。才特赦你今日出府,若是三番两次,看她会不会同意。”胤禛当下就凉凉地驳回她的假设。

“呿……不就说说而已么……我知道,邢嬷嬷来自宫里。规矩上严格得紧。不过我也想通了,横竖要学。就不混日子了。好歹邢嬷嬷脑子里的知识还真不少。日后就算自己用不到,转赠与人也可以呀。”

“你的小脑袋瓜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喂……好歹咱们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给点面子行不行?……我这不正为我二十五岁出宫后的职业谋划嘛!”

耳尖的胤禛当然听到了槿玺嘀嘀咕咕的抱怨,顿时失笑不已。

她还妄想在宫里待满侍期混至出宫呢,可能吗?莫说皇阿玛如今的安排已间接表面她的未来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便是自己,也不容许她如此潇洒随­性­地度日,。。

既确定了她的身份与他一样,他岂还会任由她自由蹦哒?想要继续蹦哒?成,与他同一阵营,统一战线。

………………

“禛儿,额娘怕是不成了……额娘走了之后,禛儿别太伤心,是人,都会生老病死……禛儿是最坚强的孩子,额娘心里清明着呢。记住额娘的话,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别去牵扯宫里的事,太子……他不值得禛儿全心全意辅佐,若是可能,额娘宁愿希望禛儿远离这是非圈……皇上,他虽然爱民如子,却不见得真正了解自己的皇儿们,禛儿……要宽心,要快乐……额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保护你……”

这年七月初十,佟贵妃若兰久病不愈,溘然长逝。

过世前一日,被康熙封为“孝懿”皇后,以皇后之仪贵葬景陵。

胤禛自佟皇后过世后,除了每日照旧向康熙请安及入上书房上课外,其余时间,几乎独锁书房,整整半月有余。

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年,早已将身边这些人视为了亲人。只是,素来的寡言淡漠,让他习惯了情不言表。两年前,太皇太后病逝,他除了哀恸,没有大哭。这次,在佟皇后灵前,他也没有如其他兄弟那般满面涕泪。虽然,他知道,那些兄弟中,真正发自内心痛哭流涕、真心追念佟皇后的,几乎没几个。

他不屑作假,只是垂着头,跪在灵前,默想她曾经对自己的种种好,却几乎记不起自己为她做了哪些。

“主子,皇上来了。”许久不曾现身对聊的祈鹰,忽然出声提醒。

胤禛收起桌案上那本羊皮卷的欧洲地理志,是洛克船长私下送与他的礼物。

果不其然,在他收拾­干­净书案、拾掇好心境,书房外,李德全的通报声也传到了:“皇上驾到!”

“儿臣叩见皇阿玛!”

“免礼。”康熙稳步入内,在红木太师椅入座,抬眼环顾了一圈四阿哥的书房,除了紧贴两面墙的满满书橱、习字作画用的宽大书案,靠窗面南的一对太师椅和一把读累了以作小憩的软榻,几个散在角落的护目花架,整体感觉清爽而洁净,不觉欣慰地点头暗赞。

“朕听禟儿几个小的说,你这几日心绪不佳,可是还在为皇后的事伤心?”

“……皇阿玛明鉴,皇额娘虽然只是儿臣养母,可养恩不比生恩小,儿臣愧于在她生前没有好好敬番孝道……”

“你的孝心,朕明白,相信皇后心里也很清明。两年前太皇太后过世,你也是这么不言不语地沉默了好几日,如今……你在几个兄弟中,话虽不多,却可谓句句锱铢,太傅与群臣都很看重你。只可惜……朕答应过赫舍里皇后……只要胤礽一日是太子,胤禛,朕要你好好辅佐他,朕不会亏待你!”

“儿臣谨尊皇阿玛旨意。”胤禛敛眉接话。虽然,康熙这番话里的意思,与佟皇后临终前的遗言天差地别。可他知道,如今并非是他能畅所欲言的时候。表面上,他会遵照康熙的旨意,好好辅佐太子,但,他会给自己留好后路。太子的心,一日不正,他就不会出于真心地辅佐。

虽然知道历史走向,可眼前的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身处的历史,是否还真是他所熟知的那段历史?

这几年来,无论是与槿玺的合作,还是与白晋的交流,他越来越有种**,想将大清打造成铜墙铁壁的欧洲。

于是,他等,等太子会否下台,等自己会否被扶正。一旦确定历史走向依然不变,那么,他会大刀阔斧、彻彻底底地改变大清。

这才是他深埋心底的蓝图。

“对了,朕瞧着费扬古家的大格格品­性­不错,打算让她进宫陪陪太后。”康熙眯眼一笑,抛出一枚流弹。

他岂会不知四阿哥在宫外一直与费扬古家的大闺女有所往来,就算两人之间真没什么男女情愫,可一旦入了宫,就由不得两人规规矩矩地只做朋友不谈情爱了。

九岁,唔,小是小了点,可胤禛不也才十二嘛。即使一满十四就大婚,也还有两年时间,足够她长了。

“皇阿玛?”胤禛不解,槿玺才九岁,距小选还有两年呢。这么早就招她入宫……他不由得低头蹙眉。

“朕答应了费扬古,要替他这个女儿好好寻门亲事,早些进宫,也好早作安排。省得被费扬古那个直脾气的,暗地里骂朕说话不算数。你也知道,宗室里几个年轻又有成就的子弟,不满十二就议亲的也不少。你得了空也替朕把把关。”

胤禛一听,心底忍不住酸意直冒。那丫头也不知哪里入了皇阿玛的眼。若是知道,非得逼她改了不可。

她是他的,他早就认定了。除了两人来自同一时空,她的活力与坦诚也是极为吸引他的地方。否则,他不会主动找她合作,更不会赖她那些南大人和白晋相继赠与她的“宝贝”,还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这些物品依然都是她的。即使是两人如今努力奋斗的成果,也是日后四皇子府的共有……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孰料,皇阿玛竟然早他一步要解决她的终身大事。若是被那个一心宵想着要混到二十五岁出宫的丫头知晓,会不会当场呕血?她才九岁……就要被拐来卖了……

康熙见此行目的已达,爽朗地笑着起身,摇着折扇踱出了胤禛的书房:“好了,朕得去太后那里请安,顺便说说这个事儿,你也别忘了,日后替朕多留心留心宗室那几个适婚子弟……”

[正文 068 入宫序曲(下)]

慈仁宫 皇太后寝宫

“皇上觉得好,哀家自是没有意见。。禛儿那个孩子,自小寡言少语,若是有个­性­格开朗合得来的,那是再好不过。”现年四十有九的皇太后,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可身子却不是很好,每逢­阴­雨天气就浑身犯疼。故而对炎炎夏日倒是情有独钟。

“皇额娘所言甚是。朕也是这么想的。几个孩子中,胤禛的­性­子最是稳妥内敛,是个适合上位的人选。若是当年,朕没有与赫舍里皇后约定太子一事,如今,朕怕是会选择胤禛……可惜,太子……唉……许是朕的错,这么多年来娇宠他了……希望这回能引以为戒,别再让朕失望了……”

此时的康熙,就像是个平常人家的儿子,陪着自家母亲唠家常吐槽。陪着皇太后用完午膳,坐在慈仁宫的后花园里赏花唠嗑。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时时关切皇子阿哥们的成长,哀家看了真是心疼。唉,是哀家这个乌库玛嬷没有尽到相应的责任!若是老佛爷还健在就好咯!她老人家一句话,能抵得过哀家半日的唠叨……”

皇太后忆起已经过世的太皇太后,感慨万分。

“皇额娘过谦咯,朕怎么不知道皇额娘还会唠叨?哪一天皇额娘若是要对哪个孩子训话,可得无论如何派人通知朕,朕也想来瞧瞧!”康熙见皇太后言语低落,知是她又忆起了孝庄太皇太后,笑着转移了话题。

皇太后是他唯一所剩的长辈了,他在太皇太后的灵前发过誓,要让她晚年安享度日。

“呵呵……您这孩子!嘴儿还是恁甜!”

“过几日。甜嘴的小姑娘来了,皇额娘别开心过头忘了儿子就好!”

“这话说的!合着您是想瞧慈仁宫的笑话呢!”

“儿子岂敢!说到慈仁宫,朕瞧着确实年岁太久,修的次数多了住着也不踏实。。眼见着新宫即将落成,估摸年前就可入住。朕思忖着,索­性­就等皇额娘生辰之日吧,十二月初四,朕看过了,是个黄道吉日,双喜共庆。皇额娘搬去宁寿新宫居住,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皇上能这般为哀家考虑,哀家开心都来不及,怎还会有意见呢?!”皇太后拭去眼角沁出的泪渍,笑意盈盈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乌喇那家的小丫头来了,也好帮您理理物件收拾收拾包袱,哈哈……据费扬古说。他那个女儿啊,五岁开始就独居小院儿了,日常起居打理地恁是井井有条,伺候她的丫鬟们经常抱怨没活儿做……哈哈……是个能­干­的人儿。皇额娘有她做伴,也好热闹些。再者,她在这里。不怕胤禛那小子不来,胤禛一来,胤禟几个小的也不会甘心落下,皇额娘。您到时可别嫌烦才好!”

“若真那样,哀家可就开心了。年纪大了。可不就盼着孩子们日日过来耍玩嘛!无奈几个大的,每日忙于课业。也就趁着前来请安的机会能说会子话,几个小的,一则这里没他们好玩的地儿,二则许是听他们额娘的话,不敢前来叨扰哀家……”

皇太后笑着叹道,若是真如皇上说的,那她日后的日子也充实有趣多了。

“唉,一提起几个小的,哀家就特别心疼胤祐那孩子……这么小年纪,就得承受这等残酷的事实……”皇太后一想到小七胤祐,据太医诊断,小七那条腿虽然能保住,却是要跛了。可怜的孩子……

皇太后忍不住眼眶湿润。拿丝帕擦拭着眼角,继而朝康熙叹道:”好在就住几个兄长隔壁,兄弟之间彼此照应倒也方便些,只是,要辛苦胤禛和胤祺了,可别耽误了他们的功课才好。。”

“皇额娘放心,朕已经派了稳妥的人前去伺候了,有什么事儿,朕定能及时知道。怜惜他生母走得早,­性­子又内向易羞,平常很少独自找朕说话……腿伤之后,这­性­子是越发沉闷了,朕想着,日后让他常来皇额娘这里走走,就是要麻烦皇额娘辛苦些,得空替朕开导开导他。”

“皇上这是什么话,皇上的子嗣就是哀家的宝贝,哪个都一样疼,一样爱!胤祐他是个乖巧的孩子,伤了腿,心里想必不知怎么伤心难过呢!哀家还想着要不要接他过来小住一阵子,等他心情好了,再搬回阿哥所去,皇上觉得如何?”

“……也好,有皇额娘护着,朕不怕那些个没眼见力的奴才婢子,偷懒耍惰,怠慢了胤祐。”康熙沉吟了片刻,点头应道。

胤祐搬来这里住一阵子也好,这里人多热闹,希望他能尽早想开腿跛一事。

至于乌喇那家的大格格,在慈仁宫里也能多个差事。免得她到时大喊无聊要溜回家去。

思及此,康熙眯眼一笑,心里已经希冀起那个小丫头一见到自己给她安排的这些事儿,那丰富的小脸,会不会将清寂的慈仁宫映得耀目如夕?

可怜的槿玺,这不还未到小选呢,就被康熙惦记上了。惦记就惦记吧,还让她早早儿的就进宫去了。进宫就进宫吧,这不还替她搜罗了不少差事,生怕她太闲喊闷……

所以说,这一旦要是与皇家搭上关系,命运之轮就开始偏差了,甚至由不得历史按着它自己的轨迹行走……

………………

“啥?额娘您说啥?”槿玺忍不住掏掏耳朵,生怕自己错听了。被哭笑不得的敏容一巴掌拍下她的手,“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粗鲁的动作是问哪个学来的?好在邢嬷嬷不在这里,若是被她瞧见了,又要责罚你了!”

槿玺轻吐舌尖,讨好地笑笑,这不是不可置信嘛,方才将现代老妈面前的习惯­性­动作做了出来。

“女儿这不是急嘛。谁让额娘拿这种话来吓女儿。”

“这哪里是吓你的。是真的。你阿玛今日刚得的旨意,命你过了中秋就入宫,说是去皇太后宫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也不知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想提前打算,这也忒早了些,距离小选还有两年呢。”敏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听到老爷刚刚转述的圣旨,也很不敢置信。槿玺才九岁,就要入宫去伺候宫里辈分最大的皇太后,一想到对方是个随便弯弯指头就能要去女儿小命的主,她的心就一刻没稳下来过。

“入宫……陪皇太后说说话?”槿玺忍不住心头的讶然,直挑秀眉。

“是啊,这是皇上的原话。”敏容轻叹了口气,继而对槿玺细细叮嘱起来:“你自小是个懂事的人儿,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额娘知道你­性­子稳重,也很少拿规矩拘着你……只是,一旦入宫,你的­性­子得收敛收敛,宫里比不得自家……额娘不是恫吓你,你呀,权当脑门上悬着一柄剑,随时随地会落下来……凡事要小心,万不可随­性­而为……”

槿玺表面上乖巧地坐在敏容对面,顺从地汲取着敏容认真道来的叮嘱,心底则涌起万般无奈。还以为至少还有两年辰光可以自由蹦哒呢,不想,康熙一道口头旨意就这么打断了她美好的计划。

唉……

“好了,叹气有什么用,皇阿玛也没说你要在太后身边待多久,许是到了除夕就能出宫回家了,。”听到她第N次传来的叹息声,胤禛忍不住拿起折扇敲了敲槿玺的额头,好笑地说道。

若是换作其他兄弟看到她这副德­性­,铁定满脸的诧异。往常,也有其他大臣家的女眷得此殊荣,入宫侍奉,哪个不是欣喜若狂,兴高采烈的?

她倒好,一天三叹,好似一过中秋节,就是她的噩难之日降临似的。简直就是大大不敬嘛。

不过,他能理解就是了。毕竟,自己也是习惯了数年才没再将皇宫视为枷笼。

“除夕?”槿玺高了音调,“那也得要四五个月啊!那可是皇宫!皇宫耶!不是避暑山庄、旅游胜地!”槿玺一听胤禛的安慰之辞,激动地一跃而起,顾不得淑女身份地满地转起圈圈来。边绕还边嘀咕:“就算我很想参观一番大清朝的紫禁城,也不是这样的方式吧?!陪皇太后……唠嗑话家常?欺负我这个生人不懂后宫的风云诡谲吗?”

你想太多了……胤禛无语地望了望阁楼的天花板。

兀自由着槿玺发牢­骚­泄火。他则好整以暇地从橱柜挑了本厚实的欧洲风土人情志翻阅起来。那本欧洲地理志则正躺在他自个儿的书房书橱里,也不知这个丫头有没有发现。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还是抗不了旨。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槿玺兜了几圈后,没有想到任何有用的法子,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算是自我安慰了一番后,无力地坐回自己的椅上。

“进了宫需要做什么、注意什么……你得列个清单给我,虽然额娘已经杂杂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大堆,邢嬷嬷也每日必教几招应对之法。不过,我想,你应该比她们更懂后宫生存法则……”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抬起头,谦虚地朝胤禛讨教。好吧,权当她的入宫时间提前了两年吧,九岁至二十五岁,十六年……杨过和小龙女都能团聚了……

[正文 069 上岗慈仁宫(上)]

八月十六日,槿玺如约进了宫,。。

先是由费扬古领着去了乾清宫,叩拜康熙,谢过隆恩后,与便宜爹挥手道别,提着包袱在宫女的引领下,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弯弯绕绕的小径,方才来到皇太后所居的慈仁宫。

等慈仁宫守门太监通传的当口,槿玺趁着宫女没注意,提袖子拭去额上鼻尖的汗渍。虽然体能已经恢复了从前的七八成,可在秋末晌午的大太阳下,踩着花盆底、一刻不歇地走上一个小时,只是沁出点汗渍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

怪不得呢!她嘴角微抿,八卦心四起:那些深居后宫的嫔妃们想必没时间感受枯燥乏闷的后宫生活吧,光是出了寝宫,或是请安、或是面圣,就要走上小半日,回了宫还得忙着让丫鬟按摩揉脚,这不,一日就能如此简单地混过去了。

原来,各朝各代将皇宫修砌地如此庞大,是有这个用意的……

“格格随奴婢来,太后正在更衣,请格格先在偏殿稍等片刻。”在门口约莫立了一刻钟光景,方等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紫鸢出来相迎。

好在槿玺满脑子正在YY历朝历代的后宫,倒也没觉得久等。

敛下杂七杂八的心绪,槿玺忙福身行礼,“谢谢姐姐。槿玺第一次入宫侍奉,若是哪里不合规矩,万望姐姐提点。”所谓礼多人不怪,槿玺这番言论一出口,立即赢得了紫鸢的好感。

“格格这是哪里话,太后呀,可是盼了格格好久了,这不。今个儿刚过寅时就醒了,等到卯时还未见格格来,身子乏得撑不住了才不甚情愿地躺下小憩,这不,一听到外间通报说格格来了,太后就立即起身要见格格呢,”

紫鸢自然地牵起槿玺的小手,往太后的寝殿走去,趁槿玺没注意,朝领槿玺前来的乾清宫大宫女青妍眨眨眼,青妍也回了她一记神秘莫测的笑意。。随后转身回乾清宫复秉。

槿玺一听暗自咂舌。倘若这宫女的话是真的,那太后对自己的希冀也忒大了。

希冀越大,压力越大……

意味着,麻烦也越大……

立在偏殿等了约莫半刻钟,就听一道和蔼的柔美嗓音从门口传来,“费扬古家的大闺女,哀家让你久等了。”

槿玺抬眼扫到门口进来的人影,结合她的话。立即双膝下跪,给皇太后行礼请安:“臣女槿玺拜见太后!祝太后凤体金安!”

