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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我愣了。
然后是悔恨的滔滔洪流铺天盖地而来。
我又不端庄了又不端庄了又不端庄了。
以前夕晖还老为这个掐我。那时候我刚满三千岁,还是个团子。帝俊看我一天到晚在地上骨碌碌滚过来骨碌碌滚过去,折腾得半死不活还滚不了多远,便日日抱着我走来走去。
我一向是很随和的,谁对我好三分,我便对谁好七分……当然夕晖得算例外,若单纯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来算,我跟他该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是以,帝俊总是笑眯眯抱着我到处转,我当然就老是笑眯眯的张开双手滚到他怀里让他抱。
夕晖便总是充当那个横Сhā一脚的人。
真的是一脚,一脚踩得我紧紧的,半分再滚不动。
同样是童稚之身,他就细条条的,抓起我一把扯得老长,嘴里还恨铁不成钢般,恶狠狠道:“你就知道滚,就知道滚!越滚越滚成团子!真不长进!”说着硬是两手把我架起来:“自己走!”
我挣扎吧眨巴眼睛,迈开步子……走。
夕晖又吼:“走路哪有这样子的?一点都不端庄!”
……为了求稳横着走,哪管端庄不端庄?
我稳住步子继续……
“给我直着走!”
努力……
“端庄一点!”
我……
“重新来!”
日日如此,某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终于四肢变长,捏捏腰间也无赘肉,甚喜,跑去找夕晖。
“夕晖!”
夕晖正同帝俊一人捧个茶盅边喝边商量什么,闻言回头,霎时蹙眉:“你谁啊?”
“……红莲。”
“噗!”夕晖一口茶喷得老远,我整整衣物极力平淡的开口:“帝俊被你喷湿了,下次喷茶请轻一点谢谢!”
帝俊脸上还在往下滴水,他无言的抬起袖子擦干,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夕晖的脖子就摇。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帝俊做出类似应龙口中所述那般的事情;而且就那么一下,下一刻帝俊蓦的缩回手,尴尬的咳嗽一声,拍拍我的头算是招呼;接着起身走出去了。
原本以为身体成熟以后日子便会好过些,谁知道夕晖根本不吃这套,还是照样什么捏脸颊扯头发无一不用其极,末了还老是撇着嘴使劲说我不端庄。
是以我说了这句话以后立马便就地一滚以免遭到荼毒。
未曾想到我人还被他抱个整的,我刚起意,他眼疾手快,将我往怀里一按,顿时呼吸不畅。
“再说一遍!”他得意的在我头上蹭来蹭去。
“好话不说第二遍。”我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
其实我应该义正词严的推开他然后不要不要满脸红晕扭身跑出去的;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简直主动投怀送抱。
可是我不想放开。
夕晖恢复得快,伏羲肯定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谁知道这次一把推开,还有没有下一次。
呸呸呸,我在说啥傻话?
还是应该把他推开的吧——
想虽这么想,手却有它自己的打算;抖抖索索的绕到他背后,左手找到右手,然后,扣紧。
反正我从小就不端庄。端庄要从娃娃抓起,现在从头教育,亡羊补牢,羊都死了为时晚矣。
世上所有的奸情都是要有人撞破的,若无人撞破,这段奸情便不是一段合格的奸情。
虽然我同夕晖这个顶多算是奸情的萌芽阶段,神色慌乱的山魈冲进来时还是更加慌乱了一下。
还脸红了一下。
“殿下,伏羲重返战场,敌人夜攻!”
夕晖脸色丕变:“现在外面无人应敌么?”
“不……”山魈神色复杂:“帝俊要迎战。”
夕晖风一样的卷出去了。
不对,他本就是风。
“帝俊?”心口被猛撞一下,山魈忽然又出声:“莲姬,绿珠在战场上受伤,白雉回话时给蓝姬听去……”
我的头嗡的一声,只听山魈更加犹豫的开口:“蓝姬也上战场了……”
那日的天空也是血红,红红的一片,数不尽的鲜血。
“莲姬!”山魈在后面急得跳脚,我无暇理他。
我飞奔而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去啊。
伏羲又来了!
夺走应龙不够,还要再夺走蓝姬、帝俊、夕晖……
就为了那些跑来跑去的人?
外面的火光冲天,看来伏羲这次来势汹汹。夕晖还被封印,帝俊……
远远的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我松了口气,赶紧喊:“帝俊!”
