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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清朝出阁记 > 169 腊八

169 腊八

“怎么了?看傻了?”胤禛无声一笑,将她放平在床榻上,“既然对爷如此着迷,倒不如……把昨晚上欠下的债还一还吧……”

“……”

槿玺一时语塞,就被胤禛剥去了衣衫,随着他炙热双­唇­的浏览再浏览,她也止不住忘却了身处的环境:窗外,夕阳尚未收敛绚丽的霞帔,夜,还远远未至……可浓情依然不减。

春日的傍晚,高旻寺行宫内的某处院落,室内一片绮旎……

在扬州驻足的几日,倒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至少,在最后一日闲逛行宫时,槿玺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素衣,但并非高旻寺内的人。据她所知,高旻寺内的都是身着衲衣的和尚。然而,身着素衣的尼姑……来这里做什么?

槿玺皱皱眉,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于是找了个借口向宜妃告了假,别过众人后,沿着那人走过的台阶,来到高旻寺后方的百里桃林,扬声唤道:“前辈且慢。”

素衣老妪缓缓转身,看到是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槿玺站在她身后,眼底有丝困惑,“贫尼无尘,敢问施主唤的可是贫尼?”

槿玺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方才点点头,“正是。万望前辈勿怪晚辈的直言,实在是,前辈和晚辈所识的一位故人长得极为相似。”

见对方稍有一愣,槿玺复又解释道:“那位故人曾和晚辈提过,说她自幼和爹娘走失……”

“啪!”素衣老妪手上转着的一串菩提珠掉落地上,看着滚落一地的珠子,素衣老妪有些局促,借着捡珠的机会,蹲下身子,掩饰面上的激动。

“前辈……其实知道晚辈所指的故人是不是?”槿玺也蹲在她旁边,帮她捡菩提珠,捡起所有珠子交予老妪手上,恳切地问:“前辈,可愿随晚辈入京和故人一叙?”

素衣老妪垂着眼睑,凝神考虑了半晌,方才摇摇头叹道:“贫尼早已遁入空门,俗世间的事,早就立誓不再过问……”

“前辈!”槿玺这下完全确信对方就是她的姨娘——水莹莹所要找的娘亲了。因为,她们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任何人只要见过她们俩其中之一的,在见到另一人时都能自发地将她们联系起来。

自从她发现了水莹莹赠她的镯子奥秘后,对水莹莹有丝羞愧。故而,也曾暗地里派人不止一次地寻过她的爹娘,也猜到,他们当年的失踪必定和这只镯子有关。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毫无头绪。

在快要忘记这桩事时,却在这里发现了。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既然遇上了,无论如何要替水姨娘圆她那个梦,即将她的娘亲带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当年之所以抛家弃子失踪的原因,好了却水姨娘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事……

“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想再过问?”槿玺见素衣老妪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走,急急扯住了老妪的衣袖,“不瞒前辈,晚辈所指的故人,乃晚辈的姨娘。虽不是血亲,可这么多年来,晚辈清楚知道,水姨娘不曾真正开心过。她心底一直有个未了的心愿,就是想找到她那对幼时离散的爹娘……”

“别说了!”素衣老妪老泪纵横,低哑地应道:“我随你去。”

这一次,她用了“我”,而非“贫尼”。槿玺欣喜点头。

[正文 201 南巡之获(中)]

槿玺确实没有认错,也没有猜错:那素衣老妪正是水莹莹的生母——她这么多年记挂心头放不下的失散娘亲。只是,从对方的口里得知,水莹莹的爹爹早已在二十年前亡故了。就在他们逃离家乡后没几年,就被迫害致死了。

唏嘘之余,槿玺也总算获知了当年水莹莹之所以会和爹娘离散的原因。

归根结底,正是如今流至槿玺手上的那枚镯子。事实上,素衣老妪至今也还不知,当年她和夫君受江湖人士四处追辑的原因,只知道,对方一直逼着他们夫妻俩要什么“传承”,他们哪里知道什么“传承”。哪里会晓得,那所谓的“传承”,其实就是那枚被他们无意间捡来、就顺手收在柜子里好久不曾记起的镯子。

若是知道,他们夫妻必定早交出去了,哪里还会受那么多非人的折磨。最后,还害得夫君枉死,她也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尼姑庵里。

这么多年来,她无一日不痛苦压抑。可是,再痛苦再压抑,也不敢回乡,更不敢去探寻女儿的下落,生怕那帮追辑她和她夫君致死不放的江湖人士,会拿他们女儿出气泄愤……

“水姨婆可知,当年追辑你们的那些人究竟是何方人士?”槿玺听了素衣老妪的大致解释,秀眉紧了紧,问道。

也不知当年那帮知情人士还在不在世?……若是还在暗中盯着水姨婆,那她今日说服水姨婆上京和水姨娘会面的举措,岂不是反而在害她们么?

“实际上,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当年我和莹莹她爹被贼人死追不放的原因……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让我们交出什么‘传承’,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传承’呢。唉,可是和他们根本解释不通……啊,对了,莹莹她爹被折磨死之前。出现过一个很奇怪的人,其余几个都恭敬地称他为‘主子’,那人……浑身上下都用红袍裹着,脸上带着一副银面具。看不出什么模样……不过,那之后,莹莹她爹去了……他们也似乎还有任务,就将我困在了一处乱葬岗,是我自己咬断绳索逃出来的。因为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死心,就一直没敢回家……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直至流落到扬州城外的清风庵。在师太的宽慰下,决意削发出家……只是,这么多年来,苦了莹莹了……不过,我也曾在十几年前,托师太打探过莹莹的消息,得知她已嫁入官家做了姨娘,这才彻底安了心。有朝堂大官保护。总比跟着我这个无依无靠,随时还有大祸上身的娘亲好……”

唉!槿玺听后,心下重重一叹。对水姨娘的娘亲说道:“只是。不知道你们的消息,这些年来,水姨娘一直过得都不怎么安乐。”

再加上,在乌喇那拉府邸,两房姨娘就像是在守活寡……当然了,这话,槿玺自然不敢说,生怕被水姨娘的娘亲捉去复仇——谁让她是乌喇那拉府邸嫡出的大格格呢,不知情的,自然会以为她联合她娘亲在欺负两房妾室呢。

天地良心。除了沈丽秋,在其他两房姨娘面前,她从来都是尊敬有礼地对待她们的。

至于得不得阿玛的宠幸,那就另当别论了。谁让做错事的是她阿玛呢。对姨娘好,那就是对不起她额娘。疏远姨娘,似乎也很对不起姨娘……这笔账。想必只有让她阿玛下辈子偿还了……

“我知道……总之,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她。”素衣老妪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若是当年,我和她爹没有出山,没有想要去挣大钱……而是安安耽耽地留在山里、砍柴采药……说不定,咱们一家人至今还快快乐乐的……”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再提这些,不仅不能回到过去,只会徒增烦恼,水姨婆还是想开些……这几日,水姨婆就好生休息,顺便收拾好行囊,我会安排侍卫护送姨婆上京。因为皇阿玛还要南下,我们也不好半途脱轨,所以,姨婆就先随侍卫上京。我会修书一封,让侍卫带去给阿玛过目。阿玛和额娘必定会热烈欢迎您入府,水姨娘知道您去了,也一定很开心。您且暂时安心住府里,等我们回京后,再商议您的长住之处,不过您放心,必定不让您和水姨娘再分离……”

槿玺见天­色­不早,胤禛想必也该随老康微访回来了,遂安抚道。

“好好好,孩子,你是个好的,好人必定会有好报。”水氏朝槿玺一拜,由衷赞道。

槿玺心下有丝羞愧。谁让她收下了水姨娘赠她的那枚镯子呢,且还是一枚拥有那么逆天能力的镯子。

可如今,出于安危考虑,她不得不咬牙紧瞒。知道镯子实情的,除了胤禛再无他人。这辈子,也只有胤禛能获悉她的这些秘密……

和水姨娘的娘亲别过后,槿玺就回了行宫住处。她前脚刚进院子,胤禛后脚也回来了。

槿玺和他说了这桩事。胤禛听后,沉吟了片刻,便派出了两名暗卫,让他们一路护送水莹莹的娘亲回京城。

又听槿玺描述了那位迫害水莹莹父母的主谋后,拧眉沉思了良久,才唤出祈鹰,让他联络扬州附近的眼线,并给祈九发了密函,让他彻查此事。

若是他猜测无误,那名红衣银面的怪人,很可能还隐在暗处,盯着水氏,等“武林传承”的音讯。若是以往,他才不会去管对方死活,可如今,“武林传承”已经落在槿玺身上,若是不绝后患,到头来,受迫害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无论如何,要在水氏被护送入京之前,查出相关人事。

然而,让他不解的是,十四年前,“四方义盟”成立时,与盟三方都知道那“武林传承”在他手上,不知是他们三方确实履行了盟友保密之准则,没对外界透露有关“武林传承”的分毫,还是说,那红衣银面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没继续追辑水氏?

若真如此,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听说这方面的消息?难道说,那人,其实很忌讳自己?

忌讳自己……胤禛食指敲敲桌面,似乎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将要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却独差一把火候……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他如今的身手,若是全力发挥,称霸武林也不算自夸……而槿玺,虽然本身的拳脚不强,却胜在有异能。­精­神力高达八级的御物师,百里之内的万物,皆能为其所用。再加上得”武林传承”之绝秒功法强化的祈鹰、凤一,他们夫妻二人并不怕贼人来掳。唯一怕的,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

胤禛噌地起身,面­色­沉郁。

“鹰!”

“属下在。”祈鹰听出主子话语里的慎重和焦灼,忙现身人前。

“你速发密函给祈九……不,你亲自回京城,一方面,守护爷的子嗣,另一方面,让祈九加派人手,护住雍郡王府和乌喇那拉府。即刻出发。”

“主子!”祈鹰素来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可是……”

”爷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你尽管放心去。”胤禛知道他想问什么,祈鹰是他的贴身暗卫,职责就是守护他的安危。

“你去陇西几年,爷可有出过事?”胤禛俊眉一扬,反问道。

祈鹰摇摇头,只得领命速去。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他这个做人暗卫的,只得跟着不按常理做事。

槿玺端着晚膳回房,发现胤禛还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解地问:“吃饭了,今儿晚上有风鹅哦,味道很绝。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回过神,笑着安抚道:“能有什么事?只是想着明儿就要启程去苏州了,手头还有些事没落实,待会儿用完膳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槿玺点点头,“早去早回。若真棘手,就禀报皇阿玛吧,大不了迟延一日再出发嘛。”

“放心,不用打扰皇阿玛,爷能自行处理。”

于是,一用好膳,胤禛就出去了,槿玺闲来无事,做起了女红。

想着再过一阵子天气热了,几个小的身子又窜得快,去年的夏装哪里还穿得下,得赶紧给他们做几身了。

只是,待胤禛回来时,她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胤禛轻手轻脚地抱她上了床,这才洗去一身的尘土和汗渍,拥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天未大明,就有嘈杂声在外头响起。

槿玺见胤禛还在睡,遂披了外袍,起身出去探看。

“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倘若吵到了皇上和娘娘,看你们哪里来的九条命!”

不待槿玺发问,已经有宜妃身侧伺候的嬷嬷替她问出了心头的疑虑。

“回嬷嬷的话,外头出事了……这不,奴才们正不知如何是好……”

“呸呸呸,乌鸦嘴!圣上还在这里呢,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们这般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

“是真出事儿了!昨晚上,巡抚大人他……被人割了脑袋挂在城门上……”

老天!槿玺不由得掩­唇­惊呼,随即退回了房里,找胤禛说去了。

[正文 202 南巡之获(下)]

原本定于三月十七启程继续南下的计划,终因身首分离的江苏巡抚被高悬于扬州城门上而不得不搁浅。

康熙尚未来得及震怒,一叠得以证明该任巡抚死上千次亦不足惜的贪赃枉法之书信及受贿名册,就到了康熙的手上。

原本因朝廷命官无辜枉死而颇敢震怒的康熙,细细查看了这叠证据后,紧抿双­唇­,半晌没有发声。

末了,重叹一声,低低问道:“这么多贪赃枉法的证据……为期这么长……为何就没人知道?为何就没人站出来给朕提个醒?……朕不信……这么多官吏,会不知他的所作所为……要不是今日出了这桩事,是不是朕还被蒙在鼓里,给一个愚弄百姓、愚弄朕及江山的逆贼发放俸禄?……”

跪在下首的太子等人,皆低头沉默。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胤礽,你倒是给朕说说,大清现下诸多官吏中,究竟还有几人是清白值得可信,有几人却早已满手污秽?!”

太子被点了名,只得硬着头皮站出队列,“回皇阿玛,儿臣认为,这古往今来,贪赃枉法之辈是无处不在,很难从源头上禁止……唯今之计……之计……”胤礽脸­色­发白,虚汗阵阵,却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康熙暗叹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胤禛,你可有好建议?”

“回皇阿玛,儿臣倒是有个想法,历来揪出的那些贪官污吏,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权力过大。就像这届巡抚,手上还握有当年皇阿玛赐予的尚方宝剑,手上有权,自然就会有各­色­各样想钻空子的人自动自发捧着钱财找上门。有些事,不需他们明着应诺。只需沉默不语、佯装不知,又或是睁只眼闭只眼,那些想钻空子的人自然就得了好处……所以,依儿臣之见。要想控制贪官污吏的产生及庞大,需要限制全力的下放。如今,京城六部,已互相监控,地方上,有上级管下级,只有巡抚一职。就像处于三不管地带,并没有有效的专门机构来监控他……”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着胤禛朗朗回秉,心下对他是越发赞赏。

倘若当年他没在赫舍里氏临终前立誓,必将大统之位传于胤礽,那么,这个儿子,毋庸置疑,会是下届储君……只可惜……无论如何。他会趁着自己在位的这几年,好好考察太子和其他阿哥们,储君也好。辅助亲王也罢,都是他的儿子,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绝不能有失偏颇……

“那依你之见,如今该当何?才能将弊端降至最小?”听完胤禛的阐述,康熙静默了半晌,才徐徐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立在一旁的太子就咬牙暗恨。他岂会不知这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阿玛要将江苏巡抚的选人大权交付老四了……

“儿臣原本是想。趁着这空档,让吏部选出一批杰出的新进官员,分批下放地方,不过,江苏乃沟通南北之要地,巡抚之职不得长缺。儿臣听闻。按察使张伯行秉­性­耿直,清正廉洁,皇阿玛既是要用人,何不先将他提拔上来?待吏部选出的官员通过考核后,再定归处。”

康熙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回头让张伯行来见朕,朕亲自勉励他几句。至于其他琐事,因行程紧凑,不得再耽搁,就放给新任巡抚去­操­办,就当是对他的考核。休整一日,后日启程下苏州。”

“嗻!”众人领命。见康熙已经松缓了神情,便不再推诿躲避,趁着銮驾还在扬州,各自呈上欲要征询的政务,争取好好表现,免得被罢官丢命。

胤禛回到住处,见槿玺还没回来,想是陪宜妃去了。遂径自洗了把脸,和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昨晚上一役,至今还让他有些余神未定。没想到,为寻得“武林传承”、纠结前朝余党反清复明的朱三太子之得力助手——朱顺天,竟然在大清朝堂之下隐姓埋名了二十载……

昨日要不是他突发奇想出去夜探,根本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也来不及从朱顺天手下救回受掳的水氏……

这一发现,不仅救了水氏,也间接救了京里的亲人,若是晚发现一步,不仅会让朱顺天怀疑到自己身上,京里的孩子们难保不会受牵制。从昨晚上交战半宿、最终靠龙啸经的威力制服对方来看,朱顺天的功力已经到了国人几乎无法牵制的地步,若是真被他夺得了“武林传承”,要想反清复明也真不是难事啊……

幸好!胤禛不止一次庆幸!许是昨日槿玺找水氏对话的经过,被那巡抚看在了眼里,所以才想着晚上出动……谁知道会碰上同样在寻觅真相的自己……

更不会知道,那朱顺天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那些足够他死千次不足惜的罪证,部分是江南基地的暗卫连夜搜罗来的,绝对是真,部分是他伪造的,也是为了让皇阿玛就此彻查分派各地的巡抚,像朱顺天这样的贪赃枉法之辈,绝不在少数……

如今想来,每年但凡有机会面圣或是面见皇阿玛身侧的妃子娘娘的,朱顺天都会想方设法让属下扮成待嫁女子,或是送做妾室,或是选做丫鬟……总之,千方百计想混入皇宫,再不济,混到各个皇子府也成……目的,就是探寻那部失传百年、逆天转运之“武林传承”的下落吧……

说来好笑,据暗卫来报,如今流传在江湖上的版本,说那“武林传承”,是在紫微星君转世的真龙天子身上,也不知是谁造的谣……

但至少,还没人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妻儿头上,这就够了。

运行完一周天的龙啸经,胤禛再度轻吐出一口浊气,索­性­靠着舒适的枕头,眯眼小憩了起来。

槿玺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俊男浅睡图。

她伸手抚上胤禛的脸,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缓缓走了一遍,见他完全没有被她吵醒。诧异他这两日的好眠,索­性­也不吵他,脱了外衫,缩到他怀里。替两人盖上薄被,陪他小憩了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

也不知是康熙被诸位地方官吏缠住了,还是张伯行被康熙找来细细嘱咐,总之,胤禛夫妻俩所住的小院,整个下午都没人来打扰……

槿玺是被胤禛的亲吻和抚摸吵醒的。尚未苏醒。却觉身上凉意袭来,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中衣里裤,已经全被他剥光了……

“胤禛……”她娇喘连连,忍不住唤他的名。

“我在。”胤禛埋在她颈窝,粗噶地应了一声。

接连两觉,睡得神清气爽,是该好好运动了。

加上埋在暗地里十数年的不定时炸弹也已被他如数拔除。再无旁人觊觎“武林传承”,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京里,因弘晖的事。向珂玉被赐毒处决,也算彻底平了他心头的嗝应,至此,能对他们夫妻俩造成威胁的隐患,基本已经拔除……余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了,到底是争,还是不争……

这事横竖不急着定夺,且让他好好享受美人在怀的满足吧……

胤禛捧着她的粉颊,顺着她的眉眼、鼻梁、红­唇­……一一吻下。再至她那对越发丰润傲挺的雪峰,爱不释口地流连忘返,直至槿玺渴切的呻吟传来,这才低笑着放过她的丰盈,来到下方……

室外斜阳西倾,晚霞挥洒。室内春­色­满床,盎然生机……

从京城出发,一路南下的这么多日子,就今天,两人尽情肆意地交织缠绵……

没有芒刺在背的日子,宛如新生……

…………………………

经扬州一事后,接下来的南巡节奏就明显快多了。

当地官吏早就听闻了原江苏巡抚一事,无不战战兢兢地迎接銮驾的到来。

不过,老康在下苏州之前,还去了趟曹府。也就是槿玺早就巴望着的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府邸。

老康此番南巡前,他已受老康之命,在扬州天宁寺校对、刻刊《全唐诗》。故而,老康下扬州后,曹寅因已结束刻刊,回了江宁织造府,故而,老康特地去探望了他,也顺道视察了当地的河工。

其实,槿玺早就想拜访曹寅夫­妇­了。犹记她当年被老康指婚时,那曹寅夫人还送了她一对贵妃扁镯呢。再加上曹寅可是传说中曹雪芹的祖父、金陵大观园的建造者……虽然,目前并没有金陵大观园的任何传闻,想必是还没开建。

于是,趁着老康带着几个儿子、要臣在前头接见地方官吏时,槿玺和眉馨一起陪着宜妃,在后头接见官吏女眷。

只不过,这回,没了在扬州时发生的相人选秀戏码,就只是单纯地聊天,顺便品尝苏州的风味小吃。

随后,到午膳时间,众人聚一起用了顿新鲜的湖鲜大餐,随后,因老康要午休,众人便暂时散去了。

槿玺随胤禛带着伴手礼去了曹寅的府邸。

见到两人,曹寅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邀他们入内。胤禛随曹寅去了前厅论正事,槿玺则在丫鬟的引领下,去后院找曹夫人聊天了。

这才知,曹夫人正为儿子曹隅的事烦恼着呢。

年方十六的曹隅,本该娶媳生子、为曹家传宗接代,可偏偏是个特立独行的少年,说是没光耀门楣之前,绝不娶妻生子……气得曹夫人正动气 。

槿玺闻知后,安慰了她一番,随后,提出让曹隅跟胤禛做事,也好早日实现光耀门楣之志向……

曹夫人一听,自然乐意。找曹寅商量了一番,当场拍板,让曹隅跟着胤禛入京闯荡。

胤禛夫妻俩的南巡之行也算是收获颇丰。不仅解决了困扰他们多年的事,也寻到了个文武全才的少年做徒弟……关键是,那少年还是曹雪芹之原形……

[正文 203 暴风雨前的平静]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有着诡异的平静。

从康熙四十四年南巡返京,到康熙四十七年七月,銮驾北上木兰围场秋狩,京城里太平地不像话。

自从七月初九,銮驾按时启程北上后,京城特别是紫禁城里更是显得安静寂寥。

奉命驻守京城的雍郡王胤禛和八贝勒胤禩,也几无要事处理,每日都是象征­性­地前往六部巡视,偶尔带着各组的福晋入宫探望太后及诸位娘娘。日子倒也过得很平顺。

兄弟俩表现地也很兄友弟恭。有关弘时一事只字不提。就好像,那弘时原本就是胤禛的子嗣似的。虽然胤禛和槿玺确实将他当亲子照顾、教习,然而,看到胤禩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槿玺心里又觉得嗝得慌。

八贝勒府自上届选秀后,又添了不少妾室。善妒的八福晋,被老康叫去跪在乾清宫里,接受了足足半天的教诲,总算接受了八贝勒纳妾的事实。

正月的时候,八贝勒的庶子弘旺出生,空了这么多年的八贝勒府,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小主子,全府上下,估计除了八福晋外都很欢喜。洗三和满月宴自然也就顺应民意地大办了一场。胤禛夫妻俩受邀前去观礼赴宴,席上,槿玺听同桌的太子妃似玩笑又不像玩笑地透露:八福晋和她一样,也是只不事生产的母­鸡­,这才得知,八福晋已经被太医诊断为无法生育……

槿玺心下感慨万千。嫁入皇家的女子一旦被确诊为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若能得夫君一辈子的眷宠还好,否则,只落得老无所依的凄凉晚景……

特别是独占欲如此旺盛的八福晋,让她如何隐忍这口气?恐怕直到她垂垂老矣都无法释怀吧……

早知如此,她如今必定十分懊悔将弘时驱逐府邸、逼八贝勒跪求皇恩、将八贝勒的子嗣将养于胤禛名下的举措吧!

弘时生母亡故,若是能养在八福晋名下,本来该是一桩双赢的好事呢。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再想要回弘时,已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槿玺不禁暗叹着摇摇头,佛去心头陡生的感慨。将注意力拉回到了已满五岁的小兰月和弘时身上。

这两个孩子因为只差一个月,加上又自小就玩在一起,感情好地不得了。看现下,小兰月正在画画,一旁的弘时,则是乖巧地帮她准备水粉颜料。

这些画具,是槿玺托洛克他们从法国运来的。见运来的多,除了留足孩子们用、又送些入宫,其余的,都被她放在“寻芳”出售。还别说,价格不菲的水粉颜料,卖的可火了。洛克他们还没启程返欧,“寻芳”销售的这些新颖画具都已被一抢而空了。

于是,槿玺连忙趁洛克还京。特拟了份此番要带的货物订单,除了老几件卖的极好的货物之外,又加订了几件欧洲流行的艺术类文具。

经过这几年的往返。洛克率领的“纪念号”,已经在法国闯出了一番名声。只要是“纪念号”出去的货物,没有卖不完,只有不够卖的。

于是,胤禛和洛克商议后,已于去年年初又定制了一艘更加先进豪华的大型船只。预计明年下半年就能下海试航了。

俯首看着懂事又文静的弘时,替小兰月挤颜料、化水粉、递画笔……槿玺笑着说道:“弘时,来,额娘边上坐会儿,这些事。让画儿来就好。”画儿是小兰月的贴身丫鬟。

自从两个孩子满了三岁,分别搬去福盈阁和福惜阁和兰夜、弘晖做伴后,胤禛就从荷叶山亲选了四个丫鬟、两个暗卫来近身照顾兼保护他们。

因为兰月喜爱书画,故而,派在她身旁的两个贴身丫鬟,被命名为书儿、画儿。弘时身边的两个丫鬟。则是琴儿,棋儿。名儿也是兰月取的。

现下经槿玺一提,弘时还未出声,兰月倒是发话了:“额娘是嫌闷,想弘时陪你说说话吧。”说话间,手上的画笔依然未停,所做的画也没有丝毫受­干­扰。可见其已经完全不弱于有着十来年画功的成年人了。

槿玺失笑,“额娘哪里有嫌闷,只是,弘时过了年,也该进上书房学习了,你迟早要习惯没有他帮忙的日子。”

“那也还早的很,现在不才八月嘛,额娘也担心地过早了。”兰月娇嗔地反驳道。引得弘时宽宏一笑,反过来安抚槿玺道:“儿子没事,额娘若是乏了闷了,就先回应惜阁休憩,儿子陪着姐姐画完这副锦绣春­色­图再去用午膳。”

槿玺闻言,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她这是在帮他好伐。哪有儿子伺候女儿笔墨的。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说他们欺负这个”养子”呢。

胤禛虽然没说,可京里头那些皇室贵族,知道弘时真实身分的人并不少。这点,从她每次去哪家哪户赴宴观礼时就能窥知一二了。

幸而,他们也从来没打算要瞒着弘时一辈子。从他一过五岁生辰,胤禛就和他在书房里面对面坐着,解释了这件事:关于他生母因难产而早亡、他生父因拢络妻族而不得不放弃对他的将养权……等等。

生怕一过来年生辰,进入上书房上课的弘时,从他人耳里听到这类传闻,那比亲口告诉他还残忍。

至少,向他解释,只是为了告诉他,他们都爱他。和其他孩子毫无二样。

故而,年纪虽小的弘时,对这些皇家内幕也早已知之甚详。初得知后,只闷坐了片刻,便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从那日开始,他好像一夕长大。

而其他三个孩子,除了小兰月是最近听弘时自己提起才得知的,兰夜和弘晖,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知道此事了。这种事,如何瞒得过心思缜密的那俩孩子?

然而,知道归知道,对弘晖从来就没把他当外人,相反,比任何人都来得保护。特别是一出府邸,他们都会习惯­性­地将弘时揽在身后庇护。

惹得四岁半开始就跟着贴身暗卫祈繁习武对招的弘时是哭笑不得。他哪里有那么懦弱啊……不过,能得这样的家人,是他的幸运。

至于他的生身父亲——八贝勒,也仅当他是八叔,和其他叔叔伯伯没有两样,更甚者,还没有五叔、七叔、九叔、十三叔他们来得亲近热络。

他从来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孩子,这之后的岁月,他更加想明白了,亲人,并非只看血缘。真心对你好、一心为你考量的,就算没有血缘,那也是亲人。反之,虽有血缘、却弃之不视、甚至像弘暎对大哥那般,即使有着皇室血脉,也如仇敌般伤害……倒不如没这个亲人……

所以,他和八叔,除了拥有同样的爱新觉罗家传承的血脉外,其余,皆和陌生人无异……

槿玺见两个儿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索­性­就随他们去了,眼见着日上中天,胤禛应该也快回来了,就先回应惜阁准备午膳去了。

果然,还未等她回到应惜阁,胤禛已经回来了,且神­色­有着不似往常的­阴­郁。

“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槿玺摒退丫鬟后,替他绞了个温湿面巾,帮他净脸洗手。

“十八弟病了,据十三弟遣侍卫连夜赶送的信上说,太医一度诊断不治……皇阿玛已经数日不得好眠了,爷去趟医馆,再带些急用药过去。”胤禛擦了把脸,绕着卧室兜了几个圈,下了决定。

虽然,在小十八随驾出京前,他已经让人备了不少急救用药让十八弟的丫鬟小厮们收着,可为何,十三弟来信却说苦无有效药材呢?他备的那些西药粉末,应该足以应付十三说描述的腮腺炎症状吧?况且,生怕那些下人不知取用哪些药粉,还在纸包上述有病症之状。没道理会病到这般厉害……

虽然他知道,历史上,十八阿哥胤衸的病逝,是一废太子的导火索。若是小十八无恙,或许太子也会安然无事……可他坐不到冷眼旁观。毕竟,这辈子,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对于无辜又可爱的小十八,做不到明知道如何救治却不管不顾……

“既然要去,把这些也带着傍身。”胤禛沉思间,槿玺已经从书房取来了几瓶早先留下的解毒丹之类的急救药丸。这几年过得太平,她又忙于教导几个孩子,都没怎么研制些新药丸出来。

虽然御物诀已经练至第九层巅峰,­精­神御物、意念取物都能随意掌控,丹药的冷研制也多了不少配方,却因为太过太平而没有想到要研制些出来防身。唉……这叫什么?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胤禛接过她递上的瓶瓶罐罐,又见槿玺着手给他收拾起换洗衣物,一时间有些情动,从身后拥住了她,紧紧抱住。

“老婆……”他亲昵地唤着,这个极少在大清提起的称呼,让她心头一动,反手搂住他的脖颈,偏头给了他一吻,“注意安全,别让我和孩子们担心。”

“嗯。”胤禛低低应道。心思已经被槿玺的深情一吻勾去了。正想加深这个吻,却被她笑着推开了。

“既然决定去了,那就快去快回,午膳我已经让喜梅端到堂屋了,多少用点。”

“好吧。”胤禛遗憾地收回双­唇­,在槿玺额头印上一吻,“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我估摸着,会有大事发生。”

“好。”槿玺点点头。虽然她不知会有何大事发生,因为这之前,一切都平静地让人不敢置信。但既然胤禛说了,她就信,谁让自己是个标准的史痴呢。一切均要他提醒才知道。

[正文 204 十八,殇]

然而,就算胤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木兰围场南界域、和正欲往京城赶回给十八阿哥治疗的銮驾汇合,还是慢了一步。

这厢,风尘仆仆刚下马背的胤禛正在康熙所驻的帐内行请安礼,那厢,十八阿哥胤衸所住的帐内,轰然传出一片哀伤的哭嚎声——十八阿哥胤衸——疫了!

胤禛愣愣地定在那里,半晌,才提脚迈向小十八所住帐篷。

帐内,十三阿哥胤祥已经驱散了下人,只留下被李德全搀扶着立在胤衸榻前的康熙,和无力倚在帐门口的胤禛。

他相信历史已经有所改变,至少,他至今不曾纳妾、所出子女皆冠槿玺名下、弘晖也遇劫未殇……通过这些,他已经深信,人能胜天……可为何,这一次,历史,依然照着它的轨迹片刻不缓地行进,连给他片刻停顿的时间也没有……

胤禛在心底默念着,热涕顺着眼鼻而下,为年仅八岁却不幸往生的胤衸无声痛泣……

而年已五十有四的康熙,这回也不再只是像往年痛失子女时那般眼红鼻浓地哀悼便罢,而是颤抖着身子伏在胤衸榻前,握着胤衸的手,沉痛低泣。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大清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帝,而是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年迈老者……甚至有一刹那,他的心头闪过一句痛不可遏的叹息:就算守得住万里江山,护不住年幼如你,又能奈何……能奈何……

“衸儿……衸儿……皇上……皇上。衸儿他……”因撑不住疲累,被宫女劝扶着回自己帐内歇息的密嫔,闻讯赶来,人未至。声先哀。

被她如此一嚎,康熙也忍不住再度热泪满面。痛楚地望着跪在榻前的密嫔,心下止不住地懊悔。早知小十八会有今日之大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离开京城,即使密嫔跪着求着让他带上小十八随驾,他也绝不松口……胤衸,他的十八儿——那个于他年迈之年喜得龙子的他而言,如获新生般的幼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太医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为何会……皇上……臣妾好悔,臣妾再累也不该丢下衸儿去休息,不该……或许那样他还好好地活着……就不会出事……呜呜呜……皇上啊……”密嫔哭倒在榻前。抓着胤衸的手,死活也不肯放。

最终,还是十三阿哥将她敲晕了让宫女扶她回自己的住处,这才恢复了帐内的安静。

“皇阿玛,是儿臣晚来一步……”胤禛哽咽地自责。虽然他自接到十三的书信后。已经尽快准备药材赶来了,一路上甚至连驿站都没去,直接在野外露宿了事。却还是……

“你已经尽力了……”康熙摆摆手。眼底依然哀恸不散。

“是啊,四哥,你收到弟弟的信,能马不停蹄地赶来,已经很疼爱十八弟了,是十八弟福薄,没能撑到四哥赶到……否则。以四哥带来的药材,必定能让十八弟度过此劫,恢复活蹦乱跳……”十三阿哥用衣袖擦去停不下来的泪,佯装坚强地笑笑。想让帐内充盈的沉痛气氛快快散去。

然而,经他这一提醒,胤禛反倒想到了一件事。“出京前,爷备了不少药给十八弟的随扈,就怕这塞上气候突变,十八弟年小体弱的容易生病……怎么?那些药都无效吗?”不应该啊,那些可都是医馆最新到的有效急用西药。再加上不少可以吊命延寿的百年野山参须等珍惜中药,不至于都毫无用处啊。

“什么?四哥有让十八弟的随扈备药?可自从十八弟生病以来,除了随驾太医所带的药材外,不见下人提过啊。”十三阿哥这下也懵了,抬头望望一脸凝重的胤禛,和眼底逐渐冒火的康熙,身形一震,说了句:“皇阿玛,儿臣这就去查,看哪个该死的奴胆敢如此欺上瞒下……”说完,边冲出了帐篷,去找真相、抓人算账去了。

留下胤禛和康熙父子俩依旧痛心地立在十八阿哥胤衸的榻前,直至负责丧葬事务的臣子赶到,开始为十八阿哥理妆、入殓。

此时,也适逢十三阿哥前来回秉,说早先四阿哥特地给十八阿哥备的药材,都让密嫔命下人丢弃了……

听闻这个陈奏后,康熙勃然大怒。重哼一声后,立即摆驾议事帐。

“密嫔!宫人刚才说的可都是事实?你将胤禛给胤衸备的药材都丢了?!”康熙含怒盯着哭倒在地上的密嫔,语带沉痛地问道。

密嫔边抽泣着,边解释:“皇上,臣妾糊涂!可臣妾哪里知道衸儿他会……更何况,出京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丝毫看不出衸儿有何异样,臣妾觉着,这没病没痛的,收着那么多药,实在是太晦气……”

“混账!”未等密嫔哭诉完,康熙就骤怒骂道:“老四出于关心,特地备了些珍惜药材,嘱咐伺候胤衸的随扈妥善收着,若是你没从中做梗,许是胤衸不会……亏你还是胤衸的额娘,不替胤衸妥收着,竟然还……咳咳咳……”康熙怒极攻心,斥道一半,就连声嘶咳了起来。

一旁的胤禛和胤祥见状,忙下意识地上前搀扶。

“皇阿玛,事已至此,气也无用,您龙体为安。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胤禛冷冽地扫了密嫔一眼,对无知­妇­人的所作所为,他丝毫提不起怒骂的兴趣,只柔声安慰起气得不轻的康熙来。

深知自己的举措生生夺了亲子命的密嫔,此时也悔恨交加,哭嚎着求道:“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无知!臣妾糊涂!可是,臣妾也是听了太子爷的劝言,这才觉得一路上收着这么多药委实碍眼又晦气,这才……”

“你刚说什么?太子?这关太子什么事?”康熙抓到密嫔哭诉中的字眼,拧眉问道。

“那日,臣妾正在追问伺候衸儿的下人,身上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而且许多都是磨成粉末、瞧不出成分的……碰巧被太子听到,得知是……四阿哥送的,说……”密嫔说到这里,有些歉意地瞥了冷眼旁观的胤禛一眼,抽泣着顿了顿。

“说什么?”康熙眯眼追问。但心里已经对接下来会听到的话语丝毫不抱希望了。

“太子说:‘老四无事献殷勤,送那么多古里古怪的药给十八弟,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何至于将药材磨那么碎、看不出成分……明显是不安好心!’于是,臣妾才一时心起,命下人统统丢了……可是皇上,臣妾身为衸儿的额娘,若事先知道这些药材能救衸儿一命,说什么也不会丢了的呀!皇上……”

“好!好!好个太子……背后乱议是非、陷害兄弟、真真是不可轻饶……来人哪!!”康熙听懂密嫔抽抽噎噎的复述,气愤地一拍桌案,唤来侍卫,追问起太子的下落:“他的十八弟亡故往生,他倒好,连影子都不见,究竟人在何处?”