“好好好!赶紧起来!自从皇上说了你要来慈仁宫陪哀家,哀家就开始日日盼你来了,哈哈……这下呀,咱们慈仁宫可就热闹了。”太后连连摆手,示意槿玺起身。在紫鸢的搀扶下。坐到上首位后,朝槿玺招招手,“来,让哀家好生瞧瞧你。听宜妃说,你额娘可是个大美人呢。费扬古这个鲁将倒是有个福的……”

槿玺依言,乖巧地走到太后跟前。低敛眉眼,轻抿­唇­而笑地任由太后点评。心底则一个劲地自我催眠:将太后当做自家­奶­­奶­看待,承欢于其膝下,日子应该会好挨些吧?

“啧啧……真真是个可人的丫头呢!来,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可别嫌弃哀家的眼光。”太后笑着拍拍槿玺的小手,随即从自个儿手腕上摘下一只通体碧莹的镯子,塞到槿玺手里。

“不……太后,这个槿玺不能收,这太贵重了!又是太后的随身之物,槿玺无论如何不能收!”槿玺一眼扫到这只镯子的品相,不由心下大震,祖母绿级别的翡翠手镯唉……她相信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假造的翡翠,就算有,至少这皇宫后院里是不可能存有假货的,。老天,这要是搁到现代,那得值多少钱呀!

努力撇去脑海里关于这只祖母绿翡翠镯的YY,将心神收回现下,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清晰地浮现心头:得失平衡论。。得的多,压力大,相对失去的也多……

她与太后,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算太后对她印象再好,也不至于值当她拿出如此贵重的物品赠与自己……

“傻丫头!谁受了赏不是满心欢喜的,你这个样子,哀家真会以为这个镯子是洪水猛兽呢!哈哈……莫不是你额娘在你入宫前,教导你别收任何赏赐了吧?真是个傻孩子!心眼儿实得很!不过,哀家喜欢!所以呀,你一定得收下,不收就是不给哀家面子!”

此言一出,槿玺也颇感无奈,不给太后面子?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多谢太后恩赏!”槿玺将手中的镯子,小心翼翼地收入贴身的荷包内。

“你们瞧瞧这丫头,真是个讨人欢喜的。不过就哀家一件过时的首饰,还如此重视,将之视作宝物般收藏……”太后见槿玺的举动,忍不住大笑起来。身边几个捶背捏肩倒茶水的大宫女们,也忍不住抿嘴低笑。

槿玺听太后此言,忍不住腹诽:太后啊,您老人家要是知道后世对祖母绿翡翠镯的估价与评议,必定比我还小心翼翼呢!

“奴婢瞧着槿玺格格这荷包绣得真漂亮,足以与霍三娘绣出来的相媲美了。”眼尖的紫鸢笑着赞道。

“姐姐若是喜欢,槿玺这里还有几个新的,本就是带来送与各位姐姐的,万望姐姐们别嫌弃才好。”槿玺一听,忙打开搁在桌案上的包袱,里头有一包就是准备赠人的伴手礼,荷包、­精­油,以及让白晋从法国代买来的几瓶迷你瓶装的淡雅香水。

“哇!这不是已经风靡京城许久的香薰坊花蜜­精­油吗?据说价钱贵着呢,”心直口快的紫霞,一见十来瓶­精­致馨香的香薰­精­油,忍不住掩嘴惊呼。

“噢?这­精­油可有什么好用?”太后也被带动了好奇心,接过紫鸢递上来的薰衣草­精­油笑眯眯地问道。

“秉太后,这每种­精­油的功效各不相同。拿太后手里这瓶薰衣草­精­油来说吧,若是睡前滴一滴在烛台里,可以助人睡眠。”

听槿玺这么一解释,太后来了­精­神,“真这么好用?”

“当然也要视各人情况而定,失眠症状厉害的,得用上几晚才能见效。若是轻度失眠,一滴就能助人好眠了。”槿玺笑着解释,一提起她这些­精­油,她就忘却了要在太后跟前装乖巧文静。

“太后,这下,您可好好安睡了,奴婢相信槿玺格格的话。前阵子听惠妃娘娘身边的彩琳说,大阿哥买了这种­精­油赠与她,治好了惠妃娘娘的失眠,那时奴婢还不信。早知道真是­精­油的效用,奴婢早就出宫买去了。”紫鸢一听,连连赞同地接话。

“成,咱们今晚上就试试,若真是好用,改日再去买些来。丫头,若是治好了哀家的失眠,你可是大功一件哪!好好想想,届时要什么赏赐,哀家一定允了你。”太后一听,自己二十多年的失眠之症能得以治愈,高兴地过槿玺如是说道。

“太后刚还赏了槿玺一只贵重的镯子,槿玺都还没从欣喜中回神呢,哪里还能想出其他的来。”槿玺赶紧婉拒,开玩笑,就算将蜜语香薰坊整个地奉送给太后,也不敌祖母绿翡翠镯的九一毛。她可不想再受其他赏赐了。

“哈哈,瞧瞧,这话说的,好似哀家赏了她一个镯子,就能任由哀家予取予求了!”太后闻言,再度爽朗大笑。

太后,您这话说的,真是忒入理了。槿玺咧嘴一笑,心下腹诽。

………………

“太后可是睡了?今个儿知晓槿玺格格要来,着实兴奋了,以往身子再乏,也得花上好久方能入睡呢。”紫霞见紫鸢从室内出来,知晓是太后睡下了,语带笑意地说道。

“是呀,想那费扬古将军家的格格倒真是个妙人儿,逗得太后大笑了不知几回,咱们呀,这下也能宽宽心了,太后一高兴,身子也能利索不少。”紫鸢喝了杯茶,索­性­与紫霞挤在茶水间里唠起嗑来。太后房里有紫露看着,她们也不担心。

“不过,九岁就能绣出那么­精­湛的绣面,着实了得,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在上头。”紫霞提起槿玺赠与她们的荷包,忍不住再度赞道。

“是呀,瞧着那针脚真比霍三娘的绣技还厉害。这下,腊八的绣龙赛,慈仁宫不愁没人出赛了。”紫鸢眼眸一亮,扬­唇­笑道。

“呀!真的呢,本还想着退赛得了,去参与也净丢太后的脸。如今倒是有了个现成的好人选!”紫霞一听,也双目发光,喜滋滋地点头赞同紫鸢的提议。

“不过,也不知太后老人家肯不肯让她参加,毕竟也是将军之女,混在咱们一对丫鬟堆里,没得丢她的身份。”

“这有什么!想咱们也是出自名门大家的闺秀,只是入宫做了宫女,她若参与小选,一半的几率是与咱们一样的。你没听说吗,费扬古将军是顺治帝那会儿入了包衣佐领的。”

“真的?我还以为她是八旗闺秀呢,原来是上三旗包衣秀女?”

“不过,也听人说了,皇上对费扬古将军一直不错,当年征战沙场,得亏了将军,否则,皇上许是……”

“嘘……越说越没边儿了。皇上也是咱们能碎嘴的?!不聊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间的菜­色­。对了,槿玺格格也歇下了吧?若是没有,最好能教教咱们­精­油的用法……嘻嘻……”

[正文 070 上岗慈仁宫(下)]

“皇额娘,那小丫头在这里没惹您气着吧?”初冬时节的某日,康熙前来慈仁宫请安,一想到费扬古家那个伶俐的小丫头已经入宫已经有三个半月了,也没听太后有任何抱怨的迹象,反倒越活越年轻开朗,心下已经隐隐确信应该是那丫头的功劳。。

“皇上这是哪里话!那丫头乖巧懂事,懂得又多,慈仁宫啊,好多年没有这么热闹开心了……哀家呀,巴不得她日日陪在身边呢。”太后哄着手炉,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与康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槿玺在慈仁宫三个多月来的种种事迹。

“哀家的老毛病皇上也是知晓的,失眠二十多年了,已经不希冀能治愈了。这不,听了丫头的建议,每日清晨倒梳头百下,晚上睡前顺梳头百下,再燃着那什么香薰灯,已经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

“哦?这么说,皇额娘的失眠症可是痊愈了?”康熙闻言惊喜不已。

“也不敢保证说是痊愈。不过听丫头话里的意思,早晚上各梳头百下,每日坚持,不仅可以缓解失眠症状,还能治疗偏头痛。哀家呀,每逢冬季来临就要犯的头疼脚痛,今年好似没再发作了,当然了,那丫头每晚上都拿­精­油给哀家泡脚,足足要泡上大半个时辰,泡完后,整个人舒爽暖和,擦­干­后立即上榻就寝,一夜都不会觉得脚冻。”

“这法子倒是不错,与刘太医的‘通全身之经络’有一脉相承之理。”康熙赞赏地点点头。他也隐隐有些心动,要不今晚上也去试试?

“皇上英明,那丫头也说了,脚底经络可以通全身,把全脉,脚底通则全身通,通则不痛。”

“通则不痛?呵呵……小丫头年纪不大,说得话倒是极有几分蕴理。”康熙闻言,稍稍一愣,随即抚须大笑。

“皇额娘这里可还有其他什么趣事儿?让朕也乐乐。。”康熙索­性­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像听人说书似的,准备继续乐会儿。

“趣事儿多了。胤禛领着几个小阿哥,也常来与槿玺那丫头斗嘴,丫头口齿伶俐。可也挡不住几个小的恶意捉弄,哀家生怕她受委屈,本想出面叮嘱几句,孰料,那丫头丝毫不畏惧。有一回,胤禟命小太监捉来了一堆的虫子捉弄她,她反过来将虫子炖入蛋羹,还说这虫子的营养丰富。吃了可以抽竿长个,当场气得身高不足其他兄弟的禟儿涨红着脸嚎啕大哭。啧啧,那场面,哀家也是第一回瞧见。本以为这下禟儿与槿玺的梁子结大了。殊不知,那丫头转身又笑眯眯地捧出一个颇可爱的点心,叫什么­奶­油蛋糕。上头还题了“对不起”三个字,胤禟毕竟是个男孩儿,记仇不隔夜,见槿玺主动求和。也不与她着恼了,自那之后。几个小的过来,都不再明里暗里地欺负捉弄她了。反倒比与哀家的关系还融洽呢。”

太后说得开心,康熙听得有趣,想不到自小霸道蛮横的禟儿也会有这么一天。

“皇额娘这里日日犹如除夕般热闹,听得朕心里直痒痒,恨不得也来住上几日,瞧瞧几个小的如何斗智斗勇。哈哈……”

“皇上想见槿玺那丫头还不简单,腊八的绣龙大赛,她可是代表咱们慈仁宫出席的绣娘哦。”太后神秘地压低嗓子透露这个消息。

“哦?那丫头竟然乐意与一群丫鬟婆子们一道参与比赛?”康熙闻言讶然地挑挑眉,绣龙大赛举行不止一年两年了,而是自顺治帝登基就开始的不成文比赛。

组织各宫各殿的丫鬟婆子,在一条长达九十九米、宽九米的横幅上绣龙,每宫出一至三人,在各自的区域内绣龙,根据完成的时间和绣品质量,来评定名次。第一名者,可以向当今圣上讨一个要求,但凡是合理范围内,都能实现。其余前十名者,赏银十至五十两不等。

往年每届夺冠者,都是织衣殿里的霍三娘。。霍家历代是皇宫里的御用绣工,从康熙继位起,他就没见霍家脱落过一届桂冠之称。

“紫霞与那丫头打赌,猜慈仁宫里谁的针线活儿又快又好,输了要参加腊八节的绣龙赛,赢了可以进偏殿那间大书房。”

“结果呢?”

“当然是那丫头输咯,她才来几日啊,紫霞可是慈仁宫的老宫女了。这种赌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预谋的。紫霞她们几个,是希望丫头代表她们参加腊八的绣龙大赛。皇上肯定不知道吧?那丫头的绣技着实厉害,以哀家看,那霍三娘的绣工也不及她。听丫头说,教她女红的,是太皇太后宫里出去的邢嬷嬷?可哀家怎么不记得邢嬷嬷的绣工如此了得了?还是邢嬷嬷当年是有留一手的?好个‘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呵呵……”

“皇额娘说得可真是费扬古家的大格格?哈哈!真真是个妙人儿啊!”康熙听完太后的描述,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此看来,朕倒是期待起腊八那日的绣龙大赛了。希望那丫头可以一举夺魁,朕可是许久不曾见过霍三娘惊诧的表情了。”康熙笑眉弯弯,饮下一杯暖人脾胃的姜汁­奶­茶,据说是出自那个丫头的手艺。

堪称绣娘之最的霍三娘,年逾三十,一辈子不打算嫁人,成日窝在纺织殿里研究绣技织法。从二十五岁那年开始,胜出霍家上代主事,随后一连六届在绣龙大赛上夺冠,康熙看她都已经没有获胜的喜悦之情了。除了第一次,她要求次年随驾出塞避暑,之后的每年,她索­性­将赢得的要求一一兑现成纹银百两。若是今年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娃儿一举超越,康熙相信她的表情绝对比往年来得­精­彩纷呈。

………………

“怎么了?躲在这里做什么?太后她老人家为难你了?”胤禛刚进偏殿书房,就见槿玺蹲在角落里画圈圈,不免好奇地笑问。

“你走路怎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后她老人家疼我都来不及,哪里会为难我。我这不正在为腊八的绣龙大赛描绣样嘛。”槿玺被吓得直抚胸口,没好气地解答胤禛的疑问。

”描绣样?还得蹲地上?冻不冻手?”胤禛也学她蹲下,看她拿着一个碳片在一张硕大的粗纸板上涂涂抹抹。小手已经冻得红通通的了。

“想描个与比赛时一般大的绣样出来,然后铭记于心,比赛时也好加快描绣样的速度。我绣工虽不弱,可经验不足啊,若是一上场就被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能落笔下针啊。”

“呵呵……爷还真未见识过你的胆儿小的模样呢?若真那样,那也值了。”

“喂,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有这么说一淑女的吗?”槿玺不客气地拿着碳笔朝胤禛脸上画去。却不想被他一把握在手里,连同她的冰冷小手。

“我说,先暖暖手吧。老这么冻着,回头当心冻病了。”边说,边着她往隔壁的正堂走去,偏殿书房没有起碳火,呆久了会觉得寒风刺骨地冷。

“既然想在书房画,就让丫鬟们起个碳盆子嘛。”

“我也不过是个小丫鬟,哪里还有让旁人伺候我的道理。还有啊,你快快松手,这么着我像什么样子,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儿,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你的名声……”

“闭上你聒噪的嘴,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胤禛没好气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额头上赏了个爆栗子。示意她的话太多了。

槿玺悻悻地瞪着他的背,做了个鬼脸,心下暗道:古人不是最铭记’男女授受不亲’吗?怎的搁他身上,就全然无效了?

“发什么呆?暖了手后,赶紧去厨房做几道拿手小菜吧。”

“咦?你要留在这里用膳?就说嘛,你平白无故哪里会如此关心我的手了,原来是有预谋的——”槿玺拖着长音朝胤禛努努鼻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我,我往常留在这里用膳,哪次特地要求你下厨了?皇阿玛正在太后那坐着聊天呢,刚传了话要陪着太后用了午膳再离开,你若是想在年前顺利回家过个自由大年,就表现得好些。”

胤禛忍不住揉揉槿玺的发顶,入了宫,她也学会梳宫女的旗头。除了年纪小些,凹凸部位还不甚明显,其余方面,已经俨然像个久居宫内的女子了。应该说,这个丫头的模仿与学习能力很强。

他应该早做打算了。免得皇阿玛一时脑热,真将她指给了其他宗室子弟做福晋。

槿玺一听,恍然了悟,连忙点头去厨房忙碌了。都快腊八了,皇上竟然连一道旨意也没下,莫不是真要她留在宫里过年?过完后继续陪着太后她老人家过日子?

陪太后她是没什么意见啦。可总不能长年不回家不是?

她好想抱抱家里那个小包子,四个月不见,不晓得有没有更加肥嘟嘟?她也想念便宜爹娘和双胞兄长。相与四年,已习惯他们的呵护,也想对他们关心。

她也惦记死那几家铺子。虽然听胤禛说,越逢大年,生意越发兴隆。现下一日所赚的银两,几乎可抵往日一月的营生了。

顺天府的蜜语基地也很顺利,每月进京的马车,带来的消息,只好不坏。

可是,她真的好想回去看看啊!光听不见,犹如望梅止渴,真正是解不了渴的。

[正文 071 绣龙赛]

“丫头,比赛嘛,重在参与,尽力就好,胜败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慈仁宫啊,届届参加,年年落空,不也过得很安乐嘛!”