不要去啊……如果你去了,这里这么多妖魔怎么办!
帝俊回头,脸色十分平静,竟然还有一丝温柔:“红莲?这么晚还未去睡?”
我一把扯住他的袍子,心痛得快跳出来:“帝俊,别去……你一去,伏羲和女娲不会放过这里的!”
帝俊稍一犹豫,我几乎哭出来:“我去,帝俊,我去!神族不是以龙女之名宣战的么?既如此,我更应该去。”
“谁去都不能让你去!”帝俊的脸闪过一丝狠绝:“我答应过应龙要保护你,怎能让你上战场?”
我抓着他的衣角,眼泪已经止不住一串一串掉下来。
我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也不能心系天下,我就是个没甚用处的所谓神族;在大义面前分外渺小。
“夕晖上战场了……”我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说:“你不能去,这里不能没你……他一个人不行的!我要和他一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让我去。”
我不知道伏羲是如何想的,于我,参战只是为了一个我放不开的人。
夕晖和我成日打打闹闹,还老是欺负我,凶我;我甚至想过鬼才会在乎他,这种人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刚刚他出去的时候,我的腿都软了。从他第一次说出自己是主帅的时候,我便一直担心得眼睛都不敢闭,生怕错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然而当战报传来时我又几乎不敢听,怕听到他受伤什么的消息。
我老是不肯承认在我心里他是特别的,可是现在……
“帝俊,求求你让我去吧!”
帝俊闭上眼。
“其实事情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猛的睁开眼,钦锫和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钦锫……”
钦锫一睁眼,眼神变得犀利无比:“伏羲的军队多陆兽与人。”
鼓微一点头,接着说:“帝俊,红莲;伏羲现下安营在钟山半腰,那里的地势我很熟……”
“你们想说什么?”帝俊挑起眉毛,语气不大确定。
“虽然不能全胜……但是我有办法至少拖过这一段……”钦锫说着,目光闪烁:“若莲姬肯帮忙……”
我?
还没等帝俊开口,我先高呼:“我做我做!可以可以!”
“那末……”钦锫露齿一笑,帝俊会意。
“进屋来谈吧。”
几十个举父捶腰抚背,吹胡子瞪眼的走过去。
“呵呵呵,大家辛苦,辛苦!”
“恩~~不错!”钦锫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对着眼前的东西满意的左敲敲右打打,“真不是一般的不结实~~~”
“小心点啊……这是举父族费了好久的心力搭成的……”
“呵呵……”钦锫眯起眼睛笑得分外满足,那样子简直快乐得像要唱起歌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想出这样的办法,我果然不是一般聪明啊~~啦啦啦~~~”最后果然唱起歌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人这么……脸皮厚。
其实这个方法,初时我同帝俊一听,交换了个眼神。
太简单了啊!!!
起初夕晖率众御敌之时,便有朱厌一族族长舞鹤用了火攻,给神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深秋时人类为筑营地修栅栏而砍伐了大量的林木,后来又为了防止妖魔再用火攻,几乎将驻地附近的林木砍伐殆尽。
这事情发生在钦锫领军之时,后来颛臾,不,伏羲接手时,一来就对上夕晖,是以对此事并没有怎么上心。
接下来的事情很是简单。商量完毕以后,我便同钦锫和鼓一起去了神族扎营的地方,帝俊命山魈找回蓝姬,并且拨了举父给我,修建那个“完美的不结实的栅栏。”
然后我在蓝姬的浓雾遮掩之下往里边灌水……
然后夕晖放弃正面对敌,分出无风控制的蛊雕军队剑走偏锋,烧神族的大营。
神族一看自己的老窝被毁,顿时傻眼,拨转军队便杀回来。
然后……
当巨大浑浊的水流夹着山石奔腾着席卷天地的时候,人类惊惧的愣在了那冷酷咆哮着的魔鬼面前。随后哀鸿遍野。
肆虐的洪水席卷了整个钟山之南。
咳咳,我好歹是应龙之女,水神来的。
原本我想低调处理,办完事情好退场,可是蓝姬的浓雾散去,我还是被人看见了。
在泥泞里挣扎着的人,原本我以为他们会狠狠的咒骂我,甚至想办法攻击我,失去植被的□土地变成一只食人猛兽,越是挣扎,便陷得越快。
应龙以前教过,伏羲规定这样子的东西叫做“沼泽。”
当基本上都是陆行军的人类碰上张开大嘴的沼泽……结果不言而喻。
我做好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结果听到的是……
迷茫的,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徒劳挣扎的人群中刺激着我。
“神女啊……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待我们?”