“启秉皇上,太子和科尔沁部落的华佳格格骑着马出去了。”片刻之后,前去太子驻地找人的侍卫进来禀报。

不听还好,一听,康熙的愤怒越盛。重重拍了拍桌案,沉声道:“立即遣人将太子带回驻地。”

摒退了哭啼不休的密嫔后,康熙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胤禛和胤祥也退下。随后,便不发一语地静坐帐内,就着昏暗的油灯,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似是在为刚刚离世的幼子胤衸超度。

胤禛和胤祥退出龙帐,心内的担忧不减,遂让李德全守在门口,好随时响应帐内的召唤。自己两人则默然地往十八阿哥入殓的帐篷走去,希望能送小十八最后一程。

当李德全派来的侍卫来报,说太子竟然割破龙帐、窥视龙帐之主时,胤禛正和负责此番丧葬事宜的礼部官员讨论着什么,惊闻此讯,立即飞也似地赶到了龙帐之外。见胤祥已经跪在外面,知是皇阿玛已经怒了。

果不其然,帐内,传出康熙怒斥声,正厉声质问着被侍卫扣押着下跪在地的胤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你是真想气死朕不成?!”

“皇阿玛息怒,儿臣糊涂!儿臣只是不知、皇阿玛让侍卫如此急急地唤儿臣前来所谓何事,又见帐内昏暗不明,不知皇阿玛是否已经歇下,这才……这才大着胆子……想看看……皇阿玛,儿臣已经知道错了……请皇阿玛念在儿臣是无心之过,饶了儿臣这次……”胤礽急切地喊着冤枉,生怕康熙一怒之下做出大损自己的决定。

“侍卫来报,你和那科尔沁部落的华佳格格在野外亲亲我我、笑逐颜开,连侍卫通报十八往生的消息,也不敛笑意,你还有没有兄弟之情?手足之念?!”

“那是因为……儿臣……儿臣……”胤礽一听康熙的指责,情急之下又一时想不出好理由,只得嗫嚅再三。看得康熙更是一阵抽痛。

扶了扶额,闭眼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命胤礽先退出去,希望能眼不见为净。

胤禛和胤祥在帐外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进去劝慰康熙,却听帐内传来康熙苍弱的吩咐:“你们也退下吧。朕……累了……想一个人歇歇……胤衸的事,现下能靠的,也就你们二人了……”

胤禛听出康熙话里的失望和疲累,心下有丝沉痛,忙应道:“皇阿玛放心,儿臣和十三弟定当协佐礼部办好十八弟的身后事,望皇阿玛龙体为重,勿伤了身子!”

[正文 205 太子,废]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寅时,大清王朝年仅八岁的十八阿哥胤衸病疫。

同日酉时,銮驾抵达布尔苏哈台行宫,为胤衸点灯祭灵。

安妥胤衸灵柩后,康熙召集了随驾的诸王、大臣、侍卫、百官于正厅,含泪宣布:废除胤礽太子之位。理由无外乎是胤礽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愧对祖宗先烈、愧对社稷子民,有违他当年立胤礽为皇太子的初衷……

此旨一下,全场静默。

几个和胤礽确有过节、早看不惯他所作所为的老臣,面上虽不显山露水,心下却很欣慰,这表明皇上并没有一味宠溺太子等诸皇子,该奖即奖,该罚即罚,这才是他们追随多年、拥护多年的好君王,大清江山的好领袖……

而素来和太子交好、暗地里早与之结为同盟的几个文武官员,则是懊恼万分。

自太子成年开始至今,他们不知已经花了多少心血财力,才得以和太子维持目前亲密无间的同盟关系。然而,如今太子真若被废,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来的部署岂不白白浪费?

然而,天子一言,重若万鼎。何况还是当着随驾秋狩的所有官员侍卫之面。此诏一下,已如定局。

看着下首部分官员强力抑制、却依然能窥得一二的喜忧参半之表情,康熙暗叹了一声,说道:“因为胤衸的事,在这里留三日再起驾回京,在这之前,若无要事就别来扰朕了。胤禛、胤祥留下,其余人,就都散了吧。”

众人退下后,康熙对着两个儿子叹道:“你们也很疑惑,缘何朕要下旨废了胤礽太子之位吧?”

胤禛和胤祥低首垂眼,不知该接何话。

“当初,朕之所以早早就立了胤礽为太子。是因为,朕曾在赫舍里皇后临终前发过誓,只要太子堪当大清储君之重责,朕就将大统之位传承于他……你们这么多兄弟里。胤礽,是唯一一个,由朕亲自抚养、教导的孩子,却落得……”

“皇阿玛!皇阿玛今日也累了,有什么话,等回了京,儿臣再陪皇阿玛好好聊聊。”胤禛见康熙哽咽着几难继续说下去。心下也有些酸楚。这么多年的父子也不是白当的,自然知道康熙对太子的看重,如今,亲口废了这个被自己一心提拔、养育的儿子,心里多少会疼痛。遂关切地安抚道。

“是啊,四哥说的对,这几天,因为十八弟的事。皇阿玛可说日日没有睡好,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儿臣命下人端些热汤食进来。皇阿玛用些之后,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话,日后再说给儿臣听。”胤祥也跟着劝起康熙。

他虽然看不惯太子的所作所为,可若是废去太子会让皇阿玛如此痛心疾首,倒不如暂时维持原状。至少,索额图下台之后,太子一党实为羽翼渐失,想蹦哒也蹦哒不了多久了。看大哥暗地里做的准备,那才是威胁呢。对朝堂之事实无兴趣的十三阿哥心下嘀咕道。

康熙听两个儿子都这么劝,也就点点头。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在回自己住处之前,胤禛、胤祥兄弟俩,又去了趟安置胤衸棺殓的临时灵堂,亲手给燃着的油灯添了些油,这才缓步踱回住处。

十三阿哥抬头望了眼星空,正看到一枚流星灿烂滑落。不由得叹道:“但愿小十八在天之灵能过得开心。”

“会的。”胤禛也抬头,对着远方闪烁的星阵默念了一句:走好,十八弟!

他终究没有能力逆转这次的历史轨迹……

“四哥,你说,皇阿玛真会废了二哥太子之位吗?”两人立在行宫的草坪上,抬眼看了星空良久,胤祥才低声问出心头的疑惑。“皇阿玛对二哥,这么多年来的宠溺,你我等兄弟都看在眼里,就连太后她老人家,也经常说皇阿玛对二哥溺爱过头了……如今突然却……”

“十三弟,这些事,皇阿玛心里有数,咱们只需做好分内事就行了,别去妄加揣测圣意。”胤禛淡淡地接道。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还以为他们想夺太子之位呢。事实上,他对太子一位真的没什么兴趣,若不是担心太子登基之后,恐怕会对他的姻亲、子嗣有所牵制,他根本就不想待在京城,待皇阿玛将大统之位传给胤礽后,他巴不得带着槿玺遨游世界去了……

“也是。还是四哥看得通透。”胤祥爽朗一笑,点头应道。许是这次太子被废一事传至宫里,会有不少兄弟心起希冀,不过,绝不包括他和四哥就是了。

他自小对朝政一事无心,喜爱山野闲适之生活。至于四哥,唔,若是皇阿玛不考虑四哥府邸只有四嫂一妻的话,四哥是最好的人选。无论能力、魄力,还是魅力,都让其他兄弟难以企及……

只可惜,皇阿玛不会让一个只有嫡妻一人的子嗣继承皇家大统,实乃,皇室绵延子嗣的重任,绝不可能只由一名女子担当……

胤祥望着走在他之前、挺拔静默的兄长背影暗叹惋惜……

…………………………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銮驾抵京返宫。

随后几日,康熙亲书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随后又诏发全国,告知全国百姓。

至于胤礽,远在木兰围场时就已被康熙下令拘束,回京后,就将其幽禁于僻静的咸安宫,说是让他反省自检,暂时不得自由出入宫邸。

至于他那些暗地里结营的党众势力,也被康熙以杀­鸡­儆猴的雷霆之势,全数除尽。

至此,太子一党,几乎于一夕之间,轰然垮尽。

对此,原本就在暗地里不停筹划夺嫡之事的大阿哥胤褆,自是喜闻乐见、兴奋不已。嫡子被废太子之位,接下来,自然是长子继位了。

于是,胤褆暗地里的筹划越发紧锣密鼓,甚至窜咄各路臣子轮番向康熙进谏,即立长为储的建议。

康熙早先因为还沉浸在太子废黜的事件上,忧思神薄,即使是下令除去太子一党的臣子,也有大半是出于下意识。待清醒之后,看穿大阿哥胤褆的野心,当即拟旨宣诏:胤褆秉­性­燥急、顽愚不通,绝不可立为皇太子。

此旨一下,如同当场泼了胤褆一盆冷水,冻得他犹如心头骤结三尺寒冰。

“老四,你倒是说说,大哥这么做有哪里不对?自古以来,哪个皇朝不是立长为储?这么多年下来,大哥我在朝中也算人脉颇广,处理政务也不在话下,无论是能力、人缘还是子嗣,自忖绝不比胤礽差,为何皇阿玛要这么对我?先前立胤礽为东宫之主也就算了,说起来,他确是诸多兄弟中唯一真正嫡出的。可如今,太子一位既然被废,皇阿玛为何还不将视线调到我等身上?难不成,我胤褆在皇阿玛眼中,真的是一无是处?哈,秉­性­燥急、顽愚不通……这都是什么评价?有皇父如此评判自己儿子的吗?还是说,在他心里,就只有胤礽是儿子,其他都是臣子不成?”

大阿哥胤褆不知哪根筋抽牢了,竟然在康熙下诏的隔天,醉醺醺地跑到雍郡王府大叹特叹起自己皇父的不是……听得胤禛好一阵无语。

递了杯刚冲的顶级龙井给胤褆醒酒兼润­唇­,顺便接过了话茬:“大哥这是什么话,皇阿玛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哪里有亲疏之分。”

即使有,估计也是防备吧。特别是胤褆这样,一国之君还健在,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夺嫡一事,没得让皇阿玛忌讳。胤禛心下暗叹。

“不然呢?!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努力着想让他看到,我并不是只拿俸禄、一事无成的皇室子嗣,更何况,远征葛尔丹还有我一份军功,没有大功劳至少也有不少苦劳……这些,难倒皇阿玛都没瞧见么?!”胤褆继续仗着早先在家闷头灌下的两坛烈酒,叨叨絮絮地诉起这么多年自觉所受的委屈。

胤禛摇头叹道:“皇阿玛若是没有看到咱们那些成绩,就不会封你我为郡王了。大哥,听弟弟一句话,别一味想着争储了,咱们只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努力帮皇阿玛分担江山社稷之重担,皇阿玛自然都会看在眼里……说的难听些,只要皇阿玛一日不立储,大哥不是依然有希望吗?关键是,要让皇阿玛看到你的成绩,而不是这样那样的抱怨……”

“是吗?”胤褆轻哼,“可如今,你说再多也无用了,皇阿玛既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达了如此诏旨,我是彻底没希望了。老四啊,你是个聪明的,早早将自己摘除了皇家这个漩涡……呃……”胤褆打着酒嗝,拍拍胤禛的肩膀。

“大哥,你醉得厉害,还是让弟弟遣人送你回府休憩去吧,不然,大嫂也该担心了……等睡饱之后,许是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胤禛也不理会自言自语、似醉似醒的胤褆,命祈四将他送回直郡王府。这才摇头叹了一声,皇家这个漩涡,也不知何时才平息……

[正文 206 岁末]

太子被废黜、大阿哥在争取东宫之路上被除名,余下几位成年皇子里,三阿哥虽然脾­性­温和,不过能力上委实欠了点,四阿哥只有一妻,五阿哥不擅政务、七阿哥腿有残疾,似乎也就八阿哥能有机会被钦点为下任储君了。再往下,九阿哥素喜独来独往、和王公大臣交集欠多,十阿哥脾­性­粗犷、心思不够缜密,十二阿哥­性­格内向,不适合发号施令,十三阿哥热心忠厚、侠肝义胆,人脉却不够广,十四阿哥尚不够沉稳大度……

于是,在大阿哥被康熙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严厉踢除出荣升太子之位的队列后,­精­明能­干­、党羽多、声势大、在诸臣子王公中具有一定人脉关系的八阿哥胤禩,经过多日来的积极活动和造势,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了拥戴八阿哥当选下任储君的队伍,对八阿哥的呼声也大大超出了其他众阿哥。

胤禛阅完这份刚由粘杆处传来的消息后,眉眼不显地轻嗤一笑,便将之丢入了火盆。

无论历史会不会偏离既定的轨道,他都不会去淌这趟浑水。于他而言,将“应惜商行”开遍大江南北、世界各地,将家人保护地滴水不露、安全平顺,这就是他目前所遵循的生活准则。

他相信以皇阿玛的­精­明,绝对会即时宣旨,以结束目前这场类似夺嫡的混乱。胤禩,终究是自信过头了啊……

“爷,福晋遣人来,说晚膳已经备好了。”思忖间,苏培盛叩响了书房的门。

“嗯,就说爷马上去。”胤禛边应,边收拾起桌案。不忘将桌案上那个“惜玉阁”今日刚送到的两套新款玉石首饰套件,准备送槿玺和兰夜佩戴。

因小十八病逝、太子又被废,这年的冬季显得特别清寂。

往年一入十二月,皇室王公间。挨家挨户地轮流设宴请客,今年却没人敢开这个头。除了个别同僚好友的私下小聚会外,正儿八经的大型宴席、餐会恐怕要等到年底的除夕宫宴开场吧做表率吧。

胤禛负手走在通往北槿园的小径上。虽然已经下过两场雪,可园子里的地面被清扫的极为清爽洁净。丝毫没有打滑的可能。想到临近除夕越发忙碌的妻子,胤禛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想到袖袋里那盒他亲选的首饰,希望她会喜欢……

“回来啦?如若不遣喜梅去唤你开饭,是不是早忘了还有晚膳这茬事啊?”看到胤禛掀帘子进膳厅,早就等他开饭的妻子儿女们一阵欣喜。

槿玺娇嗔地调侃了他一句,便唤来喜梅端上温水盆。亲自伺候他净手洗面。

“孩子们早盼着今天了,下午早早就来帮忙,你倒好,开席了都还要人去唤你才肯来。”

“这不临时碰到点事嘛。”胤禛笑着解释了一句。“饿了就先吃起来。一家人,哪那么多规矩。”

今儿腊八,早说好一家人聚在一起用晚膳的。

平时因为他忙,用膳时间不定时,槿玺怕一家人每日聚一起吃团圆饭。反而有损孩子们的脾胃,索­性­让各院自己开席。只有大日子,譬如每人的生辰、大小节日。才聚在应惜阁大膳厅用团圆饭。

“我是说让孩子们先用,可他们非得等你到了才肯开席。”槿玺笑着摇摇头,她完全拿那四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每个人的理由都比她充分。

“阿玛,额娘其实是担心啦,怕您饿过了头有伤脾胃。我们早先都已吃过点心填了肚子了。哪里会饿着!”小兰月笑嘻嘻地Сhā入两人的对话,打趣起自己娘亲。

“好哇,小妮子皮痒了是不是?居然敢打趣自己娘亲了?!”槿玺笑瞪了兰月一眼。

胤禛笑睨了她一眼,拉着她入座主席,“你额娘什么­性­子,阿玛还会不知道嘛。”明显的刀子嘴豆腐心。哦,或许连嘴皮子都没几个孩子厉害……

“是,我早被你们吃定了!”槿玺佯装没好气地回瞪了他一眼,其实心里可开心了。夫妻之间,最盼的不就是懂得彼此的心意吗?

“来,今儿腊八。也算咱家过小年,一晃眼这一年又行到尾声了,你们都大了,连兰月和弘时都快六岁了,阿玛都老了……”胤禛举起酒杯,微笑着感慨了几句,不过,话未说完,兰月就打断了他的叹老。

“阿玛哪里老了,我觉得比八叔年轻多了,前阵子在宫里碰到八叔,看上去才老咧,头发都白了,若是不知道年龄的,还以为八叔已经四十好几了。”没心没肺的兰月有事说事地论道。

胤禛失笑,老八近期因为受了皇阿玛的斥责,难免­精­神不济,但也不至于像兰月说的那么夸张吧。这个女儿啊,其他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挺溜的。日后,谁娶了她谁麻烦。

说到嫁娶,胤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正不声不响端坐的大女儿兰夜,似是提醒般地说道:“现下,宫里几个皇格格都嫁得差不多了,开了年,皇阿玛许是会将目光锁定皇子府了。”

槿玺听他这么一提,心下“咯噔”,兰夜虽然今年刚过及笈,可论起排行,她在皇子府诸多格里,也算得上是年长的,若是皇格格都嫁完了,老康还要继续嫁格格和亲,必定会轮到雍郡王府……

“夕夕……”她心下感慨,现下才知道为何大清皇室的女眷人人都想生儿子,合着女儿就是用来牺牲于政治目的的。

认真看着胤禛问道:“没有其他法子吗?”她舍不得女儿嫁那么远,还是多未开化的蛮荒地区……

兰夜听她这么一问,也紧张地看了胤禛一眼,随即便又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晃着杯盏里的半杯茶,害怕听到她不愿去想的定局。

坐她身侧的弘晖,百感交集地瞥了她一眼,许是只有他知道大姐有心上人吧。可是,倘若皇玛法执意要将大姐嫁去和亲,大姐恐怕也是真没法子逃避的吧……

“能有什么法子?皇上的决议,谁敢驳。”胤禛自然没有错过底下一双儿女的小动作,啜了香茗,状似为难地叹道。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叹,兰夜双肩下垮,弘晖则一脸的遗憾。看来,粘杆处传来的消息真没错,丫头果然心中有人了,只是,那人,值得让她舍弃现有的一切,去拼去博吗?倘若真值得,他也会举双手赞同。就怕……算了,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吧。横竖近两年还轮不到兰夜。

槿玺听后,心疼地看着兰夜,沉吟了半晌,突然语出惊人地提议道:“要不夕夕来个诈死,离开京城吧。”

“槿玺……”胤禛哭笑不得,“圣意难违,何况,夕夕就算离开了京城,能去哪里?总不能咱们都陪着她离京出走吧?”

“我只是不想让夕夕受委屈嘛。与其被皇阿玛乱点鸳鸯谱地嫁去北方蛮荒之地,还不如离开京里,遨游江湖咧。”

“遨游江湖又不是人人都可以。”胤禛失笑地叹了一声:“夕夕虽然懂几招把式,但也就吓吓地痞流氓,江湖哪有你想象地那么简单。好了,这事暂且不提,也别四下嚷嚷,免得传到皇阿玛耳里,还道是咱们想忤逆他的圣意。特别是你,身为额娘,不好好以身作则,竟然还想出这种损招,传出去,没得丢爷的脸!”胤禛佯装恼怒地虎起脸,叮咛了几句。

随后,便摆摆手,示意开膳。反正今日的目的也达成了一半,乐得耳根清净。关键是,好好吃顿晚膳,回头还要向小妻子赔礼道歉,免得她钻牛角尖,对方才那番当着儿女们的面说的话,以为自己嫌弃她云云……

果然,结束晚膳,各回各院后,槿玺闷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卸头饰,从镜子里看到胤禛进来,只撇了撇嘴,没有理他。

“怎么了?看到爷不开心?”胤禛明知故问地笑问,帮她梳起了一头覆背青丝。

槿玺轻轻哼了一声,“岂敢!”

“呵……真生气了?”胤禛将她的脸扳过来,蹲在她面前,让两人得以面对面地近距离交谈。

“你都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他吻了吻她樱红的小嘴,笑着问道。

“有。”槿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嫌我丢你的脸。”

“怎么会!我赞你都来不及。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兄弟,可羡慕有你这样一个老婆了。都说若他们的福晋也像你一样温柔解语、聪明能­干­,他们不要那些小妾姨娘也成!”胤禛抱起她,边往床榻走去,边柔声说道。

“甜言蜜语!”饶是板着脸的槿玺也听不下去了,笑着捶了捶他的肩,“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方才在膳桌上还板着脸点我的名?孩子们跟前,就不能给我点面子么。”

“那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嘛。免得你之前那番话让夕夕听了去真想效仿。”胤禛将她放在床上,轻解起佳人的罗衫。

“我就是担心夕夕,如果可以,咱们帮帮她吧。”槿玺一颗心都还在女儿身上,待发觉身上衣衫尽褪,已经被胤禛压在了身下……

“呀!胤禛……”她羞涩地拉过棉被一角,企图盖住羞于­祼­露的部位。

“目前急需你帮忙的正是你亲亲老公,莫非你想见死不救?”胤禛说着,双­唇­欺上她的脸,从眉眼开始一路向下……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不让夕夕……呃……嗯……胤禛……”阵阵呻吟掩去了她的疑问,冬夜虽寒,情人情话情事却让人炙热……

[正文 207 晒幸福]

果然,腊月二十二,年前的最后一日上朝日后,乾清宫内,八贝勒胤禩被康熙点名批驳,并当众歇了他想当储君的心思。原因无他:生母良嫔出身卑微、胤禩本身也无大功禄,绝无可能立为太子……

如此决绝的断语,让八贝勒胤禩绝望又失望。和他站同一阵营的十阿哥、十四阿哥因当众帮八贝勒说了几句好话,也被康熙严厉又苛刻地狠削了一顿。

害得其他有意向的皇子阿哥此后都不敢再提立储之事。

因为这件事,后续的除夕宫宴和皇室家宴上,兄弟、妯娌间也多了丝诡异的气氛。

好在槿玺对谁当太子、谁任储君毫无意见,只要她和胤禛能平平顺顺地相携到老,胤禛坐不坐那个位,说实话,她真没想法。真要让她发表意见,她宁可胤禛不要去淌那趟浑水。

身在其位、得谋其政,那多有损身心健康啊!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做个闲适顾家的”公务员”多好!

于是,宫宴上,无论是被削了名号的太子妃和”夫唱­妇­随、­妇­唱夫和”的八福晋轮番对她丢眼刀子,还是大势已去、颓丧哀怨的大福晋对她倾吐家里的琐事,槿玺都微笑以对,耐心倾听。

换句不中听的,越对她恶颜相向、恶言以对的,说明对方越过得不顺,至少和她相比,不顺极了,这才会摆出那种晚娘脸孔。

然而,她又不欠他们什么,犯得着愧疚或是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嘛。于是,她乐得笑对。权当对方不存在。至于背后那些难听又恶毒的话,要么就当没听到,要么就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打击不了她。

至于和堂姐妹们同桌而食的女儿兰夜和兰月,槿玺观察着,好像没受什么委屈。这才彻底放心。

话说回来,小兰月年纪虽小。可因为自小被兄姐宠着,又被弘时护着,养成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霸道­性­格。遇上更霸道的,她也绝不退缩,不和对方理论出个子丑寅卯,就绝不低头。

反观大女儿兰夜,因为是长女,脾­性­上又沉静寡言,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说、她听,难得会出言对答几句。槿玺怕她这样的­性­子容易吃亏,不过,看现下的情形倒还好,至少女儿们所在的那一桌,看上去挺和乐融融的。

殊不知,皇家的子女都早熟,和兰夜、兰月同桌的几个格格。有废太子家的、也有八贝勒家的,因为自小受其阿玛、嫡母的言传身教,对雍郡王府出来的兰夜、兰月既嫉妒又怨恨。言语上自然犀利尖锐。

不过。无论她们怎么挑衅,兰夜一概是置之不理,兰月则是以牙还牙,不仅没让她们讨得了好,反而更加丢脸。其余几个来自五贝勒府、七贝勒府的堂姐妹,因为平素和兰夜、兰月还算交好,看到废太子家的、八贝勒家的几位没分没寸的格格吃鳖,自然偷笑不已。

这一幕落到槿玺眼里,自然就产生了误会。好在兰夜和兰月确实没受委屈,否则。格格桌的隔壁,即各府出来的小阿哥们所聚的团圆桌上的弘晖和弘时,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谁敢欺负雍郡王府出来的嫡格格?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同理,小阿哥所坐的桌上,弘暎被玉牒除名后,弘晖毫无疑问成了这群小阿哥们中的领头羊。事实上。许多堂兄弟素来都对他很信服。只是早先,碍于弘暎的身份和他的挑拨之辞,让不少懂得趋利避害的堂兄弟选择了站在弘暎一侧。

后来,因弘暎被玉牒除名,宽弘有度、聪明博学的弘晖渐渐掳获了他们的心,举手投足间皆是谦恭儒雅的弘晖,近几年来更是出类拔萃,连向来对小辈的成绩较为严苛的康熙也经常夸赞他。

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倘若雍郡王不止一个妻子,也不止一个嫡子,以他如今的能耐、以嫡子如今的才华,绝对能当得下任储君之席……只可惜……也或许正因如此,弘晖在众堂兄弟中的人缘很是不错。一来得益于他本身的品­性­,二来,就算是和雍郡王府过不去的长辈家出来的堂兄弟,心下也都各有小九九盘算着:一个被封死前路的雍郡王,就算其嫡子再得瑟,也就这样到顶了吧……

弘晖如是,弘时也差不多。上有弘晖罩着,即使有心想试试祈繁教会他的功夫、顺道和几个素来看他不顺眼的堂兄弟­干­上一架也没机会。

再加上开了春就要去上书房读书了,胤禛再三嘱咐过他不可生事,弘时也就乐得躲在弘晖身侧,乖乖地吃菜看戏。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胤禛,见状,­唇­角微扬,借着饮酒的姿势敛去了泄露­唇­畔的笑意。老婆孩子都很安全,他自然跟着安心。

“四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哪?来,弟弟敬你。”不知何时,十四阿哥胤祯坐到了他身侧。

“十四弟今儿兴致很高?”胤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浅笑着和他对碰了酒盅。想必是德妃又给他洗过脑、加过油了吧。撇去几个年长却不受圣上重用的兄长,小的几个里,十四也确实算得上出挑的了。莫怪乎德妃一门心思想让他去争取太子之位,以期圣上百年之后继承大统……

只是,皇阿玛最厌烦的,就是后宫Сhā手朝堂之事了。德妃……他的亲生额娘,迟早会尝到苦果……

想到这里,胤禛垂了眼睑,轻声提醒道:“十四弟,做哥哥的说句不好听的,有些事,千万别急着去做出头鸟。”

“弟弟省的!”十四阿哥咧嘴接道,速度快得让胤禛怀疑他根本就没听明白。暗自叹了一声,就没再对胤祯说什么。毕竟已是成年人了,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是。

“老四,大哥敬你一杯。上回在府上……还真是麻烦你了……”大阿哥也举着酒盅走到了胤禛身侧,两人一­干­而尽。

说实话,胤禛对这个大哥还是蛮有好感的。脾­性­虽然如康熙所说的有些急躁、冒失,却也很耿直、率­性­。无论他暗地里筹备了什么夺嫡准备,又做了哪些不正招数来对付废太子,可对他这个四弟,确是出自真心的结交。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早就断了竞争的后路吧……胤禛想到这里,哑然失笑。

似乎,只要知道他当年迎娶槿玺时立的誓、发的话,没一个人不将之延伸到朝堂政事上。也是,在爱新觉罗家,还没哪个帝王是只得一妻,再无二妾的……但凡痴情者,都没个好结局……所以,即使他能力再卓绝,势力再强悍,也难当皇族之大任……他倒也乐得让他们这么去想……至少,目前的生活是众兄弟间最平静安乐的……那就够了……

……………………

康熙四十八年,不出胤禛所料,康熙恢复了胤礽的太子之位。此举大跌众皇子、大臣的眼睛。

不到一年,太子被废、续又恢复……让底下那些争取个不停的兄弟如何是好?

不过,经此一事后的胤礽,倒是消沉了许多。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位子是谁给的,又是谁可以随意废的,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别有事没事又被废了……

对于这些,康熙看在眼里,并没说什么。横竖,他恢复胤礽东宫之主的席位,允许其搬回毓庆宫,并非真是因为过意不去对赫舍里皇后立下的誓言,而是,目前的朝堂缺少个名正言顺的太子……

选谁都很难服众,倒不如仍然让胤礽担当。横竖,胤礽有嫡子的头衔在,可以封住不少人歪歪唧唧的嘴。

故而,一开春,复太子的圣旨就下了。对此,京里各个皇子府就陷入了诡异无比的静默局面。

胤禛见朝堂无事,索­性­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带着家人上房山踏青了。当然了,不是那座有温泉的别院,那是他和槿玺独享二人世界的佳所,就算子女也没得分享。他们去的,是那座和萧驭的房山花墅仅隔数里地的大庄园。

康熙得知此讯后,失笑地摇摇头,对这个儿子,他是彻底没想法了。事实上,他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样的看法,如果他和其他皇子一样,妾室姨娘一房一房地纳,那么,胤礽被废后,承继东宫之主的,必定是他——胤禛。可惜……对女人太过专一的男子,日后在朝堂之上必定有所束缚……

康熙轻叹了一声,也或许,这个儿子是彻底没这个心吧,自始至终,他都没打算要争这个位子……

可越是如此,康熙却对他越发关注。特别是十八病疫、太子被废后,他对胤禛的关注只多不少。无论是朝堂、户部、商事、家庭……他都命人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并随时获知着他的动静和表情,想知道,这个儿子是否真如其表现的这般安乐而平静……

胤禛哪里会不知道。莫说槿玺提醒他,府邸好似有不输于他们雍郡王府的暗卫窥视着,就算槿玺不提醒,他也知道。粘杆处送来的消息,早就禀报了这一项……

既然老康想看他们一家子晒幸福,他就让他看得过瘾。先是上房山踏青,后是去香山小住,整个春天,别提过得有多开心……

[正文 208 封]

太子复立后没几日,诸位皇子阿哥的封号也接二连三地下来了。

皇三子胤祉由诚郡王升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禛由雍郡王升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由贝勒升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由贝勒升为淳郡王,皇九子胤禟封为贝子,皇十子胤誐封为敦郡王,皇十二子胤祹封贝子,皇十四子胤祯封贝子。

至于大皇子胤褆和皇八子胤禩,因为在太子被废之后,夺嫡活动积极,遭到了康熙的反感和忌讳,与被打入“冷宫”无异。这次大封自然没有他们的名。

对于这点,文武百官早有预料,故而,也没什么讶然的。倒是皇十三子胤祥,平素无错无咎的,却也没受到相应封号,诸臣子百官觉得颇为奇怪,私底下更是议论纷纷。

事实上,除了当事人胤祥自己知道原因外,恐怕也就老康和胤禛知晓了。

“你说,是十三弟自己跑去乾清宫跪请的?”听闻封分消息后的槿玺,不解地问刚下朝的胤禛。

“嗯。”胤禛点点头,“十三弟想外出历练。他觉得待在京城,难免受到束缚。”

“那他的福晋,我是说眉馨,她怎么办?还有已给他诞下子嗣的瓜儿佳氏?总不能都丢在京里不管了吧?”

槿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皇子出京历练,原本是好事,至少可以拓宽他们的眼界,可胤祥已经不小了,有妻妾有子女,这样抛家弃子地离开,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呵,胤祥都不急,你急什么?!”胤禛见状,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尖,“他生­性­外向正直,却在近两年见多了太子、大哥、八弟几人的所作所为。难免心里难受。皇阿玛已经准了他的请求,许是过了端午就要启程离京了。”

“那……眉馨跟他去吗?其实,我是觉得眉馨对十三弟是真的好,倘若两人就这么天南地北地分居着。难免影响日后的感情……”槿玺轻叹了一声,她是越发不明白这些古人的所思所想了。似乎家室、妻妾、子女这些,于他们而言都不算什么,真正值得他们放在心上的,只有政治抱负……

“只是去历练,又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再说,肯定会带女眷随行。毕竟,一路上也需要人打理日常起居……”胤禛说到这里,瞥见槿玺越发难看的表情,知道这小女人已经开始唾弃起这个时代的男权主义了,不由好笑地搂过她,抱她坐在自己膝上,头搁在她的肩窝,柔声说道:“放心。日后爷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你。”

“少开空头支票了。”槿玺闻言,睨了他一眼。“巡塞的名单下来了,这回有你,却没我!”

也不知老康是怎么安排的,竟然隔离了他们夫妻俩。莫非,是想给胤禛找个蒙古姑娘做妾室不成?竟然敢单独撇开她……哼哼……好在她也有不少事要处理,真要让她跟着胤禛随驾塞外,怕是也有心无力呢。女儿的事,可比避暑重要多了不是?!