腊八这日早上,太后喝着槿玺一大早炖的新式腊八粥,笑呵呵地宽慰槿玺。

她昨日准备了两种腊八粥的材料,咸甜各一。太后吃惯了甜味腊八粥,一尝这咸味腊八粥,觉得味道奇好,一连喝了两碗,还秉着有好东西必定与儿子分享的道理,命丫鬟即刻送了一份去乾清宫。

“太后放心,槿玺从来没见过这绣龙大赛,据姐姐们说场面可壮观了。这回就当是槿玺练练胆儿,说不定,下次参加就能临危不乱地给太后捧个大奖回来了。”

“哈哈,你这丫头的论调倒是实在。成,待会儿呀,哀家也去看你比赛,给你加油去。”

“谢太后赏脸,。不过,听紫霞姐姐说,大赛要从辰时三刻,一直比到下午申时,足足要好几个时辰,太后若是高兴,只需在槿玺上场那会儿露个脸就成了。槿玺可不想绣着的时候一颗心全系在太后身上,结果捞个末奖回来哦。嘻嘻……”

听说绣龙大赛的现场设在御花园附近的半敞式宴会厅,故而不可能起碳盆子。何况,参与比赛的都是各宫宫女或是如她这般的臣子之女,服务设施不可能面面俱到。槿玺担心太后外出时间太久,冻了或乏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呵呵……你们瞧瞧,这丫头啊,即使是劝哀家要好生休息,也要变着法子。举高踩低地说……”太后岂会听不出槿玺话里的意思,随即朝身边几个贴身宫女们笑说道。紫鸢紫霞几人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行了,别如此表情瞅着哀家,哀家答应你,今个儿日头好,就当是散步四下走走,觉得乏了就立即回来休息。。你呀,就好生打扮去吧,时辰也快到了,紫霞。等下你领着格格先过去。”

紫霞福身领命,槿玺也依言退下,来到自己住的偏殿,喝完属于自己份的咸味腊八粥后,就打理起比赛用的针线包来。

“槿玺——槿玺——”九阿哥胤禟一路小跑地旋进偏殿正堂,“快走,晚了你会迟到。”说罢,过槿玺就往外跑。

“唉!九阿哥——您……您这是要带槿玺去哪里?紫霞姐姐待会就要领我去赛场……”哇咧!一个小她两岁的男娃儿。劲道竟然这般大。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挣开,这时,两人已经快跑出慈仁宫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爷想带你去秘密基地,送你个平安符也不成吗?”胤禟狠狠瞪了瞪槿玺,待缓平粗喘的气息后,见四下无人。从袖袋掏出一只金丝绣纹的红­色­小囊,硬塞到槿玺手里,“最好是贴身带着,是爷从福塔寺求来的……咳……听额娘说。这个可以保人平安,助人心想事成。”

“九阿哥?……”槿玺抬眼看看胤禟。复又低头看看躺在手心的香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容不得她多想,因为紫霞的呼唤声已从身后传来,“格格,格格……您忘了针线包,等等奴婢……”

“爷先走了,待会儿好好比,别给太后她老人家丢脸,知道吗?”胤禟退后一步,朝槿玺挥挥手,咧嘴笑着跑了开去。

留下槿玺蹙眉低敛,瞪着平安香囊愣了片刻后,见依然理不清怪异的思绪,只好先将香囊收入了怀中,回头笑盈盈地对上迎面匆忙跑来的紫霞,“紫霞姐姐慢慢来,不用急。”

待两人说笑着走出慈仁宫,不紧不慢地朝御花园方向走去。。胤禛立在慈仁宫门外一棵巨大的古槐树后,敛眉低思:原来,胤禟对槿玺也存有别样心思呢。也是,依他混世小魔王的­性­子,怎会突然对槿玺改了态度。太后他们是认为槿玺拿点心收买了他们几个小的,殊不知,原来是胤禟他……

真是个小祸水!一想到那丫头至今尚未满十岁,就吸引了自己和胤禟,若是等她年满十三岁论及婚嫁,谁知道还会冒出哪些对手来与自己争抢?

思及此,胤禛苦笑着摇摇头,慢悠悠地踱入慈仁宫,往太后居住的主殿行去。无论如何,他要“先下手为强”!

………………

“本届绣龙大赛经各宫主子公正评审,已选出排名前十的绣娘。名单如下:第一名,纺织殿霍三娘;第二名,慈仁宫乌喇那.槿玺,第三名……”

“想不到那霍三娘真真厉害,依然独霸鳌头……”宜妃侧过身子,与坐她旁边的德妃笑说道:“妹妹听禟儿说,费扬古将军家的大格格,绣工着实了得,没想到,与霍三娘一比,还是弱了些。”

“霍三娘是霍家历朝历代以来,绣技最杰出的绣娘,五岁就开始研习绣技,素来孜孜不倦,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绣龄,岂会败于一届名不见经传的小娃儿,”德妃反驳时的神情甚是不屑。

虽然,在槿玺刚入慈仁宫的头几天,就由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紫鸢领着,到各宫妃嫔处见了礼。包括德妃在内的一­干­后宫妃嫔也都陆续尝过出自槿玺之手的新式点心、收过槿玺研制出来的胭脂花膏与简易香熏。可自打听说禛儿与那个女娃儿走得极近,德妃的心里就没来由得对槿玺的印象,自动自发地降低了几分。

她虽有了小十四,可内心对长子胤禛的渴望,并没有因小十四的出生而有所改变。

本以为佟皇后过世后,胤禛会对自己亲近些。然而,事实上,她与胤禛的呣子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增进。特别是她有了小十四,胤禛又经常往宫外跑,两人的关系越发生疏。

她晓得,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槿玺头上,对那丫头不公平,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

她是胤禛的母亲,她才是有资格得见儿子欢颜笑语的人。而不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人,且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嫉妒不已。

“妹妹与槿玺那丫头的额娘是闺中时的密友,如今,好友女儿入宫,妹妹自是要看顾着点的。”宜妃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随即朝身后的大宫女彤瑶吩咐道:“一会儿去库房挑些适宜玺格格带的首饰,送去慈仁宫,就说是本宫贺喜槿玺格格喜获好名次。”

彤瑶笑着应下:“是。奴婢回去就办。”

她身为宜妃身边的大宫女,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对慈仁宫那位槿玺格格是多么的关心体贴。就连素爱调皮捣蛋的九阿哥,也对槿玺格格关照有加,三番两次要求下头的人儿对槿玺格格恭敬尊重。

德妃自然不知道宜妃呣子俩平素对槿玺的态度,还道她这是在自己跟前显摆呢,也学着宜妃的语气,朝身后的香琴吩咐道:“既然妹妹这么大方,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落人于后不是?香琴,一会儿,将本宫最喜欢的龙凤戏珠镯赠与慈仁宫的槿玺格格。”

女人心,一旦由着妒意滋长丛生,很难恢复清明的理智。

“是。”香琴无奈应下。但愿自家主子回头不会后悔才好。毕竟,那只雕有龙凤戏珠的白玉镯,可是娘娘的陪嫁之物呢。虽然玉质算不上最珍贵,可胜在雕工极好,连皇上都赞过不止一次呢。

“龙凤戏珠镯?姐姐说得莫不是深得皇上眼缘的那只白玉镯吧?那不是姐姐的嫁妆吗?真舍得赠与那小丫头?依妹妹说,姐姐还是选些不甚名贵的小物件表表心意就好。那丫头的­性­子与她娘一个模样,不喜欢受人大礼。”

“妹妹这是什么话,再珍贵也不过是只普通的白玉镯,甚至比不过妹妹手上的小物件。”德妃佯装大方地接了话。宜妃越是劝她别送,她就越要送。不过就是只雕工­精­致的白玉镯罢了,她若真收回原话不送出去,那么,传遍整个后宫,排名最小器的,非她德妃莫属了。

宜妃敛下眼底促狭的笑意,故作感动的赞道:“姐姐能这般喜欢槿玺那丫头,妹妹真替她高兴。有机会儿,让那丫头也替咱们拾掇些泡澡、泡足的香料。据说,太后她老人家有了小丫头尽心尽力的伺候,身子骨好了不少。往年逢冬就发、连刘太医都没辙的腿痛病也缓解了不少。”

“这倒是。本宫也听说了,太后的失眠症已经治愈了。没想到,泡泡足、泡泡澡就能治愈病症,刘太医这些御医们可就要闲置发霉咯。”德妃虽然也甚感兴趣,可言里却透着满满的讽刺味儿。

“姐姐这是哪里话,有些病症可以通过理疗治愈,有些则需要大夫对症下药。姐姐这么说,岂不是变相嘲讽妹妹不学无术吗?”入宫十数载,宜妃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与敏容相与时极好说话的人儿,话里行间均是满满的呛味儿,当然,说话时候的表情依然华贵有度,远远看去,还道是两人在谈笑风生、聊着什么趣事儿呢。只有两人身后立着的大宫女,才知晓两人和乐的表相之下,就差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

[正文 072 赏赐与礼物]

“你就是太后身边的槿玺格格吧?”霍三娘笑盈盈地来到正在收拾针线包的槿玺身边,。。

“是。您就是霍三娘吧?久仰大名!”槿玺抬头,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女子正是适才与她一较高下的纺织殿首席绣娘霍三娘。也报以一记灿烂的笑容。

“格格赞誉了。格格如此年纪便得一手好绣工,三娘赢之有愧。”

“霍姐姐此言重矣,槿玺过了大年就十岁了,可槿玺知道,霍姐姐五岁学会刺绣,六岁就上绣龙大赛,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槿玺这是向霍姐姐靠拢学习呢。”

“呵呵……你这丫头,嘴儿倒挺甜。害得三娘准备的一肚子刻薄话都出不了口了。”霍三娘闻言,忍不住抿­唇­而笑。

“那是霍姐姐看得起槿玺。不忍心朝槿玺吐槽嘛。”槿玺也咧嘴一笑,霍三娘的爽朗­性­子,她喜欢。所谓“英雄惜英雄”,她与霍三娘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是,此刻谁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从竞争对手逐步升级为贴心知己。

这也算是槿玺参加此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绣龙大赛的最大收获吧。

至于其他收获,自然是各宫各殿纷至沓来的赏赐了。

首先是康熙遣人从乾清宫送来的赏赐:宫廷御制针线包一套。其中,粗细不一的九十九枚纯金打造的绣花针一副,各­色­上好丝线一筐,碧玉护指环一枚,银质剪子一把……

看得槿玺咂舌不已。关键是,这套针线包,她哪敢拿出来真当针使啊。

紧随康熙而来的赏赐,是延禧宫的宜妃遣了身畔的大宫女彤瑶亲自送来的极适槿玺戴用的珠玉首饰

九件式全套一副。

永和宫的德妃也不甘示弱。遣了身侧的大宫女香琴送来深得德妃喜爱的白玉镯一只,上头雕琢的龙凤戏珠,­精­湛到让太后也赞叹不绝。

钟粹宫的荣妃和翎坤宫的惠妃也相继遣了贴身宫女送来丰厚赏赐。还有其他各殿的妃嫔、贵人……

总之,槿玺所居的偏殿正堂大圆桌,眨眼间就摆满了来自各宫的贵重赏赐。摆不下的,还延伸至了书房的桌案,。

“呵呵……怎么?丫头这就看傻眼了啊?哀家的赏还没下呢。。可还有空地儿?”太后由紫鸢搀着迈进了槿玺的偏殿,笑盈盈地打趣道。

“太后,您怎么来了?槿玺刚回来,这不还没来得及生碳盆子呢,您可别冻着了。”槿玺见太后她老人家来了清冷的偏殿。忙上前搀扶。

“哀家好奇,想来瞧瞧她们都赏了哪些玩意儿给丫头。哀家也好挑些丫头还没得的赏赐下。”

“太后,槿玺哪里还敢收您老人家的赏呢。这些……”槿玺指指桌案上的赏赐,为难地向太后讨教法子:“槿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了?太后,您得教教槿玺才行。槿玺参加这场比赛,完全出于好奇。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况且,槿玺也不过就得了个第二。霍三娘年年第一,也没有这般大张旗鼓,槿玺可不敢收下这么多贵重的赏赐……太后,槿玺正想着该如何送回去,才不会让各宫的主子觉得槿玺不识好歹呢?……”槿玺边说,边皱紧了小脸。苦苦思索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可爱的包子,惹得太后一阵好笑。

“这些赏赐,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你这丫头倒好。净想着如何退回去……”太后话虽如此说,心下对槿玺确是赞赏有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聪慧识体,得了奖不拽头。受了赏不翘尾,确实是个聪明实诚的可人儿。

“太后这话没错啊。美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这些赏赐,槿玺当然也很喜欢啊。可是,喜欢不代表就可以收下。”槿玺认真地看着太后,说着自己的意见。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岂会不懂。虽然,这些赏赐并不是和氏璧。可是,加起来的荣耀就是了。她可不想尚未成年就成为后宫的出头鸟。届时,她的宫女生涯可还怎么混啊?

“你这话说得极是。哀家很是欣慰。哀家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倒还不曾见过像你这么头脑清明的小丫头。唉,很多人是不懂这个道理,个别人懂虽懂矣,却不见得能做到……成,这样吧,皇上的赏赐你就收下,当年霍三娘第一次参加绣龙大赛也得过一套。皇上这是在激励你们呢。丫头绣技出­色­,受之无愧。至于其他各宫送来的赏,就由哀家出面,将这些都退回去……唔,就说咱们玺儿丫头尚未及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若是有心,下回就添到丫头的妆礼上去。哈哈,丫头认为哀家的主意可好?”

槿玺从太后解构康熙的赏赐开始,连连点头同意太后的意见,直至最后,太后说到添妆礼时,方才无奈地失笑,不由得跺脚装羞:“太后!”

“哈哈,小丫头这是害羞了?”太后爽朗一笑,抬抬手,示意紫鸢照她方才的话立即着手去做。。这厢,又命紫露端来一个紫檀木盒,“来,丫头,哀家的赏,你无论如何要收下。你这次出赛,可是代表咱们慈仁宫去的,得了奖,哀家自是要赏你。换作其他人去也一样。所以,哀家的赏,你推不得。”

“可是太后……”槿玺呐呐地想要开口解释,那只祖母绿的镯子,足够抵得过全部的赏赐了。

“唉!你这丫头想说什么,哀家自然知道。那镯子,是哀家疼你赠你的,与这回或下回的赏赐,再无关系。别总提起,当心哀家不高兴。”

槿玺见太后如是说,也知道太后她纯粹将那镯子当普通礼物赠与自己,若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镯子,太后会觉得自己太过注重物品本身,而非她的心意。

如此一想,槿玺也想通了,莞尔一笑。坦然跪接下这个紫檀木盒子。只觉得手感沉甸甸的,却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里头装着的,可是哀家挑了许久才选中的礼物,相信你应该会喜欢。打开看看吧,看看哀家可有猜错?”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槿玺,示意她打开。

槿玺抿­唇­一笑,小心地掀起位于盒子侧面的铜扣,打开盒盖,方才发现太后这回赏她的,竟然是一份地契。

“太后!”槿玺诧异地看看躺在盒子里这份保存完好却明显是老旧的文契。又抬头望向太后,“这……”

“这还不是听紫鸢那丫头的提议,想给你个惊喜,特意找了个­精­致的木盒,可是哀家看着,你脸上好似只有惊没有喜啊?”太后笑着打趣。

槿玺顿时失笑,“太后,无论是哪里的地契,槿玺都不能要。不是槿玺不识好歹。而是,槿玺相信这块地对太后肯定意义深重。”

“哦?这又是猜的?”太后闻言,释然一笑,拍拍槿玺的手背,着她在身边的椅子坐下。

槿玺推脱不过,只得挨着太后坐下。“太后,这回呀,槿玺可不是猜的,是用眼睛看出来的。瞧。这文契保存得这般完好,连折横处都齐整划一。但是。看着这纸张,又像是经常打开在翻阅的。这说明呀。太后一定很重视这份文契。槿玺想,能得太后如此慎重对待的,这片地,不论大小、位置如何,都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它对太后的意义非凡。所以,槿玺无论如何不能收。”

说完这番话,连槿玺都想为自个儿拍手鼓掌了。简直就是一推断缜密的法证人员呀。她又多了一项谋生技能。

“啧啧……丫头,莫怪乎胤禛那孩子最喜欢与你聊天,原来呀,你的小脑袋瓜子是这么聪明,又藏着这么多内容!”太后哈哈一笑,继而感慨地点点头,“是啊,这份地契之所以得哀家珍藏,是因为,那是哀家的郭罗玛法赠与哀家的。当年,哀家入宫后,深居简出,连郭罗玛法过世也无法出宫探视,可郭罗玛法却一直惦记着哀家,还留下遗言,将这座距皇城最近的别院赠与了哀家。可惜,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还是这皇宫深院,一转眼,四十年都过去了,哀家却还没机会能去实地看看。早期的时候是不方便……如今,身子不利索倒是其次,最主要的,也怕触景伤情……今日,哀家将它转赠与你……”

说到这里,太后见槿玺又要急着起身,摆手婉拒,忙笑着制止道:”你先别急,听哀家细细说。哀家想过了。当年因为郭罗玛法将这座别院留给哀家,哀家几个表兄表弟甚是不开心,自然也不会留人照看……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即使它当年布置得再舒适奢华,想必也只余残垣颓壁了,所以,丫头,哀家希望你接了这座别院后,能替哀家完成一个心愿:将它重新建造起来,内堂布置得如何不重要,哀家只要一个条件,就是屋前屋后栽种竹子。哀家的郭罗玛法,生前最爱的就是竹子,总是拿竹子比喻谦谦君子。当年郭罗玛法买下这座别院时,已身患恶疾,之后住了没半年就过世了,哀家想,他必定还没来得及栽竹拓池……”

“太后……”槿玺见太后似乎陷入了回忆,生怕她思亲过甚,伤心伤神,忙出声询问。

“哀家没事。哀家听四阿哥说了你不少事,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哀家就把这片地交予你打理了。当然,除了竹子,哀家没有其他意见。只要你喜欢就放手去做。既然哀家将它赏了你,那它就是你的了……唉,拽在哀家手里,届时只能落得一个下场,那就是陪着哀家百年……哀家的私心并不希望这样……若是别院建成,哀家还健在,只要邀请哀家前去看看就好。”

“太后凤体康安,定会长命百岁。太后放心,槿玺定会极尽所能,将这座别院拾掇地别致又雅趣。到时,槿玺不仅要陪着太后前去参观,还要让画师随行,给太后做画,就在竹丛旁……”

“你这丫头,鬼灵­精­的,这别院连影子都还没呢,倒是先给哀家奉上甜汤了,这不明摆着想让哀家日夜期盼那一日早早到来吗?”

“嘻嘻……若真是那样,那槿玺的罪过可就大了。皇上啊,一定会以为槿玺给太后灌了**汤,还不止一碗哪。呵呵……”

“你这丫头,情绪再低落,也能被你哄得这般开心。得,哀家先回去小憩会儿。晚膳时你来陪哀家用膳吧。至于现下嘛,哀家早上就听四阿哥说等你比完赛就会过来找你,想必也该到了。呵呵……丫头,若胤禛那孩子送了你什么,回头可要与哀家分享分享哦。哀家呀,也要依着你的意思,心态放年轻,放年轻……呵呵,”太后大笑了几声,就由紫露搀扶着离开了偏殿。

槿玺恭送她离开后,不由得眨眨眼,心下腹诽:心态放年轻,并非说可以分享礼物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禛那家伙啥时候说要赠与她礼物了?