“我们是那样的敬畏您……仰慕您,为了夺回您与妖魔拼命……”
“为什么……为什么……”
我又给狠狠的冲击了,想起帝俊拿给我看,差点把我眼珠子看出来的战书。伏羲竟然跟自己人也是这么说的?
而那些人,竟然真的就因为这个不远千里跟着那些可以御风而行的神族一路跋涉过来,到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哪个妖魔一口吞掉的地方来,夺回我?
龙女?
而我做了什么……
我想起早些见过的孰湖呣子,那只大孰湖温柔而又坚定的同她的孩子说:“龙女会庇护我们的。”那时我相当的感动,也相当的认同。
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我一直生于斯长于斯,浪费了那么多年的粮食,贡献贡献是应该的。
有时候我觉着自己就是妖魔……虽然实际上本来就是;可是……
我忘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团子时,本来是没什么“妖魔”与“神族”的区别的。大家都是“生灵”,生活在同一个地方。那里有老是走神心不在焉的伏羲,彪悍绝伦可是眼神不好的女娲,看起来像烂好人其实很厉害的应龙,和他们联手花了无数心血,睡着了也能跳起来掐伏羲脖子的帝俊。
后来帝俊堕天,我跟着到了这里,一直很自然的认为自己是妖是妖,忘了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浓雾笼罩的背后,有另外一群人称我为“龙女”,听到主帅说要“解救我”,也不管自己刚刚才从兽皮裹身过度到棉布,连本像样的闲书都没有,便急吼吼的跑过来,生怕来晚一步我便会被妖魔啥的温柔的一口吞进肚子里。
为妖魔做事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里有蓝姬,有帝俊,有夕晖。
虽然伏羲怎么想的我不甚了了,可是那些人类在面临死亡时的眼神却分明显露,他们之所以跑到这里来送死,是为了我……
我强烈的需要有人一巴掌拍晕过去逃避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是不是很纠结?纠结啊纠结啊纠结啊~~~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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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之所以现实,就是因为你一巴掌被人拍晕过去,醒来还得面对。
那日没有人拍晕我,我自己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个结论:无论现下我怎么做,都已是里外不是人。
那日后我没再主动提上战场的事情,帝俊夕晖钦锫也都甚体贴的不再提起有关战事。
秋风萧瑟,四处一片萧条。唯有池子里那池莲花倒是蓬蓬勃勃的一枝接着一枝,粉粉的开满整个池子。美则美矣,却成为了满目萧条的钟山一个异类。
你说满山遍野都是黄叶纷飞一个赛一个的萧条疏离落魄之际,一池子荷花开得妖妖娆娆似云似霞的,多招人……不待见。
打个比方吧,就好比人人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家家有人饿死的时候,忽然跑出来个喜气洋洋办喜事的在那里搞得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这时候那些家里死了人的会怎么想?
羡慕有之,恐怕更多的还是忌恨。
你说你活着就活着吧,还办喜事;办喜事就办喜事吧,还大鸣大放的搞得人尽皆知;这不是自己找刺激么?
是以我日日守在那一池子花跟前,充当护花使者。
我的担心并非毫无来由的,这从我每日赶走的摧花恶魔数目便可看出。
例如,清晨。
我刚起床脑子还没清醒,猛地发现湖边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在那里转来转去。
“站住!干什么的?”
“嘎!”一只鴸鸟蓦的从荷塘穿过,嘴里还叼着两片花瓣。
然后,正午。
我从偏殿那边伺候一帮子小妖吃完饭,累的腰酸背痛,倍感挫折。
孩子们是天生的破坏狂,用自己满满的爱摧残大人。
正在此时,花间黑影一闪。
“谁啊!给我出来!”
圆滚滚的小赤鱬探出半个头,两眼还爆发着充满爱意的光芒:“哇噢!莲姐姐好厉害!这都能被发现啊!”
我抽搐着伸出一个指头值住他:“你的动静太大了,想发不现都难!再说,我只比你大月份,不要叫我莲姐姐!”