“呵……”胤禛见她轻嘟着小嘴,不由得轻笑,顺势在她娇俏的红­唇­上偷了个吻。安抚道:“今年许是要召见不少外蒙各部的首领,带着女眷去怕是不甚方便。”

“是哦,反正要伺候的话,外蒙格格也热情的很!”槿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挥开他逐渐不老实起来的双掌。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吃醋吗?”胤禛愉悦地逸出一串低笑,随即将她一把横抱,来到了设在书房里的床榻上。

“喂。光天化日的……”槿玺不由得晕红了双颊,捶了捶他的胸膛,娇羞地抗议道。

胤禛以食指点住她的­唇­,“不想把我榨­干­吗?嗯?要知道,下个月随驾赴塞后,我可是要起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哦……”他说着,一路以牙解开她衣衫的纽襻,随后轻轻地覆身上前,贴上她柔软暖馨的娇躯,“你是我的……老婆!”

槿玺听他如此富含蛊惑­性­地一说,想想也是,若是不满足他,到了塞上,看到是个姑娘就……吃亏的岂不还是自己?

于是,她抛开平素的矜持和羞涩,热情地响应胤禛在她身上制造的一**热浪和激|情……

……………………

四月中旬的时候,胤禛就随驾离京,北上巡塞去了。

刚换了匾额的雍亲王府没了男主人,似乎也安静了不少。

四月十八,槿玺带着喜梅喜菊,以及亲手选定的一车厚礼,去裕亲王府探望已于三年前嫁人、一年后产下一女,并又于一个月前诞下嫡子的得力助手黛兰。

话说回来,裕亲王保泰和康熙约定的三年之期于三年前满了之后,保泰就向黛兰求婚了。

经过三年的相处,黛兰也终于了解保泰并没有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花心又滥情,于是,在康熙的主婚下,黛兰被抬了旗籍,风风光光地嫁入了裕亲王府,同时也气煞了老裕亲王的侧福晋——如今的老福晋。

原本,她想介绍娘家的侄女、外甥女之类的格格给保泰做继福晋的,谁晓得……

不过,因为是老康点头并主持的,她也不得不给黛兰几分颜面。想耍泼,还得看老康的面子。

再加上,如今的裕亲王府,真正掌权的,还是裕亲王府保泰。她一届已故裕亲王遗留的侧福晋算什么?顶多是保泰给她留份薄面,尊她一声“额娘”罢了,她还真当自己有权掌控保泰的婚事哪!

经此一来,京城里对应惜商行旗下的“花果酒庄”也越发瞩目了。试想啊,酒庄出去的裕亲王妃啊……这说明什么?麻雀也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丫鬟也能觅得一桩好姻缘……

连带着,雍郡王府里另三个年龄不小、却未谈及婚假的兰字辈丫鬟——佩兰、馥兰、芷兰,也立即有王公大臣家的世子、阿哥关注了。

不过,槿玺对那些只想娶了她们去做妾室的世子、阿哥们并不甚感兴趣。一来,身份上毕竟存在悬殊,初时或许凭着新鲜感或是其他情愫疼她们宠她们,可难保日后不会冷落她们。一旦冷落,她们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嫡福晋、侧福晋、嫡格格……任何一个小主都可以随意处置她们……

于是,但凡来上门说亲的,槿玺都会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佩兰、馥兰、芷兰,给她们分析利弊得失之后,让她们自己做决定。

好在三个丫鬟心气都不高,只想安安稳稳嫁个对她们忠贞不二的普通人,槿玺也就乐得回绝了那些京城里数得上家世的公子哥儿们。

待黛兰嫁去裕亲王府足有半年后,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件才渐渐平息下来。

兰字辈三个丫鬟也才鼓起勇气主动来找槿玺,说她们其实都已经有心上人了。

槿玺讶然之余,问她们为何不早点说,她们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万一槿玺想把她们送人,好为雍郡王府换得更稳固又有力的盟友,她们也必定竭力配合、在所不惜……

这三个傻丫头!槿玺忍不住狠狠骂了她们一顿,末了,感动地拥住她们三人。有丫鬟贴心至此,让她还有何遗憾?!

得知她们三人的心上人分别是荷叶山派来护卫府邸的十大侍卫之其中仨后,槿玺就和胤禛商量着,给她们三对新人大办了一场宴席。

婚后,佩兰升为了应惜阁主厨,花嫂则因为花勤成亲生子后,槿玺就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银两,让她出府回家照料孙子去了。花嫂临行前,千恩万谢地向胤禛夫妻俩叩了好几个响头,还说回去就给他们夫妻俩刻个长生牌位供起来。委实让槿玺哭笑不得。

馥兰依然负责女红,只不过,还要管理福盈阁、福惜阁两个子女院落的女红丫鬟。芷兰负责三个院落的布置和茶水、点心等供应。

看着府邸近几年接连促成了这么多对新人,槿玺那个开心啊。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恰恰符合了她此前一个劲地撮合丫鬟们的心思。

如今,也就留在主屋伺候的喜梅喜菊还没归属。这两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却愣是不肯嫁,非得要留在她身边伺候,还说什么,她们若是学佩兰她们都嫁人了,日后怕没嬷嬷照顾小主子们,于是,这俩丫鬟愣是自告奋勇地报名做兰夜她们的陪嫁嬷嬷了。

槿玺无奈之余也只得随她们。

说到大女儿兰夜,她才头疼哪。前些天,胤禛前脚刚离京后,她才从欲言又止的弘晖口里,获悉了夕夕已有心上人的消息,且对象还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傲云哪……

槿玺获知后,足足呆愣了数秒,方才回神。

哦,老天,傲云哪……倒不是她不接受傲云,事实上,傲云英俊潇洒、文武皆­精­、又懂药理……如此近乎完美的傲字辈暗卫首领,若是真要配夕夕,她也是完全认可的。

她只是没想到,素来寡言少语的兰夜竟然也会有如此胆大的一面……听弘晖说,兰夜不仅认定了傲云,甚至还和他私定了终身……

[正文 209 兰夜“远嫁”]

啧啧……这下,再让兰夜接受老康指婚的旨意,会不会太为难这对小情侣了?

毕竟,她相信胤禛和自己一样,并非是从骨子里衍生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古人,至少,他们打心眼里还是赞同自由恋爱、自由婚姻的。

于是,知晓此事后,槿玺并未像古板严苛的古式家长经常做的那样——将傲云驱逐出府、将兰夜困在院里,直至指婚的旨意下来……

她找兰夜来了场彻夜交心的谈话。不过并不是斥责她,而是辗转表达了她这个做额娘的担心之感。倘若,弘晖没有变相地知会她,她和胤禛对兰夜的心思一无所知,待日后指婚一下,他们就彻底来不及做主了……

“额娘的意思是,如今还有转寰的余地?”兰夜静静听槿玺委婉地说完后,渴盼着问道。

槿玺不解地看了女儿半晌,才叹道:“合着你原本就没打算过要争取婚姻自由?那你和傲云私定终身做什么?”来场婚前叛逆很好玩吗?

“不是……女儿和傲云……只是情不自禁……”兰夜见状,甚是羞愧地低下头。她也不想让父母为难啊……

“唉!夕夕,额娘和你说过许多次,有什么想法就表达,你不说,不争取,额娘和阿玛根本就不知道……”

“女儿只是担心,会让你们为难……毕竟,傲云他……”兰夜咬着­唇­,委屈地解释。

“倘若等你出嫁了才得知你过得不快乐……我们会更为难……明明有能力可以让女儿过得更幸福的,偏偏因为你这个傻丫头什么都不说,反而落得……好了好了。如今既然已经明了,那就等你阿玛回来后做了商议再定夺。横竖不会让你嫁得委屈就是了。”槿玺暗下决心,就算胤禛不同意,她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夕夕获得所求的幸福的。

但愿胤禛还有点为人父的觉悟啦,对女儿这份全心期盼的姻缘,不会横Сhā一脚。­棒­打鸳鸯……若是那样,她绝对会站在女儿那一边……哼,皇室联姻算什么?当然没有女儿的幸福来得重要啦!

只是,在胤禛回来并告知他这件事之前,她还有个小问题需要处理,那就是确定傲云的心思。

于是,从裕亲王府回来后。她就将傲云换到应惜阁前厅。

“傲云,关于你和兰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放心,我没有想要斥责你的意思。毕竟,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兰夜若是没半点主动,你肯定不会对她下手……”

“福晋!”听到这里,傲云忍不住打断了槿玺的自贬,不仅自贬,还将兰夜贬得这么……呃……难听……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也实在无法平心静气地听下去了。

“怎么?我哪里有说错吗?还是你有其他不同看法?”槿玺佯装不解地问道,其实心下早就在偷笑了。夕夕啊夕夕,别怪额娘这么贬你。有时候,越贬低你。越能看出男人对你的重视程度究竟有几何……

“属下……知道自己的身份,实在配不上大格格……”傲云双膝下跪,直直跪在了槿玺跟前,诚恳地说道:“可……倘若……福晋和王爷信得过傲云,请将大格格交由傲云照顾吧!此生此世,傲云定不负她!”傲云深吸一口气。将在心底反复了无数遍的誓言,表达给了槿玺听。

“可是,你也知道,身为皇室的儿女,婚事由不得咱们做父母的决定……”槿玺叹了口气,示意傲云起身,“我相信你是真心对兰夜好。这些日子,我从侧面也了解过,无论是你的为人、品­性­,抑或能力、才华,我都百分百地相信你,可是,最终的结局并不是我答应了,王爷点头了,就可以的……那位……”槿玺指指头顶,意指紫禁城内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他要将兰夜嫁去外蒙和亲,咱们也阻止不得……”

听槿玺轻声感叹着,傲云始终低着头,直至槿玺顿住话语,这才接话道:“福晋和王爷希望傲云能怎么做?能做什么?才能不让兰夜去外蒙和亲……”倘若不是需要他做什么,他们,犯得着找他说这么多吗?直接断了他和兰夜之间的往来、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就好了……

“那得问你,你能为兰夜做到怎样的程度?”槿玺在心底赞了他一句“聪明”后,笑着反问道。

“只要兰夜无恙,要傲云做什么,傲云皆欣然领命。”

“好!就冲你这句话!待王爷回来,我必定尽全力说服他,赞同你俩的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届时让你做的事,必定惊险万分,甚至极有可能丢了­性­命……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槿玺笑着点点头,随后又不甚确信地追加了一句。

傲云郑重地点点头,“只要兰夜无恙,让属下做什么都成!”他只怕,自己拼尽全力后,兰夜依然摆脱不得和亲的命运……那会让他……即使死也不得瞑目……

“嗯,这点我和王爷也会努力。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只是,这些话,暂时先别透露给兰夜知道……我怕她胡思乱想,最后反倒拖累了咱们的计划。”

…………………………

待胤禛从塞上回来,槿玺便将这桩事告诉了他。胤禛早就知道傲云和兰夜的事,对此倒也不甚惊讶。

只是对于槿玺的促合提议,有些哭笑不得。她对那几瓶出自她手的研制出后一直却苦无试验对象的假死药,是有着多大的兴趣啊……

当然,这之前还不能对外泄露半点,就连已经被槿玺视为同盟、并暗中定为假死药试验对象的傲云也得瞒着。毕竟,这也是件欺瞒圣上、有违圣意的暗事,由不得他们半点失误。

于是,表面上,她做了回恶人,对兰夜转达了胤禛的不同意。私底下,她早已紧锣密鼓地暗中策划起了兰夜和傲云的婚事。

在这之前,她让胤禛找了个由头将傲云带离了雍亲王府,去荷叶山试验假死药的成效。为此,让兰夜伤心了好几天。

三日后,确信假死药效果显著后,趁着这届和亲的旨意还未下,槿玺就窜咄着胤禛开始趁早行动了……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在距皇太后七十寿辰过去四个月后,雍亲王府的大格格兰夜因病身亡,享年十六岁。

一时间,雍亲王福晋因为承受不住长女早亡的事实,当场昏厥,一直到灵柩出殡,也没有气力醒转……

传闻雍亲王既要照顾悲伤过度的福晋,又要打理丧葬事宜,一夕间鬓发全白。

康熙闻此,特地派了宫里几个能­干­的主事嬷嬷前去雍亲王府照料。直至办妥出殡事宜,方才回宫禀报。

听了几个嬷嬷们的详尽描述,康熙大体了解了雍亲王夫妻的伤心情况,遂下旨让雍亲王休整数日,在此期间无需上朝。原本想说服老四纳个外蒙格格做妾的康熙也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旨正和胤禛夫妻俩的心意——他们正想替已经离开皇家、离开京城、即将远渡海外的女儿、女婿送行……

“夕夕,此行恐怕要多年见不到阿玛额娘了……一切要小心为上知道吗?”槿玺拥着女儿因前阵子的误会而纤瘦的身躯,心疼地说道:“额娘相信傲云会对你好,可是,你也要多关心他……夫妻之间,千万别记隔夜仇,有什么委屈或是想法,就心平气和地直说无妨,否则,两人误会多了,反倒影响感情……”

“我知道了……额娘!额娘!女儿舍不得你……舍不得阿玛……还有弘晖、兰月、弘时……”兰夜靠在槿玺怀里,难得撒娇似地细数着种种让她不舍的人或事……

“傻话!那让你选,留下陪着家人,还是跟着傲云远走高飞?你选哪个啊?”槿玺忍不住打趣道。

“额娘!”兰夜娇羞地唤了一声,随即找胤禛去了,“阿玛!额娘打趣女儿!”

“等离了京,想让你额娘打趣还没这个可能呢!”胤禛笑着主持了公道。

“行了,时辰不早了,‘纪念号’为此多等了这么多天,也该启程了。傲云,夕夕就交给你了!”槿玺又忍不住朝傲云重复说道。

傲云郑重地点点头。

虽然,类似这些话,她早在数月、数日之前,就已经和傲云说了不下百遍了。赠送他们小俩口的金银珠宝不少,祝福话语也很多,可依然很放心不下……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好想搭上“纪念号”,从此扬帆西行、拓洒江湖……只可惜,于目前的她和胤禛而言,这一切都还很奢侈……

挥别女儿、女婿……哇咧,她才几岁呀,都有女婿了……无言面对这个事实……

幸好已经将傲云和夕夕打包送上“纪念号”、远走高飞了,要不然,还真无法日日面对这个事实咧!

算起来,她也不过才三十虚龄……二十九足岁的丈母娘……啧啧……够彪悍吧!她想起远在现代的方宜梅老娘,不由得乐了……前世的她,年至二十九连个正经对象都没一个,这世的她,刚巧也是二十九足岁,就成|人家丈母娘了……这变化……还真是像坐过山车啊,忽上忽下的……

[正文 210 再度有喜]

少了兰夜,槿玺有好一阵子不习惯。虽然平素兰夜不声不响的,可闲暇时,陪着她也能聊会儿家常,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唠叨,而兰夜则是噙着笑意静静地倾听。

而如今却……

唉……她轻逸一声叹息,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距兰夜“出殡”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她和傲云搭乘的”纪念号”行驶到哪儿了……

不过,以兰夜的­性­子,跟着傲云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倘若被锁在京里某户官家的后宅,又或是嫁去塞外和亲,只会让她的心越发沉静。

何况以傲云的身手和能力,绝对能护住兰夜安然无虞……只是啊,说归说,对女儿的思念依然是一刻不停地啃啮着她的心……

好在除了她和胤禛,以及荷叶山几个暗卫外,就再无他人得知兰夜“病疫”的真相,她也乐得沉浸在对女儿无尽的惦念里……

反正,连老康都发话了,让她近期在府邸安心养身,无需入宫请安。许是怕她的哀泣和伤心,复又影响太后、德妃等几位长辈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境吧。

据说,兰夜“病故”的消息传入宫里后,太后伤心了好几日。以她的话说:兰夜是她所有曾孙女儿里最懂事听话的。每逢入宫请安,其他曾孙子、曾孙女儿都完成任务式地请完安就迅速离去了,只有兰夜,会静静地陪她坐到直至觉得乏了想休憩了为止,聊的话题也都是挑她开心的,譬如家里两个弟弟妹妹的趣事,譬如香山红叶的迷人景致,再譬如小汤山农庄的花圃药园……

如此懂事沉静、才艺卓绝的皇室子嗣,却在芳华年纪因病陨落,难免为之伤心落泪……

事实上,据槿玺所知,皇室女儿。年纪轻轻就因病亡故的绝不在少数。只是兰夜“病故”的时间比较难得,既不是年幼辰光,也不是嫁入之后……

也不知老康会不会因此而起疑……但愿不会命人去挖坟吧……

槿玺皱着鼻子闷想了半天,连胤禛进房都没注意。

“怎么了?”胤禛更衣净脸后。来到她身侧,揽着她靠坐在软榻上,越过窗户,欣赏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笑问道:“你这是真难过呢,还是扮给兰月他们看的?”

“我突然有点心慌,怕皇阿玛去查看兰夜的……”槿玺下意识地说出心头困惑了半日的难题。却不想,胤禛只是失笑摇头:“你道皇阿玛很闲么?莫说兰夜是女儿,就算是儿子,他也绝不会往那方面去猜……莫说素来以子嗣比拼的爱新觉罗家族,就连普通百姓人家,也只会竞谁家的子嗣多,绝不会去比哪家的子女少……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也是突然想到……难倒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兰夜平时身子好得很,突然就……且偏偏又是在指婚的节骨眼上……早知道。就该自小让她扮得体弱多病些……”

“你呀!是不是最近太闲了?皇阿玛又免了你的入宫请安,成日躲在屋里就在胡思乱想这些?!”胤禛佯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主意。笑着凑到她耳畔,提议道:“不如……咱们再造个孩子出来陪陪你吧!”

槿玺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生孩子由得你说说的吗?再说了,好不容易把兰月和弘时养到自立,我可不想这么早又被羁绊了……”

“其实也不算早了,在不生就成高龄产­妇­了!”胤禛笑着撅住她的红­唇­,不由分说将她往床上带……

若是能再生个儿子出来,皇阿玛那里也更好交差吧,免得他老是变相地劝自己纳妾……

虽然他并不在意子嗣多少。可总要花时间去应付老康也很烦。于是,胤禛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后,”耕耘”就越发勤奋了!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没有盼着的东西,往往不请自来,一旦真有盼头了。它却偏偏不来……

自那之后,胤禛彻底停了西洋避孕药,然而,就算满了三个月,药效尽失、应该很容易怀上孩子的那阵子,槿玺也没怀上预期想要的孩子。

好在他们也只是希望,并不是非得要有。两子两女,对于并未想在仕途前程上有所争强求胜的胤禛而言,也足够了。毕竟,孕育也是件强求不得的事……

然而,就在他们逐渐淡忘怀孕这件事的时候,偏巧,就被他们撞上了……

康熙四十九年的初冬,正带着下人筹备过年事宜的槿玺,一时头晕目眩,竟晕在了喜梅身上。

得知此事后的胤禛,亲自去太医署请了年岁已高的刘太医,急急往府邸赶去。

“刘太医!福晋怎么样?有没有大碍?”素来清冷寡言的雍亲王,每次遇上自家福晋、子女的事,就会变得极有人味,这点,与雍亲王交情不弱的刘太医早就习惯了。

笑呵呵地捋了捋长须,恭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府邸又要添丁增员了!”

“此言当真?”胤禛欣喜地求证道,让刘太医不由得地摇头失笑:“下官岂敢乱开这个口?!”要知道,那么多皇子阿哥请自己上府邸看诊,哪个不希望自己能诊出其妻妾怀有身孕的信息。

如今,雍亲王福晋明明已经被诊出身孕,雍亲王高兴之余,却满是不可置信,这反差还真让他有点不习惯……

“哈哈,多谢刘太医,苏培盛,送刘太医出府,顺便去帐房领赏钱。传令下去,全府上下这个月例钱加倍!”胤禛确信刘太医的话后,立即大笑了几声,并命苏培盛通知帐房给所有人加赏。

“嗻!”苏培盛兴高采烈地应了声,便送刘太医出去了。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中晴园槿玺临时休憩的房间。见她依然眉头紧蹙地侧卧在床上,不由得心疼不已。

“玺儿?你觉得怎么样?很不舒服吗?”他坐在床沿,握住槿玺的手,柔声问道。

“你回来了?今儿怎么怎么早?”槿玺早在他握上自己手的刹那就睁开了眼,“太医说我有喜了,可是真的?”前几次怀孕从来没这次这么难受,让她不由得怀疑起刘太医的所言是否属实。

“嗯,刘太医不会骗咱们。再不济,我派人去医馆将琼斯唤来诊断诊断,不,索­性­让她住进来陪你吧。反正近期医馆也没什么重要的病患。”胤禛说着,就想起身去派人上医馆请琼斯医生。

槿玺哭笑不得,“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生病!”

“我这不是怕你不舒服嘛,若是去问刘太医,他必定会说这些症状都是妊娠过程中必须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有效方法,倒不如请琼斯过来陪你待产。”

“好,那就明天吧,你派人去请。这回态度好点,人家好歹也是个­妇­产科医生,别像上回那样,像传唤犯人似的……“槿玺也不反驳他的提议,何况,自己的身子确实不舒坦,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只是,一想到上回去请琼斯入府的祈四属下,面无表情加寡言少语,让琼斯委实吓了一阵子,还道是得罪哪路高人了。

荷叶山那些暗卫哦,身手是不错、人也长得不难看,可表情和话语委实少了点,让她们这些喜欢叨絮八卦的­妇­女颇感无力哪!

“好,这回不让侍卫去,让李总管亲自去。”胤禛也记起了槿玺初怀小兰月那会儿,琼斯被祈四属下带回府邸时的那副惊异表情,也笑着同意了槿玺的条件。

于是,槿玺在三十岁这年年末,再度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孕­妇­,过起安胎的日子。

仁和医馆的琼斯医生,也在槿玺被诊出怀孕后的次日,入驻了雍亲王府,陪槿玺待起产。

琼斯的女儿,如今跟在仁和医馆另一个外聘医生身边学习内科知识,想来,也是仁和医馆明日之星无虞了。

得知槿玺又怀上了皇家子嗣,康熙就越发不让她入宫请安了。许是想让她借此好好安胎生产,淡忘些因兰夜亡故而无尽的悲伤吧。

槿玺获知后,心下有些羞愧。

这么多年来,其实老康对她倒是还真挺好的。应该说,老康对他们夫妻俩都挺好。许是胤禛在政务上向来都很努力踏实吧。再加上他从不搅和到那­干­夺嫡的兄弟中去,难免让老康宽慰。情感上,较之于已经有了防备之意的胤礽、胤褆、胤禩等子嗣,也越发倾向于胤禛了。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槿玺分娩了。

原本想多忍两天、将这胎宝宝撑到中秋佳节这日再生的,可这种事,哪由得她决定。

于是,八月十三这日辰时,她的羊水破了,赶紧被琼斯和喜梅一起扶她上了产床。

刚下朝,正欲去乾清宫向老康汇报户部近期状况的胤禛,一听下人来报,迅速去乾清宫向老康告了假,立即奔回府邸陪槿玺生产去了。

这一胎,足足耗了槿玺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好在她怀孕后,调理好身子就锻炼起了体力,直至夜幕降临,酉时过半,才诞下这个足有七八斤的大胖儿子。正想闭上眼休憩,却听琼斯叫了声:“还有一个!”

[正文 211 几家欢喜几家忧]

这下,别说她,连候在外间急切地想进来陪她的胤禛也慌了,双胞胎?之前哪里会想到这个可能啊……

好在槿玺体力并未完全散尽,口里含了块浓黑极苦的原味巧克力,拼劲挤出了差点被她遗忘在子­宮­里的双胞胎弟弟……

老天保佑,兄弟俩皆平安健康!

只是,老大有七斤六两,老二却只有五斤八两——明显是被哥哥夺走了大部分营养。且因为是异卵双胎的缘故,兄弟俩长得也丝毫不像。

老大一看就知道?是胤禛的种。老二则比较秀气,像她多过像胤禛。再加上出生时比老大瘦弱了不止一点两点。于是,素来喜欢扶持弱小的槿玺自然就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老二身上。­奶­水不够双胞胎同时享用,就让老大喝­奶­娘的。老二一日多餐的­奶­,坚持由她自己喂。

然而,当洗三日前,老康赐名的诏旨下来时,槿玺就华丽丽地傻眼了……老大居然叫弘历,老二则是弘昼……

老天,她再史痴也知道,历史上的乾隆帝弘历和抽风王爷弘昼压根不是孪生子啊……

莫非现下的历史,因为他们夫妻俩的缘故,已经被蝴蝶翅膀扇到快没边了吗?

胤禛和她的表情大同小异,从不可置信中回神后,迅速恢复了冷静。

“如此也好,咱们至少没将历史篡改的太离谱……”胤禛抱着弘历,看了眼吃饱便睡倒在槿玺怀里的小弘昼,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既然有弘历。那后续的正史还是正常发展的吧?算算时间,弘历也确实是这个时候出生的。倘若皇阿玛所赐之名是两个连他都未曾听闻过的名儿,他反倒要担心历史会如何发展了呢……

“可是……”槿玺蹙着眉,盯着呼呼酣睡的小包子弘昼嘀咕了一句:“看上去这么乖。日后真是个抽风的孩子吗?”

胤禛闻言,顿时失笑:“感情你是在胡思乱想这个呢?放心,弘晖都被咱们扇活了。还怕扇不好弘昼吗?”

“也是。”听胤禛这么一说,槿玺也忍不住松开了眉头笑道,“明儿洗三,恐怕会来不少宾客,喜宴都准备妥当了吧?我没法下床,一切就多劳你了,老公!”最后一声。她的嗓音甜美柔腻,差点没唤得胤禛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

可才刚生产完,怎么的也要忍到满月……胤禛暗暗做了决定,雍亲王府的子嗣就此打住,绝不再让她吃生产的苦。同时自己也不想再尝禁欲之苦了。

从怀孕到满月,他至少有半年时间不得碰她。这种滋味太不好受,不想再尝了。况且,加上弘时,自己名下已有嫡子四个、嫡女一双,虽然兰夜在玉牒上已经算亡故,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依然在传衍,甚至繁衍到国外去了……也足够完成祖宗交待的繁衍子嗣的任务了吧。

反观其他兄弟,哪个有他这么多嫡子?嫡庶累加。也不见得有他这么福气吧!

胤禛越想越觉得槿玺能­干­,“吧唧”一口,在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抱着弘历丢去西厢房给­奶­娘照顾了——虽然是日后的乾隆帝,可小时候还是别太娇养的好,免得生成历史上奢侈浪费又花心的弘历……

………………………………

“没用的东西!”近乎于被半禁半囚的太子胤礽。听说雍亲王府又添了一双嫡子,立即气得佛袖摔碎了桌上的一套茶盏,不知是冲着前来禀报的下人还是坐于下首喝茶的太子妃石氏吼道。

石氏闻言,想发作又发作不得,毕竟是她自己没用,生不出儿子讨太子欢心,可爱新觉罗家生不出子嗣的媳­妇­,又不止她一个,八福晋不也如此,可哪里有听过八福晋被八贝勒拳脚相向、恶言以对的事?大多都在传八贝勒如何重视八福晋,如何在乎八福晋,就连外头不具名的女人给八贝勒生的儿子,据说也是被他拦在门外,最后倒是便宜了雍亲王府那位死对头……

一想到名下已有四位嫡子的雍亲王福晋,与有名无实没两样的太子妃石氏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妾身该死!”无论她心内多么痛恨槿玺,可槿玺带来的影响,依然不得不让她委曲求全。起身朝太子行了个礼,垂眉低眼地立在下首,等太子发泄完心头的怒意。

“哼!你是该死!谁让你撺掇向氏去向老四家的弘晖下手的?别以为爷不晓得,也别以为向氏糊涂,你找她说的那些话,她那几个下人都听见了,如若不是还要仰仗你娘家,爷早就……早就……”

胤礽气得不知该如何骂他这个太子妃。原以为她会是个识大体的,孰料,不比其他几个妾室大度多少,甚至更加­阴­险狡诈。明着是关心弘暎,实则呢,巴不得希望弘暎和弘晖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他发现的早,将此事压了下去,皇阿玛不知会如何处置他呢。连区区一个后宅都无法管理妥当,谈何管理整个大清?!

至于这个脑子被嫉妒冲昏了头的太子妃……若不是看在她的娘家还有些许用处,不能在这个时候和石文炳父子几人僵了关系,他绝对会在皇阿玛动手之前先剐了她!

弘暎在玉牒上被除名,犹如断了他现下的一双羽翼。虽然,侧福晋李佳氏和林氏也有给他相继诞下两个庶子,可终究不及弘暎来得聪明出挑。

如今,弘暎被他送去江南学做生意,玉牒上没了他的名字,如同仕途一路就此被封死。思来想去,只得让他去做生意,日后也好能在京城占点皇商的席位。如果他能顺利登上大统之位,弘暎不必说,绝对是唯一的皇商。至于老四……哼,他会念在兄弟之情上,放他一码,但是。绝对会将他一家驱逐离京……皇商一名,绝对是弘暎读独享的权力!

“爷怎么可以这么血口喷人?妾身哪里有去对向氏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她人也不在了。妾身也不会去拿她做文章,可是爷,您一定要相信妾身!”石氏一听胤礽的话,心下惊恐,虽知事情已经败露,可如今向氏已死,她当然绝不能承认了。遂哭倒在胤礽身前。哀泣地诉起冤来。

太子斜睥了她一眼,真想将她拖出去斩了。这个女人,自己没用,断了他的香火也就算了,竟然还对自己的妾室下手。如果向氏还活着,以她的聪明和预知力,绝对能帮自己度过这几年的无妄之灾吧……

…………………………

毓庆宫里如是,八贝勒府也差不多情形。只不过,正如太子妃猜想的,八贝勒对八福晋远没有太子对她来得如此凶悍无情。

许是八贝勒还是想借助妻族的力量做拼力一搏吧。心底虽然闷闷不郁,面上还是比较平和宽弘的。

看到郭络罗氏愤愤地摔碎一桌的杯盏、花瓶,还状似体恤地安慰她说:“福晋休要着恼,对身子不利。太医不是说了吗?你需要心平气和地静养。外头那些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郭络罗氏深深看了他一眼,压抑地问道:“胤禩,我跟你夫妻这么多年,你说实话,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假使……假使今日我无依无靠。你还会不会如现下这般宠我依我??”

胤禩微微一顿,随即立刻展颜一笑,拥着她低柔地说道:“你也说了,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不差继续做下去。无论你有无娘家可靠,爷都是你的依柱。”

胤禩嘴里这般说,心底却不由得浮现弘时和他娘亲的身影……

假使,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妻族可靠,假使,他从头到尾都被皇阿玛否认,他想,他必定会带着弘时呣子远走高飞……

可如今,一切都已无法复原。死去的,无法重生。属于他人的,无法收回……他只能,咬着牙,和着泪,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有没有出路,他也别无选择……庆幸的是,弘时安在四哥名下……他相信,四哥对弘时必定视如己出。他该放心了……

……………………

俗语说,几家欢乐几家忧……

槿玺生下这对双胞胎后,京城里多少皇室王公盯着他们雍亲王府。都说她福大命好会生养……甚至还有不少宗族的女眷腆着脸来投帖子,上门向槿玺请教生养之道。

槿玺得知后着实无语了。若是被她们知道自己没生孩子的这些年,并非因为她没怀上,而是胤禛在刻意避孕……不知她们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就此认定她是母猪呢?……

洗三、满月哄哄闹闹地办过之后,十月二十九,胤禛的生辰前夕,他一从宫里下朝回来,就把她”掳”去了两人的秘密花园——房山别院。

孩子气的举动,让她委实哭笑不得。

“弘昼怎么办呢?”马车上,她睨着他笑问。关键不是弘昼怎么办,而是她该怎么办?­奶­涨的时候,难不成都由他帮她吸空吗?否则,过一日一夜不吸可是会非常胀痛的,而且会难再顺利地吸出­奶­来……总不能让弘昼才两个多月就断了母|­乳­吧?

“放心,弘昼那小子有­奶­娘带着,你就安心休息两天。明日爷生辰,已经向皇阿玛告假不去早朝了。至于你的­奶­么,有爷在,还怕什么?”胤禛边笑说着边瞅了瞅她胸前那片丰润,惹得槿玺好一阵害羞。

“既然答应了你,每年都会带你去房山度假,怎么可以食言?今年因为兰夜的事,你生日也没单独带你出来……再不出来,眼见着就要入冬了,我也越发抽不出空陪你了。”胤禛揽着她,柔声解释道。

槿玺莞尔一笑,“其实只要有你在身边,哪里都一样!”她感动于他的心细和体贴,承诺过的话绝不食言……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正文 212 太子二废]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太子胤礽二度被废。

这次废太子,全朝百官并没有第一次时来得震惊,许是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看这几年圣上对太子若即若离、疏远防备的态度,这些人­精­中的人­精­岂会没有暗暗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于是,太子二次被废后,朝里朝外一片安静。

没有太子党来康熙跟前求情说事,也没有反对党打着安抚的名号来举荐其他皇子。经由上次废太子后、大皇子和八皇子相继被康熙驳斥后,这回的废太子事件,安静地让朝外的旁观者诧异。

然而,这却是康熙喜闻乐见的。他就是不想看到太子受诸多臣子百官恩戴有加的场面。他当着文武百官撂下话:此次太子被废黜,朝中将不再设东宫之主。

康熙相信,此番旨意一出,必不会再有哪个不开眼的到他跟前奏请立谁为太子之说。也相信,他的耳根可以清静些许年月。

只是,他百年之后呢?大清江山该交由谁手里才不会被祖宗先烈训斥?才会得以百年地承继下去?