“又发什么呆?”正思忖着,就被不请自入的某人敲了记脑门,

“嘶……疼!别总赏我爆栗子。痛倒也罢了,搞不好还会变笨。”槿玺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太后说的那席话,忍不住问道:“你早上来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某人为了比赛跑得急匆匆的,哪里听得到爷的喊声。”胤禛随手了把椅子入座,把玩起康熙送与槿玺的那套金银打造的针线包套件。

“咦?你喊我我没听到吗?不可能啊,按理说我的反应还算敏捷,不可能会漏听哦。再说了,你的脾­性­我还不了解?你才不会出口喊人呢。真要叫住我,八成会飞奔上前截住我的路还差不多。”槿玺偏着脑袋细细分析起来,看得胤禛好笑不已。

“是,被你猜中了,我确实没喊你,不过看着你离开倒是真的。老实交代,临行前,胤禟那小子塞了什么东西给你?远远就见你们两人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

“喏,就是这个……他说是从福塔寺求来的平安香囊,具有心想事成功效。不过,结果证明,还算灵验。”槿玺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那只金丝红香囊,朝胤禛眼前晃了晃,不成想,被他一把截了去,“这么灵验?那借爷带几天。”

“喂……”这也行?槿玺不禁瞪大眸子,看着他堂而皇之地将香囊收入袖中。“喏,为了不让你说我贪拿你东西,这个送你。”胤禛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香囊,与胤禟送与她的那只有着九成九点九九九的相似度。

“这是什么?”

“平安香囊啊,爷从福塔寺求取来的。不过,还不知道是否灵验,就等你验证了。”

[正文 073 何首乌]

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康熙率军亲征葛尔丹,九月底方班师回朝。。虽然,此次远征葛尔丹,没有按预期那般,得以一举擒获葛尔丹,不过,随后从漠北传来”喀尔喀蒙古四部冰释前嫌、团结一统”的好消息,让康熙大为高兴,当即拍案传旨,要礼部盛办今年的除夕宫宴,且还要在宴席上宣布三件大喜之事。

此旨一下,礼部就迅速投入了宫宴的准备。至于其他各部,除了猜测皇上金口玉言所指的三大喜事所谓何事之外,都自觉地加班加点,以期赶在宫宴前能顺利完成各自的分内事。皇上说了,今年宫宴,喀尔喀蒙古四部的首领均要进宫赴宴,欢庆三日,年后延至正月初六方才复工。

故而,从十一月初开始,京城的春节气氛就早早开始洋溢了,无论是宫内宫外,还是大街小巷,都是一派洋洋喜气。

“看来,今年大伙儿可以过个丰收好年了。”槿玺核对完“果之语”的账簿,笑盈盈朝递上热茶的绕婵叹道:“皇上一开心,满朝文武就高兴。百官一高兴,咱们这些小本生意就兴隆。原本只想帮忙消耗梅山别院的鲜果子,孰料,‘果之语’的生意竟然这般红火!真是辛苦你们了。喏,这两个月好好­干­,赚得的利润给大伙儿发年终奖。”

“谢谢格格!奴婢这就将好消息告诉他们去。托格格的福,咱们呀,今年真能过个丰收大年了。嘻嘻……”绕婵一听槿玺宣布完这个奖励措施,高兴地就差没鼓掌欢跳。

“果之语”经过这几年的稳定发展,又先后将隔壁左右两间铺子收于翼下,将西点坊扩展至了三间标准铺面。

如今。“果之语”已在京城点心铺成功站稳了脚跟,但凡京城人士,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黄口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果之语”的响亮名头。。

即使初时确有不少不长眼的地痞流氓想来闹事,一看到铺子附近时常有侍卫衙差巡逻,心知这间铺子的主人,并非寻常百姓,也就不敢再起任何邪心歹念了。

铺面一扩展,人手自然要增加。

这两年。“果之语”已经从最初的刘婶与绕婵两人,断断续续地扩至十名员工。当然了,厨房依然由刘婶与绕婵全权负责。攸关配方一事,槿玺自然小心至上。余下八名员工,五名女工负责三间铺子的日常贩售与清洁布置。三名男工轮流跑梅山别院,负责小汤山到内城的鲜果、­鸡­蛋运输事宜,以及采买厨房所需的一切物资材料。

自从小汤山村民确信“果之语”对­鸡­蛋的需求那是源源不断,且每月固定两次。几乎是有多少,收多少。故而,村民们已经将养­鸡­一事当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重中之重。两年下来,“果之语”对小汤山村的贡献不少。至少极大缓解了村民的日常生活。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昂贵消费,如今偶尔奢侈一把也不会觉得割­肉­般疼痛了。也因此,村民们对于梅山别院这个能­干­的大小姐恭敬有加。每家每户但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梅山别院,托大管家转交槿玺。

故而,每月两次从小汤山返回的马车,除了当季的果子、收来的­鸡­蛋,还有来自村民们大包小包的心意。

槿玺劝了几次,让他们别再送东西给她。可村民们依然我行我素,但凡家里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就给槿玺送什么。

槿玺见状,无奈之余是满满的感动。为了回报那些村民,她也会三不五时地挑些”蜜语”香薰坊、“寻芳”布艺坊、“果之语”点心铺里多做的特­色­货品让伙计替她送给这些村民。

这一来二去的,两方的举动倒是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小汤山村民,成了槿玺在大清的又一处家人。

“格格,这些是昨个儿从小汤山带回来的。不知格格几时会来巡店,本想让虎子直接送去迎玺小楼的。奴婢检查过了,这次带来的物什,基本上都是炒货和麦芽糖做的米酥,很耐放的。哦,对了,这个……虎子说是东村的顾老汉从山里挖来的,说是一种草药,还说格格必定认识,硬要送给格格做年礼。”绕婵从后堂出来,手里提着一只大包袱,抖开一看,里头是各种炒货和酥糖,葵花子、花生、核桃、松子、小米酥、大米酥、高粱酥、荞麦酥……想必都是村民们准备的年货。

还拖来一只大布袋,里头是一个长约五十公分、重约二三十斤、表皮呈暗褐­色­的大块茎状物,槿玺眼前一亮,何首乌!且依其长度,还是一株有着百年之龄的何首乌!

她接过这根看上去很似巨番薯的中草药之王,喜笑颜开地朝绕婵点点头,“是个好东西。从我帐上划五十两银子给顾老汉送去。别让其他人瞧见了。顺便稍句话给他,就说下回若还得了这类草药,尽管送来,咱们都收。”

绕婵听自家格格如是说,点点头。这几年来,槿玺对她们这­干­小丫鬟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莫说托格格的福,几家铺子的生意都奇好,单论格格个人的能力,就让她们崇拜不已了。

“让虎子进来,替我将这个提到马车上去,我去趟南堂,下午没什么事,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消息就遣人送去迎玺小楼,。阿玛会根据轻重缓急遣人带话给我的。”

槿玺将何首乌搁回布袋,拍­干­净双手,慎重地朝绕婵吩咐道。

南堂,自她年初入宫就不曾来过了。这次,若不是太后体恤她思亲情切,特意恩典她出宫探望,想必她今年都来不了南堂一次。

“莫大叔!好久不见!”槿玺提着罗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眼里就只有莫大叔吗?”正从圣堂出来的胤禛,看到槿玺直率的动作,轻笑地问道。

“咦?你也在?”槿玺讶然愣在原地,看着胤禛走至她跟前,替她佛去头上的落叶,方才回神。

“爷来这里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胤禛笑答。

“那倒是。今年都快走至年末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呢。”槿玺轻叹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一旦入宫,哪还有自由可言。

“你在这里正好,待会儿与我说说别院的事儿吧。都快一年了,建得如何了?”槿玺见到他,就想到去年拜托他全权处理的有关太后赠与她的地契一事。

“你们两个孩子,一见面就聊个不停。外头风大,上楼去好好聊吧,大叔去厨房替你们煮壶热茶来,中午在这里用膳吗?”

“不麻烦大叔了,我答应额娘中午赶回家用膳。”槿玺连忙摆手婉拒。太后只给了她三日探亲假,还有不少事需要打理,只能将三餐时间留于家人交流。

“那成,大叔晓得你们忙,就不留你们了,喝杯茶暖暖身子。”莫林生理解地点点头,转而去厨房烧水煮茶去了。

“你也刚到不久?”槿玺见状,疑惑地转头看向胤禛。

“是呀,早上先去了茶馆,又去了金缕衣,前脚刚进圣堂,你后脚就到了,你猜,莫老会不会怀疑咱们是约好的?”胤禛说话的同时,笑睨了她一眼。

“有可能。怪不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古古怪怪的。”槿玺重重得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着他旋身走回马车,“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何首乌!”胤禛朝槿玺打开的布袋口里扫了一眼,肯定地答道。“看起来,怕是上百年的份龄了。怎么?又是你那些忠实的小汤山村民送来的?”

“猜的很准嘛!”槿玺笑着觑了他一眼,“我记得你说过,想办所中西合璧的大医馆,西药方面,洛克船长从欧洲代购,想必种类足够丰富。中药方面,之前只考虑从药贩子处收购,如今,顾老汉赠我这颗何首乌,让我突然想到,小汤山地貌湿热,想必适合不少草药生长。而且,那里因有前朝禁苑,又有不少本朝王公大臣的别院,外头的药农自不敢随意进山,而小汤山村的原住民,除了腿脚不甚便利的顾老汉外,其余人似乎也不甚懂药……”

“你的意思是,咱们自己聘药农进山采药?”胤禛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懂了槿玺的意思。

“还不够,不仅可以采天然草药,还能在山谷里种植草药。”槿玺眯眼一笑,讲出心中的打算。

“这个法子倒是真不错。丫头,你又帮我解决了一个问题。你说,要怎么感谢你?”胤禛扬­唇­一笑,余下的自不必槿玺多说,生为一个商人,他也已经心中有了盘算。

小汤山里,约莫三分之一的田产山头是他的私人产业,要建所药材培植基地还不简单。只是,此前,他一直等着洛克船长从欧洲将要带来的各种西药。关于中药一事,他还真没考虑得那么细。

不过,正如槿玺所言,既然有个天然的药材培育基地可用,为何不省钱?且还能照顾到小汤山的村民们,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正文 074 假设问题]

太后赠与槿玺的地,位于什刹海与积水潭之间,靠近德胜门的内城城北,。占地三亩。原有的宅邸果真已颓垣残壁,无法住人。

槿玺领了太后的懿旨后,就紧锣密鼓地忙开了。她负责设计欲建别院的风格布局。胤禛则负责找工匠。

待槿玺完成设计图,胤禛找齐各类工匠,备齐建宅材料。一过正月,一伙人就热火朝天地忙开了。

“此次出宫,虽然太后明着说是体恤我思亲之情,不过,她内心应该是希望我能去实地看看新建宅子的。最好还能画下来,带给她欣赏一番。我曾答应太后,待天气一回暖,就带她前去看看,兼做赏花、踏青,你说皇上会答应这个请求吗?”

在去什刹海的路上,槿玺支着下巴,望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赶集人群,忍不住朝胤禛问道。

“唔,这个可能­性­很小。你也知道,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当然了,有你这两年来的调理,她的腿病和偏头痛明显有了改善……皇阿玛可是相当器重你,如此看来,会应允你们出宫也是极有可能的。”

“问你就和没问一样。”槿玺听胤禛这么说,没好气地撇撇嘴,眼角扫到他手上的书册,忍不住抢过来翻看:“看什么这么认真?连路上时间都不放过。”

“你忘啦?我年前还有场考试,关系到年后的归属问题,不得不慎重。”见她依然一副困惑的模样,胤禛忍不住敲敲她的脑袋,为她解答:“过了年,我就十四岁了。喏,依大清惯例,年满十四岁的皇子,需要根据考绩,分配到六部担差挂职。”

“噢!”槿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可有想去的部门?”

“你可有合适的提议?”

“唔,我不过是一介待字闺中的女子,即便有什么提议,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还是不­干­扰你的思绪了。”槿玺耸耸肩,摇头推拒。开玩笑。人家那是皇子担差,她瞎凑什么热闹!

“那可不一定。说来听听!”胤禛合上书册,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期待地看着她。

“真想听?”

“当然。”

“唔,好吧,看在你如此求知若渴的份上,本格格我就勉为其难,为你分析一番咯。”槿玺拍拍双手,一本正经地朝胤禛建议道:“那。皇子日后该做什么,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古语有云,民为重,君为轻。又说,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我个人觉得,若是想做个一心为民、又为民心所向的好官。就是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每一两赋税的去处,也要明明白白使用每一个来自百姓缴纳的铜子。所以。最能反映民心项背的部门,就是……”

“户部?”胤禛似笑非笑地接过槿玺的推断。边鼓掌边由衷地赞道:“你若生为男儿身,必能造福大清子民。”

“别!我不过就随口说说。你也当随便听听就好,被别人听去了,还道我一介女子胆儿不小,竟敢在四阿哥跟前批驳官场是非。也是,六部的存在确实都很重要,否则,也不会经过千年,还能如此平衡地存在。所谓存在即是合理嘛。对不起,是小女子妄言了。”槿玺连忙合掌低首,佯装自责。

被胤禛好笑地拍下一记大掌,“得了,你是什么­性­子,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爷还不了解么。”

“哦?四阿哥真的了解槿玺吗?”槿玺好奇地眨眨眼,一脸兴味地盯着胤禛瞧。

胤禛意味深长地睥了她一眼,随即抬抬下巴,示意道:“到了,”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未落,马车的速度就缓了下来,槿玺连忙正襟危坐。。外人眼里,她依然是个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

过了年就十一岁了。小选事宜也将搬上台面,她所剩的自由时间真的不多了呢。

“思苑?你取的名儿?”看到宅院大门上悬挂着的扁额,槿玺回头问胤禛。

胤禛点点头:“嗯。这里既是太后追思亲人的地方,索­性­就直白些,相信太后一看到这个名儿也能回忆起往昔。故人、故土、故思……”

“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到时一一发现了,可别太惊讶才好。”胤禛意有所指地笑道。随即招来槿玺一记困惑又怪异的目光。立马笑笑岔开了话题,领着她往里走去,“基本上是按你出的设计图来建造的,不过,个别之处,工匠们与我商量后,做了适当的修改。”

“怪不得!我还想呢,我又不是专业人士,画的图稿竟然没有丝毫返工之处,正想自得一番呢。原来都是您暗地里替我摆平了呀。多谢!”槿玺闻言,连忙朝胤禛拱手致谢。

她画的设计图,虽然看上去很直观易懂,可有些地方,因她并没去过现场,只得根据地契上的方位平面图,大致猜测设计出来的,应该有不少不合理之处。正奇怪胤禛怎的从不拿这些来烦她,让她修改或是返工?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他在私下已经帮她搞定了。

“你不用如此自谦,你画的设计图很好,工匠们都说简洁易懂,还说日后也要求其他雇主按你这样的风格画图。”胤禛与她肩并肩,穿过一道花厅,指引她往内院走去。

“有这么夸张嘛?”槿玺抿­唇­一笑,摇头不信。

“爷从不打诳语,”胤禛也扬­唇­轻笑。他确实没打诳语,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是怎样的美好。

“你这句话本身就是诳语啦。”槿玺笑睨了他一眼,正欲继续打趣素来一本正经,今个儿却屡屡逗她畅怀大笑的四阿哥,却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全副心神。

潺潺的流水,绕院而淌。水榭旁,三三两两覆着或是青葱、或是紫曜的竹丛……

“紫竹?!这又是从哪儿找来的?”槿玺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奔至紫竹丛旁,回头朝胤禛莞尔一笑。绚丽的笑颜映衬着初冬的暖阳,竟然令人不由得目眩心迷。

胤禛也差点没被这记灿烂的笑颜迷惑心神,瞬间清醒后,禁不住摇头失笑,自己何时像个青春期的少年这般容易受迷惑了?

“紫竹是爷遣人特意从湘西一带运来的。还不知能否成活。其实,要在京城栽种竹子本就不易。竹子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它喜欢湿热稳定的环境。”

“可是你还是依从太后,替她了结了这个心愿。”槿玺点点头,她也曾听说北方的气候不适合栽种竹子。一来北方一入冬,就严寒地冻。二来,令人讨厌又畏惧的沙尘暴,虽然还至于像后世那般频发,可也不是没有。

竹子根系不坚,容易被风沙连根掀起。故而,北方鲜少见到大片的竹林。即使有,也只是院子角落散落的小丛,聊以慰藉罢了。

“错,爷只是在帮你。若是太后将这块地赠与了其他不相­干­的人,爷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去帮他(她)。”胤禛觑了她一眼,如实答道。突然很想看看她的反应。毕竟,距离除夕宫宴已经不到两个月了。

“四阿哥……”槿玺表情讶然,呐呐地低声唤道。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可是没道理呀。她的外在年龄才十岁,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一,若是搁在现代,那还是一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姑娘,搞不好连初潮都还没来呢。

一想到这里,槿玺忽然想到她在这个时代的初潮,似乎好没有任何要光顾的迹象。啧啧,连发育都还没开始的女娃儿,竟然也想学大人谈情说爱,委实太夸张了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是古代,是大清朝。这里的男婚女嫁都很早。譬如胤禛上头的那三个兄长,福晋、侧福晋什么的,基本上都齐了……太子虽然还未正式册封太子妃,可人选貌似已经定了,据说是石大人家的大格格。侧室,则早已不知有几房了。

啧啧,小小年纪,也不怕被掏空吗?