“可是,”小赤鱬顿时湿了眼眶:“你都已经这么成熟了,我还是团子啊……”
我叹气,不想再跟明明没小几天的同辈争执,垂着腰背走了。
下午还有一顿,还有一仗要打呢……
伏羲不愧是大神,夕晖再狠,苦于妖魔实在不像人族那样人口繁盛,费尽心思保存兵力打下的地方,往往很快又会被神族用人海战术攻破;但他也不愧是破坏狂,神族之所以狂,完全就是一个狠摆在那里,人潮一波接一波的充当炮灰,神族就在后面该放火放火该打雷打雷,大面积的摧残,自己那边的损失也不少;夕晖就逮着这一点,喊那些体力好但杀伤力不强的,灵活的妖兽,哪人多往哪钻,引得风雨雷电四师噼里啪啦一阵狂风暴雨惊天雷,打得自己落花流水。战线即没办法向前推进,又后退不了。
一场战争就这么被双方互补的数目和互补的脑子变成了拉锯战。
夕晖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我在结界里被小妖魔们缠得七晕八素。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
“莲姐姐~陪我玩~”
说话的是比我小二百年的狌狌。
“莲姐姐,人家头发乱了~”
比我小一百年的狰……雄的!
“莲姐姐……华儿衣领子溅上汤了!”
比我小五十年的雉……
“莲姐姐!”
“莲姐姐!”
“莲姐姐!”
……一屋子的妈妈们一半骄傲一半矜持的看着我在他们孩子中间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似乎觉着被自家举世无双的孩子看上,是我无上的荣幸。眼珠子便像生在我身上,半分不眨,生怕我哪里不妥当,亏待了他们宝贝的下一代。
实际上我还真不想妥当……
我捶腰把脚放进开满莲花的池子里,一脚踩上湿软软的泥,冰冰凉。
我一个激灵,刚刚在偏殿里忙得手脚错位,脑袋晕乎乎稀里糊涂的,给冷水一泡,这才觉着浑身有些酸痛。太阳|茓突突的跳,不甚明晰的念头萦绕不去。
……又出现了,在应龙那里时碰上的情况。
不知为何,妖魔的数目似乎在渐渐减少。初时我还以为是妖魔们心热,趁人不注意偷偷溜战场上报效帝俊去了;可是几日这么看下来,夕晖那边显然没有得到增援;而这边吃饭的嘴却悄不留神的就会少一两张。
怪了,莫非它们跑神族那边去了?
“莲!”蓝姬忽然一巴掌拍我背上,笑盈盈凑过来:“莲,钦锫同鼓说没尝过草团子,我找着了一些艾草,”说着献宝似的拿出一把青油油的艾草在我面前一晃:“你要做草团吗?”
草团?我累得要死,可是忽然想起夕晖喜欢吃草团,遂点点头说做。草团做起来简单,无非就是将艾草碾出汁同糯米汾子团成团,加了调料上锅蒸。本来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神族那边近百年已经发展得中规中矩,规格礼制完善;换句话说也便是已经乏味到完善的境界了。平日吃的出了供糕就是供饼;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咬起来一嘴渣。
难吃得要死。
我非常能够理解钦锫同鼓的感受,想当初我才来妖魔这边时,光是小吃就吃得我三天三夜不进饭食。
甜的咸的辣的酸的……妖魔这边的吃食跟种族一样繁多。
当然……这都是开战前的事情了。
现在虽然有夕晖和帝俊在那撑着;钦锫同鼓又帮了不少忙;能吃的还是紧巴巴,最多见的大约是鱼,可惜我仍然是一口咬下去便要吐半天。
蓝姬找到那点艾草不够做给所有人吃,一番衡量下来,我决定使用一下贵族的特权,开个小灶。
夕晖喜欢吃甜的,我想想便滚了红糖进去。团子做起来飞快,不一会儿几十个绿绿的团子放在铺开的荷叶上,圆滚滚的,让人想起不久前的我。
我拿手指捅捅那软软弹弹的小东西,一时之间心情又好起来,咧着嘴同蓝姬说:“摘朵莲花下来包着,等会儿吃起来有莲花的香味,更好。“
蓝姬这段时间也甚遭荼毒,听我这么一说,眼睛都发亮,连应三个好便几步跳过去采了一朵莲花回来和我一同包着团子,一边幸福的长处一口气:“啊……好像又回到开战之前那段时日。”
可是事实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大功告成,我和蓝姬喜滋滋的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便听得一个属于某个厚脸皮的神族的脚步一路哒哒哒响过来……
时值深秋,枯黄的落叶细细碎碎铺了一地,一有脚步踩上便会发出“嘎吱”的响声,被踩碎的细屑飞起来,如同眷恋着前行人儿的蝶。
我抽搐着脸皮抱着胳膊看一边的蓝姬热情的挥动手臂开心的喊:“钦锫!鼓!这里这里!”