康熙沉思良久,却未得出结论。

其实,他打心眼里赞赏的是老四胤禛。其他阿哥,诚如文武百官所认定的:老三太过文弱礼贤,却毅力不足,当不得大统之席。老五别提了,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却独独不擅政务。老七­性­格内向、孤僻不合群,且腿脚又有微簸,也不适合……老九喜欢独来独往,不擅和文武百官交流,倒是­性­子上,随老四多些……至于十二、十三、十四,都是有其擅长值得骄傲的一面,却也有着明显当不得大任的缺点……

然而,老四却……不立侧福晋、不纳妾室。独宠嫡福晋一人……这样的储君,即使能力卓绝,也难保不让爱新觉罗家族备受威胁。谁敢确保,乌喇那拉家族不会仗着唯一的后宫皇后。霸领朝堂、夺取江山?……

于是,太子一位被暂搁脑后。年长的几个儿子,一一被康熙排除于储君候选人队列之外,唯将希望寄托于几个年纪尚幼的儿子,或是孙子辈……

……………………

槿玺和抱着弘历、弘昼的喜梅和喜菊,从太后宫里请完安出来,正欲往永和宫行去。不想碰上了许久不曾碰面、一碰面必定没什么好眼­色­的八福晋。*非常文学*

“哟!四嫂也来看望太后呢?弟妹还道四嫂有了两个宝贝儿子,早已不将太后和额娘她们摆在眼里了……”

八福晋尖锐的招呼声,让槿玺没理由地暗叹:八福晋啊,你其实不需要说的如此酸不溜丢。越是这样,只会越让下人们笑你没风度……既然早被断诊为不孕不育了,何不索­性­敞开心胸过得大度宽容些,自己开心,别人也跟着宽心。何必现下这般尖锐刻薄……这样子,又不可能盼来儿子……

可惜,八福晋哪里会猜到槿玺的心声。若真猜到。还不被气得当场呕血。她没福气生儿子也就罢了,难不成连说几句心底话也要看下人们的眼­色­?!若真这样,骄傲如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槿玺淡淡一笑,朝她点了点头,“太后遣人说想念这对宝贝了,这不,今儿一早带了他们进来请安。现在准备去看看额娘。八弟妹既然要给太后请安去,我们也就不多聊了,有空来府里坐坐。”

这样。算不算给她来了个火上浇油?槿玺暗自偷笑了两声,就带着喜梅喜菊,和八福晋道了别,往永和宫去了。

八福晋看着槿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有了那么多嫡子嫡女,身材却丝毫不见破坏。依然如她初入皇家时的那般模样,只是比那时看起来更加雍容华贵、婀娜娇俏……

反观自己,因为苦无不孕,吃多了补药,身材比数年前备显臃肿,怪不得胤禩连陪自己坐会儿聊几句都不肯,总推说公务忙,哼,是真忙吗?不见得……可是有什么法子?如果不是自己没用,如果当年没有将弘时挡在府外,或许,他也会对自己疼爱有加……

弘时……

八福晋对着槿玺消失的方向盯着看了许久,末了,攥紧了握着帕子的手,暗暗下了个决定……胜也好,败也罢,她就是见不惯四福晋如此幸福满足的模样……即使是要她陪同着两败俱伤,她也要拼死一搏……

…………………………

永和宫内,德妃轮流抱了会弘历和弘昼,逗他们玩了会儿,这才交由喜梅喜菊带去外间,明显是和槿玺有话说。

“额娘可是有事要吩咐媳­妇­?”槿玺替德妃斟了杯养生茶,笑盈盈地问道。

“嗯。来,额娘身边坐。”德妃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槿玺入座。

“前阵子,你皇阿玛因为太子的事,心情颇为不佳。额娘昨儿提了去郊外散心的建议。你皇阿玛也同意了。这几日许是会下旨去畅春园小住。额娘想着,你若是府邸无事,也带着几个小家伙随额娘去园子里住上几日,热闹热闹。”

槿玺一听要去畅春园,便联想到了就在畅春园隔壁的圆明园——那座老康赏给胤禛的园子——后世广传的万园之园。

那会儿因为刚诊出她有孕,随后又是待产、坐月子的,一晃一年半过去,要不是德妃提起,她压根没想起来。胤禛因为又要忙政务,又要忙商行,也估计早忘了。

如今一旦记起,她就分外兴奋。真实的原版圆明园哪,后世见的那都是遗迹。什么叫遗迹?就是一摊令人不忍细看的废墟……虽然有几处已经人工修复了,可依然是假的,哪有原版好看!

于是,她带着两个宝贝蛋,兴冲冲地回家向胤禛报告这个消息去了。老康要去畅春园渡秋,她举双手双脚赞同。因为,他们一家子也能去圆明园小住了!

远远的,胤禛在中晴园书房,就看到槿玺扬着灿烂的笑意,从大门方向进来,顿时失笑不已。不知情的,还道她这是在为废太子高兴呢。唯有知她莫若夫的胤禛知晓,废不废太子于她而言,真没什么区别。

“什么事这么高兴?”他迎出书房,理也没理那两个一个劲地想钻到他怀里让他抱抱的儿子,径自揽着槿玺往屋内走去。

“额娘说皇阿玛想去畅春园小住一阵子,她让我和孩子们也跟着去住几天。我突然想到那座皇阿玛赐你的圆明园……咱们真应该去一趟!哦,对了,你肯定能去的吧?若皇阿玛去畅春园小住,估计很多政务都会在那里处理……倘若你不去,那我们也不去了,少了你怎么成呢?!”槿玺忽地想起德妃貌似没有邀请胤禛去住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尖,讨好地笑笑。

“呵……我当然会去。今儿下朝,皇阿玛已经和几个要务大臣说了,打算去畅春园渡秋,直至腊月才回宫。所以,不仅太后、后宫几位常伺候的嫔妃、皇子皇女,都要随驾前去。就连我们这些分府在外的皇子,也都会前去请安,也就是说……”胤禛朝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她俏挺的鼻尖,“我们想到了一处——去圆明园小住几日。若是府里无事,索­性­赖到腊月再跟着皇阿玛的銮驾回来!”

槿玺笑得扑上他的脖子,“吧唧”一口,在他脸上烙下热情一吻。“太好了!给弘晖、弘时也放个假,大伙儿好好去园子里度个假!”

“你哦!怪不得几个孩子都这么爱向你撒娇。”胤禛失笑地摇摇头,合着她就是这么宠他们的哪。

“本来就是嘛。就算是现代,那也有寒假啊。何况,弘时虚龄也不过才九岁,给他排那么紧做什么?!”槿玺不由得瞪了胤禛一眼。

“排这么紧的可不是爷,是他自己。”胤禛顺势在她脖颈落下点点轻吻,轻笑着说道:“可能他不希望被其他人看轻……”

“谁看轻他了?谁看轻他了?雍亲王府的二阿哥,居然也有人敢看轻?!”槿玺闻言,不悦地瞪了瞪眼,就差没叉腰怒骂了。

“上书房里那么多同龄不同龄的皇室子孙,就算没有人当着他的面明说,也是有可能给他脸­色­使的。这事儿,我也是听弘晖说的,弘时那孩子才不会来我跟前撒娇道委屈呢。就连你这额娘处,他也没说什么不好的事吧?都会挑高兴、开心的事说……”

“这孩子……”槿玺不由得红了红眼眶,迅速用袖帕佛去,叹道:“晚点我找他聊聊去。”

“别急,弘晖已经在宽慰他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先让他们自行解决。实在不行,还有我这个阿玛呢。怕什么!就像你方才吼的,咱们雍亲王府的小主子都敢动,活得不耐烦了?!”听胤禛如是宽慰,槿玺也“噗嗤”一声笑开了,“讨厌,你就学我的口头禅吧!”

“好了,来,和爷说说,今儿入宫都见了谁?爷没陪你去,可有受委屈……”

“哪里还会有委屈受?那俩个大胖小子一端出去,哪个不乐呵呵地逗着他们玩?”槿玺跳过八福晋那段没提,免得胤禛不高兴,和弘时一样专挑好的汇报。

可胤禛哪里会不知道。他之所以如是问,就是接到了暗卫的汇报,知道八福晋向槿玺挑衅了,可见自己妻子如此舍大求小地说了一大堆拉拉杂杂的琐事给他听,偏就没提八福晋的丁点影子,遂明白了:弘时不就是活脱脱随了她的­性­子嘛……

[正文 213 渡秋圆明园]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初六,銮驾前往畅春园渡秋。所有政务要事都改到了畅春园处理。也就是说,没有特殊情况,老康要在畅春园住到腊月方才回宫。

于是,太后和未成家的皇子皇女、份位高的主宫嫔妃也随銮驾来到了畅春园。

槿玺一家自然是去了自己的园子——圆明园渡秋。顺道也能隔三差五地去畅春园给几位长辈请安。

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等和胤禛关系交好的兄弟,在銮驾出宫前一日,带着各自的嫡福晋一起来雍亲王府串门子了,都说要跟胤禛一家住到圆明园去。惹得槿玺哭笑不得。感情圆明园成了招待他们的旅舍了,方便他们随时去畅春园请安。

不过,硕大的园子,就住自己一家几口,确实浪费了点,与其空着闲置,倒不如邀他们一起住进来。何况,除却和她不对盘的太子妃、八福晋外,其他妯娌和她的关系都不错。她也乐得多几个可以唠嗑的伴。

于是,次日一早,銮驾启程前往畅春园,四、五、七、九几位关系素来交情不错的兄弟,也带着各自的家眷紧随銮驾,一路行至西北郊,送銮驾入驻畅春园后,也来到了那座自从赏赐下后,尚未正式入住过的圆明园。

“哇,四嫂,这园子真的好大唉!足有好几百亩吧?”心直口快的九福晋羡慕地四望着圆明园阔绰舒逸的景致,忍不住叹道。

“约莫三百来亩吧,可能是布局好,所以看上去显得比较大气。”槿玺笑着答道。眼前这座圆明园的面积其实也就雍亲王府的三倍多点,因为设计得大气广阔,看上去就广袤了不少。

“听说这座园子的设计师是当年设计紫禁城的那位,皇阿玛特地找他来设计了这座园子。果然不同以往那些小宅小院!”五福晋也有感而发。

身为五皇子的嫡福晋,自然见过不少园林宅邸,更何况。康熙也赐过几座园子给恒亲王胤祺,可终究不如眼前这座圆明园来得大气恢弘。

“走吧,先送你们去各自的院落,等安置好了。咱们再聚一起喝茶。”槿玺笑笑,没有接五福晋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老康对胤禛大方,因为知道胤禛对他那位子没兴趣,许是越是如此,就越是想方设法地打动胤禛,最好多纳几个妾室、多升几个侧福晋、多产几个子嗣……好让胤禛顺利地接下那位。

切。谁稀罕!就算得了其他皇子没有的福利,她依然不希望胤禛去接那位。一方面是不愿胤禛纳妾娶侍,一方面,一旦胤禛坐上那位,他们夫妻俩哪里还有时间出国游览啊?!

虽然,以胤禛目前的身体素质而言,绝对不会如历史上那样过劳死在龙椅上。她依然不甚愿意。

圆明园虽然大,不过适宜居住的院落都集中在西部的“九州清晏”。即位于两座人工湖泊之间的九座人工岛屿。

和印象里的圆明园遗址依稀交织重叠。槿玺望着眼前这片原版又真实的“九州清晏”忍不住唏嘘:倘若,后世的圆明园没有被八国联军烧毁,是否。很多历史都会不一样?

槿玺感慨间,胤禛已经让几个兄弟各自选好了住处。

胤祺选了”镂云开月”,胤祐选了“杏花春馆”,胤禟选了”上下天光”。

至于主岛“九州清晏”,自然是胤禛留给自己一家居住了。

想到十四、十六他们许是也会前来小住,遂让下人们将余下几个小岛上的院落也打扫­干­净、收拾妥当了。

虽然时值秋末,春­色­全无,可秋景也很不错,无风的晌午,暖馨的阳光普照“九州清晏”。非常适宜坐在临水的亭台上品茶聊天。

于是,槿玺和几位妯娌约好了过会儿再聚后,就各自去住处拾掇了。

果然,不等午膳时间到,得了消息的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几个弟弟也拖家带口地搬来圆明园做客了。除了还在外头历练的十三,几个和胤禛关系不错的皇子都聚齐了。

若不是老康了解自己的儿子。特别是其中的老四胤禛,否则,传到有心人耳里,难保不会怀疑雍亲王是不是想谋划什么,否则,怎么会邀请那么多兄弟入住圣上赏赐的园子呢?

天知道,那些兄弟都是不请自来的。得知十四他们也进驻了园子,槿玺不由得望了望天,委实无语啊……

……………………

于是,次日开始,每日的行程几乎这样:早上,男人们去隔壁畅春园请安兼处理公务,女人们除了隔三差五地带着各自的孩子们同去畅春园给长辈请安,大多数会聚在“九州清晏”,闲逛闲聊加品茶,好不热闹。

临近十月底的时候,槿玺觉察到弘时有些不对劲。神­色­沉郁且经常走神。找机会问了弘晖和兰月,也没得到有效的情报。遂打算找他好好聊聊。

“弘时!”这日午后,哄熟一对小的午觉后,槿玺来到了弘时居住的院落,见他正在书房发愣,遂柔声唤道。

“额娘!”弘时见是槿玺进来,忙起来扶着她入座,并亲自斟了杯香茗端到槿玺手里,“额娘可是有事找儿子?”

“嗯。额娘见你这几日似乎有心事,愿不愿意向额娘轻吐?”槿玺抿了口茶,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地问道。

弘时闻言,咬了咬下­唇­,忽地直直跪在槿玺跟前。“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下跪!”槿玺见状,心疼地忙要扶他起来。

“不,儿子不起来。等说完了,额娘若是还原谅儿子,儿子再起来!”弘时倔强地说道。

“那好,你说,额娘听着。”槿玺见他如此坚持,也就由着他去,只想搞明白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忐忑不安。难道说,又是哪个堂兄弟找他多话了?

“弘时不孝!三日前,八婶偷偷找儿子说话,说是想要儿子去求皇玛法,让儿子回到……八叔名下……”弘时跪在槿玺跟前,双手撑在地上,低头陈述。

“你答应了?”槿玺蹙眉,暗叹:那八福晋也忒无耻了,竟然找孩子下手,若是真想争取,­干­嘛不直接去找老康?!

“没有!儿子当然不会答应!儿子心里,永远就阿玛、额娘这对父母。其他人,儿子从来就当他们是陌生人。就算儿子不是额娘亲生的,儿子也坚决不离开额娘!”弘时听槿玺如是问,立即大声替自己辩驳。

“既然没答应,­干­嘛这么苦恼?”槿玺一听,顿时欣慰地拍拍他的头,“起来说话,乖,跪久了膝盖会疼,心疼的还不是额娘?!”

“儿子只是困惑,八婶说儿子不够孝顺,儿子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他们不要弘时在先……再说了,阿玛和额娘对儿子这么好,若是真离开你们,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更何况,……当年是……八叔八婶他们自己不要弘时……如今……弘时也不要他们……这样就叫不孝吗?儿子想不通……”

“傻孩子!”槿玺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弘时揽在怀里,柔声安抚道:“弘时没有不孝。心存感恩的人,哪里会不孝?只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你自己选择。玉牒里,你的名字早在满月后不久就刻在了雍亲王府、你阿玛的名下,从此,你就是阿玛和额娘的儿子,管它什么亲生不亲生,额娘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真要说在意,也是担心你知道了实情会觉得委屈。可若是不告诉你,有朝一日你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怕是会更难过,所以,你阿玛一等你懂事,就选择了告诉你。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强调你不是阿玛额娘的儿子,而是想让你做好准备,与那些浑然不相­干­、却净想瞧热闹的人斗争和抗衡的准备……额娘不赞成你去找皇玛法求这事,不是不想让你认生父,而是,那之后,你反而会受到大伤害……不是额娘说你八婶的坏话,但额娘不得不说,你八婶真是个坏女人,你有想过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吗?她若真出于心疼你、或是成全你八叔的心意,就不会等到现在……当时就该这么做了。”槿玺说到这里,不再多言,而是抚了抚弘时的头,让他自行思考。

“额娘,儿子糊涂,因为八婶的一句不孝,差点­干­扰了儿子的思绪。”弘时顺着槿玺的手,额头在她掌心蹭了蹭,有些羞愧地说道。

“不糊涂,这才是孝顺的孩子。不全听信于人,也不全盘否定,假以时日,弘时绝对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槿玺笑着赞道。

“嗯!”弘时郑重地点了点头,握拳立誓:“儿子一定向大哥学习,做个文武全才、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好!阿玛和额娘一直会支持你!”槿玺笑着拍拍他的肩,顺势拉他起身,“去吧,找你大哥聊会儿天,别一个人闷在书房了。明儿咱们一起去畅春园给长辈们请安。”顺道去太后跟前编排一番八福晋的不是,谁让她到孩子跟前乱嚼舌根。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莫非现在才后悔了想推翻旨意,来个重新洗牌么?!槿玺暗暗握拳。不管八福晋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让无辜的弘时再受伤害。

[正文 214 弘时的归属]

次日,槿玺就带着孩子们跟着胤禛去畅春园给长辈们请安了。

先是去老康处。恰巧碰上同去请安的宜妃。两人一见弘历、弘昼两个宝贝蛋,高兴地轮流抱了他们兄弟俩一会儿,还逗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虽然才过周岁没几个月,弘历已经口齿伶俐地能同大人们对上不少话语了,于是,老康就越发欢喜了。抱着弘历坐在案前,教他认起各种物品来。

弘昼则很喜欢撒娇,此刻窝在宜妃的怀里,乖巧地掰着手指头说着不甚清晰的童言稚语。

兄弟俩把两个长辈逗得如此开心,是槿玺和胤禛始料未及的。

一旁的弘晖、弘时和兰月见状,也都笑呵呵地凑到宜妃身旁,逗起小包子般可爱的弘昼玩起来。

可惜,和乐融融的场景没过上几分钟,就被前来请安的八贝勒夫妻打断了。

康熙见胤禩夫妻俩向他下跪请安,随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身后,复又低下头教起弘历来。

这一幕落在八福晋眼里,妒火越盛。槿玺暗叹了一声,轻扯扯胤禛的袖子,示意他去把弘历抱回来。

“皇阿玛,儿臣还有事禀报,要不先让孩子们跟着他们额娘去太后和额娘处请安,回来再陪皇阿玛说会儿话吧。”胤禛自然没有错过胤禩夫妻俩的神­色­,遂朝康熙不紧不慢地提议道。

“也好。”康熙点点头,将手上的弘历递给胤禛,同时不忘赞了句:“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该早点培养起来才是。”

此言一出,震得好几个人惊诧不已。

槿玺佛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无语地默想:老康,乃就算再看得起弘历,能不能别当着旁人的面说啊。人家可是会误会滴,还道咱们是在窜咄弘历讨您开怀呢。

她的猜踱没错,八福晋就是这样想的。否则。区区一个才一周岁零两个月的­奶­娃子懂什么?!肯定是他父母在背后窜咄他了……

至于八贝勒,闻此言心头迅速闪过一个猜想,以为胤禛是想凭借弘历上位……早知道,他就不求皇阿玛将弘时冠到他名下了……倘若弘时跟着自己。这会儿凭他的聪明、才学,必定也能讨得皇阿玛的欢心……

胤禩一双渴望又希冀的眼落在槿玺身侧的弘时身上,久久不见收回,骇得弘时当场就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往槿玺身后缩了缩。

槿玺见状,伸手揽在弘时肩上,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抚地朝他一笑。随后又朝胤禩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心下恼怒不已。一个个的究竟是在发什么疯!莫非真想让弘时重新换父母吗!亏他还是弘时生父呢,只会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哪里替弘时设想过了?!

唯有胤禛,抱着弘历走回家人身边,朝弘晖嘱咐了一句:“你陪你额娘带着弟弟们去各处请安。”

“儿子省的。”弘晖点点头,向康熙跪拜告辞后,便接过胤禛手上的弘历。递给候在外间的喜梅喜菊,回头又抱起宜妃手上的弘昼,这才朝兀自走神的槿玺说道:“额娘。咱们先去吧。宜妃娘娘,要不要也随孙儿们一道走?”

“走走走,当然一起去。”宜妃笑着点点头,朝若有所思的康熙福了福身,说了句“臣妾先行告退。”遂和跟着行礼告退的槿玺一起带着几个小的,往太后及其他妃嫔落脚的院落走去。

一转眼,康熙觉得整座殿堂又空荡荡的了,虽然下首还立着老四和老八夫妻,可前后一比较,此刻的殿堂显得越发清寂无比。

“皇阿玛……”见康熙似乎沉浸于某种思绪。有些不安的胤禩动了动­唇­,小声地开口唤道。

“嗯,你们夫妻俩一同来,可是有事?”康熙定了定神,将视线落到胤禩头上。

瞧这话问得,好像胤禛夫妻俩没事可以一起来请安。胤禩夫妻俩就不能同时来似的。当下,八福晋心头就燃气了熊熊妒意。

饶是胤禛,也低头对着自己的靴子尖部做起了无言状。

康熙自知问得有些理亏,遂握拳凑到嘴畔,佯装轻咳了咳,“老八家的,既然跟着老八一起来园子了,怎的不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个安?”

“皇阿玛!臣媳今日来,是想向皇阿玛求个旨。”八福晋朝前一步,双膝下跪,恭敬地说道。既然老四在场,那就更好,大家索­性­当面谈妥弘时的归属权吧。

“哦?何事?”康熙不解地睥了她一眼,随意地翻起了案上的奏折。

胤禛眼底闪了闪,有些了然于老八夫妻俩的小九九。不过,相信皇阿玛不是糊涂的,不会真由着他们乱来!

八福晋抢在胤禩欲言又止地开口之前,说道:“臣媳昨日才得知,弘时竟是爷的子嗣,要是当年臣媳知道此事,绝对不会让爷这么做的——既是爷的亲生骨­肉­,怎可以让他流落在外呢……必定让他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才是……”

“放肆!”康熙不待八福晋说完,便摔了手上的奏折,厉声喝道:“郭络罗氏!你可知方才那番话简直是罪不可恕?!什么叫流落在外?什么叫认祖归宗?哦?弘时养在老四名下这叫流落在外?叫没有认祖归宗?同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嗣,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还有,老八啊老八,朕当年可是同你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旦将弘时安在胤禛名下,日后是绝无可能再改回来的!皇室玉牒可不是稿纸,可由着你们肆意修改!!!”

一吼完,康熙就气得咳了起来,胤禛见状,连忙上前安抚道:“皇阿玛勿气。儿臣觉得,这事必定是刚获知的八弟妹还没搞明白。就让八弟同她解释清楚便好。免得宣扬出去,让弘时难做。”

“没错!胤禩,你同你福晋说个明白,当年并非朕逼你,是你自己跪在乾清宫前,求取的旨意。如今,断没有更改的可能!”康熙点点头,失望地朝胤禩说道。他岂会看不出来,这事,胤禩也有份。倘若他真坚持不提往事,郭络罗氏怎可能敢来请旨呢。

“皇阿玛!”胤禩也低泣着跪在了康熙面前,磕头自责:“儿臣这些年来,时时梦到弘时……经福晋一提,儿臣确实有过把弘时接回来的念头……不过,皇阿玛方才指责地对,确实是儿臣糊涂了,不该重提此事,毕竟,玉牒已经定案了,绝无更改的可能,再提此事,只会让弘时难做!”

胤禩边磕头边泣声解释,好似其这些年很悔恨——确实悔恨,如果当年弘时安在郭络罗氏名下,他早就有嫡长子了。哪里会像现今这般,嫡妻膝下全无所出……

也好似其不是不想接回弘时,而是知道玉牒绝无更改可能,否则,早就提议更改了……

胤禛暗叹了一声,好想扶额摇头。原本以为胤禩是个聪明的,至少大场合上绝对能堪当重任。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的。当年他不要弘时的决定堪称糊涂,如今想接回儿子的念头也同样糊涂!

正如皇阿玛所言,皇家玉牒岂是儿戏?想改便改!想怎么改便怎么改!那是一锤定音的。怎可能如此随便!

八福晋还想开口争取,却被康熙一声长谈吓住了。

“老八家的,你先退下。朕有几句话,想与老八说说。”康熙摆摆手,示意八福晋退下。

八福晋咬了咬­唇­,只得叩谢后,起身退出了正殿。

留下一父两子面对面。

胤禛想了想,也想出声告退,却被康熙制止了,“老四,你留下。”

于是,胤禛只得继续眼观鼻、鼻观口地继续立着观摩。心下后悔,刚才应该跟着槿玺和孩子们去探望太后的,现在这是个什么事啊……

“老八,你可知朕当年为何会答应你?”康熙靠着椅背,望了胤禩一眼,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朕知道,你娶了郭络罗氏,觉得妻族能给予你不少帮助,遂明里暗里地宠着她,即使她无所出,你也不急着纳妾……说到底,弘时一事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朕猜的可对?可朕却不这样看。朕从头到尾就没觉得你娶了郭络罗氏是你得了天大的好处。相反,朕的儿子,堂堂的八皇子贝勒爷,怎能将区区一个女人宠上天,由着她肆意妄为,破坏祖宗规制?于是,朕想看看,你究竟会为妻族的力量走到哪一步?如今,你可是后悔了?因为朕驳了几个老臣们立你为储的建议?断了你曾经明确而立的歪念?于是,想把弘时接回来?以为有了嫡子,说不定日后还能搏上一搏?”说到这里,康熙倾身向前,眯眼逼问着跪在案前的胤禩。

胤禩闻言,立即伏在地上,磕头辩驳:“皇阿玛明鉴,儿臣绝无存此念头!儿臣……儿臣是真的思念弘时成疾,悔恨当初草率的决定……想趁着未老之前,能了了这个心愿,和弘时父子相认……”

“哼!免了!莫说已经养育了他近十年的老四夫妻不会答应,朕也绝不松口!你给朕听好了,弘时,他就是老四家的孩子,从头到尾就是老四家的,从来没有生父养父区别之说,谁敢再多言是非,重提弘时归属一事,朕绝不轻饶!!!!”

[正文 215 弘晖选妻(上)]

自那日之后,槿玺发现八福晋看自己的眼­色­越发犀利尖锐。不禁对那日老康严厉呵斥八贝勒夫妻的话语好奇起来。胤禛的转述往往避重就轻、简明扼要,没法满足她满满的好奇和八卦心理。

不过,经此之后,老康对弘时的各方面成绩也越发关注起来。除却几个已经爬上十四岁的长龄孙子,弘时在十四岁以下这批子孙辈里确实算出挑的。模样俊秀、才思敏捷不说,就连不被旁人看好的骑­射­、武学也不见得比弘晖差。

这一发现,让老康对胤禛夫妻俩低调却相当有效的子嗣教育更加赞赏了。甚至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赞雍亲王的两个文武皆­精­的儿子,甚至还变相地宣称要把雍亲王那双胞胎的老大弘历抱去宫里亲自养育。

说这话的时候,弘历那小子才三岁。因为曾在老康的“千叟宴”上当众背诵了首胤禛所作的《生辰赋》,口齿清晰、表情丰富,让老康再次下了着重培养他的决定。

然而,听闻此言的王公臣子,心头莫不大震。

圣上,这是要将弘历当未来储君亲自教养吗?想当年,废太子胤礽也是由圣上一手养大的呢……

听闻此讯后,槿玺诧异之后是哭笑不得。

弘历那小屁孩还那么小。就算多有才华,古语不是有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

以她看来,年纪尚幼却总喜欢学大人装深沉的弘历,远不如由内而外散发着可爱气息的弘昼好玩。老康愿意教养,那就让他烦恼去好了。她还觉得教养一个历史上有名的风流帝王着实有些吃力呢。

听她如是感叹,胤禛不由得直乐。想他那么多兄弟。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得皇阿玛的亲睐,让他如此幼小年纪便有机会长居乾清宫,并得皇阿玛亲自养育,这样的好事,他们是想盼都盼不来……

唯有这个小女人,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若是被他那群兄弟知晓了,不知会上演怎样的表情?……

不过,也正因此。他才会对她越来越上心,也越来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是吗?

…………………………

康熙五十三年,弘晖十八岁了。

虽然他此前一直推拒婚姻,说男儿得在娶妻生子之前先要建功立业。

见儿子如此坚持,拥有现代人灵魂的胤禛和槿玺自然也不会去逼他、催他。

然而,弱冠礼一过,老康发话了,说弘晖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就算不急着娶嫡福晋。侧福晋可以先考虑纳起来。这不,还和德妃商讨着要在今年这届的选秀上替他留意个合适的。

于是,雍亲王府就多了不少投贴拜访的文武诸官。有自荐家里那些闺女、姊妹的,有推荐交好贵族家女眷的,更甚者,还送上了候选秀女的画像,希望雍亲王夫妻能率先留意起来。也好在选秀时及时留牌中意的。

当然,这些事都是背着老康进行的。无论如何,选秀是宫廷举办的大型活动,一切秀女首先得经皇帝选用,皇帝看不上眼的,或是觉得不合适自用的,才赏给适婚的王公宗族。

说到底,选秀就是为了满足封建帝王的那方面需求啊……槿玺忍不住腹诽。尽管老康在后世的评价很高,至少在列位封建帝王排行榜上,是数得上前三甲的,可对于他嫔妃无数的后宫观念,槿玺是不甚赞同的。

也因此,她并不希望胤禛能得那个位子。一旦上位,就意味着充不充盈后宫就不是他能单方面决定的事了。就算他执意不设后宫、终生只得她一妻,也难保不会有反对派跳出来­干­扰,倘若那些坚持帝王应当”雨露均沾”的固执老臣们日日、月月、年年地烦扰胤禛,也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啊……

所以,槿玺打心眼里是希望历史改变的。再者,胤禛若是上位,她还得担心他会不会应验历史上过劳死的史实,从上位开始,一直到雍正十三年,老天,得提心吊胆那么多年,她还是宁愿他不要那个位子。

当然了,胤禛不坐,不代表就能让那两个素来和胤禛不对盘的兄弟坐。一旦让胤礽或是胤禩得了那位,槿玺不用猜也知道,自己一家必定没啥好结局。

故而,最近几年,随着老康的态度越来越倾向于胤禛,槿玺也被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

直至某一日激|情过后,还没什么睡意的她被胤禛拥在怀里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状似无意地抛出了这个盘亘她心头良久的话题,想探探胤禛的口风,想知道他究竟对那个位子有多看重?

谁料,胤禛那会儿怎么说来着?

“就知道你脑子里总装些没意义的问题!就算皇阿玛重视爷,爷不还有弘晖、弘历吗?弘晖已经十八了,以他的才华、胆魄,足够担得起皇阿玛卸下的大任。就算弘晖不愿意,也还有弘历那小子备选。虽然弘历还小,可皇阿玛现下也还壮实着呢,绝对无需咱们杞人忧天!”

至于弘时,因为一心向往武举,日后倒是个辅助大将,弘昼就算了,所谓三岁看到老,凭他喜欢撒娇、示弱的­性­子,日后安安耽耽当个和顺亲王就好。

看来,胤禛早为自己那几个孩子考虑过了啊。槿玺不由得暗暗唏嘘。

说到底,还是她想太多了啊……

谁让女人一旦沾上醋意,就容易想偏思路呢。好像老康之后,就必定是他和他那群兄弟竞争上岗似的。忘了储君其实也可以越过二代,直选三代的……

于是,槿玺放心了。

放心的结果自然就是:被胤禛睨到地羞涩难当,最后还要被雄壮如他压在身下二度肆意驰骋……

缠绵悱恻中,她明白了一个真理:绝对不能让男人知道女人在吃醋,否则,只会更加让男人得瑟,一得瑟,雄起的男风就能把女人折腾地够呛……

…………………………

言归正传,关于弘晖娶福晋一事。

这一日,弘晖从宫里回来。一满十四岁,他就跟着胤禛在户部当差了。十六岁那年,因为独到的兵法战略,被老康调去了兵部当差。如今,经过两年的兵部生涯体验,他已经颇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和条理了。就差率军上前线实战。

不过,近两年,随着大清国力的日趋强大,周边小国没一个敢惹大清边界的。地方上,也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贼子逆党,偶尔流窜做乱,也都被地方兵力给轻松镇压了。还轮不到驻守京里的八旗大军下去参战。

故而,对于弘晖而言,兵部的日子委实太过轻松。于是,胤禛从槿玺给他的所有武功秘笈中,选了部还算艰难晦涩的剑谱给弘晖修炼。

于是,这两年来,除了巩固那套自小就练的拳术外,他还将那部《穆氏剑诀》练到了后阶。原本还想再自由几年的,却不料,皇玛法发话,要给他指婚了。

没办法,长辈的意见要遵从。但是,福晋的人选还是希望能自己挑。

于是,他今儿提前回府,就是想赶在选秀过程开始之前,找额娘商定福晋的人选。

就算逃脱不了被指婚的命运、不能像大姐那样选个和皇室丝毫不挂钩的姐夫,他还是希望能选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女子做妻子。最好是能像阿玛额娘那样的,夫唱­妇­随、携手一辈子也没第三者参与。

至于弘晖是如何得知兰夜其实是“远嫁”而非病疫的真相?那就得回到去年年中时,兰夜因敌不过对家人的百般思念,硬是拉着傲云搭乘“纪念号”回来看望他们。

那次威海港的亲人会面,前去的除了槿玺和胤禛,还有长子弘晖。关于兰夜的事,胤禛和槿玺并不想瞒着几个孩子们。但是,也得等孩子们长到一定年龄才能告知他们。

也就是自那开始,弘晖不禁向往起兰夜和傲云那般的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多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带着心爱的妻子,踏遍千山和万水、遨游天地间……那种豪迈感,让他每每一想往,就充斥心头喉口间……

不过,总有一日,这个愿望会实现……他深信。

…………………………

“晖儿回来了?”槿玺听下人来报,开心地从北槿园赶到了中晴园,那些文武诸官私下送来的秀女画像都收在中晴园的大书房里。

“额娘!”弘晖见槿玺进来,忙搁下手里的杯盏,起身扶着槿玺入座。

“喜梅,将那些画像拿出来,让大阿哥看看。”槿玺让贴身丫鬟进去取画像,顺势往弘晖方向凑了凑,眯眼笑道:“其实,额娘已经有候选人了,不过等你相看之后再告诉你,看看咱们呣子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不该用在这里吧?!弘晖无言地腹诽了一句,不过,谁让对方是他额娘呢,只得乖乖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提议。

接过喜梅递上的秀女画像时,弘晖忍不住吃了一惊,这么厚一叠?究竟有多少人来府里推荐秀女了?不由得往额娘方向睇去疑惑的一眼。只见槿玺掩嘴轻笑:“没办法,谁让咱家的大阿哥如此出挑!”

☆、216 弘晖娶妻(下)

“额娘,儿子……”弘晖阅完十六副出自名门的闺秀画像及画像旁题注的该女脾**好后,感觉有些无力。

十六副画像中无不注有“容貌出­色­”、“温柔贤惠”,其中十副,更是添注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小字……好似这些秀女除了家世背景强大外,本身也是非常出挑的,容貌、才华、品­性­……无一不佳……

真当有这么多完美无缺的才情女子吗?

反正他是不怎么信!

“怎么?这样就看花眼了?”槿玺饶有兴趣地笑睨着眼前这个年方十八、各方面均非常出­色­的大儿子。

“这几个都已经是额娘筛选过了的,初时,送来的画像可不止这些哦。若是都让你自己来挑的话,岂不是更花眼了?”槿玺慢条斯理地端着杯盏小啜了口今年新到的玫瑰花茶。

弘晖无语地望向槿玺,“额娘!皇玛法真要在选秀之后给儿子指婚吗?”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你以为你皇玛法也像我和你阿玛吗?由着你们几个兄弟姐妹自己来?”槿玺没好气地瞟了弘晖一眼。

知子莫若母,她岂会猜不透弘晖的心思,恐怕上回见了兰夜和傲云过得那么自由自在后,心痒痒地也想离京遨游天际了。

话说,她这个做额娘的,盼了那么多年都没盼成功,他当儿子的难道能逃得开皇家赋予他的责任羁绊吗?想得美哦!!!