“又神游到哪儿去了?”胤禛见状,心知她又在胡思乱想神游天际了,不免好笑。

“咳……我……我刚想到那个……啥……你二哥不是过两年要娶石大人家的大格格为太子妃吗?他现在左拥右抱的,侧室都好几房了,没名分的通房丫鬟不知有多少……石大姑娘难道没任何意见么?”槿玺岔开话题,无意间竟让胤禛评判起了他那花心大萝卜似的太子二哥。

”石姑娘心中是什么意见,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爷倒是很想知道,若是石姑娘是你,你会做何感想?”狡诈的四阿哥,又将话题绕回了槿玺头上。

她腹诽加鄙视,却依然逃不过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命运。谁让她是臣女,而他是皇子呢!

“这就是身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难逃的命运啊。就算内心再不愿意,再想抵抗,也不得不如此。除非,无亲无故无牵无关无挂……”槿玺轻叹一声,朝胤禛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眉眼一弯,边说边朝前走去:“幸而我不是她。所以,上述假设全部无效。呵呵……”

胤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莞尔一笑,跟上她的步伐,继续陪着她探索起这座崭新的园子来。

[正文 075 后路]

康熙二十九年行至年尾时,一年往返法国一次的商船也抵达了威海港,不日内就将从欧洲代购回来的货品一一运送至了京城近郊的大仓库,。。

白晋鉴于法王授予的科学院院士,以及被康熙授予的神父等多重政治身份,不好直接出面接洽这些商事。故而,合作初期,白晋替胤禛引荐了法国商船的洛克船长后,后续一切事宜,皆是由胤禛直接找洛克船长沟通联系。

不过,必要时,胤禛也会邀上白晋一同至南堂商议。毕竟,他对法国及欧洲现下的流行元素把握不全,洛克船长的英语又带有极重的地方口音。

“想不到四皇子的英语如此地道。白晋佩服!”

“白大人过奖了。昔日南大人在时,私下与我甚是交好,受南大人提点,几年下来,胤禛的英文、数学皆有了长足进步……不过,也得亏两年前,白大人赠与我的字典,胤禛受益非浅。”胤禛坦荡一笑,将自己­精­湛的英语,坦然地归功到已故的南怀仁身上。

“四皇子对知识孜孜以求的­精­神,令白晋感动。有机会回法国,白晋一定告知法王,大清国能人百出,即便是忙碌的皇子,也会在业余时间苦学西方知识,相信法王一定会将四皇子的这一求知­精­神列为民众学习的好榜样。”白晋感慨地赞道。

“白大人这番话可折煞胤禛了,。”胤禛摇头笑道:“我学这些的初衷很简单,无非想将南大人与白大人故乡的先进知识,得用于大清国,造福四方百姓。无论是现下流行的日用品,还是治病救人的药品。又或者,能有效抵御外敌入侵的武器……”

“四皇子……”白晋愣了愣,方才意识到胤禛的言外之意。

“白大人,胤禛并非说笑。无论是南大人,还是白大人您,应该都能发现一个问题,咱们大清国的武器就是刀剑弯弓之类的冷兵器。。可我知道,白大人故乡的武器,可威风了。呵呵……希望有机会不仅能亲眼见识见识,也能传入大清。为我大清增添国力。”

“四皇子有这个雄心壮志,白晋一定鼎力相助。不过,武器的运送,条件苛刻不说,怕是还未上岸,就被皇上当做入侵者给缴卸了。”白晋一想到被严密封锁的港口,就忍不住摇头轻叹。

“这方面,我会说服皇阿玛。咱们大清国力虽强。可也要继续学习,不断引进先进技术,这样方能将大清打造地越来越强,你说呢白大人?”只要皇阿玛愿意引进武器,交与工部细细研究,不出几年。胤禛相信,大清也能研发出一批火力十足的新型枪械和炮弹。只可惜,康熙还不怎么相信外国的那些先进技术,他要说服康熙变革兵器。任重而道远啊。

“四皇子此言甚是,白晋自诩也去过不少国家。像大清国,确实堪称世界第一大国。国力昌盛,子民团结,实属少见的发达国家。不过,正如四皇子所言,这国力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说得好!不进则退!所以,白大人,这次返程,胤禛尚有一个请求,希望白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四皇子请说,只要白晋能力所在之范畴,必定鼎力而为。”

“不惜代价,替我造一所远程航船。”

“远程航船?”白晋愕然,原以为之前胤禛说了那么多关于武器一事,是希望他能从中帮忙,替他运些当下法国十分流行的火枪回来呢。结果是……

“白大人,胤禛确实想借鉴贵国的先进武器,不过,在未说服皇阿玛之前,胤禛是不会贸然行事的。毕竟,枪支弹药一事,关乎朝政,不是胤禛一个人能决定的。倒是远洋航船,胤禛早就想造一艘了。。一来,医馆若是开起来,药品的供应量必定需要不定期供给,能多艘商船运输,也好与洛克船长互为补给,一年能有两至三趟往返欧洲,货品需求上的压力就能缓解许多。”

“噢……呵呵,想不到四皇子的打算如此长远,是白晋小觑了。只不过,据白晋看来,大清国的造船技术也不差,四皇子愿意舍近求远,不远万里地前往法国造船吗?”白晋搔搔头,似乎很想不通。

“白大人果然对我大清了解的很通透,没错,造船技术,我相信大清子民拥有的经验与技能,并不见得比贵国差。可据胤禛私下得到的消息,贵国已经研制出了一种造船的新材料——百合钢,价格虽然昂贵,可造出来的船抵御外力攻击能能力,是普通船只的万倍。白大人,我的消息可有错误啊?”

胤禛挑眉看向白晋。他依稀记得,百合钢第一次出现于工业应用上,就是在十七世纪的法国造船厂。虽然不确信白晋对这一方面的信息了解多少,不过,凭他与洛克船长的交情,胤禛愿意赌一把。

“又是洛克与四皇子提起的吧?呵呵,那个嘴碎的家伙!没错,百合钢确实已经运用于造船业了。不过,第一艘试验品,也是三年前才完成的,时间验证上,远远不够大批量生产推广,四皇子真的如此信任鄙国技术?”

“当然,我从白大人带来的书籍中,发现一个有用的现象,那就是贵国的生产技术,已经非常强大了。胤禛愿意尝试。就当是赞助贵国的造船业吧。”

“承蒙四皇子如此看得起白晋,以及肯这般信任鄙国,白晋一定不辜负四皇子的托付。只是,用百合钢造船,价格上……”

“白大人放心,胤禛既然已经考虑好了,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可以随时去百通银庄兑换成黄金白银,就作为预定订金了。待胤禛看过报价明细,再付二期定金。船只一旦完成并通过下水试航,我会一次­性­付清余款。白大人意下如何?”

“四皇子能如此信得过白晋,白晋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白晋今晚就找洛克详谈定船之事,顺便拟好文约,明日前来找四皇子确认。”

“嗯。还有一件事,我这里有五个造船技术不错的人手,希望能随洛克前往法国船厂,加入此次的造船事宜。其中一人曾在远洋航船上做过几年水手,基本英文尚可,可以协助船厂做沟通。顺便去贵国取点经,回来也好传授下法国的造船技术。”

”哈哈!四皇子想得可真是周到。白晋虚长了十几岁,却是自愧不如啊。”

“白大人言重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希望合作愉快!”胤禛伸出右手,以法国的礼节与白晋交握,算是达成了此次协议。“此事尚在保密期,希望白大人不要告知任何人。包括皇上在内。”交握的同时,胤禛叮嘱道。

倒不是他有什么预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这艘定制的远洋航船,是他为自己所铺设的最后一条退路。希望真如自己所言,这艘船会是与洛克商船互为补给的普通商船,而不是他用以逃生的最后工具。

“那是当然。既然是四皇子的私事,白晋心中有数,必不会与外人说道。”白晋郑重地点点头,随即对圣堂上方悬挂着的十字架慎重发誓。

………………

“药品几乎齐全了。想必洛克船长搜遍了整个法国的制药厂。”槿玺翻阅着此次运至仓库的货品清单,看到足足二十页列的都是西药,顿时失笑不已。

胤禛闻言,也笑着在她身畔落座,两人窝在永寿宫的书房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康熙二十八年底,太后喜庆生辰之后,就搬离了慈仁宫,入住新建的永寿宫。并特意指了这座带有书房的小偏殿专门给槿玺做居所。

有了书房,倒也方便了她与胤禛商谈生意上的事务。

“话又说回来,这西药是找齐了,可懂药理的人呢?白大人不是说此行会有医者随同吗?”

“别急,人当然来了,否则,洛克也不敢回来向我们交差。因为晕船,这几日我安排他们好生休息,接下来几日宫里有事要忙,我也走不开,索­性­过了年再详谈开业的事。”

“考试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是后日上午吧?我听九阿哥说,这次考试,皇上要亲临现场哦。看来,会很严格。你有把握吗?”槿玺忍不住打趣起胤禛。谁让他平时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难得有机会可以刺他一把。

“有没有把握得考完才知道。不过,我确定能进户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户部没人去?”

“答对了。可惜没奖品。那么你来继续猜,为何户部没人愿意去?”

“因为……户部没有钱?还负债累累?”槿玺蹙眉思索,户部,类似于现代的税务局。税务局会没人愿意去?那么,理由就一个,这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税务局”。

“答对了一半。户部确实没有钱,不过,负债的不是户部,而是那些王公大臣。”胤禛淡然一笑,“我不仅要去,还要催着那些王公大臣,将有借无还的户部资金统统吐出来!”

[正文 076 齐聚永寿宫]

“丫头啊,哀家看了你让画师画下来的‘思苑’,真的很喜欢,。。昨个儿皇上来探望哀家,看了这副画儿,也连连说好,并指明了哪日天好去实地看看。哀家也与皇上提了,等春暖花开之日,咱们呀,也出宫踏青赏花去。”腊月二十五这日早膳时,太后着槿玺唠嗑,唠着唠着就说到“思苑”的美景上去了。

太后此言一出,不仅槿玺,紫鸢、紫霞、紫露几个大宫女听了也欣喜不已。

细细算来,她们可是有好几年不曾陪太后出宫踏青了呢。即使偶有要事出宫,也是奉了太后之命,算准了时间快去快回的。别说赏花踏青,就是在宫外吃顿便饭都嫌时间不够用。

“好呀。等天一回暖,槿玺就去‘思苑’准备踏青事宜。前几日,四阿哥还从洋人那里买了副烧烤用具。到时呀,咱们还能学学洋人,现烤现吃,边吃边赏,岂不惬意万分?”

其实那副烧烤架与全套烧烤用具,是她提议让洛克船长购来的。早就想在大清尝尝烧烤的滋味了。

槿玺眯眼一笑,幻想起不日后晒着暖烘烘的日头,坐在碧油油的草坪上,吃烧烤、聊八卦、赏美景,岂不优哉游哉!

“哦?胤禛那孩子倒是个有思想的。之前跟着南大人学英语,学到后来,连皇上都觉得不错,说什么多学一门语言,还能多了解他国的知识。呵呵……这不,如今几个阿哥们肩上的担子越发重了,个个要学什么英语、算学……依哀家看啊,这些东西学点倒也是好的,就是可别影响了祖宗留下的满蒙文化才好。”

“太后多虑了。四阿哥学英语、算学。那是在他那些满蒙课程皆游刃有余的前提下。若是咱大清国的知识学起来都嫌吃力,怎可能还去学那外国的知识嘛。所谓能者多劳,四阿哥多学点知识也是好的。至少咱们还能吃上洋人流行的西餐、烧烤,太后您说是不是?”

“哈哈,你这丫头,脑子就是转的快!也对,那什么西餐、烧烤,哀家确实没见过,更没尝过,托胤禛的福。下回咱们就好好享用享用!”太后听槿玺这么一说,也爽朗一笑,连连点头赞道。

“太后,太子和诸位阿哥们前来请安了。”候在膳厅外头的紫薇笑盈盈地进来通报。

“哦?都来了呀?快快让他们进来,都说了这大冷天的,免了请安就好……可都用过早膳了?没用过的话,赶紧让厨房再做些端上来。”太后一听太子和各位阿哥们齐齐来永寿宫请安,忙不迭地让紫薇请他们进来。。膳厅起了碳盆子,暖和。

“乌库玛嬷不必忙,孙儿们都是用了早膳才过来的。”

一行人鱼跃而入,齐齐排列一行,向太后请了安后,太子代表诸位兄弟对太后说道。

“都用过了吗?可别与乌库玛嬷客气。今儿的早膳。还是槿玺丫头起早做的呢,紫鸢,说说有哪些?你们看看可有想吃的?挑些上来尝尝。就当是点心,这会儿离午膳还早着呢。填填肚子。”

“格格从昨儿下午就开始准备了。因为太后喜欢吃清淡的,特意熬了三种口味的清粥。有南瓜小米粥、皮蛋瘦­肉­粥,香菇­鸡­丁冬笋粥。现下街市上极受欢迎的芝麻绿豆饼、椒盐糖火烧也烘烤了不少。还蒸了蟹黄包、豆沙糯米糕、桂花荷叶糕。煮了一大壶姜汁­奶­茶,很适合早上喝。哦,格格还特地做了一只很大的塔层鲜果蛋糕,榨了一大壶鲜橘汁。”紫鸢扬着笑意,将槿玺今儿早上做的粥品点心一一点报出来。

这厢,早有几个小阿哥双眼亮晶晶盯着紫鸢猛瞧,那模样直逗得太后一阵乐笑。见紫鸢报完早膳名儿,挥挥手,示意她下去端些热乎乎的点心上来,给各位阿哥们尝尝。

“早就听说槿玺格格非常能­干­,今儿咱们兄弟几个也算儿是托了太后的洪福,有幸尝到格格的手艺了。”五阿哥笑眯眯地看了眼立在太后身侧的槿玺,率先说道。

“瞧你这孩子说的,平日里槿玺做的新式点心可有少了你的份?每次都算准了时间过来,哪次落下了?别以为哀家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就会记不得了哦?”太后佯装嗔怒地瞪了胤祺一眼,随即忍不住笑意地说道。话音未落,就惹得其他一­干­兄弟们哈哈嘲笑起胤祺。

“原来五哥经常来永寿宫偷吃呀?羞羞羞!”三岁的小十四胤祯,也学会打趣自己的兄长了。

五岁的十三阿哥胤祥也不甘示弱:“五哥,下次你来乌库玛嬷这里,要带胤祥一起来。否则,胤祥有好吃的,也不再给你了!”

“哈哈!你们几个孩子哟,凑在一起,哀家的永寿宫可就热闹咯。好好好,下回呀,只要丫头一下厨研制新式佳肴,哀家就遣人去通知你们过来品尝可好?”

“可是乌库玛嬷,胤祥听九哥说,槿玺格格就快要嫁人了呢?那可如何是好?”快嘴的十三阿哥胤祥,嘟着嘴抱怨起前几日从胤禟口里听到的最新消息,。

“哦?槿玺要嫁人了?哀家怎么不知道?”太后闻言,意有讶然地抬眼看看同样一副诧异表情的槿玺,又望向下首立着的十二个凑成一打的乖孙儿,眯眼一笑:“禟儿,你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会不会搞错了?槿玺丫头过了年也才十一岁,哀家可是舍不得她早早就嫁出去哦!”

神­色­有些尴尬的胤禟趁太后没注意,狠狠瞪了胤祥一眼,暗骂了一句:真是个嘴碎的小屁孩!下回再也不与他透露秘密了。。

随后朝前迈了一步,低着头朝太后解释起来:“许是孙儿真的听错了。万望乌库玛嬷别恼胤禟才好。”

“呵呵……你这孩子,­性­子是急燥了些,该学学你几个哥哥。过了年,你也九岁了。好好收收心,跟在几个哥哥身边,学点朝政之事,也好早日替你们皇阿玛分忧解难。”

太后提点了胤禟几句后,扫到缩在角落的七阿哥胤祐,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胤祐招招手,“孩子,过来哀家这边,今年入了冬。腿可还疼得紧?”

“多谢乌库玛嬷关心。自从用了槿玺格格提议的妙方,小七的腿已经不疼了。”胤祐撑着手杖,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跟前,恭敬地向太后回秉。与槿玺的目光相遇,温和笑对。

槿玺也朝他点头一笑。

这一大群皇子阿哥里,除了胤禛,就数大她一岁的胤祐与她私交最好了。说起两人的友谊,就要溯及去年秋猎那会儿的事了。胤祐在木兰围场受了伤。经太医诊断,左腿要留下病根,也就是微跛。

之后,胤祐的心情一度抑郁,后被皇上下旨到慈仁宫陪太后小住一阵子。

槿玺受太后的懿旨,经常去胤祐住的偏殿。陪他说话聊天以松乏他的心情。后得知他的腿一入冬就会寒疼不已,特地趁着出宫回家过年的机会,找齐治疗寒腿病的药材,又从蜜语香薰坊挑了几种有助安神的香薰­精­油。趁着除夕宫宴送到了胤祐手上。最初是一日泡足两次,一个月后。减至每日一次泡足。经过一年的泡足理疗加香薰,胤祐的腿不再寒疼。连带着­精­神也比跛腿前好上不少。

他心知这一切都是槿玺的功劳,两人的交情也越发深厚。

胤祐虽然­性­子内向,可不能否认,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才,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四书五经,槿玺自忖不是他的对手。除非两人比试厨艺、女红、跆拳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胤禛的到来打断她的思绪,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马上又要过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已整五个年头了。世事无常,也不知自己那具陷入昏迷的身体怎么样了。

“怎么?小小年纪,也学长者感叹起时光飞逝了?”胤禛抬手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有时候还真想打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头都塞了些什么。居然会那么多小玩意儿。听小七说,他每日泡足的理疗药包,都是你亲自配的?­干­嘛不写张药方给太医,宫里的药材多的是,何须你自己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那是偏方,就算写出来,太医也不见得会采信,与其受他们质疑,倒不如自己来咯。瞧,一年下来,效果不错吧?”

她没有骗胤禛,这个药方确实是偏方。当年,她爷爷腿脚不利索,还一入冬就寒疼,她­奶­­奶­自己调制的泡足疗方,其中两味还是野草,拿到医院,也没有医生识得。所以,槿玺才亲自出宫找,药堂没有,就遣人依着她画的图进山找。找来了晒­干­煎。煎出来的草汁用来泡其他几味药材,泡透了再晒­干­,缝在布包里泡足。好在这两味野草药,虽然名不见经传,可胜在生长条件不算独特,但凡湿热地段都能找到。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

“什么时候对爷也这般上心就好了,”胤禛眼波一转,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怎么?你也想伤筋动骨不成?”槿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走吧,既然要留在这里用午膳,总得­干­点活。”

“喂……爷好歹也是个堂堂男儿,下厨这种事,交给你就好了,何须拖我下水?……”

“管你是爷们还是男人,想吃就得动手……”

…………

胤祐倚在墙上,听着两人亲密的笑语声渐行渐远,忍不住苦笑地摇摇头。伸手抚抚左腿膝盖,忍不住暗叹:因为这个原因,他与槿玺,只能是知己好友。而四哥与槿玺,就极有可能是……

“原来七弟喜欢人家呀!”

一道突兀的笑谑声从胤祐身后传来,惊得他几乎站不住身子。

“太……太子哥哥!”胤祐慌忙朝来人行礼,无奈站久了,撑着手杖的双手使不上力,差点跌倒。

“二哥,七弟腿伤未愈,你又不是不知道,何须如此吓他?!”跟在太子身后的五阿哥胤祺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搀扶住了胤祐。“小七,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胤祐摇摇头,抬眼望向太子胤礽,咬了咬­唇­勇敢地说道:“太子哥哥,小七并没有……你方才说的那个意思……槿玺格格是小七的恩人,小七对她,只有感激,绝无其他……”

“行了行了,喜欢就喜欢,扯那么多做什么!爷不像你,想要却不敢要,爷明日就找皇阿玛,让他将槿玺赐予我……”

“太子哥哥……”

“二哥……”

不待太子说完,胤祐与胤祺均变了神­色­,他们都知道槿玺在入宫前就与四哥熟识,入宫这两年,他们与槿玺的相处也不少,再迟钝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四哥对槿玺有着别样心思。

如今,太子竟然想要横Сhā一脚,那……

“­干­嘛?爷不能向皇阿玛开口要了她吗?哼!不过是个包衣之后,冠了个格格之名,还真当自己是个高贵的主儿了?爷看四弟也昏了头了,要就要,学什么重情之人谈情说爱,真是天大的笑话!”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四哥与槿玺相识在先,你这般做法……”

“强取豪夺嘛!爷晓得,你们都是与胤禛同一路的,一个个地都以他唯马首是瞻。哼,爷就不信,皇阿玛会为一个臣女,来为难自己的嫡子!等着瞧,爷必定会得到她的。届时,爷倒是想看看胤禛那小子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太子肆意大笑了几声后,扬长离去,留下胤祺与胤祐面面相觑。

“五哥……”

“别担心,我想皇阿玛不会同意太子这个无理的要求的。”

“可是明明……太子哥哥并不喜欢槿玺,为什么……”

”这就是他的­性­子啊,他不要的,或是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其他兄弟能有机会得到。四哥对槿玺,表面上虽不甚明显,可时间久了,连你我也都能看出一二,遑论是­精­明的太子……”

“他是故意要为难四哥?”

“嗯。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告诉四哥,让他留心些……走吧,小七,乌库玛嬷刚才说要细细问问你的情况,五哥陪你过去。”

[正文 077 指婚(上)]

直至腊月二十七,除夕宫宴举行的前一日,槿玺方有机会出宫返家。。

“哇!小齐翎居然这么大了呢!嘻嘻……来,叫声’姐姐’来听听。”面对着眼前这个已经会跑会跳的小包子,槿玺再度感慨起时光的流逝是何其迅速!

“姐姐!”齐翎亮着脆生生的童音乖巧地叫了一声,喜得槿玺一把将他抱起,旋起了圈子。

“好了,刚回来就抱着翎儿耍玩个不停,像什么样子!快,回房洗漱洗漱,换件衣裳,去看看你阿玛。这几日不上朝,他也&一直待在书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敏容好笑地看着久违的姐弟俩兴奋地玩闹了一阵子,出声制止道。

“好。齐翎乖乖陪额娘哦,姐姐去看看阿玛就回来。待会儿呀,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槿玺抚了抚齐翎肥嘟嘟的小脸,笑盈盈地说道。

“好!齐翎也有好东西要给姐姐看,姐姐快点回来!”

“去吧,得知你今儿回来,你阿玛一早就通知了大厨房,晚上在膳厅聚餐。除了齐恪齐琛,你那两个姨娘和槿柔也会过去,到时别失了礼数。”敏容过齐翎,朝槿玺细细嘱咐道。

“知道了!”槿玺笑着点头,忽而调皮地朝敏容眨眨眼:“其实也就一个多月未见大家罢了,搞得这般隆重做什么?”

“还说呢,上个月初你出宫那两日,除了三餐时间,哪里还有机会找着你?今个儿已是二十七了,明晚上又是除夕宫宴,谁晓得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又逮着你陪她回永寿宫去?”敏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继续嘱咐:“这几日,你就给额娘好好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铺子那里,额娘早就去巡视过了,一切都好,无需你再惦记着。明儿晌午,金缕衣的裁缝会来家里,额娘打算给你们几个兄弟姐妹各做几身新衣裳。你两个哥哥过了年就要去礼部和兵部报到了。。槿柔那丫头,这两年下来也乖巧了不少,再瞧瞧你。今年又拔高了不少,旧衣衫哪里还穿得着?”

“好,都听额娘的。这次出宫,太后赏了女儿好几匹地方进贡的上等布料,其中有几匹质地很不错,女儿想着给全家人做几套贴身里衣挺好。”槿玺看到敏容突然擦拭起眼角,知是她想念自己,遂拿出丝帕。轻柔地替敏容拭去眼角的湿润,撒娇式地说道:“这两年,女儿没法陪在额娘身边,辛苦额娘了。不过,这回太后主动允了女儿,待过了年。女儿无需立即进宫陪她老人家,先在家里好好陪陪额娘,等入了春再说。”槿玺没有明说的是,一入春。太后还想出宫去“思苑”踏青呢。不过,这件事涉及到皇室安危。特别对象还是太后,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可是太后亲口说的?”敏容闻言。诧异地看向槿玺。

“是呀。太后还说,我离小选时日无多了,趁着过年多留些时间与家人相处。”

敏容听了女儿的解释,心头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通透,苦思了半晌,方朝槿玺挥挥手,示意女儿先回小楼洗漱更衣。

………………

“格格回来了!”

“格格回来了!”

一见槿玺踏进迎玺小楼,留驻的最后两名紫藤花成员末儿和绛蕊,喜不自胜地高声唤道。

“好了,别兴奋了,先替我准备沐浴吧。”槿玺笑着吩咐两人,“宫里的赏赐还在前厅,待会儿你们去办入库,有什么喜欢的,就留下,当是格格我赏你们的年礼。”

“谢格格赏。”末儿与绛蕊笑嘻嘻地行了礼后,就欢喜地奔上楼,忙着替槿玺拾掇起待会儿沐浴需要的一应用具。。

“都提点过多少次了,遇事还是这么急躁。”邢嬷嬷含笑从偏厅出来,“格格辛苦了,回来就好。”

“小楼得亏有嬷嬷照应,若是光那两个丫头,不知会如何清寂呢。”槿玺上前主动起邢嬷嬷的手,边说边走至桌旁,硬是着邢嬷嬷入座:“就咱们两人,嬷嬷无需多礼。若不是嬷嬷对槿玺的教导,槿玺入了宫还真不知会如何呢。虽然,一年里出宫也不止就今日一次,可不知为什么,好像只有到了除夕年节,方才觉是与大伙儿团聚的时候。”

“奴婢能有幸继续留在这里,是格格的体恤。否则,奴婢还不知该何去何从。”

“嬷嬷就是槿玺衣食住行方面的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槿玺身为大臣之女,逃不离小选,许是接下来多年都要入宫为婢,嬷嬷若是不嫌弃,就留在小楼里,权当自己家一样,平日里照看小楼、陪陪额娘,您看可好?”

邢嬷嬷虽然严厉,可确实不失为一个称职的教养嬷嬷。所谓相由心生,能有这般肃然相貌的人,想必其内心的生存法则也是极为严谨的。

槿玺从两年前入宫时就决定了,若是这两年内,邢嬷嬷没有找到更好的归宿,那么,自己就出言劝她留下。一来可以陪陪敏容,二来,也能帮着府邸筛选仆役。能经邢嬷嬷的眼,筛选出来的丫鬟小厮,必定是靠得住的。

“格格!”邢嬷嬷闻言,眼底透着明显的不可置信,“格格不觉得奴婢­性­子冷傲、难合群吗?想当初,格格刚随着奴婢学规矩时,没少被奴婢责罚。”

“那些都是应该的。谁让槿玺顽劣不通呢?嬷嬷也是为槿玺好……后来规矩学得好了,嬷嬷不也给槿玺相应的奖励了吗?所以说,嬷嬷在槿玺心里,是个爱憎分明、公私有度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槿玺越喜欢。”

此言一出,素来脾­性­耿直英烈的邢嬷嬷,也不免为之有些感动,点头应道:“有格格这番话,奴婢自是愿意留下。格格入宫期间,奴婢必定依照格格的吩咐,照看小楼和福晋,他日格格出嫁,奴婢就追随格格,这辈子就留在格格身边,伺候格格。”

“嬷嬷……”

“奴婢此前伺候的主子不少,见过的女子更是不胜枚举,可像格格这般胸襟豁达的,却是不多见……一般人,面对奴婢这般脾­性­的下人,就算不斤斤计较,也不会继续委以重用……格格是个好的,奴婢没有看错,也没有跟错……”

应该说,是宫里那位眼光好,早在四年前,就定下了费扬古大人家的这位大格格。邢嬷嬷说完,难得展露笑颜,牵起槿玺往楼上走去。

原来,并非所有外表肃然之人都是极为难处的。就像眼前这位邢嬷嬷,若是能放下各人的偏见和心防,好好和她交流,会发现她其实是个极好相与的人。槿玺心下暗叹。想着回头一定与便宜娘知会一声。毕竟,小选之后,自己入宫为婢的可能­性­最大,日后,但凡府邸用人的事宜,便宜娘大可与邢嬷嬷商议。

………………

“这次除夕宫宴,皇上怕是要给你指婚了。”来到费扬古设在前院的正书房,父女俩尚未坐下闲聊几句,费扬古轻叹了一声,就道出了这个炸弹似的消息。

惊得槿玺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指婚?可是……阿玛,女儿我过了年也才十一啊!”她真的无语了。就算这辈子自己真会提前嫁人,也不必如此提前吧?十一岁……

“十一岁,早是早了点,不过,皇上也说了,就算除夕宫宴不定下,到了小选也一样。难道你是希望与一大群女子争抢夫婿吗?”

“我其实倒是希望能多伺候太后几年……”槿玺呐呐地答了一句,做宫女也比没发育就嫁人强啊。

“这是什么话,若是真入宫做宫女,你以为到了婚龄就能如愿出宫嫁人吗?怕是不到二十五岁都出不了宫。一个女子,混到二十五岁还没嫁人,这像话嘛!”费扬古大眼一瞪,原本还对这么快就要嫁女一事有些踌躇,如今听女儿如是表态,气得又马上赞同起康熙英明神武的决定,希望立即就将女儿送去其他府邸,让她的夫婿­操­心去。

“阿玛!女儿这不也就说说嘛。难道入宫做宫女期间,阿玛得了好人选,就不能求着皇上赐婚了吗?”槿玺暗叹一声,主动退了一步。只希望能说服费扬古去找皇上收回这次的指婚。

“问题是现在皇上主动说要替你指婚,皇命难为,你阿玛我没得选择。”费扬古没好气地瞪吹吹胡子,“这件事,我还没与你额娘说起,就希望皇上能临时收回这道成命。唉,我也觉得十一岁就嫁人委实太早了些,不过,若是对象好,也无妨,大不了过些年再要子嗣。可皇上……偏偏连对象是哪个也不肯透露一声,明摆着是要吊我的心弦……”

“阿玛……”前头听着还算正常,可听到后头几句,槿玺就彻底无语了,无奈地拍拍额头,丧气地自言自语道:“我想皇上八成是与阿玛您开玩笑的吧,否则,我在永寿宫里怎么没听太后提起半句呢?”

不对,似乎曾听十三阿哥提过一句,可当时太后也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所以那会儿她就以为真是九阿哥随便瞎说的。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皇上与宜妃娘娘说起此事时,被九阿哥听到了……

一想到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槿玺就忍不住一阵恼怒。

你说这大清朝的生活处处受辖制也就算了,如今连婚姻大事也得由康熙他老人家说了算,这事儿……得多憋屈啊

[正文 078 指婚(下)]

乾清宫里,康熙叫住了前来请安的胤禛,。

“前日退朝后,朕私下找费扬古聊过了,想必他已心中有数。若是你这里再无意外,明儿晚宴上,朕就宣布了。”

“儿臣多谢皇阿玛成全,”胤禛听康熙如是说后,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唉,若非你执意如此,朕是绝不会想到要将费扬古家的女儿赐予你做嫡福晋的。虽然费扬古是个忠臣良将,跟随朕后,征战南北,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若细论,他在先帝那会儿确实属于包衣旗下……”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见胤禛丝毫没有动摇的犹豫神情,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胤禛起身,并指指一侧的座椅,示意他入座,继续说道:“也罢,既然你已经想通透了,朕也不至于迂腐到要为难你。只是,老四啊,你确信自己日后真不会后悔?”

“儿臣心意已决。除了这件事,儿臣但凭皇阿玛吩咐。”胤禛起身,拱手立誓。

康熙见状,缓缓地点点头,“太子他日后需要仰仗你们几个兄弟的地方还很多,早些确定自己的立场也好。”

一想到前日上午,待费扬古走后,太子特意来找他求赏的事,康熙就忍不住暗暗叹息:但愿自己立胤礽为太子的决定不会错。赫舍里啊,你让朕开始为难了。只希望胤礽他现在是习­性­未定,待朕在位期间的有效引导,他能渐渐摆正姿态,端正心胸……

“太子……这段时日怎么样?还去霓霄阁吗?”康熙收敛心神后,朝胤禛问道。

“自两年前霓霄阁’无故’失火后,生意一落千丈。太子就不曾去过了。不过,儿臣最近听说,近两年,太子与明珠大人私底下走得极近……”

“哦?明珠?”康熙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阵几不可见的幽光,“朕心里有数了。。这件事,在朕没有查明之前,万不可泄露分毫。”

胤禛闻言,自是点头应允:“是……皇阿玛,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难得你也会主动向朕请求,。说来听听。”康熙见胤禛有些踌躇的表情。莞尔一笑,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若是……明珠大人他真有……儿臣恳求皇阿玛别将怒火烧至纳兰家族旁系分支。”

“怎么?福晋尚未过门,就替她分忧起纳兰家的事了?”康熙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可朕听说,纳兰.明诚对庶女执意嫁与武夫一事耿耿于怀,至今未融洽过?”

“这种是非,也就外人道听途说罢了。儿臣以为,即便父女间有再重的隔阂。那也不会重及生命安危。”

”胤禛啊,有你这番说辞在先,朕允了你。算起来,明珠他也是两朝元老,若一切查证属实,即使要追究。朕也会顾及他的颜面。”说到这里,康熙转而看向胤禛,赞许地笑问:”倒是你,昨日听太傅说起你年后的打算……老实说。朕以为你会选择去兵部。没想到,你倒是让朕大吃了一惊。不过。后来又听太傅补充了你申请去户部的理由,朕觉得甚是欣慰!”

“皇阿玛言重了。儿臣不过是想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得以替皇阿玛分担解忧罢了。”胤禛一席坦荡的贴心话,顿时让康熙舒展了双眉。

“好,好,好!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心态!”康熙赞许地点点头,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挥挥手,示意胤禛退下,同时不忘提醒:“明儿指婚后,你那里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费扬古第一次嫁女儿,一旦得知嫁的又是个皇子,想必心情不会比朕平静。嫁妆上也绝不会应付了事。你索­性­将东三所都拾掇了,免得放不下他家送来的妆奁,失了皇家的脸面。哈哈……”

“儿臣遵旨。”胤禛叩首拜退。

………………

康熙二十九年的除夕宫宴总算在众人千盼万念中姗姗来到了。。

今年的宫宴定在腊月二十九,不同往年的是,今年的宫宴上,太后和后宫各殿主要妃嫔、皇子福晋也都列位出席了,

康熙陪着太后入座后,后宫妃嫔与一­干­已入上书房学习的皇子及其福晋随同诸位王公大臣及其家眷,朝廷内派全国各地的督办,来自大清周边、前来献年贡的小国国使,外蒙受封的部落首领……齐齐向康熙与太后行礼、献贺辞。

康熙展颜欢笑,举杯回敬。一时间,太和殿的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转眼又是一年落场了。”抱着齐翎喂食的敏容,偏头看看女儿槿玺,又朝隔了几桌的费扬古与齐恪齐琛望了望,忍不住轻叹道。

坐在她另一侧的年轻­妇­人笑着接话道:“是啊,这时间呀,是最不饶人的呢。不过看夫人子女双全,想必会觉得日子过得更加快了吧?都说快乐的日子溜得快嘛!”

“呵呵,这倒也是。我呀,就盼着他们姐弟二人,平平安安地长大、健健康康地成|人。”敏容笑着点头答道。

“夫人这话是说到了咱家的心坎上,不求家境富贵,但求家人安康!”年轻­妇­人也回以一笑。

敏容见她眼生得紧,不免有些好奇,”我瞧着夫人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家眷?”

“我夫君刚授皇命,一出年就要赴苏杭任苏州织造一职了。”

“哦……让我猜猜,夫人可是督办新秀曹寅曹大人的福晋?”