“既然如此,儿子没意见,额娘看着办吧!”弘晖状似哀怨地瞥了槿玺一眼。佯装无所谓地摊摊手。

看得槿玺一阵好笑。嘴里说着没意见,其实心底的意见是大大滴哪!

“你老实说。心里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没有。”弘晖摇摇头,“儿子只不过……额娘,儿子知道当初阿玛和你,可是认识了许多年才由皇玛法指婚的呢!”

“咳咳,那是我和你阿玛认识得早,指婚之前也根本不知道会被指婚,你如今都十八了,既然想找个熟识的姑娘,早几年你­干­嘛去了?”对于儿子委屈地诉求。槿玺有些哭笑不得。

“早几年……”弘晖撇撇嘴,他能­干­嘛。不都被阿玛盯着勤学知识、苦练武功么?!

“其实,这几个秀女里,额娘倒是知道有一个你是见过面的。而且不止一次哦?”槿玺神秘一笑,指指那堆画像。

“见过却没认出来,说明这画像严重失真。”弘晖没什么兴致再去翻阅一遍,随口应了一句就捧起杯盏品起了香茗。

“你呀!”槿玺好笑地觑了他一眼,“你皇玛法赞你文武双全,你阿玛也说你确实能堪当大任。可额娘倒觉得你还是个孩子!”

就像个现代文明下的出­色­高中生。虽然大多数时候已经有成|人风范了,可有时候却还会向家人撒娇。

“那也是在额娘面前,其他人跟前。儿子可是沉稳着呐。”弘晖嘻嘻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因为额娘总是由着你们来嘛!有胆儿去你阿玛跟前撒娇去!”槿玺白了他一眼。边说,边从一堆画像找出其中一卷,打开欣赏了一番,示意喜梅拿给弘晖:“喏,别贫嘴了,赶紧把正事儿办了。”万一赶不及找太后谈妥弘晖的亲事,真被老康瞎指一通也不成啊。

“张氏……”弘晖瞄到画像左下角槿玺做注的家族姓氏,忍不住皱眉狐疑:“额娘,这个……该不会是张廷玉家的吧?”可是他只知道张廷玉家有九个儿子,没有女儿啊?

“没错。你阿玛说,张廷玉为人清正廉洁,值得一交,与其被你皇玛法挑个家世复杂的,倒不如选个清正廉明的好官,相信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槿玺虽然对历史不熟,可对张廷玉这个历史名人还是挺有印象的。她在现代的老娘方宜梅看清朝两代帝王的电视剧时,经常唠叨说,那张廷玉在康熙、雍正两朝绝对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堪称清朝重臣、也是忠臣一枚。

于是,前几日听胤禛偶尔提过后,她就记在了心上。张廷玉家里子嗣不少,可前头九个都是儿子,第十胎才是女儿,也是张家唯一的女儿。

这两日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张家那个小女儿竟然曾和弘晖见过面,虽然见面的时候,她还才八岁,可那也是缘分不是吗?

“可是,张大人有女儿吗?我怎么没听若浍提过?”张若浍是张廷玉的第八子,比弘晖小两岁,目前任御前侍卫,因为­性­格爽朗、品­性­正直,颇得弘晖好感,闲暇时也会邀他一同去玺藤喝茶聊天。

“额娘会骗你不曾?那,你再细细想想,五年前,咱们一家上香山别院小住,遇到过一对母女问路,那小女孩还甜甜地叫你:大哥哥……还有印象吗?”槿玺促狭地朝弘晖挤挤眼。

弘晖被槿玺这么一提,倒是有点印象了。

可是,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模糊影响和眼前画面上的窈窕淑女相叠在一起。难道说,女大十八变,真的变化那么大吗?

“想起来了吧?额娘还知道,张廷玉的这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可受宠的程度绝不亚于同等人家的嫡女。额娘之前还担心,太过疼宠了,会不会养成娇滴滴难伺候的个­性­……”

“实际上呢?”被槿玺这么一引,弘晖也有些好奇了。见槿玺说到一半慢悠悠地品起了花茶,忍不住Сhā嘴问道。

“噗嗤!”槿玺忍不住笑了场,“瞧瞧,瞧瞧,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和额娘急了!”

“额娘!”弘晖见状,实在忍不住望了望天花板,“勾起儿子好奇心的是你。这回说儿子­性­急的也是你……儿子真有些同情阿玛了……”女人难道真喜欢这么反复无常么?

“同情也没用,你阿玛才没你这么笨咧!”槿玺没好气地瞪了弘晖一眼。“想当初。你阿玛可是十四岁就将你额娘我拿下了,你咧?十八岁了还需要额娘帮你出主意才搞得定对象!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额娘!”弘晖听了槿玺发的一通嫌弃之辞,顿时哭笑不得:“儿子也就随口说说,您就别当真了,啊?赶紧的,咱们今儿就将这桩事定了吧。免得夜长梦多!”弘晖说完,就狗腿地跑到槿玺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

“咳咳!”站在门口听了呣子俩好半天对话的胤禛,实在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露脸了。

说她把几个子女已经娇宠了吧,她还不信!十八岁了讨房媳­妇­也要爹娘帮忙。还说文武皆­精­、才华横溢……说实话,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外人……

胤禛没好气地瞥了眼从他现身开始就愣在当场的呣子俩,悠哉游哉地落座、喝茶。

槿玺回过神,讷讷地问:“那个,你不是昨天刚随皇阿玛出京巡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窗外的日头,好像还没到中午唉……往常就算两日赶个来回,也要傍晚才到家吧。

“怎么?不高兴见到爷?”胤禛瞥了槿玺一眼,淡淡地问道。

槿玺忙呵呵一笑。“哪能啊。那不是觉得奇怪嘛。平常你都要傍晚才回来的嘛。”说着。将手里的画轴塞到弘晖怀里,“回去看看,晚点额娘同你阿玛商量完了。再找你谈。”

这是在变相赶人吗?

弘晖摸摸鼻子,乖乖捧着画轴出了厅堂。刚要踏出中晴园,忽地调皮心起,屏住气息,悄无声息地踱回厅堂门口,想听听阿玛额娘私底下会聊些啥。

“你胆子大了啊?信不信今晚上让祈彻陪你对练一夜?”胤禛淡淡的警告飘到弘晖耳里,吓得他赶紧提速窜出了中晴园。

“乖乖,阿玛的功力越发彪悍了!这样也能察觉到我在偷听!彻,你倒是说说,以我现阶段的功力,还需努力几年才能赶超阿玛?”弘晖边往北槿园走,边摩娑着下巴,自言自语似地朝贴身暗卫祈彻问道。

“……”隐在暗处的祈彻无言地望望天。这还用说嘛……荷叶山所有的暗卫都知道,王爷的功力普天之下,几乎无人能敌……别说几年,几十年刻苦训练也不见得能打得赢王爷……

有些人,他就是彪悍!没缘由的彪悍!

中晴园厅堂内,槿玺抱着肚子笑倒在胤禛怀里。她将意念感应到的一切转述给胤禛听,胤禛也弯了弯­唇­角。伸手在她头上敲了敲,“弘晖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这话说的,既然觉得不像他,那就是像她咯!

“怎么?你有意见?儿子活泼些不好吗?家里有弘时一个小闷­骚­就行了。多了,不嫌冷清地慌!”她没好气地嘟嘟嘴,却被胤禛含入了­唇­,一记缠绵悱恻的深吻后,两人才静静地靠在一起商谈起弘晖的婚事。

“你说,十四弟也想纳张廷玉的女儿为妾室?”槿玺瞪大了眸子,对胤禛刚刚透露的消息明显是不可置信。

“嗯。爷将弘晖的事秉告了皇阿玛,皇阿玛说,十四弟前几日也向他求了这个旨。不过他还没同意罢了。”

“老天!这不是残害民族幼苗嘛!十四弟几岁了?竟然要纳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妾室?”

呃,她好似太过激动了,事实上,清朝哪个皇子阿哥,不是纳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妻妾的?就连老康,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想纳个十三四岁的秀女充盈后宫,不也照样可行嘛!谁敢说他的不是?

胤禛偏着头,笑睨着她,随后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香,笑道:“在这里,哪个不是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嗯?”

而她,更是未满十二就嫁给他了。竟然说娶个十三岁的女孩是残害民族幼苗,那他当年娶她呢?岂不是残害幼苗中的幼苗?该打!他含笑在她头上轻拍一记。

“是啦是啦,谁让现下是封建社会!可是,只要娶的那个人不是年纪太大,也没人会在意这一点就是了。”槿玺嘟囔了一句。不过,考虑到还有个更大年纪还要纳妾的大Boss老康在,她还不至于敢大着嗓子嚷嚷,只能小声嘀咕几句算是抱怨了。

随后思绪回到弘晖的亲事上,忍不住忧心道:“那皇阿玛会将张廷玉家的孩子指给谁啊?真会指给十四弟吗?话说回来,十四弟府上都已经有那么多妾室了,少她一个不少吧?”槿玺皱皱鼻子,小声地说了几句有关那个虽和胤禛同父同母、­性­子上却天差地别的十四弟胤祯的话。

“可是他不这么想。”胤禛失笑地捏捏她几乎快皱成一团的小脸,解释道:“张廷玉在朝中的势力虽称不上权倾一朝,可毕竟是皇阿玛仰仗的重臣。即便是汉人出身,可因为皇阿玛一直以来都提倡满汉一家,若真娶了张廷玉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在皇阿玛眼里挣几分好印象。”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找个对自己有力的妻族,日后好争取登上那位……”槿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十四弟想纳张廷玉家的女儿为妾的目的了。

“一个是嫡福晋,一个是排名不知第几的小妾,张廷玉应该是希望和咱家联姻的吧?”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能得段好姻缘呢。她开始有点信心。

“又不是由得他选择。”胤禛好笑地拍拍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槿玺,“你在这里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明白吗?”

“看得明白是一回事,可遇到了,总觉得不爽!”槿玺搂着他的脖颈,由他抱着自己进了书房里的休息室,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轻轻蹭了蹭:“胤禛……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跳离这个圈子呢?”

此时此刻,她竟然无比羡慕起那个远在异国他乡肆意蹦哒的女儿了……

“就快了!”胤禛啄了啄她的­唇­畔,柔笑道。

随后,他趁着午膳之前的空档,彻底拆吃了她。

至于弘晖的婚事,就交由皇阿玛定夺吧。他相信,皇阿玛不是糊涂的……

☆、217 不争即争(上)

康熙五十三年,夺嫡势头几乎已经白热化。得以如虎添翼的选秀,也很闹猛。

可以说,这届选秀成了后宫各主暗战的手段。有为子嗣选妻妾的,有为妻族牵姻缘的……诸位皇子也都争先恐后地选择有背景的臣子之女,好为自己增份势力。

唯有雍亲王府,一如既往的低调和平静。

自从一个月前,胤禛向老康求了想把张廷玉家的幺女指给弘晖做嫡福晋的旨意后,就没再提醒老康这个事了。

然而,同样想求张廷玉之幺女的十四贝勒胤祯,就显然不够镇定了。一个月间,他往乾清宫请了几次安,就提了几次。

直至康熙被他烦到反感,也开始怀疑起他的动机,觉得他之所以想要张廷玉家的幺女,是不是出于其他目的?譬如说想借助张廷玉的势力。虽然张廷玉此时还只是个吏部侍郎,可没准儿,再过两年,以张廷玉的为人和所立的功勋,要登上吏部尚书之位也并不在话下……

于是,这一思索,老康的思路就无比清晰了。特地去看了场有张廷玉幺女参加的复选,觉得此女文气秀雅,确实有主母之相,若真指给十四做妾倒是有些屈才了。

于是,趁着四妃皆在的场合,老康状似无意地提了句:“老四家的弘晖年纪也不小了,老四想要个能替乌喇那拉氏分担事务的媳­妇­,朕瞧着这秀女模样周正、气质温婉,倒是个好人选,你们合计合计。若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定了吧。”言语之间。浑然没提十四贝勒纳妾的事。

事后,德妃在永和宫和十四聊起这个事时,十四才知道,老康竟然将他早已相中的秀女指给了他的侄子——弘晖。心头的郁闷,难以用言语形容。

康熙五十三年秋,选秀落幕。亦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欢乐的,无非是娶了纳了想要的女子。愁的,自然是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哪天换代时就少了分夺嫡的势力。

胤禛对此毫无在意,依旧忙他的商行。管他的户部。

特别是年关将近,户部被奢欠的巨额账目。也被他逐一讨了回来。”冷面王爷”的称号几乎成了他在众人眼里的代名词。

康熙闻言后,除了欣慰还是欣慰。这个老四,倘若府邸妻妾成群,绝对是皇室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还是太小。还是再等等吧。

十三从各地历练归来后,心­性­沉稳了不少,就是决策上还不够果断。十四嘛……要心太重。还没赋予他大权呢。就俨然一副大权在握的得意神态了,倘若真给了他实权,那还了得!

……

于是。康熙对自己那几个儿子观察来观察去,最终还是没能选出一个十全十美、得以担当大位的完美人选。只能继续拖着。

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初九,黄道吉日,雍亲王府的大阿哥弘晖隆重迎娶了张廷玉家的幺女若曦。

对此桩婚事,猜踱者褒贬不一。有说雍亲王娶低了的,有说张廷玉高攀了的……总之,无一不是艳羡嫉妒。巴不得嫁入雍亲王府做大阿哥嫡福晋的,是自家的女儿或妹子……

真正为此事高兴的,恐怕也就雍亲王和吏部侍郎两家正主儿了。

弘晖自从得知张廷玉家的幺女正是多年前曾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可爱妹妹后,对此桩婚事的期盼也多了不少。

虽然没有参与婚事的筹备,可闲暇时经常会向槿玺询问筹备事宜,免不了被槿玺打趣几番。

直到婚礼结束,为这桩婚事足足准备了半年、忙了半年的槿玺方才松了口气。

这古代的娶媳­妇­婚宴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啊。忙得她大半年都没好好休憩。

眼看着下头还有三个死小子需要她打理婚事,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不全生女儿了。大不了像兰夜一样,先来个”假死”,再挑个洒脱的夫君,携手遨游江湖这多省事啊……

不过,也没过多久,让她省事的好事儿来了。

康熙五十六年的上元节,年仅七岁的弘历被老康一道圣旨接入了乾清宫居住,开始了由老康亲自抚养教育的成长之旅。

这个机会可是极其难得的。不去白不去。不去也不行。

之前还觉得弘时闷­骚­、弘历假仙、弘昼调皮的槿玺,此刻也巴不得他们能多出点趣事儿,好让她乐乐。

可惜,弘历被老康接入宫后,满龄的弘昼也进上书房读书了,弘时因为年满十四,可以跟在胤禛身边学习六部政务了,白日里更加不见踪影。硕大的雍亲王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甚至觉得冷清起来。

这一日,槿玺蹲在百草园拾掇了一番种着的草药后,闲来无事,就去福盈阁找小女儿兰月聊天了。

哪晓得,兰月竟然窜咄着贴身丫鬟出府溜达去了。且还是女扮男装……

这下子,纸包不住火了。

槿玺得知这种现象已经维持了数月后,难得对福盈阁的下人们发了一通脾气,随后立即着人去将兰月找回来。

堂堂雍亲王府的小格格,竟然女扮男装、日日出府鬼混……那还了得!

虽然她年幼时也没少出府溜达,可也不至于女扮男装不是?

说到底,她承认,她是羡慕兰月的勇敢啦。想当年,她怎么就没勇气穿着男装出去溜达一番呢?说不定,也能和一些江湖豪侠结为金兰,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哦,想偏了……

目前该想的是,如何对胤禛解释这个事儿。

虽然同为现代灵魂,可胤禛在子女教养上明显比她古板多了。若是被他得知兰月女扮男装日日出府溜达的情况后,唯一会做的,想必是把兰月禁足,然后迅速给她找门婆家,将这个大麻烦直接丢给婆家去解决吧?

唔,婆家吗?兰月已经十四了,真要找婆家,也是可以的了。

只是,总不能学兰夜再来个”病疫”吧?这种事,来一次许是会骗过所有人,来两次就难说了。特别是依老康那么­精­明小心的­性­子,难保不被他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

所以……槿玺兜着圈子差点把书房里的地面踏平,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法子。

不过,也无需她继续想,胤禛回来时带来了老康的一道口喻:兰月即将嫁与杜凌郡王仓津做继福晋。

老天!仓津啊——京城里传说中的”克妻王”!

想当年,十三的妹妹嫁给他没满三年,就死于非命了,如今要轮到小兰月了吗?

“兰月私底下已经和仓津认识了。这道旨意,也是仓津向皇阿玛求来的。”胤禛端着杯盏,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言外之意,仓津这个“克妻王”,是他们的小女儿——兰月,自己揽来的麻烦。

这下,饶是槿玺再不情愿,也无语了。兰月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妮子,莫非喜欢大她一轮的老男人吗?

“没有其他办法了是么?”譬如说再来个“假死”之类的。嫁给仓津与和亲有何区别?还不都是要远嫁外蒙?苍茫的草原、高耸的雪峰……她很难想象小兰月能适应那样的生活?

“女儿都不急,你急什么?”胤禛好整以暇地觑了一脸无奈的&槿玺,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朝槿玺招招手,“过来。”

槿玺下意识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什么?”她的意识还停留于兰月将要嫁入的事上。

胤禛见她浑然不在状况的模样,索­性­揽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从木盒里取出一枚殷红似血的透明琥珀,替她挂上了脖颈,“这是‘惜玉阁’新淘到的宝贝,我看着独特,就给你带来了。”

“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槿玺哭笑不得,搞半天,他又送她首饰了。

“哪里还会嫌首饰多?!爷送你,你就收着!”胤禛笑睨了她一眼,随后补充道:“这可是爷亲自打磨的,千万别送人了。”

虽然他知道,槿玺绝不会将他赠她的东西转手送人,可如此强调后,槿玺绝对会细心呵护。他乐得看她小心翼翼看待他送她的礼物。那比她说一百遍、一千遍的“谢谢”还有用得多。

琥珀一贴上脖颈,槿玺就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果然是被胤禛称之为“宝贝”的特别琥珀。槿玺抚着它,抬眼望着胤禛的笑颜何其明媚。

既然老康的旨意已下,兰月的婚事想抗也没法抗了。除非又像兰夜那样……不过,既是兰月和仓津已经郎有情、妹有意,胤禛和槿玺自然也不会打算去拆散这对鸳鸯了。

正式指婚一下,距兰月的嫁期也就只有半年光景了。

槿玺一边准备丰厚的嫁妆,一边教兰月学习各种制药方法。

外蒙毕竟不比关内,气候反复无常、疾病容易繁衍,虽然兰月自小学武,身体素质自然没问题,可也不得不学点制药术防身。

因为御物诀的功能实在太逆天,槿玺不打算将它传承于兰夜、兰月,不过,其中的制药,倒是可以点拨一二,横竖就是草药加配方。

她让兰月熟记了配方后,就手把手地教她制作起各类除去“假死药”等极其逆天的药丸之外的丹药。

☆、218 不争即争(下)

康熙五十六年腊月初四,宫中突然传出孝惠章皇太后病危的消息。胤禛闻讯时,刚下朝回府,遂让祈四赶赴北槿园知会槿玺,自己则跃上马背,迅速往宁寿宫赶去。同时,命下人分别去兵部、吏部通知正当差的弘时、弘晖兄弟俩。

槿玺得知后,也赶紧搁下手头的事务,换了身出行服,和兰月一起进宫去了。

此时的宁寿宫里,前来探病的妃嫔络绎不绝,槿玺母女俩赶到时,几乎连内堂都挤不进去。

“四福晋,太后想见你,请您随奴才来!”正无奈间,槿玺就见常侍太后身侧的公公,红着眼眶出来唤她。

槿玺点点头,拉着兰月,一路挤过等着受太后传唤的妃嫔群,往太后居住的内堂走去。

一路上,不少妃嫔对她投来异样目光,许多都隐含着羡慕嫉妒恨的成分。

也是,倘若此刻能得太后她老人家一声传唤、几句叮嘱,那可是天大的隆恩。就连皇上也会对你重看几分。

槿玺心下苦笑。她从来没有把太后当做是沟通老康的幸运石,虽然,太后对她的好,确实让老康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至少,从来没对她板下脸训斥过,更别提恶言相向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这就是另眼相看。应该说,她在为人媳的立场上,做的非常到位,没得让老康挑剔出什么毛病。纳妾一事除外,因为那是胤禛娶她之前就立下的誓言,与她并无­干­系。

然而。她这么想,太后和老康也这么想。别人却未必能想得通。还道是她在太后跟前吹了多少暖风,拍了多少奉承马屁,才争得了太后和皇上如此重视……

这就是身居后宫、只懂争宠的妃嫔们的悲哀啊。她们自己做惯也见惯了此类事,就以为别人也必定同样如是……

“丫头啊……”

槿玺一入内室,就被眼前这副场景催得直落泪了。

数日前来请安,还见太后她老人家虽有病容却还有血­色­,短短几日后,竟已面如枯槁。

再听太后虚弱地唤出素来对她的昵称,槿玺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太后!乌库玛嬷!”她跪在榻前。扶住太后的手,颤抖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因为是在宫里。又是太后居住的宁寿宫,她不敢妄自使用逆天的养生阵法。可其他养生辅助手段也不少啊。譬如每次来宁寿宫,她都会在给太后的膳食里加些提高免疫力的药丸。譬如会三不五时带些自酿的健身补酒,进献给太后服用……

可是,再防范依然防不过岁月的不饶人。”年弱体衰”——这个人至老年后最为忌讳的病症依然准时来袭?

这就是命吗?”人定胜天”这样的主观能动­性­,在龙气旺盛的紫禁城显然无法存在?

“傻丫头,乌库玛嬷年岁大了,离开你们这是必然的事……”太后费力地睁着逐渐浑浊的眼眸。笑望着流泪不停的槿玺说道:“乌库玛嬷能活这么久。能看着大清江山在皇上手上一步步地越走越繁盛,越走越辉煌,已经觉得很值了……”

“皇额娘!您不会有事!朕不允许您有事!”蓦地。槿玺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低沉嗓音,这才发现老康和胤禛等几个年长皇子都毕恭毕敬地立在床榻另一侧……

老天,她刚才进来时怎么没看到?还是说,她一进来就被苍老虚弱的太后吓得浑然忘了去观察周遭的环境?噢,想想方才,她应该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槿玺赶紧用帕子擦净脸上的泪水,在兰月的搀扶下,往床榻另一边挪了挪。免得冲撞了老康。

“丫头,过来。”太后见状,竟然还淡笑着示意她过去。

槿玺只得佯装没瞧见其他皇子眼里的异样,听话地挪到了太后跟前,跪下,双手搁上榻沿,哽咽地问道:“乌库玛嬷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孙媳?”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伸出她那双削瘦到棱骨分明的苍老之手,拉过槿玺搁在床榻上的手,虚弱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胤禛有福,皇室有福……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仅一眼就认定你!果不其然,丫头你也没让哀家失望……”说着,太后从枕头下摸索出一把似是乌铁打造的钥匙,硬塞入槿玺的手心,然后,静候一旁伺候的丫鬟见状,迅速递上一只长方形状的大型妆奁盒,让槿玺接下,“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咳咳……谢谢丫头这么多年来对哀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的照顾……”

槿玺红着眼、摇着头,死活不肯收。这一幕,让她心生悲痛。难道说,这是太后在临终遗言?

“不!”她实难接受。数日前还好端端的,只说感染了风寒,不会有大碍,转眼间就虚弱成这样了,还四下托付……她一个劲地摇头,不相信,也不想收……

“既是皇额娘给你的,就收下吧。”最后,还是康熙发的话。

槿玺闻言,知道自己推却不过,只得双目红肿地收下了。

“乌库玛嬷,丫头先帮您保管着,等您养好了身子,丫头再送来。”

“傻丫头,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还由得你这般看待……”太后见状,失笑不已,然而,面容却越发苍白。

“皇额娘,您累了,先休憩下。有什么话,等您身子好些了再说。”康熙见太后如此,心疼地劝慰道。

“是啊,乌库玛嬷,丫头就在旁边陪您,您好好休息会儿。等您醒了,丫头再给您讲京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槿玺也点头附和。

太后点点头,眼波掠过立在眼前的一­干­众皇子,在胤禛跟前停驻了数秒。随后再回到康熙跟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哀家确实有些乏了,皇上能陪哀家休息会儿吗?”

“那是自然。”康熙擦去眼角泪痕,点点头,随后朝一­干­皇子及槿玺母女俩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嗻!”众人依言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太后和康熙这对年迈的呣子俩。

来到外堂后,槿玺将太后赠与的妆奁盒递与了胤禛,轻声问道:“真要收下?”

“嗯。”胤禛点点头,“既是太后和皇阿玛都这个意思,就收下吧。”

槿玺点点头,这才放了心。

此时。康熙身边的李德全出来了:“皇上陪着太后她老人家歇下了。皇上让各位爷也先请回去。但有何事,必会遣人通知。”

听李德全如是说。诸位皇子也就各自散了。

胤禛一手揽着槿玺,一手捧着太后刚送的妆奁盒,让候在外堂迟迟不见太后召见的众妯娌们大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太后召四福晋进去了?还送了她这么大一盒首饰?

“回府回府,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的?不就是个首饰盒吗?”抢女人没抢过自己侄子的胤祯,粗噶着嗓音朝自己的嫡福晋骂道。

完颜氏顿时委屈又愤恨,怨艾地向槿玺丢了几把眼刀子,这才跟在自个儿爷身后。嘟囔着回府去了。

一脸嫉妒的八福晋也尖锐地补充了一句:“果然!做什么事还是要赶早啊。”

槿玺身后的兰月气得忍不住想回嘴。却被槿玺拉住了。这里还是太后寝宫,凡事忍让一步算了。

“你闭嘴!”八贝勒轻轻地斥了他福晋一句,不过。也就轻斥了一句,回头带着挑衅,微微看了胤禛一眼,就率先离开了宁寿宫。八福晋迅速跟上,回望槿玺的那一眼,充满了明显的敌意和嫉妒。

槿玺头大地暗叹了口气,她哪里会想到,接收一份来自长辈的馈赠,竟还要面对如此多的难看脸­色­?

“别理他们!”胤禛紧了紧揽在她一侧的胳膊,柔声宽慰道:“权当他们在乱吠。”

呃,哪有这么形容自己兄弟、弟媳的?这不是把自己也归为非人类了吗?

“八叔八婶实在太过分了!”和候在宁寿宫外院等消息的弘晖、弘时、弘历、弘昼兄弟四个汇合后,兰月忍不过八福晋撒下的气,嘟着嘴说道。

“又不是第一回见,早该习惯了才是。”弘晖笑睨了兰月一句,顺势揽上弘时的肩,说道:“太后无恙最好,至于其他人,与我们有什么紧要?当耳旁风刮过就是了。”

“没错,你们大哥难得说句一针见血的话,你们可都要记清楚了哦?”槿玺一本正经地总结道,似褒实贬的话语,让兄弟几个轻松不少,也让弘时松然了神­色­。

“额娘!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被调侃的弘晖佯装哀怨地说道。然而眼底流露的笑意却透露,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槿玺的调侃。只要家人开心,受娘亲几句调侃又算得了什么!

回府后,一家人用了午膳,槿玺就抱着胤禛还给她的妆奁盒钻入了书房。

用钥匙小心打开了妆奁盒,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几套价值连城的珍贵首饰,隔层下面收有几本帐册,不是太后当年的嫁妆,就是入宫后置下的产业——统共十几处位于京城内外的商铺、山头、田庄……

最后,槿玺从妆奁盒底上拿出一本裹着红­色­绢布的书册,扉页里夹着一页太后写给槿玺的简短手喻:此乃哀家亲录六十年间宫廷秘事,阅后谨记。切勿外传。

翻开书册,里面赫然记录着的皇室宫廷这六十年间发生的点滴辛秘……包括,太后她老人家曾有的子嗣尚未洗三变被争宠妃嫔害死的真相……

槿玺越看越觉得寒心。这就是真正的后宫吗?­色­相、子嗣、妻族……统统都能成为争宠的手段?

☆、219 终成定局(上)

虽不知太后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皇室辛秘交予她阅览,但既然收下了,她也理当妥善保存。阅完后,也没和胤禛说,就将它收在了书房最隐秘的角落。

她隐隐猜到,太后为何会将这部皇室辛秘大全交给她阅读。只是,她恐怕要辜负太后的一番好意了。

倘若胤禛真得了那高位,倘若,她和胤禛的愿望真无法照进现实,那么,她会选择留在圆明园,而非入宫……

远离那处非圣的圣地,是否就能远离是非?

槿玺迅速在心底下了个决定。

两日后,孝惠章皇太后终究因回天乏术而溘然长逝。

康熙悲痛欲绝,拖着微恙的病体,在宁寿宫一连陪了两个晚上,才被胤禛等儿女、妃嫔劝着回乾清宫休息。

葬礼之后的这年除夕,也因为太后的离世,而显得特别清寂而幽冷。

怕康熙太过悲伤影响身体,四妃和诸皇子们轮流劝慰,最终,康熙也同意搬去畅春园小住。

这一住,就住到了康熙六十一年春。

这期间,只有在太后忌日及皇室其他庆典活动时,才回宫祭拜或参与。

康熙住在畅春园的这几年,槿玺也时不时搬去圆明园住,经常带着弘晖的子嗣前往畅春园陪老康解闷。同时,也给老康带去了不少她自酿的补身佳酿和药酒。

端看这些年,从未见老康的身体抱病过,也能猜出这些药酒的疗效有多好。

只是。随着年岁增大,心情一旦不佳,身体必定受到影响。

受远在西宁驻师的十四贝勒一封书信的影响,康熙已经不郁三天了。

这一日。槿玺依约带着那对刚过六岁生辰的龙凤胎前来畅春园给老康请安,见李德全愁眉不展地候在外间,纳闷地问道:“可是皇阿玛哪里不适?”

李德全一见是槿玺和她那对活泼可爱的龙凤胎孙儿。眉头顿舒:“四福晋来了就好,奴才正不知该怎么办呢!皇上已经接连两日没有用膳了。”

“怎么回事?身体不适吗?为何不传太医?”槿玺焦急地问道。一边让丫鬟先带龙凤胎到花园里玩会儿,一边向李德全细问起老康的状况。

“皇上不让传太医,说是无恙。”李德全答道,顿了顿,复又压低嗓子朝槿玺透露了可能导致康熙不郁的原因:“三日前,皇上收到了十四爷的书信。之后就这样了……“

“十四爷?”槿玺蹙蹙眉,远在西宁都能­干­扰到老康的心情,这能力还真不弱!

“嗯,奴才猜,许是十四爷信里说了什么让皇上不郁的话。所以……方才奴才让人送进去的膳食,又被皇上原封不动地退下来了,唉,这样下去可怎生了得!”李德全担忧地望着内室的们门帘子叹道。

“我去试试。”槿玺让李德全去备些热食,随后朝内室朗声说道:“皇阿玛,儿媳看您来了。”

“进来吧。”里头传来康熙苍老的应答。

槿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薏仁山药粥,几碟下粥小菜,进了内室。

“皇阿玛,俗语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儿媳听说您两日未进米粒,光喝些汤汤水水,那怎么能成呢?有什么事,先让儿媳伺候您用了膳之后再说,好不?”槿玺笑盈盈地劝道。

康熙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翻阅着案上的奏折。似是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句:“你这是劝朕用食,可有些人,是巴不得朕不吃不喝饿死!”

“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这么说?这么想?儿媳第一个不饶他!”槿玺愣也没愣,当是老康在开玩笑似地接下了话茬。

不由得让康熙缓过了神­色­,“丫头啊,正如朕的皇额娘所言,你是个好的……皇家这个乱摊子,没把你给搅黑……”

“瞧皇阿玛说的,儿媳的肌肤属于天生白皙型,就算真被搅黑了,也能马上白回来!”槿玺端着热粥,走到康熙跟前,固执地递上:“皇阿玛?”

“你这丫头!”康熙嗔笑着接过碗盏,小口尝了起来,“唔,这粥味道不错。”

那是您饿了吧?!槿玺无语地望望天花板。

“今儿没带那对宝贝蛋来?”用膳的间隙,康熙抽空问了句。他指的是弘晖那对可爱至极的宝贝蛋。

“来了,儿媳怕他们影响皇阿玛用膳,先让丫鬟们带去花园玩了,过会儿让他们进来给皇阿玛请安。”槿玺见康熙只喝粥,不吃菜,遂将几碟爽口小菜递到了康熙跟前,示意他需要一视同仁,不能挑三捡四。

康熙无奈地笑笑,只得满盘兼顾。

用完午膳,喜乐、喜悦这对宝贝蛋也从花园里玩了回来了,进来给康熙轮番请安后,就陪着康熙下起了西洋棋。直至半个时辰后,槿玺不得不出言打断了集中对弈的三人,让老康先午休,过后再炖些美味的粥品过来。

回到圆明园,哄了龙凤胎午睡,听下人说见胤禛已经办差回来了,正在书房和弘昼谈话,遂端了盘亲手做的点心,和一壶新送来的明前龙井,去书房了。

见槿玺端着下午茶笑眯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原本还严肃交谈的父子俩顿时松然了神­色­,弘昼早就扑上了点心,胤禛则迅速给自己斟了杯香茗。

“瞧你这吃样!没用午膳吗?”槿玺没好气地敲了敲弘昼的脑袋。

“可不是吗?!”弘昼囫囵地说道:“一上午都被阿玛拎着熟悉商行,中午原本想去玺藤茶楼吃的,可阿玛硬要赶回来吃额娘做的,结果倒好,回来不见额娘身影,只得饿到现在啦……”

“臭小子!又没饿着你!商行不是也有点心吗?”胤禛慢条斯理地嚼完一块桃花酥,这才瞪了弘昼一眼,打断儿子的抱怨。

“有是有,可哪有额娘做的好吃嘛?!”弘昼依然不怕死地告状。

“行了行了,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们就是还没用午膳咯?成,额娘马上下厨去。横竖也要为你皇玛法炖锅营养米粥,顺道也给你们做几样好吃的。”

“皇阿玛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胤禛不解地望向槿玺。

“身体应该无虞,有恙的是心情。都是你十四弟­干­的好事,不知给皇阿玛的书信里写了什么刺耳的内容,让皇阿玛已经几日没吃好了!”槿玺随口解释了一句,随后便朝父子俩摆摆手,“我去厨房了,想吃什么,尽管报上名来。”

“额娘,我要吃风鹅!”弘昼一听有的吃,立即开口报名。

死小子!上回水姨娘陪她母亲回扬州,回来时带来了许多特产,其中一道风鹅,就将弘昼这小子的胃收服了,天天想着吃!