“是。夫人眼力真好。”见敏容一语中的,对方不免抿­唇­轻笑。

坐在敏容身侧的槿玺,听闻敏容的猜测,又见对方点头承认,忍不住兴奋地YY起来:曹寅唉,据说是《红楼梦》原著者曹雪芹的祖父。原来他是这个时候被康熙任命为苏州织造,前往苏州任职的,先是苏州,继而就是南京了。金陵大观园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造起来的吧?

“朕早就说过,今日夜宴,有三件喜事要向诸位宣布。其一,就是外蒙四部联合抗敌一事。朕与四部首领商谈后,决议将外蒙各部组成三十四旗,年后一开春,朕会亲自率军前往多伦,详谈分旗一事。届时,就算那葛尔丹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犯我大清与外蒙一毫一地。”

听康熙如是宣布后,全场莫不鼓掌叫好。特别是那几个参与葛尔丹一战的王公武将,更是激动地举杯大贺。

康熙笑着抬手制止后,继续宣布第二件喜事:“这第二件喜事,就是朕决定于年后九月,在玉泉山进行大阅仪式,以展我大清军容。望在座诸位能献计献策,为朕、为太子,以及兵部,多提宝贵意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座群臣听闻康熙此言后,纷纷起身下跪,磕头响应康熙的号令。

康熙抬手示意他们归座后,继续宣布第三件喜事:“朕的四皇子胤禛,开年满十四,应循祖宗规矩,足可纳妾娶妻。朕经多方考察,决定将正二品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嫡女乌喇那氏赐予四皇子胤禛为嫡福晋,由钦天监定下吉时,于来年完婚。”

轰!康熙此言一出,犹如定时炸弹一枚,轰得全场议论纷纷。

敏容愕然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儿,见她一脸的无奈与哀怨,忍不住蹙眉低问:“你早就知道了?”

槿玺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阿玛告诉你的?”一思及费扬古此前古怪了数天的神­色­,敏容立即就联想到了。

见女儿又是点点头,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小儿子,,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四皇子的嫡福晋啊!该是一段好姻缘吧?

“真是恭喜了,过了年,我就要随夫君出京任职了,必定来不及添妆,就在这里先给了。”曹寅的嫡妻李氏从手腕上摘下那对近乎透明的贵­妇­扁镯,塞到了槿玺手里,”别推拒,这添妆是推不得的。不信问你额娘。”李氏笑着指指敏容,槿玺见敏容微微地颔首,于是就坦然地收下了,“多谢曹夫人馈赠。他日有缘,槿玺定当上门拜访。”

“啧啧,怪不得皇上会相中你,果真是个甜嘴儿,让人不得不喜欢。”蒋氏拿丝帕掩嘴轻笑。

其余同桌贵­妇­以及邻桌女眷,也都纷纷朝敏容举杯贺喜。

这厢皇子所在的席位上,五阿哥胤祺凑到胤禛耳边,笑嘻嘻地说道:“恭喜四哥,得偿所愿!”

九阿哥胤禟则偷眼瞪了胤禛一眼,心下极为不爽,想平日里槿玺与自己也极为交好,若非他小上槿玺两岁,这等好事,岂会轮到­性­子清冷的四哥。不过,话又说回来,槿玺嫁与四哥,总比嫁与太子强。

抬眼扫向对面的胤礽,见胤礽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之意,不由得直蹙眉。

太子心里不郁,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屑。他不高兴,也别想胤禛舒坦。谁让老四愿意娶一个包衣之后为嫡妻呢?真真辱没了身为皇子的尊贵。

想自己愿纳那丫头为妾还算抬举她了。不料,皇阿玛也跟着凑热闹,要将那个丫头指给老四为嫡福晋?不过就一个包衣之后,有什么资格坐上皇子福晋的高位?

不过,有这茬事也好,免得老四经常在自己跟前耍脸­色­,活似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哼……

胤禛则坦然地回视了太子一眼,举杯与身边的诸位兄弟们碰了碰。遂又抬眼望向十数桌之隔的槿玺,撞上她投来的哀怨眼神,不免有些好笑,该是找机会与她说清楚了。否则,搞不好那个丫头真会恼怒自己,继而不再搭理自己。

[正文 079 你我是同类]

宫宴行到尾端的时候,太后遣紫鸢将槿玺叫到了身边,。。

“槿玺给太后请安。”槿玺恭行跪礼。

“免礼!丫头啊,明年这会儿,你该跟着胤禛唤哀家乌库玛嬷咯!”太后笑着示意槿玺起身,着她坐到身侧。

“太后说得是,明年这会儿,咱们后宫呀,又要添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了。”宜妃笑着接话道。

陪太后同桌而食的,还有其他几位份位较高的妃嫔:悫惠贵妃、温僖贵妃、德妃、惠妃、荣妃、良嫔、勤嫔、成嫔,除了两位贵妃,其余妃嫔皆膝下有子嗣,才得授皇恩,出席宫宴。

听宜妃如此俏皮一说,也都掩­唇­而笑。

”宜妃说的没错,有槿玺做咱们四阿哥的福晋,咱们呀可是有福了。那些什么香薰、理疗的法子,姐妹们也能多多问丫头探讨探讨了。太后总不能再日日霸占了丫头去不是?”妃嫔之中目前份位最高的悫惠贵­妇­也过槿玺笑着说道。

“哟,丫头瞧瞧,她们这是在抱怨哀家的不是了。”太后闻言,大笑不止,指着妃嫔们佯装嗔骂:“哀家之前还想不通透呢,丫头没来之前,你们一个个地,来请安都客气得很,最多喝了早茶就找由头开溜,丫头一来就积极了,不仅每日起早来请安,请完安还赖着不肯走。原来原因在这里哪……丫头啊,你也听到了,她们呀,个个都是瞅准了你那些能耐……”

“太后这话可真要伤了姐妹几个的心了。咱们哪有赖在永寿宫不肯走呀?若真有人如此,那也必定是德妃姐姐了,谁让丫头是她的大儿媳嘛!”素来开朗的勤嫔,自从产下十三阿哥后。­性­子越发活跃了。私底下,她与德妃走得最近,私交最好。故而,也不怕德妃追究她的不敬。

然而,德妃因胤禛日渐疏离她这个生母的原因,对槿玺也心存不满。。觉得是槿玺分走了胤禛原本要给予她的温暖和关怀。

听完勤嫔的玩笑话后,当下僵了脸­色­,“妹妹这是哪里话,槿玺格格嫁与禛儿,这是皇上刚下的旨意。之前……君怡哪有资格知道。”

“太后,您别听德妃姐姐找借口了。皇上属意槿玺,这是老早的事儿了。早在半年前,皇上就与臣妾说起过,想将槿玺指给四阿哥做福晋。姐姐既是四阿哥的生母,又岂会不知这个消息呢?”宜妃夹了块太后喜爱吃的马蹄酥,送到太后跟前的点心碟里,笑眯眯地凑到太后耳朵边说道。

之所以故意在太后跟前如此拆德妃的台。目的就是希望太后能护着槿玺。她这辈子得了两个儿子,应该没机会再生女儿了,所以,敏容的女儿就是她晴珞的女儿。倘若是在宫外,她还没多少机会能照佛到。可如今,槿玺一旦嫁与四阿哥。日后,就是皇室的一份子了,她不护,谁来护?

“这话说的在理。皇上就算要瞒着所有人。也没道理瞒住你这个额娘。”太后认同地点点头。她就听皇上提过两次。一次是槿玺刚入宫那会儿,算是提前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意即这丫头日后是要给自己做孙媳的。另一次就是去年迁宫之前,想必是胤禛特意去求了圣旨。

“太后!臣妾怎敢在太后跟前欺瞒。皇上确实不曾与臣妾提过这个事儿。若是事先提过。臣妾定会早作准备,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准备的,就来见自个儿的儿媳­妇­了。”德妃见太后也不信她,急得忙起身告罪。虽然她心有不郁,可也不至于欺下瞒上。何况,这件事儿,也犯不着让她欺瞒。

槿玺见状,知是自己成了这件事的导火索,连忙扶住德妃安抚太后道:“太后,槿玺相信德妃娘娘是真不知情,。因为,槿玺也不知情。”

槿玺一句似怨非怨的童稚之言,立即冲散了席间的紧张气氛,惹得太后一席人再度大笑起来。。也算是替德妃化解了尴尬。

“你这丫头!长辈指婚,要你知道­干­嘛?”太后好笑地指着槿玺笑骂。

“可是,嫁人的不是槿玺吗?”槿玺呐呐地辩了一句。这话在她心头憋了良久了。

“哈哈!你们瞧瞧,这个样子才像个九岁的小丫头嘛,之前呀,哀家都被她给糊弄了,还道她已经及笈了,样样都­精­通,哪里有九岁女娃儿的影子。如今看来,确实还是个九岁的小丫头啊!”太后距离槿玺最近,自是听到了她的呢喃,失笑地叹道。

见太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转移了话题,槿玺方才舒了口气。

不意间对上德妃的眼神,无暇揣测那眼神里含着的究竟是什么意味,只得回以善意一笑。希望眼前这个虽然有过数面之缘却次次都不甚愉快的未来婆婆,不是肥皂剧里演的那些恶婆婆兼傻婆婆,可着劲的来为难自己……

………………

宫宴直至月上中天方才结束。

费扬古因受几个同僚的轮番攻击,不小心喝多了,早被小厮搀扶着先行上了自家的马车休憩。

正欲随敏容出宫返家的槿玺,接到了一个陌生小太监的传话,说是永寿宫的紫霞有急事找她,让她去太和殿外的八角亭面叙。敏容抱着齐翎不方便站在原地等,就先出了宫门,在马车上等她。

槿玺一人随着小太监来到八角亭。

“咦?不是说紫霞姐姐有急事找我吗?怎么是你?”见候在八角亭的人竟是胤禛,而非紫霞时,槿玺诧异之外又有些了然,胤禛这会儿找她,想必是为皇上指婚一事了。

“今日若不找你将事情说清楚,想必过了年,你就不肯私下见我了。”胤禛跨下台阶,佛去飘落于槿玺肩上的雪片,替她拢了斗篷,系紧帽绳,着她走入了八角亭内。

槿玺并非没有与胤禛牵过手,可之前那几次都是事出有因,或是她急着去办事嫌他走得太慢主动他,或是她走路不小心要摔倒时胤禛出手扶她,像如今这样堂而皇之地被他牵着小手走路,还真不曾有过。再加上今日宫宴上,康熙刚替两人指了婚,越发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万分。

“什么事这么急?”槿玺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出胤禛的大掌禁锢。也是,她虽然身手不差,可与日日有武功高手指点的胤禛比起来就略差一筹了。

“先告诉爷,若是皇上今日没有指婚,你日后的打算是什么?”胤禛好整以暇地看着槿玺埋头拨着他的大掌,拨了几次,没有挣开,索­性­放弃似的与他一同在亭边的木条凳上坐下。

“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回去找皇上,求他收回这道圣旨啊?”槿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睥着她,全然没有为指婚而犯愁。

“喂,你老实说,你事先知不知道皇上指婚这件事?”槿玺伸出自由的右手,忍不住戳戳他的胸膛,顺便泄愤。竟然敢打乱她的计划,真欠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胤禛卖了个关子,见槿玺又想伸手戳他的胸膛,忙住她的右手,将她的双手均牢牢禁锢于自己的大掌间,方才轻笑着叹道:“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何打算选你为妻。”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皇上指婚一事咯?”

“嗯。应该说,是我向皇阿玛求来的旨意,。”

“你……”

“诶,你先别急。听我说了原因,再想骂我也来得及。”

“好。你说!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别说什么你对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鬼话!本格格才不会上当!”

“噗嗤!”胤禛闻言,忍不住爆笑当场,见槿玺一副似要扒了他的皮方才泄愤的恨恨模样,只得握拳掩饰­唇­角的笑意,抬眼看了看周边的景致,强忍住笑意正­色­道:“天寒地冻的,你额娘又在宫外候着,爷也不与你绕圈子了。这么说吧,咱们俩是同类。”

“谁与你同类呀!”槿玺听他抛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嘀咕道:“姑娘我来自未来,难不成你也是?”

说完,抬眼瞥向他,不成想,胤禛不仅没有表现得极为惊讶或是困惑,反倒是回了她一记极富深意的微笑,末了还起身起她,抚了抚她被冻得冰凉的脸颊,用他那逐渐走出公鸭嗓似的变声期、开始带有磁­性­的清质嗓音哄道:“回去乖乖准备婚事,爷可是空出了整个东三所的库房,等着安置你的嫁妆。可别让爷那几个存心看笑话的兄弟们找着由头出爷的糗!”

槿玺呆愣了半天,直至被胤禛着送出宫、登上返家的马车,依然尚未回神。

他他他……真的与自己同类?都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还是只是瞎猫撞到死老鼠,运气好的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玺儿?刚才送你来的是四阿哥吗?他可有什么话要转达咱们?”敏容看着女儿这副古怪的神情,不解地问道。

“他要咱们好好准备嫁妆,去填满他那几间整理一空的库房。”槿玺有气无力地叹道。

“啊?”

[正文 080 备嫁(上)]

除夕一过,内务府新年的头件大事便是着手准备四皇子的婚事。。待钦天监结合胤禛和槿玺两人的生辰八字,卜出吉日上报康熙,康熙阅完没有意见,大手一挥,拟下”九月十五乃吉中大吉之日,定四皇子大婚佳期”。内务府就马不停蹄地展开四皇子婚礼的筹备事宜。

正式旨意送达乌喇那府邸时,已是正月初六。

正月十五这日,费扬古身着蟒袍补服,随同主持此次指婚礼仪式的赞礼大臣一起,前往乾清宫外东阶上,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赞礼大臣宣读完指婚文契后,将指婚圣喻递到费扬古手上,笑着恭贺不停。

虽然正二品大臣的身份在朝廷已属高位,可日后四皇子岳丈的身份,更是锦上添花。

“多谢张大人。辛苦了。”费扬古含笑点头,接圣喻的同时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赞礼大臣的手心。素来不喜这些歪歪道道的费扬古,为了女儿的婚事能顺利举行,在敏容的再三叮嘱下,也圆融了不少。

“大人,这是定礼清单,送定日暂定于三日后,正月十八,是个吉日。”

内务府承接此次婚事的大臣将内务府拟订的定礼单送至了费扬古手上,并约定了下定之日,即三日后的正月十八。不用卜,相信也是个好日子。

费扬古点点头,双手接下。

见礼部与内务府方面均无他事了,擦了擦额际的热汗,准备出宫返家。

虽然才正月初九,严寒冷冬,可他自早上一穿上这身蟒袍补服起就出汗不停。

不就是嫁女儿嘛,有险过当年征战沙场吗?失笑地摇摇头,暗叹了句:真是越发不中用了。。

“哟,这不是将要坐上皇子岳丈之位的费扬古大将军吗?今儿可是正月十五,不陪着家人吃汤圆,入宫做什么?哦……想必是皇上请来喝茶聊天咯?也是,这日后可是与皇上一家亲了,不随传随到还真不行……哈哈……”

“大人此言差矣,人家大将军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就学商贾抛头露面。要不然,四皇子怎会被人家缠上呢?可惜了大人家的闺女,十足十的八旗闺秀,成日里诵女戒、做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丝毫没有结识皇子阿哥的机会啊!”

口无遮拦的来人不是别人,一个是被皇上罢了三品武将一职的努达海,如今只在兵部领了个闲差,无事还喜欢聚众烂赌。另一个则是努达海的赌场搭档。李默海。都是兵部的蛀虫兼米虫。

费扬古素来瞧他们不起,自然也被他们记恨在心。

话说,努达海与费扬古也算是师出同门。想当年,顺治帝在位时,两人从侍卫出身,征战沙场。几番出生入死。康熙帝登基后,对两人赞赏有加,论功行赏,几番荣升。若非努达海头脑发昏。与新月格格一事搅和不清,皇上也不会罢了他的武将之职。哪知他不仅不悔过。还变本加厉。如今,他他府邸后宅纷乱不堪不说。努达海本人还沾上了赌瘾。

“努达海,看在你我二人曾经皆是顺治帝贴身侍卫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别再跟着这个下作小人,收收心,好好整顿整顿后宅,许是你的闺女还能得段好姻缘,否则……”

费扬古留了话未说完,遂摇摇头,就撩起蟒袍信步踏出了宫门。看在敏容与他他家的嫡福晋还算有些交情,逢年过节还有些礼节上的往来,他没将话说绝,否则,他岂会容忍无知外人乱道槿玺的不是。

“你……”努达海尚未回过味,他身边的李默海倒是急吼吼地欲要上前争论,。。

”哟,这不是努达海大人吗?今日歇朝,您二人入宫做什么?”太子胤礽看够了这出戏码,从­阴­影出走了出来,白皙的俊脸,笑得极为无害。只有他身后的贴身太监知道,太子无害笑脸的面具下,打的主意不见得同样无害。

“太子千岁!”努达海与李默海一见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立即跪膝行礼。

“刚才远远见着你们很是气愤地瞪着费扬古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哼!不瞒太子殿下,我与努达海大人不过是恭喜他几句,却被他出言责难,真真气煞人!”李默海先努达海一步,向胤礽吐起费扬古的槽来。

胤礽挑挑眉,一计上心,遂邀请起努达海两人。

“没想到四弟未来的岳丈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尚未正式成为皇子丈人呢,就敢如此放肆了。他日若真完了婚事,岂不要尾巴翘上天了?二位的心情本宫自能理解。这样吧,近日本宫发掘了一家新开张的茶馆,里头有不少好茶,若是两位不急,就一同前往品茗一番如何?”