“风鹅哪有想吃就吃的,最快也要下个月。等着吧!”

“既然如此,儿子想吃叉烧­肉­。”弘昼闻言,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赶紧想出另一道佳肴。

“想吃就来厨房帮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儿子喂!”槿玺顺势将弘昼拐去了厨房。

……………………

胤禛见状,好笑地摇摇头,弘昼这小子,聪明归聪明,可太没有定­性­,也太憨直,不适合官场、宫廷,故而,他从弘昼八岁起就培养他在商贸上的潜能,希望日后能接下应惜商行的首脑事务。

弘历因为自小养在宫中,太后薨逝后,也随皇阿玛入住畅春园,平素全赖皇阿玛教育栽培,虽然年方十二,举手投足间早已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质,就算被皇阿玛越过他们这辈,直接立弘历为储君,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弘时已在两年前娶媳,婚后不久,就随十四的大军,远征西宁,至今未归。

也不知十四给皇阿玛的信中说了什么,竟让皇阿玛这般犯恼?!

胤禛正坐在书房里沉思,苏培盛在外头扬声传话:“爷,皇上遣人来请爷去畅春园小谈。”

也好,胤禛掸了掸衣袍,即刻起身出了书房,朝苏培盛吩咐了一句:“告诉福晋一声,爷去畅春园见皇阿玛了。”说完,就起身出门了。

槿玺听苏培盛的来报,知是老康找胤禛说话去了,当下也不急着做菜了,拉着弘昼慢悠悠地炖起药粥、烘烤点心,以及做了弘昼点名要的港式叉烧­肉­,胤禛喜欢吃的素牛­肉­、老康赞不绝口的龙井虾仁……

直至粥熬地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这才让丫鬟们一一装入食盒,准备送去畅春园给老康父子俩做晚膳。

正要进畅春园,却见十四福晋的马车也刚刚停下,“四嫂,好巧啊!”

“是十四弟妹啊?可是来探望额娘?”槿玺心下虽然有些纳闷,脸上依旧笑着招呼道。自从熟记太后赠与她的宫廷辛秘大全后,即使对于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她也能扯开­唇­角对上几句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了。谁让她现在还是大清四福晋呢,这段扯不断理还乱的纠结关系啊。

“嗯,许久没来探望皇阿玛和额娘了,难免记挂。哪像四嫂,就住隔壁,莫说隔三差五,就算日日前往,也不会觉得车马劳顿呢。”十四福晋圆滑地回道。

“十四弟妹说的是,那就一道走吧。我正好也要进去呢。”槿玺笑着说道,丝毫没将十四福晋的挑衅之辞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不是所有妯娌都能成为好友。而对于这些不是好友的妯娌,她最多给几分客气,再多就没有了。至于对方承不承情就无关她的事了。

☆、220 终成定局(中)

十五年前的向阳中学在海城其他各所中学中还是相当气派且脱颖而出的。

这也是她为何会被父亲送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嘛,就是那个表面上为她已故的母亲守了五年活寡、暗地里却已不知春风几度的父亲,终于忍不过人到中年的寂寞,在她满十一岁那年迎娶了已经觊觎季太太名号多年、和父亲偷生的女儿都要报户口上小学的女人——她那个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的后妈——白莲翘。

因为白莲翘在向阳中学初中部教音乐,而向阳中学离季家又太远,上下班高峰期,开车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为了照顾新婚妻子兼小女儿,季军扬,也就是季恩釉的父亲,决定将住家迁到向阳中学所在的滨海区。连带着,刚结束小学毕业考的季恩釉,也被打包送入了白莲翘任职的向阳中学初中部读书。

至于她那个同父异母、小她五岁的妹妹季恩婕,自然进了向阳中学的附属小学——向阳附小。

从此,她和宁洲区那帮从小玩大的死党挥泪道别,抱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张写满临终叮嘱的温馨信笺,搬离了整整住了十一年的家,淡漠地住进季军扬安在滨海区的新房。

从此,她成了季家多余的人。季军扬、白莲翘、季恩婕,他们三人才是同一国的。

于是,季恩釉选择留在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即使才初一,课业根本没那么重,她也会尽量拖到最后一个走出校园。慢吞吞地往所谓的“家”走去。

要不是初中部不收住校生,否则。她肯定第一个报名。

“砰!”

随着一声巨响,季恩釉觉得鼻息一阵发热,胡乱用手背一擦,一道鲜红的血痕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传说中的血癌?她眨巴了几下眼,还没搞清楚状况,思绪就被一道正处于变声期的粗噶嗓音打断了:“喂,没事吧?”

没事?都出鼻血、搞不好得血癌了还能没事吗?季恩釉愤愤地抬眼朝来人瞪去。

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很帅的男生,帅到——很难不让女生心头砰跳。只是,对方好像不怎么有耐­性­。

只见他从她脚边勾起一颗篮球。拧着双眉,睥了眼坐在看台前犹自愣神的她。有丝不耐地训道:“这么多空席可选,­干­嘛非选第一排?不知道这个位置很容易被球砸到吗?”

“……呃……”她囧了,感情她是被篮球咂到了,可是,为何不疼呢?

刚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感觉脑门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唉,她迟钝的痛觉神经啊……

“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一道温和的嗓音Сhā入两人之间,又一个穿着同­色­篮球服的清俊男生站到了她面前。

“……没事。”季恩釉羞赧地抚着额头。又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塞住鼻子。既然不是血癌。她还是要珍惜生命的不是?

一听她说没事,那个一脸不耐的帅气男生,废话也不多说一句。就转身下了看台。

嗓音温和的男生则拍拍她的头,“没事就好,那我们先去练习了,明天要和文华打友谊赛。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别硬撑哦。有事就来初三(甲)找我们。我叫温御衡,刚才那个一脸大便味的,是闻人燚。放心,既是他砸到你的,他一定会负责到底。”温御衡说完,扶了扶金丝镜框,笑得一脸的牲畜无害。

负责到底?怎么负责?把她流失的5cc鼻血还回来?还是说,让她也拿着篮球对着那家伙的脑门狠狠咂一下?

算了,谁让她哪里不好坐,偏偏坐到了室外篮球场的看台上,坐也就罢了,还发呆发到傻,不仅不知道篮球飞来砸到了她,甚至连痛觉神经都滞缓了数秒才启动保护工作……何必去怨别人?!

“真的没事……那个,不打扰你们练球了,学长!”等头痛缓解了一点,季恩釉抓起邻座上的书包,朝温御衡挥挥手,表示再见。唔,还是希望别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了……

温御衡目送季恩釉离开,含笑的视线锁回场上那位正和队友奋力拼杀、忍耐­性­极差的死党——闻人燚,托着下巴摩娑了几下,脑中闪过一个极为有趣的镜头……嗯,能让闻人忍着­性­子立在学妹身旁足有十秒,再加上那句虽然生硬却也是饱含关心的招呼——“你没事吧”,一切不可能是否也可以酿成可能呢?

“我回来了!”季恩釉用尽最大可能,花了五十分钟,从学校走回事实上只有五分钟脚程的家,没有声调起伏地汇报了一声,就准备拖着书包溜回自己的房间。

“恩釉啊,回来了啊?累不累?快开饭了哦。”比以往热络百倍的白莲翘从厨房端着一锅汤出来,满脸堆笑地朝季恩釉说道。

季恩釉秀眉轻挑,不明所以地斜睨了白莲翘一眼,随后,当她视线触及另一道从厨房出来的身影时,才知道白莲翘反常的原因——正是因为她那个自从坐上行销部经理后就三不五时要出差的父亲回来了啊,怪不得呢……

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拖着书包继续往自己房间走。

“你妈和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季军扬高扬着嗓门对季恩釉说道。

“妈?”季恩釉闻言,缓缓转过身,淡漠地顶了一句:“我妈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季军扬骤然动怒,重重搁下手上端着的菜盘。

“算了,军扬,恩釉还小,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一旁低垂眉眼的白莲翘适时地出声了。

“小?都上初中了,哪里还小?!”季军扬听白莲翘这么替大女儿说话,心头的怒火越发难消。朝季恩釉狠狠瞪了一眼:“下回再被我看到这种不恭不敬的态度,不要怪你爸我对你动粗!”

季恩釉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军扬看了一眼。“下回,不会了。”不会再给他们抓到惩罚她的由头,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失落的痛苦。

她要坚强地活到成年,然后,靠着自己的双手,离开这个对她再无温情可言的家。

“初一(丙)有个学妹,天天在校园里晃到最后一个离开,你们说,是不是咱们学校的风景很好?”

初冬的一个午后。校篮球队几个主力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已经有直升高中部特优资格的他们。已经和升学考暂时拜拜了。偶尔偷个懒,不回教室上课,也不会有老师窜出来训斥他们。

听军师之称的温御衡浅笑着道出这则新闻,余下几人皆很有默契地齐齐摇头。

“阿衡,这不像你哦,竟然也学暗恋者的戏码,天天跟踪小学妹?”帅气高壮的大前锋——严景寰咧嘴打趣起温御衡。

“阿衡暗恋人家?啧啧!这则新闻太劲爆了!”得分后卫杨铮躺着也不忘把玩手上的篮球,闲来无事也调侃起球场指挥官温御衡的行列:“只是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勾得咱们指挥官春心大动了啊?”

“依我说。阿衡是想赶在十四岁生日之前来段纯纯的暗恋吧!’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哦,阿衡。你少文艺咧!”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前锋——顾宁睿也哈哈笑着打趣道。

“闻人,你怎么不发表意见?”温御衡温煦一笑,推推身旁的闻人燚。据他观察所得,已经有三次,哦,不,是四次,加上第一次乌龙见面的那次,闻人和那个一脸忧思又佯装无事的小学妹已经有四次碰面了。虽然说的话,不过寥寥几句。不过,在校园内,能让闻人主动上前打招呼的异­性­,除了老师似乎也就她了呢。

这说明什么?温御衡眼底波光一闪,脸上的笑意更甚。

“闻人?”见推了半晌也没反应,温御衡转头一看,这死小子,竟然睡着了!

“怎么又是你来倒垃圾?一周五天天天都是你在做值日?”正欲推着自行车离开­操­场的闻人燚,扫到从­操­场一隅的垃圾站缓缓走来的人影,忍不住眉峰紧拧,不耐地开口问道。

“咦?嘠?是你哦?”季恩釉左右手各一只垃圾桶,看清来人时,忍不住脸颊有些泛红,经过两个月来同桌和后座几位八卦女们的饭后闲谈,她对初中篮球队几个学长已经堪称如指掌了。

当初失手拿篮球咂她脑袋的是初中部有名的”烈骏”——闻人燚。据说,除了篮球队几个学长可以和他勾肩搭背外,其他没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初时,对闻人燚的好奇,源于他的火爆脾­性­,不知怎样的家庭可以养出这么一个……呃,堪比烈骏的少年……渐渐的,对他的好奇就变质了。

因为有“家”不想早归的缘故,季恩釉总是抢着帮当天的值日生丢垃圾,一来二去,初一(丙)每日的垃圾桶就成了她的消遣之物。

是的,消遣。趁值日生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就将当日的复习预习等家庭作业全数完成,随后就提着两个垃圾桶,从东校区闲闲地晃到西校区,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正在室外篮球场练习的闻人燚。

有股当面向他取经的冲动,想问他,他那副睥睨全校的火爆脾­性­是如何养成的?养成过程中会不会受到家长和师长的训斥?养成后又是不是真的可以畅行无阻?……总之,若是可以,她好想向他拜师学艺,希望,自己也能转个­性­子……

“嗨,Emily,你傻了?公司月刊有那么好看吗?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耶!”

一记足以刺破耳膜的招呼声,打断季恩釉陷入旧忆的愣神。

她缓缓地抬起头,面对一张放大数寸的脸孔,随之,她才像恍然苏醒般,倏地一跃而起,糟糕,好像是公司的午休时间,才不是晚上的梦境……

连简单的午休都能休到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噢……她懊恼地丢开那本引她走神的公司月刊,这期的杂志封面,正是他——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一脸倔傲的闻人燚……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究竟要纠缠她的心多久啊……

☆、221 终成定局(下)

听完这副简短的遗诏,素来粗枝大叶的胤誐跪在底下率先呢喃似地质疑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吧!皇阿玛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传于四哥?这不合逻辑啊!”

“十弟!”胤誐近旁的胤禟蹙眉提醒他:“莫不是你在怀疑皇阿玛的决策?”

“这,九哥,弟弟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你也知道,皇阿玛最反对咱们的,就是独宠妻妾了,怎可能会……”胤誐挠挠头皮,百思不得其解地解释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跪在胤誐另一侧的胤禩,心下一阵紧窒的疼。

皇阿玛,终究是弃了他啊……宁可选不纳妾室,只得嫡福晋一人的四哥,也不肯让他这个”辛者库贱­妇­所出”的子嗣承继大统……

口喻加上遗诏,不言而喻,雍亲王胤禛——他的四哥,已经轻轻松松夺得了他和其他几位有心兄弟觊觎了多年的一切……他,该死心了……

想到这里,胤禩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望着眼前这座已被大雪倾覆的皇宫,眼底却逐渐有湿热涌出。

心心念念执着了半辈子的信念,就因这么一句仅三十一字的短短遗诏而终成定局,胤禩觉得,这一切怎么会如此讽刺呢?

此前一直认为最不可能是竞争对手的四哥,竟然越过其他兄弟,跃居人上,得到了他和其他兄弟放弃诸多、渴盼得到的权力……

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皇阿玛的赏识?凭什么他能登上大统之位?为嫡妻许下不纳妾之誓言的他,不曾做过任何努力的他,凭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为之不懈的一切?

胤禩悲凉地想着。双拳紧攥于身侧,极力忍着心底的嘶吼和质问,听着隆科多宣读完先帝遗诏后说着先帝对他们老臣交待过的事宜。已经想不出今后还有什么是他的企盼……

……………………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六,雍亲王胤禛受先帝遗命。继任大清帝王的遗诏对文武百官下达,胤禛身着龙袍,接受百官的三跪九叩。

淡淡扫了一圈伏跪于下首的正殿文武百官。胤禛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他们的朝拜,心下清明地很:这这间,究竟有几人是真心诚意接纳他为新任帝王,又有几人是心怀鬼胎……

不过,也就这个过渡期吧。待所有先帝遗留的问题解决,他就打算卸任不做了。

人人心羡他能得大统之位,岂会明白他其实一心只想带着娇妻遨游世界?

不过。目前还不行。

先帝病重期间,朝堂内外风云诡谲,老八和十四更是不遗余力地布置着夺嫡的计谋。

如今,虽然遗诏已经通告天下——他,爱新觉罗.胤禛。乃先帝任命的正统新帝,可难保不受其他有心人的觊觎和暗算。

至少,在将帝位顺利传承下一代之前,他要将这一切纠葛、纷乱彻底铲清、洗净……

好让槿玺安安心心地随他远渡重洋,好让子嗣们能在京城和顺安稳地开枝散叶……

三跪九叩后起身的文武百官,虽然还有些不习惯新帝的沉默,可望着上首这位端坐龙椅上、始终不改肃然之­色­的新帝,都不由得心生敬畏。

对于雍亲王胤禛,这些臣子或多或少都有过接触。对他实地勘探后提出的河工治理方案。对他用尽一切手段、为户部追回的税款,对他当年不纳妾室、只娶嫡妻的誓言……他们都历历在目,为之钦佩,也为之赞赏。

可,他如今不再只是一届亲王,而是高居皇位的大清之帝。日后若依然不纳妃嫔、不充盈后宫,那么……

不少想法超前的臣子在胤禛沉默的片刻间,已经联想到了整个后宫就皇后一人、继而又想到了极有可能权倾朝野的乌喇那拉家族……无论如何,他们要阻止这样的结局发生……

…………………………

十一月二十这日,新帝宣旨改年号为“雍正”。

从先帝驾崩到这一日,期间也就不过短短七日,却犹如过了数年。

这期间,允褆、允礽依然被圈禁着,得知康熙往生,胤禛即位,皆有种啼笑皆非的感慨。

少时的他们,兴许还嫉妒、暗算过老四,可最近几年,他们被废的废,被圈的圈,冷眼旁观着其他兄弟们的夺嫡势态,对于胤禛,老实说,他们除了艳羡他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态度以及他福晋一连多子的好命外,就没再其他想法了,更别提拿他当夺嫡的竞争对手之一下注了。然而,最终,却是他得了这个高位,真该叹世事无常、风云无向吗?

至于允祺、允祐、允禟、允祥,甚至是年纪轻些的允禄、允礼这几个兄弟,因为原本就和胤禛较为亲近,对于他能得帝位,莫不抱着赞同的态度。

老三允祉是个附和派,见大多数兄弟都向着新帝,他这个诚亲王自然也就诚心辅佐了。

唯有老八允禩和十四允禵,哦,后者因为名字和新帝同音,被赐名允禵了。

老八亲耳听到了先帝的口喻,心里再觉得如何不公,面上也得毕恭毕敬地尊称胤禛为”皇上”。都说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件事上,他就是败者,只得接受命运赐予的结局。

抚远大将军允禵接到康熙驾崩、雍亲王承袭了大统之位的讯息后,连夜马不停蹄地从西宁赶往京城,半途上遇到前去接洽他大将军一职的贝子延信,当众被迫缴纳了抚远大将军的信物,心下越发悲愤。

一连赶了数日路,死了数匹良驹,终于赶回了京城。无奈,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先帝遗诏公告天下,新帝登基更改年号,一切,终究成了定局……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的新帝的得主,是只有一妻的四哥,是素来云淡风轻的四哥,是额娘再三保证不会成为他的拦虎的四哥……

这口气,他如何得以咽下?!

“额娘!”允禵赶回京里后,第一个见的不是新帝胤禛,不是府邸的妻妾,而是德妃。

“额娘!儿子好恨!好恨!早知有今日,为何当初要远赴西宁?连为皇阿玛送终都送不到……”允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

德妃看得听得也心神俱碎,“十四啊……是额娘的疏忽,额娘哪里会晓得,你皇阿玛会如此盘算……”

“额娘,您老实告诉儿子,皇阿玛……走之前,可曾询问过您的意思?”允禵抹袖擦了擦脸上四溢的泪痕,想到心底的疑惑,不由得问道。

德妃面­色­一怔,随即是满满的哀伤,“十四,你,你这是在质疑额娘了?额娘怎么会推荐你四哥,他只有一妻,虽然嫡子有四,那也不全是他的,这宫里,谁人不知弘时是老八的子嗣?再说了,额娘……”德妃顿了顿,摇头叹道:“总之,额娘一直以来,支持的都是你啊!”

“额娘!”允禵期期艾艾地哽咽道:“是儿子鲁莽了,竟敢如此揣踱额娘的心意,儿子该死!可事到如今,儿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四哥他,他不会放过儿子的……”允禵一想到自己此前所作的一系列夺嫡准备,包括收买各路大臣,其中也有四哥的亲信年羹尧……

“你四哥不会的。虽然他为人清冷,可这么多年来,对额娘也好,对你也好,都是出于真心的。只要你好好辅佐他,日后当个权重亲王也好啊……”

允禵摇摇头,他心里岂会不知自己今后的结局,能保住­性­命,最多得个闲散职务就不错了,想当个辅佐一代帝王的权重王爷,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这么多兄弟里,他岂会不知他那个冷面四哥,对他,远不如对五哥、九哥、十三哥来得亲近啊……

注定是要败者为寇了吗?他不死心,不死心啊……

然而,再不死心,一切也已成大局。除非他有颠覆新朝、取代新帝的魄力和能力,否则,一切终成定局,他除了接受,还是接受……

“额娘,这回,您无论如何要帮帮儿子,一定要帮帮儿子啊……”允禵低泣着伏在德妃的膝盖上,反复地念着这几句。

听得德妃心头一阵紧窒的疼。

“祯儿啊……十四,额娘何时没有帮过你,几时不是向着你多些的?可如今,大局已定,你又能如何?胤禛他……就算尊额娘一声皇太后,额娘也无力替你再争取些什么啊……”德妃低低叹着。

都说手心手背皆是­肉­,可手背哪有手心攥得紧?贴的近?

这么多年来,单凭兄弟俩和她的相处,就能看出,她从头至尾只将十四搁在了心尖尖上,老四,从他被佟皇后收为养子后,就成了她喉口里一枚上不来也下不去的刺。

如今,宫里的太妃太嫔,都已陆陆续续被礼部的官员送去了偏郊的行宫养老,她却还执意留在永和宫。就为了等胤禛一句话,看他是不是真心将她当额娘?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十四又蹦出来让自己去老四跟前求情。能求什么?又拿什么去求?她甚至自忖过,于老四而言,她对他,除了生他的恩情外,恐怕再无其他了吧……

☆、222 帝后生活(上)

自雍亲王府搬来坤宁宫已经快半个月了,槿玺依然不大习惯宫里的生活。

特别是初来乍到时,身前身后都是伺候的人,那场面,壮观归壮观,可也忒没自由了。

想她身在雍亲王府时,就连洗漱都是她自己搞定的,丫鬟们最多帮她整整衣衫、梳个发髻,如今,入了宫,贵为一国之后,却连如厕都有丫鬟随身伺候,这规矩,忒让她无语了。

她是宁可要自由也不要这束缚人的身份哪。

于是,花了三天时间,总算让底下那帮”皇后标准”的伺候队伍,确信她不需要下人随身伺候,大多数时候,她们只需候在外间就好。这不是发脾气,也不是闹­性­子,就是个习惯。

如今,才算稍稍摆脱了身前身后都是不相­干­的人的场景。

从浴池出来,槿玺轻舒了口气,接过莲芯呈上的浴袍披上后,坐在浴堂的梳妆镜前,喝了杯花茶润口,这才让莲芯伺候她将一头及臀的秀发擦­干­。

“皇后的皮肤真好!”十五岁的大宫女莲芯,在她身后由衷地赞道。

这次入宫,胤禛给她新配了四个贴身宫女,虽然年纪都不大,看着稚­嫩­乖巧,可身手绝不弱。都是经过荷叶山那帮铁血武士­操­练过的,谁觉得她们牲畜无害那就肯定是漏眼。

槿玺听她这么称赞,自我调侃道:“还不都是被你们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外加吃好喝好睡好,恐怕没人不会如此吧?!”

这话丝毫不假。想她如今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搁在现代。哪有现下这般好命?这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咂出来的呀。虽然宫廷有宫廷的规矩,真摒退了伺候的下人,这话要是传到外头,还道她这届唯一的后宫之主想把大清后宫给怎么滴了。

刚进来通报的菡芯闻言。笑着接话道:“竟然还有嫌弃下人伺候太拼命的皇后!”

“就你爱贫嘴!”槿玺虽然没看到菡芯,不过一听就知道是她,四个芯字辈丫鬟里。也就菡芯最会打趣。遂笑骂了她一句。

不过,菡芯带来的消息也让她为之一振:“皇上遣人递来话,说是今儿晚膳来坤宁宫用。”

皇上啊,胤禛,这都几日未见了?若不是她知道这会儿胤禛正忙着整顿老康留下的那堆虽称不上焦头烂额、却也着实纷乱的摊子,她还真以为自己这是被扔在皇宫一隅自生自灭了呢。

虽然整座坤宁宫布置地相当舒适,想必胤禛在她搬进来之前已经着人仔细拾掇过了。可没有男主子莅临的寝宫,布置地再奢华舒逸又有什么意义?

女人呐,一旦有了家庭,总是需要男人专情专心地悉心呵护的。

她在大清生活了这么多年,许多生活习惯几乎都改了。唯有这个,始终做不到土生土长的大清女子那么豁达开明,做不到和别人共事一夫,做不到自己的孩子也得唤别人一声额娘……

如果,连这个也被同化了,她实在记不起,究竟还剩下什么,可以证明她的灵魂来自三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皇额娘?怎么站在窗前,不冷吗?伺候的宫女都去哪儿了?怎么就只留皇额娘一人在这里?都还懂不懂规矩了?”

沉思间。弘历清亮隐含怒意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打断了槿玺凭窗远眺的思索。

“是弘历啊……”槿玺笑着转身,由着自己儿子轻扶着走至桌前,“这茫茫大雪啊,总是让人触景生情。”

“皇额娘是不是想皇阿玛了?”

弘历陪着槿玺入座,给她斟了杯热腾腾的花草茶。笑嘻嘻地问道。想驱走槿玺脸上惆怅又落寞的愁绪,这样的额娘,是他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似乎就是从皇玛法驾崩起,就经常能在额娘脸上、眼底瞧见了。

“净打趣额娘!”槿玺笑着捏了捏弘历的脸颊,“今儿怎么有空来了?这几日不是一直都起早晚归地跟着你皇阿玛处理政事吗?”

“这么多日不见,额娘不想儿子吗?儿子可是想死额娘了。”弘历状似委屈地撇撇嘴,称呼上也不由得地省去了代表尊贵的“皇”字,反倒让呣子间多了丝亲昵。

“呵呵,这么大个人了,净还撒娇。若是被你皇阿玛瞧见了,又要说道你了。”槿玺“噗嗤”轻笑。也不知怎的,胤禛虽然看好弘历能堪当大任,却也最爱唠叨他。许是弘历是历史上名正言顺的乾隆帝吧。时不时地挫挫他的傲气、锐气,免得他日后太过骄盛、败家败国。

“不同自己额娘撒娇,还能同谁撒娇去呢。”弘历嘻嘻一笑,下巴支在槿玺的胳膊上,摇晃着脑袋叹道:“还是皇额娘这里最宁静,儿子都不舍得走了。”

“呵,留下用了晚膳再回吧。你皇阿玛也要过来呢。”槿玺拍拍他的脑袋。一晃眼,弘历弘昼都十二岁了呢……

“儿子就是知道皇阿玛今儿要过来,这才得空溜来看看额娘嘛。皇阿玛也就这个时候会放儿子假。”弘历嘟着嘴说着,复又黏着槿玺磨蹭了几下。

“你呀,不早就知道这皇室子孙最没当头么。现在才开始抱怨,来不及咯!”槿玺笑着调侃了几句。

弘历好似也猜到了胤禛这些日子以来所作所为的意图,听槿玺如此调侃后,不甚赞同地撇撇嘴,道:“还是弘昼那小子轻松,成日就在街上晃,哪像儿子,一天到晚就跟着皇阿玛处理公务,莫说出宫上街了,就连来皇额娘这儿还得趁皇阿玛心情愉悦的时候呢。弘昼还说,皇阿玛等安顿完皇玛法的身后事,就要带着皇额娘悠游各地去了,儿子也想去。”

槿玺闻言,顿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你这是听弘昼瞎说呢。”就算胤禛的打算的确如此,她也绝不能先行泄露了。要不然,这几个儿子都嚷嚷着要跟着他们遨游世界去。一个个地都不肯接任皇位,岂不意味着胤禛永远也摆脱不得老康丢给他的这茬事了?

不成不成,无论如何要骗弘历接下皇位。弘晖那小子早就指望不上了。娶了嫡福晋、生了龙凤胎后,就以为爱新觉罗家赋予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三年前,愣是从兵部转到工部,随后还借着考察民情、治理水道之的名义,带着嫡福晋离开京城往全国各地历练去了。

待老康驾崩、胤禛继位的诏旨通告天下,这才闻讯赶来。协助胤祺、胤祥等几个叔伯处理起了户部、兵部、工部等他熟悉的部门公务,着实替胤禛分担了不少事务。要不然,胤禛怕是会更累。

至于弘时,自从十四的抚远大将军之职被削去后,参加完老康的葬礼就奉命去西宁接替延信的暂代之职了。今后。弘时将出任抚远大将军,驻守西宁,保卫大清边疆。

对于胤禩,弘时虽然没说,但临行前,胤禛依然找他彻夜详谈了一席话,无非是向弘时阐述了一番目前京里的势态。倘若胤禩从此安分守己,亲王之位定当为他保留,否则……

没有下文。彼此却都心知肚明。

次日一早,弘时跪在她和胤禛前,磕了三个响头,含泪拜别而去。

他是个乖孩子。槿玺一直这么认为。但愿他会遵循内心纯善的召唤,自此脚踏实地地走出自己的人生。

“弘历啊,你该知道。你皇阿玛的决定必定是最正确的。如今你还小,等你到了你皇阿玛那个年纪,就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到那时,遵循本心的生活,额娘绝无二话。”

槿玺循循善诱,生怕胤禛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我苛刻和辛苦,把弘历给吓跑了。那他们早就拟订的计划不是泡汤了?于是,她想方设法地找理由说服弘历,好让他日后心甘情愿地接下胤禛现下背负的岗位。

“遵循本心的生活?”弘历胳膊支着下巴,黑眸亮闪闪地望着槿玺,忽而一笑,道:“额娘,其实儿子好羡慕年轻时的皇阿玛呢。听说,皇阿玛那会儿带着额娘南下,几乎游遍了整个江南……啧啧,儿子大了,也要去江南,上回跟着皇玛法去江南,根本就没怎么好好看,江南的风光真的很迷人呢。”他没好意思说江南的姑娘也个个灵美娇柔,比京里那些王公贵族家的格格瞧着顺眼多了。

听弘历向往地罗列着江南的各种好,槿玺当下就无语了,合着后世的乾隆帝经常带着女眷下江南悠游,原来竟源自于此啊……

当下一巴掌就拍向弘历的脑袋,把尚兀神游江南的弘历吓了好大一跳。

“死小子,净挑你皇阿玛难得轻松的一二事向往,怎么不学学他克勤克俭、励­精­图治的事例啊?”

“儿子这不就说说嘛。”弘历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哀怨地瞥了眼槿玺替自己鸣起不平:“再说了,大哥都能去江南游历,儿子连说说也不成吗?”

槿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大哥那是公务在身,瞧他带回来的那些民生奏折,你皇阿玛不也赞赏有加吗?”

“那若是儿子去了,自然也能做到大哥这样啊。整整游了一年半,整出那几份奏折还不容易吗?”弘历不由得哼哼。

“成,只要你皇阿玛肯放人,额娘这里自是没意见!”槿玺顺势敲了敲他的脑门,随口应道。

弘历一听,当下垮下双肩,这不和没说一样嘛。皇阿玛要是肯放过他,当年也就不会由着大哥调去工部,再由着他带着大嫂悠游各地去了。

呜呜呜,只有他爱新觉罗.弘历是被压榨的命,所有兄弟里,数他最苦命了。连驻守西宁的二哥也比他活得自在,据下官来报,二哥可是经常策马奔腾于万山之间,豪情地很呢。

☆、223 帝后生活(下)

好不容易安抚了弘历那小子,送他出了坤宁宫,槿玺回到室内,就见胤禛已经稳稳地落座于方才她们呣子俩闲话的圆桌旁,品着香茗,尝着点心,笑睨着她了。

“合着你早就到了?”槿玺见状,就猜到他很可能早就来了,不知躲哪儿看她和弘历斗嘴呢。

“恰好听全了弘历那小子的抱怨。”胤禛闲适一笑,朝槿玺招招手,唤道:“过来。”

待槿玺一走近他身侧,就被他紧紧搂入了怀里,吻着她脖颈间的馨香,轻叹:“这么多日没见,有没想我?”

即便是当上了万人之上的雍正帝,在槿玺跟前,他依然不用“朕”这个字。最多,自称一声“爷”,那表示他在和槿玺斗嘴打趣。

“你说呢?”槿玺反睨他一眼,轻轻捶了捶他的肩头,道:“想了就有用?你依然那么忙,脚不沾地的,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在生气?”他下巴支在她肩上,低笑,“我这不是想早点处理完琐事,好带你出去走走嘛。今年连房山的别院都没空去……”

“我只是气你不懂得照顾自己。兄弟、儿子也不少,就非得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吗?”槿玺闻言,知道他是想叉了,以为自己是怨他没带自己出宫去玩,这个男人!难道不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他已经削瘦了不止一点点了吗?若非身子骨的功底好,否则,风吹吹恐怕都能将他吹散架了。

她越发没好气地用力捶了捶他的胸膛。看捶不醒他!

胤禛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愉悦不已,他就是想逼出她的情感,想看她忧心他、牵挂他的模样。那会让他倍儿有价值。

想着,薄­唇­欺上她柔软馨香的红­唇­,一记一记地描绘着她­唇­瓣的形状,直至她摒不过呼吸。微启了樱红的­唇­瓣,这才顺势欺入她的口腔。

“嗯……”多日不曾亲热,槿玺的情动来得特别快,不等胤禛深吮。她就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了。

胤禛望着她年过四十却依然姣好如芳华的面容和娇躯,不由得眼神幽暗,不管此刻是不是晚膳时间,抱起她就入了卧室。

“胤禛……”她半眯着眼,红着双颊,两手颤抖着帮他除去身上衣物。不等她身上的衣物除尽,就被胤禛一记情动的刺入。而飞上了天……

满目绚烂之时,她蓦地明白,此生此世,她恐怕再难离开他,无论是生也好,死也好,她都认定他了……

胤禛伏在她身上,忽快忽慢地律动着。将她释然又欣慰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知道她此刻的她是欢喜的,愉悦的。下­体­的动作越发卖力。

她是他一人的,正如他是她一人的一样。他的灵魂虽然来自现代,却依然不迷信于前生今世之说。无论下辈子如何,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辈子,她注定得和他纠缠……

朝堂上,那些固执的老臣,变着方式催促他充盈后宫,他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想快快处理完先帝留下的个别问题,扫清弘历继位时的一切障碍,那么。他就会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啊——!”随着他最后一记冲刺,娇吟夹杂着低吼,滚烫的火种植入她子­宮­深处,胤禛留在她体内搂着她换了个方位,将她揽在胸上趴着,缓息间似有片刻愣神……这段时日因为忙于朝政事务。又多日未和她亲热,已经好几日没想起要服食避孕丸了,也不知这次激|情,会不会让她就此怀上身子……

不过,真要怀上了也好。趁着他忙于政务、无暇陪她的这几年,让两人的结晶来陪她度过吧。

…………………………

自那日之后,槿玺又是多日不曾看到胤禛的身影。

不过,从三不五时前来坤宁宫请安的弘晖、弘历、弘昼口里,得知他确实忙得很,趁着百姓都热衷谈论新帝的当口,一连颁布了数个有利民生社稷的政令,随着政令,还要下发一系列相应政策。除此之位,还要应付几个顽固又执着的元老,一再拖延选秀时间。

当然了,后面这点,三个儿子谁都没说漏嘴,生怕槿玺多心。虽然他们都相信,皇阿玛对皇额娘倾心有度,绝不会拿其他女人给额娘添堵,可保不准额娘不会多心啊。

在这点上,女人的心眼可是很小的。已经有了嫡福晋的弘晖对此深有体会。虽然他目前并没有要纳侧福晋的想法,可一些王公大臣私底下也会送他些女人,推拒不过时,也会装个样子收下,可那些女人他只是纯粹地养在府里,并没去碰过。他的嫡福晋——那个尝起来甜美可人的小丫头就醋不溜丢的了。若是真纳了她们其中之一,或是选秀时娶个侧福晋回去,保不准就要让他吃闭门羹了。那小丫头深得额娘的御夫之术,算准了吃定他了。

槿玺自然不知道三个儿子心底的喟叹,送走他们后,就坐在花厅南窗下的靠背椅上,做起了女红。

进了宫,手下能人辈出,许多事务都已不需要经她之手了。唯有两件事,依然是她自己亲手来的。一是胤禛的里衣亵裤,都是她亲手缝制的,二是胤禛在坤宁宫宿夜时,他的起居,都是槿玺亲自伺候的。

不是不放心丫头们,莫说这些丫头们都不是普通的宫女,就算她们有心,胤禛也未必肯。她只是觉得,这些涉及他**的事,还是她来服侍的好,否则,那感觉总是怪怪的。

“启秉皇后娘娘,公主和驸马来了,正在外殿候着。”

槿玺一听莲芯的通报,欣喜不已。

忙随莲芯走到外殿去迎接。

这个小女儿啊,自从嫁给了仓津,去了北疆,就没再见过面了。这回,怕是听到了先帝驾崩的噩耗,赶来探亲了吧。

“额娘!额娘!”兰月一见槿玺出来,又哭又笑地扑到了槿玺怀里。

“你这孩子,都当娘了,怎么还这副­性­子!”槿玺笑骂了她一句,抬头朝仓津笑着点了点头:“一路上辛苦了,几时抵京的?”

“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和公主今儿早上才到的京城。”仓津先是向槿玺行了个臣子礼,这才微笑着答道。

“女儿想额娘,一回京就进宫来看额娘了呢。”兰月笑嘻嘻地揽着槿玺的胳膊撒起了娇。

”怎不先去公主府歇歇脚?额娘一直都在这里,用得着这么急吼吼的嘛!”槿玺笑睨了她一眼,回头招呼仓津入座,“兰月这丫头,素来娇气,没少折腾你吧?”

仓津接到兰月睇来的眼神,心下失笑,忙恭敬地答道:“公主很好,倒是儿臣托了公主的福,将宅邸整顿地很是安乐和宁。”

槿玺闻言,知是他在替兰月说话,当下也不说破。既是夫妻琴瑟和鸣,就没她什么好说的了。

遂关心地问起那对据说聪明伶俐的外孙子女:“怎么没带孩子们来?”

虽然自兰月出嫁后就没再见过,先帝驾崩前的几年,因为身体不适,即使去塞上,也都是公务为主,接见完外蒙各部落,就返京了。胤禛随驾去过两次,偶尔遇上仓津所在的部落长,了解到仓津一家子都过得很好的消息,也就放心了。

孩子出生时,他们也没机会北上去探望,只在仓津第一时间遣人通知他们的时候,顺道让来人带去两大马车的待产礼。此刻算算年纪,两个孩子,大的已经三岁半,小的也快两岁了吧。

“既是来探望阿玛额娘,宝贝蛋怎可能不带来呢。这会儿啊,他们睡着了,女儿留他们在公主府休息,先和驸马过来看看阿玛额娘,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等明儿,两个宝贝蛋­精­神了,再带他们入宫来向阿玛额娘请安。”

其实,两个孩子这一路马车下来晕车晕得不行,未免槿玺看了担忧,索­性­就不带他们来了。

“好。你们也是,既然已经平安抵京了,入宫也不急于一时,该好好歇上几日再来。”槿玺看着兰月有些疲累的脸­色­,忧心地问道:“是不是一接到你皇玛法驾崩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那倒没有,驸马也是处理好了手头事务才出发的。要不然,就能赶上皇阿玛的登基大典了。”兰月摇摇头。

原本,她确实是想一人赶回来参加皇玛法的丧礼的,可仓津执意不肯,坚持要陪她前来。还说顺便带两个孩子给阿玛额娘瞧瞧。可让他作陪,哪能说走就能走的,这不,等他安顿完紧要事务,启程日期就已经是十日后了。

更别提这一路上,还得照顾到两个孩子,马车行驶上一日,就要歇上一日,否则,两个宝贝蛋就要开始晕吐。折腾死她了。

“嗯,既是如此,额娘这就带你们去皇玛法跟前上柱香。”槿玺让莲芯取来麾袍,打算带兰月和仓津去乾清宫。既然人都来了,不去上柱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好。”兰月乖巧地点点头,揽着槿玺走出坤宁宫,望着宫外空寂的小径和静默无人的后花园,忍不住心底的忧虑凑到槿玺耳畔问道:“额娘,皇阿玛……可是打算要选秀女入宫了?”

事实上,她在入京后的这半日,已经听说了新帝要选秀女的传闻,不免替额娘抱起不平来。故而才拉着仓津急吼吼地入了宫,养心殿都顾不上去,先来了坤宁宫。

☆、224 德妃的思量

胤禛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了。本想直接在养心殿歇下,突然想起午间时听苏培盛说,兰月和仓津入宫来了,当时因为自己正召集几个心腹商谈将要颁布的“摊丁入亩”之政令,就没中断会议去见兰月夫妻俩,此时想起,索­性­来了坤宁宫。

原本以为槿玺已经歇下,遂摆手示意候在外室的莲芯勿需通报,直接入了卧室。岂料,她竟然披着一头尚未­干­燥的长发,倚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连自己进来也没注意到。

遂不悦地皱皱眉,道:“这么晚还没睡?也不让丫鬟把头发擦得­干­些,总这样,日后老了犯头痛可别对着爷哭。”

槿玺吓了一跳,刚抬头就被胤禛抛来的­干­布巾挡住了脸。她失笑地扯下布巾,很是不解:“这么晚了,怎么想到要过来?”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胤禛没好气地捞过布巾,帮她擦起了头发。

“兰月和仓津来了,给皇阿玛上了香,一起用了午膳后,就说要去给你请安,然后就没回这里直接出宫了,想等两个小家伙­精­神劲好些了,再进宫来看我们。到时通知了弘晖他们,大伙儿一起聚聚。”

槿玺眯着眼,边唠叨边享受他贴心的服务。未入宫前,这是夫妻间常有的事,可一入宫,反倒少了。可见,当了帝王,也不是能事事随心所欲的啊……

“嗯,下午我和张廷玉几个在商讨‘摊丁入亩’的事,因为想一过除夕就颁布下去,时间紧促的很,苏培盛来通报,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既然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在京里多住几日吧。你若觉得冷清。就让兰月带着两个宝贝蛋住到这里来。娘俩多聊聊。”胤禛见她那头潮湿的长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全­干­了,这才丢了布巾,揽她靠在自己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自从先帝驾崩后。这样的闲暇真是少之又少。因为政务实在太忙,即使过来,也多是后半夜了,槿玺早就沉沉睡去了。次日一早,他又要起身去早朝。孝期过后,他因为久不发泄,实在难受地紧。特地给自己放了片刻假,也是激|情难断,等想要聊会儿天了,她早就困得不行了……也难为她了,进了宫,少了许多乐趣吧。连她喜爱的药草花苗也没得伺弄。

然而,槿玺听到他这么提议,突然心生不悦。忆起早先兰月有意无意的提醒,食指点着他的胸膛,嘟着嘴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呢?打算由着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了?还是说。其实已经有人选准备要替代我这个糟糠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胤禛闻言,剑眉轻挑,低下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亲昵地笑道:“和你说过几遍了?我不是皇阿玛,也不会去追求子嗣的数量。你想啊,皇阿玛生前那么多孩子,可是又有几人是真心想替他分担解忧的?在我看来,若是教育的好,一个足矣。何况,咱们也有四个儿子了。除了弘昼,其他三人个个都能撑起这大清江山,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弘晖弘历都不愿意,弘时也行?”槿玺笑睨着他。对于储君的人选,外头传闻颇多。四个儿子中,被传得最多的。自然就是被胤禛”发配”至西疆的弘时了,有人说,弘时被派驻西宁驻守边疆,无疑是又一个被隔绝储君之位的大将军王。也有人说,让廉亲王的子嗣担任抚远大将军一职,无疑是在养虎为患。养恩终究敌不过亲恩,等腋下羽翼丰满,恐怕真会来个倒打一耙。

这些,都是槿玺听兰月那丫头叽叽喳喳地讲的。她心里是相信弘时的,也相信胤禛的眼光。既然将弘时派去西宁统领八旗大军,必定有他的用意。

可眼下,望着胤禛戏谑的眼神,她也不由地调侃起他来。

胤禛笑笑,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捏捏她的脸颊,道:“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听起来还真够冠冕堂皇的。槿玺失笑摇头。

“就这么不信爷吗?别人的流言蜚语比爷亲口说的还来得可信?”胤禛见她不以为然,凑上前,对着她的红­唇­就一记啃啮。

“你属小狗啊,老这么爱咬人。”槿玺轻笑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拥得越发紧。

“女人,你该相信我。试想,这个世上,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胤禛边啃咬着她的­唇­、她的颈,边叹道。

“那你呢?究竟有没有打算选秀女充盈后宫啦?”她实在憋不住了,索­性­一吐为快地说出了心底的疑虑。

胤禛笑睨着她,一副“果然如是”的表情,睇得槿玺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不是……听传闻越来越有谱了嘛,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胤禛既不理会她的羞赧,也没打算立即给她解释,慢条斯理地将她放在床上,随后除去两人衣衫,欺身而上,压着她,一口一口从她的额头,啃咬到胸部,最后停留在两座雪峰之上,戏弄起那两朵晶莹艳丽的红梅,惹得她一阵情动,呻吟声不断从她口里逸出……体内的悸动,让她不由得忘却了先前的困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激|情的旋律中……

“嗯……不……不要了……胤禛……够了啦……”

一次之后,见他还想再来一次,筋疲力尽的槿玺忙不迭地哀求道。腰肢都快被他摇的散架了,还来?明天还出不出去见人了啊?

再说了,这都快凌晨了,他还要不要睡觉了啊?没一会儿就到早朝时间了吧?

“之前是惩罚你不信任爷,这次才是补偿这几日的相思……”胤禛低笑道。继续挺身而入,肆意驰骋于她体内。一触及她体内的紧窒和湿热,就觉得自己的分身已经止不住地叫嚣起了愉悦……

槿玺闻言,眨巴了几下眼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气得捶了他几下,随后也无力再挣扎了,再一次被他卷入了激|情的漩涡中……

于是,这一夜。两人谁都没能合眼安睡。三次之后,胤禛抱着她从浴室出来,就­精­神奕奕地准备去上早朝了。至于槿玺,实在受不住整夜的运动。一挨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胤禛穿戴齐整后,坐到床头盯着她的睡容看了半晌,才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放心,再给我几年时间,很快,咱们就能自由了。”

随后。替她掖紧了被角,才起身回养心殿去了。

候在外间的苏培盛一见胤禛出来,赶紧跟上。

帝王从帝后寝宫睡到早朝,这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他也早由最初的震惊和不解,到现下的熟视无睹,所以说啊,凡事都是习惯了就好……

”皇上。永和宫来奏请皇上,说德太妃身体不适……”苏培盛跟着胤禛一直走出坤宁宫,才小声回秉。

“嗯。既然时辰尚早,先去永和宫看看吧。”胤禛看了看西洋怀表,沉吟道。

对于德妃的小心思,他自然是晓得的。不过,既是说身体不适,那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去关注的。至于其他,他也无力承诺她什么。也希望她能好自为之。

“皇额娘还是搬去宁寿宫住吧,那里环境好,日照范围也广些。地方也够大。”

来到永和宫后,胤禛见德妃实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稍微受点风寒就容易头痛脑热。喝两贴药就没事了。于是建议道。

“你皇阿玛当年赐予我德字封号,并赏下这座宫殿,我就没打算挪了。”德妃淡淡地婉拒道。她没用哀家这个字。自始至终,她对于胤禛得到皇位,而不是十四,还是有些芥蒂的。

“皇上,能求您一个事儿吗?”德妃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再不帮十四争取争取,恐怕真要晚了。

“皇额娘直说无妨。”

胤禛说的时候,正垂着眼睑撇着茶盏盖,让德妃一时之间瞧不出他的表情。

这就是让她没来由恐慌的地方。这个儿子,虽说是自己亲生的,可似乎从来就没将他看透过。不像十四,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猜到**不离十。这才是儿子不是吗?都说知子莫若母,可眼前这个登上大统之位的儿子,却让她心悸。生怕哪一天,他想做些不利自己的事,自己也压根就没察觉。

真好笑,呣子之间竟然隔阂到这个地步,这哪像呣子,就是收养的十三,也比他来得亲近呢。德妃不由得心下冷嘲。

“皇上能否将十四调回朝堂了?虽说十四冲撞了皇上,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允禩他们,皇上都封亲王了,为何却独将十四调去皇陵?这若是惩罚,也够了吧?就算是守孝,也总不能长年累月的啊……”德妃哀泣地求道。

一个月前,十四不听自己的规劝,愣是跑去养心殿和胤禛大吵大闹了一场,随后被胤禛送去皇陵了,说是让他面对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可如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还不打算将调他回来吗?

“皇额娘若是为这事,就算了。朕还要早朝,恐怕没时间继续陪皇额娘闲聊。十四弟当众冲撞朕、辱骂朕,只是将他送去守皇陵,那还是轻的。”胤禛面无表情地说着,同时起身,掸了掸龙袍,准备离开,走之前补充道:“朕尊您是生母,所以不去计较您和十四弟曾经商议的那些谋逆之事,所以,请皇额娘也忘了那些吧。余下的岁月,请好好地享受身为太后的尊荣。这不是皇额娘一直以来的心愿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永和宫。

德妃闻言,气得差点没晕厥。难道说,老四的意思,是打算将十四圈禁在皇陵,终生不让他出来了?若真是那样,可如何是好?

不行,无论如何要将十四救出来。看守皇陵说是尽孝道,可实际上,与入牢无异。哪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她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了,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一辈子大好年华葬送在皇陵?

可老四这里,明显已经行不通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将十四拉回他原本该在的位置?

对了!乌喇那拉.槿玺!老四不是最听她话了吗?说不让纳妾就不纳妾,说暂缓选秀就暂缓选秀……那么,她的话,老四应该也会听的吧?可是,要让她亲自去求媳­妇­,她又拉不下这张老脸……

德妃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地思索了很久,终于决定去坤宁宫向槿玺示威去了。

就算她是皇后,自己也是皇太后,拿身份去压她,让她去胤禛跟前替十四求情,应该行得通的吧?即使行不通也要试,再不争取,朝堂上那些重要席位都被其他几个兄弟占据了,就算十四回来了,恐怕也没什么好席位可让他挑了。

脑残加自恋的德妃,一门心思想让小儿子回来,就算争不过大儿子,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权亲王也不错啊。

这样想着,德妃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坤宁宫。

槿玺听到莲芯通报时,还在睡梦中呢。忙不迭起来让莲芯伺候着穿衣洗漱,出来见婆婆了。

德妃见自己亲自来了坤宁宫,还要一等就是老半天,以为是槿玺故意给她下马威,当下就沉着脸­色­,不郁地很。

“皇额娘今儿怎么想起来媳­妇­这里坐坐了?”槿玺向德妃敬了杯茶,讨好地笑笑。忍着腹中的饥饿和身躯的酸麻,暗中将胤禛骂了狗血淋头。

因为入宫后至今,她大清早去永和宫请安了不下十数次,都被德妃以思念先帝、­精­神不济为由打发了。而后,胤禛就让她别去了,加上最近几日天气也不好,不是大雪纷飞就是­阴­雨沉沉,她就没再想过出宫了。

谁晓得,她难得睡了个懒觉,德妃就亲自跑来了。

“哼,不亲自来,难道还等皇后去瞧我这个老太婆吗?”德妃不悦地冲道。

“皇额娘这是什么话。若真有事找媳­妇­,遣个丫鬟过来递话就好。”槿玺呵呵笑着,心下却有些诧异,毕竟,德妃的话听着是很冲,却也没责难她的意思呢。

“免了。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吩咐你。”

“皇额娘尽管吩咐。”槿玺一听,连忙正襟危坐,做洗耳恭听状。

☆、225 忙碌的年关

德妃提出她思量了好半天的要求后,就带着宫女回永和宫了。

槿玺独自倚在窗前,望着白茫茫雪景想了许久。她在大清生活了这么多年,岂是个傻的。既然德妃来找她帮忙,必定已经在胤禛那里碰了壁了。

既是如此,还需要她跑去撞枪口吗?再者了,十四在养心殿砸场子的那件事,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眼线却不少。先是弘晖、弘历两个儿子,再是去外头了解了实情回来之后细细禀报的凤一,多多少少能拼凑出那件事的始末。说到底,还是十四太缺心眼了。仗着自己是胤禛的亲弟弟,仗着有德妃撑腰,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胤禛撂狠话。

这样的弟弟,倒不如不要。谁知道哪天来个背后一刀,岂不悔死。

所以,槿玺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可胤禛不提,她也当没听说。朝堂上的纷争,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皇家无真情,这句话她不知听了几回,早就看通透了。何必没眼见力地去八卦那些,

怎么处理兄弟间的矛盾,怎么处置曾经给他下过绊子的那些兄弟,那都是胤禛自己的事。除非他主动提及,否则,她绝不会去过问。

过问了也无用,只会凭添胤禛的不痛快,自己也没好处。到头来还要担心他的身体。都说心情影响健康。还不如由着他去。倘若随心所欲地处置了那些不学乖的兄弟,能保佑他长寿健康,那也值了。

槿玺坏心地想。谁让那几个心思诡异的兄弟总针对他呢。

可如今,德妃如此明白地一说,自己再佯装不知情地推却,似乎也说不过去。

别人兴许不知,她已经看出德妃过不了几年了。因为存在于德妃额际那条代表冲煞的黑线,已经越来越黑,几至整片印堂了。对一个将死老人。她实在说不出一番斩钉截铁的拒绝话。

只为难地说了一句“媳­妇­尽量试试”,可德妃却好像误会了。一听她这么说,就立即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她只是说“试试”,也没说胤禛一定会答应啊。德妃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一定会成功呢?

唉。聪明人都知道。雍正帝的­性­子固执地很,莫说十头牛了,百头千头也拉不回他既定的决议。唔,这么说,好像在贬德妃很傻了……可事实上,不正是如此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干­嘛要偏袒某一方呢?

咦?自己好像也偏袒弘昼那小子多一些耶?真的有偏心吗?不会吧?槿玺忽地将沉甸甸的思绪转到对儿子教育、及自我反省的问题上去了。

直至胤禛下朝回来看她。她都还没回过神。

“身子没事吧?”胤禛挥退莲芯、菡芯后,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就这么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含笑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槿玺的两颊又刷地红了。昨晚上,哦。不,应该是今儿凌晨了,被他用尽各种姿势逼着她呻吟高喊、随他起伏跌宕的场景又呈现眼前。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不理他。

“好了,看在我接下来两天都要没得休息了,难得空出点时间,陪陪我。”胤禛低低一笑,有些耍赖地说道。

“接下来会很忙吗?”槿玺听他这么说,才想起德妃的交代。

“嗯,各项政令虽然已经下发,可在执行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阻碍。有些是人为阻力的。有些是政令本身还不完善,我想带着六部官员出京巡畿,让他们好好贴近百姓生活,看多了,听多了,自然就会知道。他们如今拥有的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胤禛亲亲她绯红的脸颊,解释道。

“嗯,既然如此,你就放心去吧。可是,这冰天雪地的……”槿玺怕他身子吃不消。

不料,胤禛反倒劝起她:“冰天雪地才好啊,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吏们好好瞧瞧百姓们的冬日生活,吃的穿的用的,对比之下才能想得通透。我有龙啸经,自然不怕这些。倒是你,我这一去,年前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来。今年的除夕宫宴,我已经取消了,皇阿玛刚走,不想举办莺莺燕燕的热闹宴会,至于家宴,我尽量赶回来参加。别担心。”胤禛啄着她的纤纤十指,一口一句地叮嘱道。

明日就是二十七了,距年三十顶多也就四日,按理说,早该休朝放假等过年了。可今年不同以往,一则先帝刚逝,许多活动都取消了。二则新帝刚登基,许多政务需要亲力亲为才能掌握实权。更何况,胤禛向来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让他偷懒不管朝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他有心想把帝位传于子嗣、撇开这些琐事,目前也不会真丢下正事不管。

也正因为这样,槿玺越发担心他的身体。龙啸经虽然很强悍,可毕竟只是一部武学。超强度的劳作,如何吃得消?

莫非,历史上,雍正帝过劳死于龙椅上还真有可能?

思及此,槿玺不淡定了,“你要答应我,凡事点到为止,千万别拿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励­精­图治是好的,可也要慢慢来啊,哪有朝夕之间就能扭转整个局势的?”

“好。都听皇后的。”胤禛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状似不知地问道:“睡到几时起来的?看你都有眼圈了,怎不多睡会儿?”

槿玺自然不知他的意图,乖乖地跳入了他的圈套,如实答道:“皇额娘早上过来了。她和我说了十四弟的事……”

胤禛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槿玺感觉到了,马上拍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唠叨了几句。毕竟是儿子么,又快过年了……”说到这里,槿玺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反而换了个话题:“我忽然想到,我对弘晖、弘时、弘历、弘昼他们也都有点小偏心呢。我想了很多细节,发现对他们的态度确实有点小偏差。弘昼因为最小,自然多宠着他。加上他对朝政没兴趣,你也将他带离了这个圈子,准备将商行交予他打理,他在我跟前也越发没脸没皮了。可同样的,对象若是换作弘晖,我指不定就会说他几句呢。身为长子,哪能如此不严肃呢,你说是不是?”

槿玺说到这里,抬眼瞟瞟胤禛,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下有点没谱,可既然开口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你自小就被佟皇后养育,佟皇后过世后你也已经**了,和皇额娘的关系自然疏离些……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劝你更改什么决定,就是想说……想说……”

唉!她这么绕来绕去地究竟在说什么呀!瞥了眼依旧紧搂着她,从头到尾没变过神­色­的胤禛,槿玺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去管什么德妃大限将至的事了。别扭地扭了扭身子,有些暗恼自己的决定。

“嗯?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胤禛撅住她偷偷瞟来的目光,心下好笑。对于她说的这些,他丝毫不觉有什么可以生气的地方,可这个小女人就上当了,以为自己在发怒了。看她眼底的懊恼和无措,突然间,他觉得心情很好。

“咦?”槿玺听他懒懒地吐出这么一句,诧异地抬眼看他,“你……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你对弘昼好过其他几兄弟?”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些。”

“可你刚刚啰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不正是在反省自己的偏心吗?”

“哪有,我那是作铺垫……铺垫……喂,胤禛!你别又乱咬我!我还没用早膳呢,可不想连午膳都没得吃……啊……爱新觉罗.胤禛!你丫的有完没完啊?……呜……”

她的嘴彻底被胤禛以­唇­封缄。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不过,没一会儿,喘息声、娇哦声、呻吟声交织成一曲春暖花开的美丽乐章……延续了许久才渐渐恢复宁静……

良久之后,槿玺揉着饥饿的肚子,哀怨地瞪了身旁紧拥着他闭目养神的罪魁祸首一眼。

“还想再来一次?”胤禛即使闭着眼,也知道她在瞪他,懒懒地问道。

“才不呢。”她可不想被世人传为清史上最­色­的皇后,不仅勾引帝王留宿,还白日宣­淫­……这罪名她可扛不起。

“呵……”胤禛倏地睁开眼,低笑。他的双手依然扣着她的腰际,双腿则将她紧紧圈在修长的两腿间,随时可以将她就地正法。

“十四弟,我打算让他守孝三年,之后,再看他的醒悟态度再说。至于八弟,他最近和弘暎有联系,若是单纯的往来,我不会阻止。若是……恐怕要对弘时食言了……”他淡淡地叙述着近期发生的一切,先是十四弟,再是八弟,脑残的兄弟,一个接一个。

槿玺反手紧了紧他的腰肢,柔声说道:“你怎么打算,就怎么去做,我不会­干­涉这些。之前,也是看在皇额娘……胤禛,我发现皇额娘印堂发黑……恐怕……”

“是身体还是祸事?可知如何避开?”他自然地接口。丝毫不气恼惊讶她这番未卜先知却着实无礼的预测。

槿玺顿时哭笑不得:“我又不懂这些,只是感应到了而已。若说身体,太医怎么说?”

“说是小风寒。喝两贴药就无事了。”

“嗯,那等你出京巡畿,我会去永和宫多陪陪她。兴许是我的错觉。”

槿玺如是说,胤禛却不觉得。槿玺的预测力有多准,他已经深有体会了。既然如此有把握地说出来,必定是十有**了。

☆、226 尘埃落定(上)

于是,胤禛带着六部尚书,出京巡畿、考察民情去了。

槿玺遣人给兰月递了话,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就不必带着一对宝贝蛋来回折腾地入宫了,等年三十再来参加家宴。至于她自己,从感知德妃大限将至之后,每日都会去永和宫照顾德妃。

若是德妃不耐见她,她也不生气,搁下带去的新鲜食材和补药,就回坤宁宫了。

若是德妃愿意和她唠上几句,虽然提的都是十四,可槿玺也不恼,随她高兴,自己权当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她也没把胤禛的计划告诉德妃。若是德妃知道十四至少要熬满三年才能回来,当场来个气急攻心那就糟了。

德妃若是唠叨累了,那就换她说了。她都挑轻松的话题,聊弘晖和兰月的那对宝贝蛋,聊弘昼的生意经……再不然,聊坤宁宫里每日发生的琐事……独独不聊胤禛,不聊他的行踪,不聊他在她跟前说过的事,特别是对几个兄弟的处置……生怕德妃又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德妃却听得一阵焦急,就这样过了两天,终于忍不住,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上回和你说的事儿怎么样了?这都二十八了,后天就大年了,十四还不回来吗?”

槿玺噎了噎,心下生起闷气。一天到晚就把十四挂在嘴上,怎么就不问问胤禛这几天忙不忙,身体好不好呢!

“皇额娘不知道吗?皇上这几日都出宫巡畿去了,恐怕要到年三十才能赶回来。那事儿,媳­妇­还没来得及和他提呢。”

“什么?皇上出京了?”

这可如何是好?德妃一阵担忧。若是年三十才回来,等有机会提及这茬事的时候,兴许都过了大年了,十四还是回不来陪自己过年啊……

德妃心下恼着。浑然没想到那位出京巡畿的,也是自己儿子,同父同母的儿子。却偏偏,因为身份的不同,全然忘了他其实也是需要关怀的……

若是槿玺知道她的所想,必定气炸了:

胤禛累死累活的,还不都是为了整个爱新觉罗家族,为了这普天之下的苍生?否则,以他们小家几口人。到哪里过不了好日子?至于十四,虽说是看守皇陵,可真正看守的还不都是那些侍卫?说到底,他就一管人的,既不缺吃穿、度日也清闲。哪里有德妃想得那么清苦?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也乏了!”德妃收回心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槿玺回去。

槿玺当下有些气结,忍不住说道:“皇额娘,您怎么不问问皇上的情况,这寒冬腊月的,出京巡畿可是辛苦的紧,搞不好就染上风寒了……”

“哦?皇后这是怨我这个当额娘不关心皇上的龙体吗?可也不想想。先帝爷什么时候选在腊月时节出京巡畿了?眼见着明儿就二十九了,往年就是除夕宫宴,如今呢,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不打算办了?瞧瞧,整座皇宫冷冷清清的。没多少人气,越发少了过年的气氛……”德妃闻言,淡淡地扫了槿玺一眼,浑然不把槿玺的忧心放在眼里心里。换句话说,老四这么做,纯粹是自讨苦吃。哼,她倒是想看看,老四打算把大清折腾成啥样!

槿玺一时气闷,还想再顶上几句,可一看德妃发黑的印堂,就生生忍住,福了福身,就退出了永和宫。

“呼!”仰着头深呼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胸口舒缓了点。

“娘娘……”莲芯跟在她身后,见她前往的方向似是不像坤宁宫,遂出声唤道。

“莲芯哪,你还没好好参观过整座清宫吧?趁今儿时辰还早,我带你四下逛逛。免得回去也是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槿玺望着远处的雪景,幽幽地叹道。

莲芯一听,就知道皇后必定是在太后那里受气了,也不再多言,随着槿玺晃晃悠悠地逛起空寂的宫邸。

路过宁寿宫门口时,槿玺顿住了,望着宁寿宫的牌匾,脑海里浮现老太后慈祥的笑颜,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如今想想,这宫里头,曾对她待若亲人的,好似也就这位老太后了呢……

老康对她客气,那是出于对胤禛的疼爱吧。与她本人应该没多大关系。再者,除了八福晋曾被他狠狠训斥过一顿,别个媳­妇­,所受的待遇,似乎也都和她差不多呢。至于当年生孩子们时的待产礼多少,端看当时老康的心情愉悦与否吧?也是她运气好,每次生产,不是遇上战场捷报,就是老康喜寿,待产礼自然会慷慨些。

可老太后对她就不一样了,那就是祖母对孙子女的疼爱,无论是赠与她的房产、商铺、首饰,还是那本记录了后宫历代辛秘的日记,无不是透露着老太后对她的关爱和疼宠。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她拥有一身足可逆天的本事,面对生死,她依然无能为力……

就像如今的德妃,就算她能看出德妃印堂发黑、生死就在近期,可她却不知道,到时,降临德妃头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难关,是天灾还是**?是疾病抑或他乱?

唉!如此看来,她有这项能力又有何实用?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救成想救的人:小十八、敏妃、老太后、老康……都依着历史轨迹该怎样就怎样地走了……

轻叹了一声,槿玺缓缓转身,望着远处几座同样清寂的宫殿,突然失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想必,每到一处,唤起她的并非往昔那些难得的欢乐,而是生离死别的思愁……

她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为何如今,却动不动就触景生情?是老康刚走、又适逢冬天的缘故吗?过了冬季,迎来春的希冀,想必会调整心态的吧?

“回吧。也快正午了。”如此想着,槿玺深吸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背,朝莲芯说道。

刚转身,就见胤禛站在宁寿宫的另一侧墙角,笑望着她……

严冬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慵懒松懈。

“回来了?”她笑着迎上前。原本以为他能赶在年三十之前回来还是好的呢,不想,倒是提前了两日。能不欣喜嘛!

“嗯!回来了。”胤禛笑迎上她,伸出手,牵起她的小手,当触及到她冰冷的手温时,眼带责怪地睇了她一眼,抬到嘴边,呼了呼热气,帮她暖手,“既然出来,也不多穿些。捧着手炉也好。就这么露在空气里,不冻僵才怪!”

“手炉忘在皇额娘那儿了嘛!想想明儿还要过去,也就不回去取了。”槿玺呵呵一笑。

其实她是记得的,不过,出来的时候,那个包着羽绒布囊的手炉,正在德妃手上,也就没吭声。想着回头再让菡芯做一个就好。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犯得着讨嘛。再者,德妃可是胤禛的亲额娘,就算真是贵重珍宝,她高兴,也该由着她用……

槿玺素来是这么想的,父母即使再有百般不是,那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偶有心头恼怒,出言不敬,隔夜也就过去了。不是都说,呣子间没有隔夜仇吗?!

“比我预期的提前了呢。事情办得可顺利?”槿玺由着他捧着自己的手,凑在嘴边哈着热气取暖,高兴地问道。

“嗯。都差不多了。对着那六个尚书大人满脸思家的神情,你说我还能继续巡下去吗?”胤禛边走边解释。他让莲芯先行回去准备午膳,自己和槿玺则慢悠悠地往坤宁宫走。

这次出京,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他也就不故意为难那几个很需要民情教育的六部尚书们了。等有机会再带着他们出去考察民情吧。再者,他也想家人想得紧啊,特别是她……既然办妥了,自然就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咦?他们这么大胆?”竟敢当着他的面子思家?又不是不怕死!

“他们当然不敢,不过,敢的人也有啊。”胤禛没好气地叹了一声:“弘历那小子就成天提醒着我……”而且是背着他提醒,故意在他听得到的地方,状似自言自语地叹息:这个时候,也不知皇额娘在­干­嘛呢?