见两个傻蛋如期上钩,太子忍不住勾勾­唇­角,率先走在两人跟前,朝宫外行去。

四弟啊四弟,二哥该送份什么大礼给你好呢?爷很期待哪……呵呵……

……………

“主子,太子出宫时,遇上了努达海、李默海两人,邀他们一道出宫,方向正是玺藤茶馆。需要属下通知祈五吗?”祈一默不作声地现身于胤禛身后,低首禀告方才所见之事。

“嗯,叮嘱祈五,尽量记全太子与那二人之间的交谈内容,”胤禛头也不抬地下了命令。他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求得的婚事出现任何变故。即便是太子,也不许他节外生枝。

“属下明白。”祈一点头接下指令,随即迅速消失于胤禛身后。

“鹰,你那帮手下越发出神入化了。是时候添些人手了吧。”胤禛搁下手上的书册,朝身后淡淡笑道。

贴身暗卫,哦,不,现在应该还要加个称呼:暗卫长——祈鹰,无奈地现身。

“主子,属下本该只贴身保护主子一人的,现在让属下­操­练那些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生手,实在是……”

“你也说了自己是属下,爷是主子,就只管听爷吩咐就好。还是……你背后其实还有个大主子需要听命?”胤禛索­性­背靠椅背,浅笑着祈鹰闲闲话起家常。

“主子!”饶是脾­性­冷静的祈鹰听胤禛如是调侃也忍不住翻了白眼。与这样一个出牌毫无章法可循的主子朝夕相处整十三年,不被磨掉棱角,大转­性­子,已算他定力超强了。

一想到主子满九岁开始,就他出来,大刀阔斧地训练那些不知打哪捡来的孤儿,祈鹰的主要功能就已经与暗卫一职严重偏离了。

“说真的,鹰,虽然目前咱们已训出一等护卫二十名,二等护卫五十名,三脚猫护院不计其数。可还远远不够。爷要的是一个可以遍布京城,乃至全国信息网的可靠组织。若是没有强悍的功夫傍身,那就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怀藏秘密,迟早会露馅而亡。”胤禛严肃地看着祈鹰,分析起他这几日来的观察心得:“太子与明相私底下到底在谋划什么,爷不用猜也知道。在皇上查明之前,爷得先部署妥当,免得明相一伙人见事情败露,索­性­揭竿暴乱。当然,那只是爷的猜测。希望明相不至于那么愚蠢。”

“可是,主子,属下只是担心,咱们的人手充沛了,万一被有心人顺藤摸瓜,查到些蛛丝马迹,会反过来咬咱们一口,。”

祈鹰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胤禛赞同的点点头,“所以,爷这次要你训练的人,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可是……”祈鹰大惊。

“爷知道,你又要拿贴身暗卫这几个字来反驳了。放心,爷的功夫虽然不及你,可也不差,况且还有祈一他们几个近身保护,爷还不至于那么窝囊吧。”

“听好了祈鹰,爷让你即刻启程去陇西,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爷给你三年时间,在爷满十七,得以分府出宫之前,务必替爷训出一队堪比铜墙铁壁的特级护卫。”

胤禛这番慎之又慎的话语刚说完,祈鹰就已全然了悟了胤禛的意思。主子这是在为分府后的宅邸安危做考量了。随即单膝下跪,肃然立誓道:“祈鹰领命。万望主子在属下归来之前,务必小心为上。”

胤禛看着祈鹰旋身而出,迅速没于眼前,方才回到书案前。

此次调配祈鹰出京赴陇,不仅如方才所言,希望祈鹰替自己训练出一批得力的手下,以期在分府之后立即上手使用。同时,他不希望在向槿玺正式坦白时,有任何一个外人在场。即使是形同手足的祈鹰。毕竟,那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之事。

………………

槿玺的备嫁日子也在元宵佳节之后,正式搬上了日程,红红火火地展开了。

其实自宫宴那日,敏容从女儿口里得来四阿哥所传达的意思后,就已经挖空心思地筹集起嫁妆了。

这些年下来,“果之语”的收益和近郊几处地产的投资,敏容私下倒也攒起了不少私房。再加上费扬古这些年的俸银,要像三皇子福晋娘家一样,给玺儿备上个一百零八抬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正文 081 备嫁(下)]

正月十八,是皇家向费扬古府邸下定的吉日,。早在几日前,内务府就向康熙递了拟定的聘礼折子。康熙细细阅完后,只在折子批了几个字:务必­精­贵。

内务府领回奏折后,赶紧加班加点,清点、增补、替换了一番原先已经备下的定礼。尽量赶在十八日之前安排妥当。

经过这次,但凡参与此次下定的大臣,无一不对四皇子改观。看来,未来的四皇子福晋虽然出身只是正二品武将之女,皇上依然很重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康熙之所以重视这桩婚事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的老四,胤禛,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婚礼……

”儿臣这辈子就一个心愿,替皇阿玛分忧解难,协助太子二哥办差掌事,只是,万望皇阿玛也答应胤禛这个唯一请求,允许胤禛只娶槿玺为妻,今后不设侧福晋,不纳通房小妾……”

胤禛当时是这么说的。十三年来第一次,跪在自己的皇父跟前,说了这么多堪比誓言的话……

康熙收回远眺的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皇家后宅无真情。他一直以来都这么警戒自己。也是这么传承于后代子嗣。

所以,太子之所以会这般风流,有他大半的责任。他深以为,只有不专情,只有大博爱,方能坐稳皇位。

太子是日后的储君,是他百年之后的皇位继承人,他不希望自己花大量心血整治、好不容易稳固的大清朝,被再一个痴情汉折腾到功亏一篑。

先有太宗与兄弟反目成仇,后有顺治帝弃离朝政,导火索无不是”女人”二字。

故而。从七岁那年在太皇太后的辅助下,顺利登基皇位后,他就立下誓言:这辈子,他不会去尝,也不愿下赌,曾经皇玛法与皇阿玛走过的情路。

纵使被后人非议他妃嫔满殿,子嗣遍宫,也不愿落得个”痴情帝皇”之名号。

于是,他执意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看得极淡。即便是曾与他共度患难的赫舍里皇后,除了感动。也不敢回报任何其他感情。只在她临终前,给了允诺,即任命胤礽为东宫太子、日后的大清国储君。

有过先祖的前车之鉴,现下的他,甘愿将自己的一腔真情回馈天下苍山……

也许正因为如此,聪明如胤禛,才封死了他自己的前路,。不仅只娶一妻,且娶的还是包衣之后的二品武将之女。呵……他是认定了自己不可能更改皇储人选吗?抑或者。他是不屑于这个万千人垂涎的无上高位?

康熙抚了抚须髭,摇头不解。

却也正是这样的不解,恰恰合了胤禛的心意。因为从即刻起,康熙的心里,不仅日渐填塞满这个在此前十三年永远排于太子之后的皇四子影像,也开始反思。自己对太子的教育是否真有得失偏颇的地方?

………………

“呼!此前哪里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居然能生受堂堂皇子阿哥一拜!”敏容长吁了一口气,捶了捶有些酸乏的腰肢。朝刚送走前来下定的皇室成员后踱回房的费扬古失笑叹道。

费扬古也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女儿赐予四阿哥。我的出身,他又不是不知晓。即便是忘了。内廷的册子也都有记载,怎可能……”

“适才行了礼后,你邀了四阿哥在书房小坐,他可有透露什么口风?”敏容虽不解,不过,只要女儿嫁的好,这些又有什么关系。皇上一言九鼎,下了的旨难不成还能收回去不成?她只希冀四阿哥不会因此讨厌上槿玺。毕竟,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妻族,对他们这些刚成年的皇子阿哥而言,是一份极大的助力。

“怪就怪在这里。四阿哥好似……很满意这桩婚事,他方才对我的态度,真像是寻常女婿对岳父一样,恭敬有度、尊崇有加,还说妆奁只需达到内务府标准即可,倘若备嫁的银两不够,让女儿尽管找他商量,这才越发让我不解……”费扬古搔搔头。

“咦?四阿哥真这么说?可玺儿上回还说……”

“诶,女儿有时候随口荡荡的话你也信?!依我看,这桩婚事,四阿哥比咱们女儿还用心。”不待敏容复述完除夕宫宴那晚上槿玺告诉她的话,就给费扬古抬手制止了,

对于自家女儿的­性­子,他可比一心疼爱至上的福晋摸得通透多了。

“若真这样就好了!”敏容一脸的欣慰,“女儿­性­子活跃,能有四阿哥这样稳妥的人好生呵护着,我也没有其他奢想了。老爷,虽然四阿哥让我们只管满足内务府下发的妆奁标准就好,可我觉得,咱们还是尽量充裕些,毕竟,女儿是嫁入皇室做皇子福晋,这颜面上,也是要替女儿好好争争的。。”

“嗯,这个爷自然有数。你那些银两就收起来吧,好不容易攒了几年,别动不动就拿出来。翎儿还小,留着日后傍身用。爷这里还有几处产业,都纳入陪嫁吧。爷也就她一个嫡女,确实委屈不得。”

“老爷说的可是房山那座庄子?可那不是准备留给齐恪齐琛的吗?”敏容一听,连忙拒绝:“不行,不行,齐恪齐琛两兄弟年岁也不小了,之前迟迟不给他们定亲,也是出于仕途上的考虑。如今事业有成,一个入礼部,一个进兵部,很快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再不然,老爷同僚里也有不少落选的适龄女子,看着好的也可立马定下来,哪能将留给他们的产业转而给玺儿……”

“诶,难不成你就认定老爷我统共就那一处产业吗?”费扬古好笑地瞪了敏容一眼,“告诉你,自听了女儿四年前在梅山别院说的那番话后,老爷我也起了投资的心思。虽然小汤山除了皇家禁苑就没了闲地儿,可是房山有啊。还是成片成片的哪。可惜那会儿爷积蓄不多,也就够买下一座庄子连五百亩田地……买下之后,觉得暂时没时间打理,也不可能学女儿将庄子改建,种什么花花草草,索­性­就都租了出去。一年下来,收益倒也不错。故而,第二年,爷就又添了些银子,拿这些收益又扩了两百亩地建了所小农庄。又买了一处山头……就这样,几年下来,爷已经置下三座田庄、四座山庄别院、西门大街和前门大街各两间大门面了!”

一口气吐完这些年的投资回报后,费扬古得意地朝敏容扬扬下巴,捧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大口茶。

“老爷,!”敏容闻言,顿时惊喜交加,“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竟然如此厉害!”

“那是。你以为老爷我成日里就知道翻翻兵谱、下下棋吗?呵……怎样?不比女儿的事业小吧?”见自家福晋如此给力,费扬古顿时畅怀大笑,末了拍拍敏容的手背,“喏,我想过了,玺儿嫁给四阿哥。嫁妆上单薄不得。这样,田庄两座、山庄两座、西门大街和前门大街的门面各一间,纳入她的妆奁。你看怎样?”

“老爷觉得好就好。玺儿昨日刚与我说,她执意将’果之语’留给我。’蜜语’因为有青绦的份额不准备纳入妆奁,只准备带走’寻坊’布艺和‘花果’酒庄。我那会儿还担心陪嫁不够体面,正打算找老爷商量。去近郊买两处庄子给她呢。没想到老爷已经留了后手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呀!”敏容莞尔一笑,挽着费扬古在书案前落座,拿出纸币,准备列份清单。

既然内务府今日已经下了定,过几日,就要将女方的妆奁单呈给给康熙过目了。

虽然这回的定礼要比大阿哥、三阿哥成婚那会儿的份例要高出不少,可相应的,女方的嫁妆也不能落人于后。

“那丫头!倒是大方的紧。”费扬古闻言,忍不住抚须轻笑。“点心铺给了你这个额娘,怎的不留了那酒庄给我这个阿玛呀?”

虽然知道费扬古这是玩笑话,敏容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去年女儿筹备酒庄时,怎不见你鼎力支持呀?还总是逮着机会就说她。女儿即使有心也被你那­阴­不­阴­阳不阳的话给气倒了。”

花果酒庄是槿玺去年初方才成立的。虽然开张方一年多时间,可在京城里的名气已经不小了。顾名思义,花果酒庄,卖的都是各种口味的果酒花酿。

只因小汤山别院和农庄里每季成熟的花果,供应“果之语”和生活自用后,还多出很多。槿玺见浪费,索­性­起了试酿果酒的心思。这一试,效果奇好,不仅酿成功了各种果子酒,而且还酿成了备受后世瞩目的百花酿。

在胤禛的提议下,索­性­单独开了个门面,专售小汤山温泉乡出品的果酒花酿。这一来,不仅“花果酒庄”名扬京城,连小汤山也出了一次大大的风头。

不少达官显贵都赶赴小汤山踏青游览,在得知皇上有意向在前朝禁苑的原地上,准备兴建温泉行宫后,也都哗啦啦地热闹开了,寻地的寻地,置田的置田,买山的买山。

这不,卖了几处庄子和山头的胤禛,从中狠赚了一大笔。也算是托了槿玺的福。

“咳……我那不是担心她嘛!你说一个闺女家,整日里往铺子跑,这像话嘛!那会儿她人还在太后宫里呢,心思也这么活络。倘若得了自由,哪还管得住她!”费扬古一听敏容起的话头,就知道自己要被趁机挨批了,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

“得,人家四阿哥也没嫌她,反倒很满意这桩姻缘……话说,老爷,那四阿哥会不会是早就满意咱家玺儿了?皇上下的指婚,会不会也是他的意思?”还算敏容心眼儿活,一想到过去几年里,自家女儿与四阿哥之间的商事交情,免不了起了这方面的猜疑。

“嗯……倒也不是没可能……”费扬古沉吟了会儿,悠悠点了点头,随即拍拍大腿,笑着说道:“若真是如此,爷也就不担心那丫头了。来,咱们细细核算核算妆奁吧。拟好了清单,爷趁早递与皇上过过目,若是皇上那里没有问题,咱们也好准备起来了。今儿是正月十八,婚期定在九月十五,也就八个月时间。”

“成!”敏容点点头,伺候费扬古用了一杯茶后,夫妻俩就嘀嘀咕咕地盘算起槿玺的嫁妆来了。

………………

“恭喜格格,贺喜格格!”

槿玺带着绛蕊一迈入“花果酒庄”,就听两个看店的伙计喜笑颜开地上前向她道喜。原本蹲在柜台里核对账目的末儿也从里头钻了出来。

“格格,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奴婢还想着待会儿就回小楼向您禀报这个月的月绩呢!”末儿忙扶着槿玺往楼上的休息室走去。

“金酒银酒,好生看着店。”

“好咧,末儿姑娘!”两个伙计笑着应道。

“也没啥事儿,就是在家闷了想来四下走走。”槿玺示意末儿忙自个儿的事去,不用特地招呼她:“这几日酒庄的生意如何?没人来闹场吧?”

“格格放心,有四阿哥出马,哪里还有人敢上门闹场!上回在小汤山农庄想打歪主意的混混已经供出主谋了,格格一定想不到是谁!”末儿鼓着双颊,气呼呼地说道:“竟然是他他府上的管事!付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去酒窖下药!您说咱们与他他府没什么过节吧!此前奴婢还以为是青绦的姑母呢,好似这几年,若说有什么过节仇怨的,也就她们母女俩了。没想到又冒出了个坏胚子!”

“他他府……就原本是阿玛同僚的那个努达海府上?”槿玺蹙眉沉思了片刻,忽而明白似地一笑:“末儿,你可还记得当年,沈丽秋与他他府上的妾室闹架儿的事?”

“格格是指,他他府上的妾室找咱们来泄愤?”

“许是她,许是努达海本人。毕竟,也正是因为沈丽秋与他妾室闹架起因,他越发不受皇上重用了。”说到这里,槿玺搁下末儿递上的账簿,眯眯一笑,制止了末儿欲要下楼斟茶的举动:“既然四阿哥私下帮咱们摆平了此事,无论如何我也要上门去道声谢的。你别忙了,我这就带绛蕊去趟医馆,你核对完账目先回小楼,晚些时候我还找你有事商量。”

末儿闻言点点头,目送槿玺与绛蕊出了酒庄后,就再度埋入柜台的账簿中。这间酒庄,自开业始,格格就交予了她打理,绝不能让格格失望。

[正文 082 乌木家具的背后]

仁和医馆是胤禛于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刚成立的,。。可以说是大清第一家中西合璧的医馆。

话说康熙起初是不赞成的。西方的医术哪里有泱泱大国底蕴深厚的中医来得­精­湛?可七月时一场来势汹汹的疟疾,让他对西医有了改观。

太医院一­干­医道高深的太医在使用了几十个药方,均摇头叹息束手无策之际,胤禛领着白晋连夜向康熙进献了西洋成药——金­鸡­纳霜,古怪而凶悍的病症立即得到了缓解。不日就得到了痊愈。

如此一来,康熙对于胤禛开设西医馆的申请不再报以强烈反对的态度,且暗地里还塞了一万两银票给胤禛,作为他开仁和医馆的启动资金。

既然有了康熙这个大Bss做靠山,以中西医联合诊治为特­色­的仁和医馆也算是名正言顺地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位于宣武门外西大街口的仁和医馆,占地三亩,建有东、西两座诊堂。

东诊堂是座传统式的中医堂。坐诊医堂的三名大夫,都是由胤禛从天南地北挖掘来的神医圣手。虽然初时的名望不如惠仁堂的老刘白高,可经过医馆半个月半价就诊的推广活动后,全城百姓已经对这三位大夫完全心悦诚服。

西诊堂,顾名思义,就是完全以西方看诊方式进行诊疗的医堂。坐诊大夫两名,是由洛克船长从法国为胤禛聘请来的医者。一名是具有五年行医资质证书的中级医生,一名是具有一年实习医生资质的资深护士。

有了康熙疟疾被治的前例,一­干­知悉此事的王公大臣也都开始信任起玄妙的西医。再加上仁和医馆的主子乃当今万岁爷器重的四皇子,即便没有真正患病,上门参观一圈、做番宣传也是应该的,。

故而。虽然距离开业仅半年功夫,仁和医馆已经广聚了知名度。无论是仁慈的医德,还是­精­妙的医术,仁和医已经赢得了全城百姓上下一致的公认赞誉。。

槿玺带着绛蕊熟门熟路地踏入医馆,穿过大半座园子,来到内苑门口,两名已然熟悉她的侍卫朝她热情地招呼道:“格格今日怎的有空前来?”

“嗯,找你们主子有点事儿,可是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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