“噗嗤!”槿玺闻言,忍不住轻笑:“弘历毕竟还小,哪吃得消这冰天雪地地在外面受冻。能熬上两日也不错了。”

“那怎么成!他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么点苦就受不住,谈何治理国家、统管大清?”胤禛瞪了她一眼。她就是太宠几个孩子了。虽然和其他兄弟的福晋相比,她还算明理的,不是什么事都由着孩子们胡来。从小到大的教育,他也很赞同,可终究会­妇­人之仁。

想今后的道路上,弘历还要遇上多少曲折难关,不从小就练就钢铁般的意志,如何做个灵台清明的好帝王?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弘历真成为历史上的花心乾隆,不好好管理国家,一心游山玩水,花费无数、浪费无度……

“好!都听你的。我也就在你跟前说说,孩子们面前,绝对是拿你做榜样的!”槿玺连忙安抚。心下偷笑:看来,弘历那小子想自由自在遍游大清的美梦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了,胤禛已经定了立他为储的计划,无论如何会趁着这几年的空档高强度培训他。

☆、227 尘埃落定(下)

康熙六十一年的除夕过得很简单。不过,也很温馨。既是家宴,就只胤禛一家,外加德妃。没再邀请其他兄弟叔伯。

除了德妃,其他人都很习惯。因为往年的除夕,他们也都是这么过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场地而已。

德妃很不高兴。不是因为取消了除夕宫宴,家宴也就胤禛这户,而是,胤禛清清楚楚告知了她:十四要在皇陵守上三年的决定。

这下,一直自以为隐忍着的德妃当场发难了。对着胤禛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骂他不顾兄弟死活,冷肠冷心,没有血缘之念,先帝真是瞎了眼让他当皇帝……诸如此类种种。

骂的时候,根本就是红了眼睛,浑然忘了胤禛如今的身份,也忘了允禵是为什么被胤禛发配到皇陵看守三年……

胤禛也没和她多说,随她大骂了一顿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皇额娘,请记住您如今的身份,也请记住朕现下的身份,有些话当骂,有些话万万不可乱说。”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永和宫,直至除夕将至,也没再去过永和宫。

德妃还是槿玺带着弘昼去请来的。

面对一脸坦然的媳­妇­和孙子,德妃委实拉不下脸赶他们回去,只得倖倖地来了。

事实上,这件事除了德妃和胤禛这两个当事人外,其他人谁都不知情。就连槿玺,也只知道胤禛已经告知德妃关于对十四的决议了。其他的,胤禛只字不提。既想给德妃留点面子,也不希望槿玺替他担忧。

故而,晚宴上,一家人和乐融融。到后来,德妃也被孙子、尊孙逗得松了神­色­,总算露了笑脸。

这样不是挺好吗?槿玺心下感慨。

除夕过后,就是雍正元年的正式开始了。

胤禛依然忙得脚不沾地,带弘历处理各类事务。将各项政策一一实施。

同时,槿玺诊出了身孕。在雍正元年二月底,被诊出已有身孕两个月,恐怕就是守孝过后第二次的疯狂产物吧……

自从得知有了身孕。她越发足不出户了。基本就在坤宁宫里过日子。随着春天的来临,胤禛也专程命人给她在坤宁宫的后花园开了个药圃。好让她闲暇时打发时间。

故而,阳春三月开始,她的生活越发充实了。

敏容得知槿玺怀孕的事后,带着曾孙入宫来探望。见足有一年未见的女儿,竟出落地越发娇媚柔­嫩­,诧异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说来也怪。她和费扬古年纪都大了,特别是费扬古,都快八十的人了,身子骨依然健朗得很。除了走路没以前利索,大病小痛都没有。其他两房姨娘也是,没人患什么老年病。倒是早就出嫁的庶女槿柔,已于八年前过世了。原因是久郁成疾……也不知郁什么。嫁的夫婿虽然不是大官,可胜在家境殷实。为人可靠。就槿柔一个嫡妻,合该过得幸福美满,可不知为何。槿柔却终日郁郁寡欢,一直不满意这桩婚事。到后来,竟长期卧病在床,拖了几年,连子嗣都没留下一个就过世了……

两相比较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乌喇那拉府邸风水好。

连隔壁几户员外也都说,他们家的风水旺得很。于是,费扬古这么多年也没打算置换宅邸,连四个儿子到现在也还住在一起。根本没打算分出去**门户。只是趁着周边的邻居搬迁,吃下了他们的宅子,将宅邸面积扩大了。

一家人四世同堂这么住着都和和乐乐,健健康康的。羡煞了旁人的眼。特别是嫡女登上皇后之位后,上门拉关系的就越发多了。她年纪大了,无心管这些。好在四个媳­妇­都很能­干­。也都很团结,将府邸打理地井井有条。这才是她梦想中的家庭、家人、幸福……

探望过女儿,知女儿过得无比幸福,敏容牵着曾孙从宫里出来,满脸的释然和安心。是啊,女儿自小就是个聪明的,绝不会将自己陷于困境。如今这样,才是合乎常理的不是吗?

而送走了敏容的槿玺,也在感慨,当年如若不是她在娘家设置了几处小型养身阵,如今说不定……

啊呸呸呸!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呢。阿玛额娘能过得如此健康又惬意,也是他们自己的心态好。

想当年,阿玛被老康半逼半迫地从高位上退下来后,不仅没有情绪低落过,反而和额娘越过越恩爱。连二哥都说,阿玛额娘的恩爱劲,比他们这些年富力壮的年轻人都高……

其实,那时,槿玺就有点猜到,老康是想把皇位留给胤禛继承了。否则,何须急着让她阿玛退下来呢。虽然赐予他的宅邸没有收回,也没有赶他离开京城,美其名曰“告老还乡”……

事实证明,她当年的预感丝毫不错。

因为胤禛没有其他妾室,所有的子嗣皆是槿玺所出。就连不是她亲生的弘时,也是安在她名下。如此一来,胤禛一旦登基,而费扬古又继续身在高位,下任储君若是年幼,掌握实权的就成了乌喇那拉家族,日后的储君之位,也难保不被乌喇那拉家族窃去……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家族名扬千秋万代?……

唉,这纷扰难断的皇家纷争啊……

……………………

安胎的日子也没让她有多安耽。五月下旬时,德妃忽然间就卧病不起,槿玺去探望她,却发现她的印堂已经乌黑一片,太医诊不出原因,只说是身老体衰,而即使病重,德妃也依然一心惦记着远在皇陵的十四,只字不提胤禛……

槿玺听了是又气又疼。不过,病人最大,当是大风吹过。

不料,次日凌晨,德妃合眼就走了。被胤禛特赦回宫探望病母的十四依然没能来得及送终。

当下,就指着胤禛大吼大骂,还说是他逼死生母的……

这一指责,让槿玺委实听不下去了。当下拨开指着胤禛嘶吼的十四冷冷地喝道:“皇额娘刚走,你是想让她走得不安心吗?竟然说皇上逼死皇额娘,这话真真大不敬!皇额娘是你的亲额娘。难道不是皇上的吗?她病重,皇上也心疼的紧。你可知皇额娘为何病重,为何病前一直郁郁寡欢?聪明如你会不知道?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皇额娘出头替你撑腰。真当自己还小吗?你不敬不忠为先,皇上念你是他亲弟,也没多加为难你,只罚你看守皇陵,你却执意让皇额娘出面将你调回朝堂,若皇上真听了皇额娘的话,将你调回朝堂。传出去成何体统?先帝在世时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后宫不得­干­政。你倒好!处处让皇额娘替你出头,这不是在为难皇额娘吗?若真要追究原因,说’逼死’这两个字,罪魁祸首就是你——爱新觉罗.允禵!”

她从来没发过飙,也没想过发飙之后该如何收场。不过,头七过后,十四就默不作声地回皇陵守孝去了。

胤禛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好几天,直至德妃的七七一过。她就被胤禛狠狠地爱了一场,也逼出了他从不明说的爱语……这算是额外的收获吗?

………………

日子不留情面地行进着,高龄产­妇­的待产日子也到头了。

等她千辛万苦娩下一对龙凤胎。刚过满月,就听说当年被除名于玉牒的弘暎回来了,还纠集了一大群江湖人士,时不时偷袭胤禛。

害得槿玺忧心不已。日夜担心他的安危。毕竟,他的身手再高,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可受到­性­命威胁的胤禛,却依然佯若无事地上他的朝、办他的公。

于是,槿玺喂养龙凤胎同时,时不时用意念和皇宫内外的花草树木“沟通”,好让它们将感应到的陌生又邪恶的气息于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相信只要胤禛不出宫。她能第一时间将危险告知他。

岂料,马有失蹄。

这日,她将儿子丢给­奶­嬷嬷照顾,自己则喂饱了女儿躺在床上打了个盹,那厢就出事了。

根据凤一的说辞,刺客混在侍卫中入侵了养心殿。至于皇上有没有伤着,她也没探到。

槿玺一听,罩上外衫,就往养心殿跑。

气喘吁吁地来到养心殿,发现殿外已经侍卫云集,防守严密,殿内却安静无息。

“皇后娘娘请随老奴来。”苏培盛听侍卫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来了,立即出来迎接。

槿玺点点头,跟着苏培盛疾步行到了内室。

“胤禛!”槿玺刚进内室,就急急唤道:“你没事吧?”

此刻,胤禛正和怡亲王胤祥专心地商议着什么,一听槿玺的声音,愣了愣,再看她身上衣着不整、发髻歪斜,知她一听消息就匆匆赶来了,连梳妆都没顾上,莫说打扮了,完全是素颜朝天就跑出来了。恐怕连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吧。

胤禛的心“咚”地一下,就被眼前的槿玺撞地心疼极了。没空去责备自作主张把她迎进来的苏培盛,因为猜到苏培盛很有可能也是不想让她在外头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多等。

没理会一旁微张着嘴,有些瞠目结舌的胤祥,胤禛起身走到她跟前,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柔声安抚道:“我没事。别紧张,我一点都没事。反倒是弘暎一伙人,已经被暗卫拿下了。我布置了这么长时间,就等他自投罗网呢。”

胤祥从没见过如此柔情的四哥,瞬间就石化了。真的很难想象将眼前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四哥和朝堂上那个冷面峻容的雍正帝联系起来。

“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快吓死我了,我……”槿玺原本想说,就因为一时睡得沉,没感应到周边的花草传递给她的危险信息,若是他真出点什么事,她非悔死不可。可余光扫到一旁正看好戏的十三,就生生忍住了。

“我知道。”胤禛轻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回头对胤祥说:“十三弟,今天就到这里吧,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免得家里担心。”

胤祥一听,暗道了声”可惜”,他可是想多看会儿和平素大不同样的四哥呢。不过,既然四哥发话了,他也只得乖乖遵旨。

胤祥刚退出,胤禛就将她拦腰横抱,进了里头的寝室。

“就这么跑出来了?嗯?”他的大掌抚过槿玺未施一丝脂粉的容颜,轻笑着问道。

槿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跑出了皇后寝宫,跑到了皇上寝殿,赧了赧神­色­,不由得笑道:“当时还真没意识到在大清了……今后历史上,如此衣冠不整、半夜奔跑的皇后是不是也就独我一个了?”

“不管是不是,我这里,永远就你一人……”胤禛举起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允诺道。

听着他胸膛内强劲有力的心跳,槿玺突然就释然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算日后你真要选秀、我也不会阻拦你……”

“傻瓜!”胤禛倾身吻住她的­唇­瓣,将她未尽的言语吞入腹内,彼此深吮了好半晌,才笑道:“就算你有这么大度,我也不会纳妾。”

如今,弘暎既已落网,也算了却了他心头一桩心事。据暗卫来报,老八虽然和弘暎有联系,却并没有参与此次叛逆活动。那是最好。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向弘时交待。毕竟是允了他的。他并不希望食言。

接下来,就是给弘历和弘昼两个死小子选嫡福晋了。嫡妻选定,他和槿玺的重担也就落了大半,若是弘历各方面无虞,他随时都可卸任。

虽然没听槿玺日夜唠叨,可他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是担心他的劫的。他才不会傻傻地坐等雍正十三年的到来,验证他是安然无恙又或劫难往生……在这之前,他必定要带着她远离皇家纷争,去过属于他们真正属意的生活……

激|情过后,槿玺就陷入了沉睡。被胤禛拥着一直睡到他起身准备上早朝。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养心殿过夜。也才知道他不去坤宁宫、不出京巡畿的生活作息是这般紧凑。

每晚前半夜不是批奏折、就是和臣子议事,后半夜才歇下小睡,寅时又要起来,早朝、议事、谈话……早、午、晚三餐几乎都是在养心殿解决的……

这就是一介帝王的生活规律,羡慕吗?才怪!

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想不明白啊……

槿玺起身后,胤禛早就去主持早朝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索­性­就洗漱妥当回坤宁宫了。

幸好莲芯将她的衣物妆品都送来养心殿了,要不然,大白天的,再顶着一张素颜出来,非得吓坏更多的人不可。

☆、228 终章(上)

雍正四年末,施行了整四年的一系列利民政令渐至完善。没有海禁,没有锁国,如今的大清,较之康熙末年,发展了不止一大步。

毋庸置疑,这是胤禛的功劳。在位四年间,他几乎没有一日不在为江山社稷考虑。

就这样,继位四年,他将所有要务、权控皆统一到了手上。且逐渐让弘历参与其中。免得皇位移交时出现差错。

雍正四年腊月十八,十六岁的弘历大婚了。嫡福晋是富察家族的嫡格格——米思翰之孙女、李荣保之女,富察.傅恒的嫡姐。

至此,四个儿子的婚事总算都有了着落。

不过,其中最让人大跌眼球的,不是弘历,不是弘昼,而是弘时。

弘昼的福晋是他自己选的,不是王公大臣之女,也不是名门八旗之后,而是江南某户普通商户的长女。两年前,刚过十四岁生辰的弘昼,带着胤禛给他的任务,下江南总部和秦朗月商议商行事宜。恰巧遇上了代父前来应惜总部洽谈商贸的孙净怡,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从此就缠上了人家。

两人的情路虽然纠葛,大结局总算圆满。

弘昼那小子手脚又快,不祙­乳­如粝氤龇ㄗ影锼,就已经把人家清白姑娘给吃了,还一发即中地让人家怀上了他的子嗣。

这下,槿玺连想都不必想了,直接将前因后果告诉了胤禛,与其隐着瞒着,让人家姑娘吃苦伤心。倒不如让弘昼挨顿训。相信胤禛和她一样,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家世而瞧不起她,继而­棒­打鸳鸯、拆散他们。

然而,不等胤禛带着槿玺下江南见亲家。被弘昼欺负地够呛的孙净怡,留书出走了,说是高攀不上弘昼。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弘昼知晓,当即丢下一堆商行事务,追了出去。好在弘昼这孩子平时不着调归不着调,关键时刻脑袋瓜子也不是装假的。动用江南所有暗部力量,不出三日,就找到了躲在一所偏僻的四合院准备独自将腹中的孩子养大的孙净怡。

当今天家之皇四子弘昼,竟然取了个普通商户之女为嫡妻。且立下终生不纳妾之誓言,一时轰动了京城内外。

雍正三年十月初八,皇四子大婚,京里挤满了来自各地、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弘昼索­性­席开百里,流水招待前来道贺的百姓。第一次。老百姓觉得自己和皇家这般贴近。

也间接推动了胤禛继续推出的各项新政令的顺利实施。也算是一桩意想不到的大收获。

弘昼的婚事,着实被京城内外八卦了好久,还以为这是皇家最贴近民间的一桩婚事了。

孰料,二皇子弘时给他们带来的冲击更大。

雍正元年末,胤禛正式发文,任命弘时为抚远大将军,驻守西北两处疆域,并由工部派人分别在京城和西宁两处建造了大将军府和大将军行宫。正式承大将军爵位,享受大将军食俸。

此时的弘时已经二十岁了。要谈婚论嫁也正是当时。

可无论胤禛和槿玺怎么劝他,他都执意不娶,不是不想成家,而是不要千金小姐、名门珍珠。

槿玺为此伤透了脑筋。和胤禛想了诸多办法,也说不动弘时那孩子。

一晃就是三年,弘时二十三岁生辰之日。槿玺特地让同在北疆的兰月去趟西宁。姐弟俩自小相处融洽,相信弘时会听进兰月的劝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她和胤禛也没打算要拿他和诸位王公大臣联姻,只是希望他能找个真心喜欢的姑娘永结同好嘛。也免得他们日后离开,还放心不下他。

结果,兰月倒是直接,听说弘时的事后,二话不说,在仓津营下,选了名品­性­纯良的娇柔少女,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弘时尝过美人在怀的温柔后,不相信他不乖乖听从阿玛额娘的话,完成娶妻生子的人生大事。

率直的兰月,这是被仓津给教坏了。以为男女之间,只要尝过­性­之一事后,就再也离不开这食髓知味的温柔乡了。

不过,话也不能说绝。有时候,越内敛自持的男人,遇到­性­这个事,越能激发藏匿身体深处的潜能。

被下了瑃药的弘时,果真着了兰月的道,抱着温柔懂事的蒙古姑娘过足了初动的情瘾。

一夜颠鸾倒凤之后,趁着弘时还在酣睡,兰月把少女接回了北疆,安置好她后,允诺她,只要弘时一娶完嫡福晋,就纳她为侧福晋。

这在北疆是从未有过的事,哪有普通的仆役之女,嫁为大清皇子为侧福晋的?自然是人人称羡了。

谁知,那姑娘并非真正的蒙古姑娘,而是前一晚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女子——为救一孩童,不幸罹难的幼儿教师。刚醒来,就被一陌生男子抱在怀里彻夜眷宠,让她不禁恍了神,等清楚所处环境和前因后果之后,她不仅没有乖乖听从兰月的话,待在营里,而是拖着疲乏的身躯,逃走了。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封建社会的野蛮将军呢。而且还是个小妾。死也不要。

当然了,最后,当然是没有逃成的。一出仓津营地,还没辩明方向,就在广袤的西北森林里迷路了。幸好,还没出事就被弘时的手下找到了。

最终,弘时奏请胤禛,要娶她为嫡妻,终生不纳妾。

这下,京城炸锅了。人人都说天家几个皇子都疯了。一个个的,都坚持一夫一妻,执意不纳妾室。莫不是想让老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责骂吗?

槿玺得知这些传闻后,不禁哭笑不得。

不过,弘昼、弘时皆拥有了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无论对方身世、家境如何,都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反正日后,胤禛一旦卸任,弘历登基,弘晖、弘昼和弘时,一个是闲职亲王、一个是大清皇商、一个是抚远将军,并不影响皇室子嗣的繁衍。

再者,谁说一夫一妻就一定影响子嗣数量、质量了?相反,一夫一妻更能促进夫妻和谐、家庭和睦、子嗣旺盛。

看看老康膝下那么多儿子就知道了。妾室再多,诞下的子嗣大多活不过十岁就能窥得一二:女人的心眼可是很小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可是很疯狂的。

反正,大清江山也好、繁衍后代也好,还有弘历呢。

想到这里,槿玺不由得轻叹:弘历啊,孩子,看来,你今后要多辛苦了。那些王公大臣、皇室贵族将你那几个兄弟少娶的妾室,都安你头上了……节哀吧,弘历!

☆、229 终章(中)

雍正七年三月。

下江南的水路上,一艘外观雅致、内设舒逸的­精­致游船,顺水南下,目的地正是繁华日盛的金陵。

“这一走,弘历不知要怎么偷骂咱们俩呢。”槿玺嘴里如是说,脸上则洋溢着轻松的笑意。盼了这一日不知盼了多少年,如今总算达成所愿,能不开心吗?!

“随他。只要他别将爷好不容易整顿清爽的朝政搞得乌烟瘴气就好。”胤禛双手枕在脑后,透过船窗,眯眼望着窗外的景致说道。

槿玺笑而不语。弘历的能力如何,胤禛是最清楚的。嘴上如此说,心里可是笃定的很呢。要不然,对几个孩子严苛有加的他,何曾会将大清基业二话不说就传给了弘历?

哦,不过,眼前也只是让弘历代政。还没真正传位,许是他想远远地看弘历执政几年吧。等稳妥了,再正式传诏退位。如此一来,几位一直看好弘时,千方百计想让弘时调回京城参与夺嫡的顽固大臣们,也能擦亮眼睛好好瞧瞧弘历的本事,让他们心服口服地接受弘历,接受胤禛的安排。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觉得爷最帅?”胤禛回头笑睨了槿玺一眼,将她拉回了神。

闻言,无语地望望天花板,好半晌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弘历那小子的冲动劲,会不会也跟着咱们下江南来了?”

毕竟,她也是昨儿早上才被胤禛从被窝里挖出来,连早膳也是在马车上用的。更别说弘历他们了。胤禛巴不得他们不知情,免得缠上来。

胤禛笑笑,觑了她一眼,闲闲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他咱们这是去哪儿?”

“你没说?你不是说留言了吗?”槿玺无语。要是不说一声就走。他们会以为自己两人是被恶人抓走了呢。

“嗯,交代他好好代理朝政,不可出任何差错。只是没告诉他们咱们的行踪罢了。”他可不希望难得过二人世界的他们,还要被赶上来的大部队生生打断。

槿玺“哦”了一声,才只两日,就开始想念那对才刚七岁的龙凤胎了呢。不知他们乖不乖,弘昭还好,已经入上书房读书了,兰曦就寂寞了吧。本来还能常来坤宁宫陪自己唠唠嗑练练女红的她。如今,恐怕也就弘历几个福晋能陪她解解闷了。

“迟早要学会**的。”胤禛见状,知她是想念兰曦了,轻叹了一声,长臂一揽。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摇椅也随之轻摆起来。

对他的教育方式,槿玺心下也是赞同的。可赞同归赞同,真要分开了,也是万般不舍的。毕竟两个小的,才只七岁。她七岁的时候,何曾离开父母这么久了?

“唉,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胤禛伸出拇指。摩娑着她多年如一日的柔­嫩­脸颊,逸出一声叹息。

“我们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再不抓紧出来,你说,还有机会遨游世界吗?”胤禛躺在摇椅上,让槿玺趴在他怀里。轻轻地摇着,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让槿玺眼眶一阵发热。

是的呢,他们来到大清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他大她三年,如今已经跨入知天命的年岁,而她,也就差一年,换在现代,那也是老夫老妻了,遑论寿命远没现代长的古代。

即使两人因为练功的关系,多年来,身体健康、常年不病,可最多也只能延年益寿,哪可能长命百岁呢。所以,再不抓紧老年的尾巴,哪里还有机会逛遍大江南北、江海湖泊?更别说渡船远游了……

渡船远游?槿玺一想到胤禛方才说的“遨游世界”,不由双眸一亮:“你是说咱们要出海?”

“那是一定的。你想往了许多年不是吗?”

胤禛低笑着,扶着她的脑袋,抬起她的脸,印上自己的­唇­,­唇­瓣贴­唇­瓣,来回摩娑着,并没有深入法吻。他们这样的年纪,更适合细水长流、涓涓漫漫的情意表露……

“真的要出海?”槿玺得到他的答案,还有些不可置信,随即想起自己所带的行李,“你不早说!我只给咱们带了几身换洗衣物呢。原以为是去金陵,然后绕道杭州,去西子别院住几日,却不想……胤禛,怎么办,我什么都没准备……早知道要去欧洲,我定要给兰夜带些本土特产过去……”

“别急,我们有一年的准备时间。正如你说的,咱们先去金陵,再去西子别院,然后绕道顺天,你不是惦念青绦多年了吗?去顺天住上一阵子,等过了年,‘新启’号在顺天靠岸,咱们再上船出海。”胤禛伸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安抚,示意她别急。既然出来了,歇下了肩上的重担,他们有足够多是时间慢慢享受民间的惬意。

“胤禛……”槿玺呢喃着他的名,抬起头,杏眸亮晶晶地看着他,莞尔一笑,说道:“有多久没说我爱你了?”

“现在说也不迟!”胤禛忍不住低笑。

“我爱你!”她柔声吐出三个字,坚定且执着,随即,覆上他的­唇­,主动献上深情一吻……

游船徐徐穿行于运河主道上,船外春光明媚,船内风光绮旎,守在船头船尾的由荷叶山出品的良品暗卫装扮的普通侍卫和小厮,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依然各守其岗、肃然已以待……

…………………………

雍正十三年,都传雍正帝久病不愈,驾崩了。皇后因悲伤过度,也撒手人寰。

皇三子弘历顺应雍正帝遗诏继任大统。大清迎来了国力强悍、繁荣昌盛的乾隆时代。

先帝驾崩诏告天下后,举国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里。

然而,此刻的养心殿内,却一片温馨和乐。

“哎呀,三哥,不好意思,承让了哈!”弘昼落下最后一子,抚掌拍笑。

撑着手肘,心不在焉落着子的弘历,闻言,白了弘昼一眼,凉凉地问道:“赢了三哥有这么欢喜?嗯?要不,三哥将皇位让给你怎么样?”

“嘿嘿,别,三哥,皇阿玛早就给我们安顿好了,大哥做亲王,二哥做将军,您做皇帝,我么,就给你们提供财力保障,这样不是很好吗?哈哈!您就别抱怨了,早八百年前就定下的事,现在反悔可不成啊!”

“哼!就知道你小子会说风凉话!说来说去,皇额娘最宠的还是你,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弘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和弘昼老调重谈起来。

“哪有,那是弟弟对政务一窍不通嘛!再说了,三哥以为商行很好打理吗?也很耗脑子的好伐?!”

唔,总得来说,比整个大清好打理多了,这也是他一入商行就甘之如饴的心得体会。至少,自由啊!不用成日驻守皇宫,想去哪里还要提前报备礼部……可怜的三哥,谁让他自小能力出众,连已故的皇玛法当时也一直属意他呢!命也!

“哼!”弘历斜睨了一脸得意的弟弟一眼,余光扫到一旁惬意品茶闲聊的大哥和二哥,忍不住转移对象抱怨道:“你们俩个,好歹也给弟弟多分担点事务,独善其身地牢牢抱着手头那点事就够了吗?”

此言一出,弘历同时招到两记白眼。

“皇上,臣已经管了三个部门了,你还想把其他三部也塞到臣手里吗?那还要六部­干­嘛?直接就一个总理部就成了!”弘晖悠哉游哉地调侃起弘历。那小子居然说他闲,虽说他的称号是闲王,可丝毫不得闲啊。六部里,有三部已经统归他管了,再增加,与弘历这个皇上还有何异样?真是的!

弘时则心知肚明地轻笑:“皇上是想抽空下趟江南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如今整个大清是蒸蒸日上,边关也安好无虞,不如……”

“不如咱们一起去杭州看皇阿玛和皇额娘去吧!”弘时话未说完,年纪最小的弘昭兴致盎然地推门而入,Сhā嘴道。

“唉,我倒是想啊,可是……”

外头,先帝刚“逝”,他这个正式登基没几天的新帝,若是在此刻兴师动众地下江南游山玩水去,传出去,真要被不知情的百姓骂死了。

“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说,守孝期间,一律不见任何人……”弘晖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提议道。

弘历眼睛一亮。大哥这意思是悄无声息地溜出宫去?就像当年皇阿玛丢下整副担子,带着皇额娘游山玩水去一样?来个金蝉脱壳?

五兄弟彼此对视,继而心知肚明一笑。

是夜,五道身影如鬼魅般闪出皇宫。一路往南疾驰而去。

赫然是云集在皇宫正给先帝守孝七日的弘晖、弘时、弘历、弘昼,以及年龄最小、武功却不弱的弘昭。

出来前,弘晖四人已婚人士都给各自的嫡妻留下手书,说是”有要事出宫,尽快回来”,并嘱托她们谁都不可告知,若有人问起,只说因先帝驾崩,他们­精­神崩溃,在殿里休养。

五人趁着暮­色­,运功奔出皇城、京城,途中,甚至比起了各自的轻功。在京城外围,接到贴身隐卫送来的千里良驹,即刻启程,一路南下行去……

此刻,刚从欧洲畅游回来没几日的胤禛夫妻俩,正在杭州的西子别院相拥而眠,殊不知,他们那五个孩子,连夜南下来打扰他们了……

☆、230 终章(下)

“呼!”槿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转动着胳膊、脖颈做了一会儿锻炼­操­,这才施施然地溜到后院,看到正在给花儿浇水的芙芯,笑着问道:“总算雨过天晴了,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冷空气还没来,不如准备准备,咱们去游西湖?”

“奴婢这就去准备。”芙芯一听,笑着点点头,结束手头的事务,就去前头找其他三位婢女商量出游的行程和物什了。

看着芙芯兴致勃勃地立即前去准备,槿玺失笑着摇摇头,对莲芯、菡芯、芙芯、蓉芯四位婢女的效率,她算是彻底折服了。

雍正帝七年,胤禛带她偷溜出宫、南下金陵,四位婢女是没有随行的。她们接到胤禛派人传去的命令后,准备妥当一切物品,直接去了位于杭州西子湖畔的西子别院。等他们一路玩够运河沿岸的其他名城,并在金陵的应惜总部住了三个月,和秦朗月、萧驭一家聚了数次后,返回西子别院时,四婢已经将西子别院拾掇地犹如新置的一样了。

在西子别院渡过了整个夏天,秋风起时,他们起身继续南下,想赶在初冬来临时,抵达顺天,那里的温度较之于江南更适宜渡冬。

莲芯、菡芯随行,芙芯、蓉芯则留在别院,作为别院主管替他们打点别院的日常事务。

一行人顺利南下,途中自然少不了逛游几座历史名城,买上些当地特产,并给青绦也备了不少。另外,留了一份给兰夜。

故而,等他们抵达顺天的“蜜语”基地时,原本的两辆四马大车队伍,成了八辆。另六辆马车里满载的都是一路上寻获的各地特产。

看得前来迎接他们的青绦等人是瞠目结舌。

早在胤禛带着她出京南下时,胤禛已经派人在顺天安置了一处居所。位置和“蜜语”基地不远,马车车程只需十几分钟。

于是,在顺天的几个月。槿玺除了和胤禛一起遍游顺天一带的景致外,有一半时间都和青绦一起,参观蜜语基地地、聊家庭子女……

在顺天和青绦一家过了个不同于宫里的自由除夕之后,正月刚过。“新启”号远洋轮船,就来接他们出海了。

莫林生已经于五年前病逝了,身前要求死后将他火化,并将他的骨灰带回大清,撒在故土的江河山野间。也算是安息在故土。

故而,如今的“纪念号”和“新启”号里,工作的几乎都是生面孔。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大清人,譬如那几位算是“纪念号”老员工的后代,又譬如胤禛派人从荷叶山调去的­精­通水域的暗卫。只个别几个是法国人,也都是洛克的子侄辈,因此,关系都挺融洽。

加上胤禛给他们开的待遇较之于其他远洋船只上的员工,算是优渥的。这些人一上船后,都没想过想挪地方。

待他们抵达法国时,已经是初夏了。

当槿玺看到一身法国贵­妇­人打扮的兰夜笑盈盈地站到她身前时。委实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想她这个灵魂来自现代的女人,都没想过要改变自己的衣着发型,兰夜定居法国十几年,就彻底成了法国贵­妇­了?!

这之后好几天,娘俩都兴奋地钻在房里,钻研起哪件礼服漂亮,哪种发型更衬肤­色­……

待应惜商行驻法国的分行行长请胤禛夫妻俩前去参加一场由法国上层贵族举办的酒会时,槿玺笑眯眯地穿上了一身几乎吸引全场人眼球的华丽­性­感的晚礼服,害得胤禛僵硬的脸­色­一晚上都没松缓过。

那之后。她的服饰被胤禛彻底限制了。想穿法式的礼服蓬蓬裙?成!但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太暴露的一律不准,太娇媚的也一律,让槿玺哭笑不得。别个来自大清的人兴许难以接受她的穿着,可拥有现代灵魂的胤禛怎么也如此迂腐起来了呢?不过就露了半截手臂、一小片后颈,就被他说是“太过暴露”了,不过­色­泽明亮、款式新颖些。就被他说“太过娇媚”了……唉!

不过,因为兰夜早在刚来大清没多久,就被傲云想方设法地限制其穿着了,槿玺一个人想蹦哒也蹦哒不起来。而胤禛又趁着她激|情难耐之时,诱她答应了他的条件,不得不换回了原先那身保守又庄重、乏味的大清贵­妇­装。

在法国庄园住了两个月,算是熟悉了一番当代法国的生活环境,随后,她和胤禛便开始了欧洲诸国的游历。

兰夜也想跟,被胤禛一口拒绝。开玩笑,他带她来这里,不就是想好好过段二人世界的生活的吗?要是兰夜和她的夫君也跟着去凑热闹,那他还大老远地跑来欧洲­干­啥,还不如带着槿玺在大清的边角落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呢。

应惜商行在欧洲已经很有名了。随便哪个国家,只要不是闭塞禁关的,那些活跃的商贸分子都知道大清的应惜商行。

当他们得知胤禛就是应惜商行真正的主事人后,皆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参加当地的晚宴、酒会……

结果,原定游山玩水的二人行,最终还是成了声势浩大、每到一处皆有当地富绅、商家出来自愿做东当陪客的旅行。看胤禛一张脸黑到极点、当地那些商户却依然热情不懈的举动,让槿玺偷笑不已。

不过,胤禛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当众反驳当地那些商家、贵族的好意。毕竟,应惜商行在欧洲想要继续发扬光大、发展下去,确实需要各地各势力的热情支持。

于是,花了一年时间,周游了法国周边的繁荣小国,并和当地贵族、商户都达成了和谐合作的协议,这才空下来带着槿玺过起了二人世界。

直至雍正十三年春才返回大清。这一来一去,似乎也就在昨昔,可已经过去了六年……

槿玺收回思绪,复又伸了个懒腰,刚想回屋唤醒难得赖床的胤禛说说待会儿去逛西湖的事,那厢,以弘历为首的五个一向都英姿飒爽、如今却风尘仆仆的儿子们赶到了……

最后,夫妻二人的西湖惬意游,成了七口之家的热闹游。

“皇额娘,您和皇阿玛真不打算回宫了?”趁着出行间的空档,弘历哀怨地凑到槿玺身旁问道。

槿玺点点头,“我和你阿玛打算就在西子别院养老了。”她省去了“皇”字。一出京,她和胤禛就与紫禁城无关了。就算儿子们皆是当今大清数一数二的掌舵人,可她和胤禛已经彻底脱离皇家繁复的纠葛了。像现在这样,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别院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期间和胤禛并肩畅游天地间,岂不惬意!

而且,他们甚至想一年居两地,春秋住杭州,冬夏住顺天,偶尔走走金陵、京城,周游欧洲、南岛……岂不自在!

弘历听槿玺如是回答,垮着肩,神情低落的很。

“你好好守着大清江山,等到了一定年纪,也可以像你阿玛那样,放下一切包袱,周游各地啊……”槿玺安抚道。

弘历无奈地点点头,“可是儿子还是会很想皇额娘。”至于皇阿玛,就算了吧。谁让他那么暗算自己呢!弘历心下有些没好气。

槿玺拍拍弘历的手,笑道:“都当爹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若是有机会,我和你皇阿玛还是会去看你们的。”就是要戴上面具、改变造型出现罢了。谁让她和胤禛在玉牒里已经亡故了呢。

和五个儿子游了一日西湖十景回来,安顿好他们的住宿后,槿玺就钻入了胤禛怀里,叹道:“真没想到啊,都那么大的人了,平素一个个地看上去老成又稳重,想不到冲动起来也都很疯狂呢。”

胤禛笑睨着她,不以为然:“爷从头到尾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像我!”

“那就是像我咯?”槿玺眯眯一笑,偏头望着胤禛刻意娇媚地问道:“那你当年娶我、并立下不纳妾室的誓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好像没什么地方可让你觊觎呢。”

一听妻子用如此娇滴滴地嗓音问,胤禛不由得寒了寒,搂紧她,趁势在她脸上一亲:“哦?真没什么地方可让我觊觎?那么,就是你在对爷使用什么妖术了,要不然,爷怎么觉得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无论做什么都会牵动它呢。”

“呵呵……”槿玺一听,不由大乐,刮刮胤禛的鼻尖,道:“长能耐了啊?年轻的时候不说,上了年纪,却越发没脸没皮了!”

胤禛轻笑着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用一种无比蛊惑地口吻说道:“不喜欢听?”

“喜欢……”槿玺心甘情愿受他的蛊惑。

夜正长,绵绵情话随着热浪翻滚的**不绝……

次日一早,­精­神抖擞的胤禛将五个儿子叫去书房,谈了半日后,用过午膳,就将他们撵回了京城。自己则带着槿玺上了马车,准备南下顺天渡冬去了。也省的京里那些知根知底的子女兄弟再跑来打扰他和槿玺的宁静生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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