……野餐……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神族还真会想。
“今天是提着领子还是拖着领子呀?”蓝姬的声音满是戏谑。
鼓苦着脸无可奈何道:“蓝姬,能不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我相当理解他的心情啊……每天被人拎着出门,看起来有点不雅呐!
鼓和钦锫的互补没几天便传遍了整个妖魔族,鼓难得跑动,钦锫静不下来。每日钦锫都以“接受阳光滋养”为由提着领子在外头晃。
虽然鼓早就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是植物,接受阳光也无益。
蓝姬摇动食指,一扬脸:“啧啧啧,那可不行哟!这可是有关我和红莲的赌约呢!”
“哦?”钦锫好象来了兴趣,“赌什么?”
“手批子!”蓝姬回答干净利落。“你快讲嘛!”
“恩,”钦锫好象在考虑什么,过了会儿挺手叉腰豪迈道:“呵呵,那就告诉你吧!”
“什么什么?”蓝姬无比期待。
钦佩清清嗓子朗声宣布:“其实——今天是提着腰带来的!”眯起一只眼睛,钦锫笑得无比狡猾:“所以,两个都错!”
“啊……”蓝姬立马垮下脸来,撅着嘴:“好没意思……本来还说红莲赢了就打钦锫,我赢了就打鼓的手批子……”
鼓一脸冷汗:“原来你们是在拿我们做赌注?!”
难道要拿我们自己做赌注?
“那当然,”蓝姬理所当然一本正经回答道,“难道不打你们要打我和红莲?”
“……”鼓无言的转向钦锫——还好你聪明……
——我就知道会这样,嘿嘿,想玩我?没那么容易!钦锫回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个大男人还玩什么心有灵犀,肉麻兮兮的!”我翻个白眼,真是的,两个大男人老是玩心有灵犀还老是被别人看穿,真是……
鼓一个趔趄,被钦锫扶住,“有没有人说你最近越来越像夕晖?”
“噗!”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半晌咬牙切齿恨声道:“没有!”
枯黄的树叶飘曳而下,张开翅膀宛若腐败的蝶。
“嗯,对了,”蓝姬忽然从背后掏出荷叶包递给鼓:“刚做好的,尝尝吧!”
“是么!”钦锫捻起一个往嘴里一丢:“那我就不客气了……唔唔,味道不错!”
我一把抢过荷叶包:“又不是给你吃的,抢什么啦!”
钦锫一边躲一边吃个干净,最后一口因为躲我而呛得直咳,只好一边拍胸一边断断续续的抗议:“咳……我为什么不能吃?咳咳……”
“……咳死你!”我眯起眼睛鄙夷的看着钦锫狼狈的样子。
蓝姬脸红红,小小声憋出一句:“……其实……是我做的……”
“噗!咳咳咳咳咳……”钦锫正鞠起一捧溪水送入嘴边,闻言一个震颤,跪在地上咳得搜肠抖肺。蓝姬见状慌忙摆手辩解:“啊,本来就是做了大家吃的!”温和的笑颜绽放:“你喜欢就最好了!”
钦锫闻言面带责备的看向我认真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
蓝姬对鼓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我嗤了一声,还未开口……
“你看看这样多不好!”钦锫慢条斯理:“一开始就说明白点心也有我一份,搞得那么紧张!”
“钦……锫……”忽然间,我很想掐死眼前这个一脸无赖相的无耻男人。没料到钦锫突然扬扬脸,丢来一句:“看看蓝姬妹妹多么心灵手巧啊!你呢?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只会吃吧!”这揶揄之清,不但“溢”于言表,简直是泛滥成灾。
“我做了啊!还做了蛮多。”
“哦?”钦锫挑挑眼:“在哪里啊?不会是做得太惨不忍睹所以拿不出手吧!”
我瞪他一眼,从鼻子里往外吐气:“干卿何事,好不好也不是你吃。”
“哦?”钦锫还是一脸厚颜无耻的样子,我撇撇嘴:“我给夕晖做的。”
钦锫脸色忽然一暗。
其实蓝姬那一份确实有他的份的……看着钦锫忽然间黯淡下去的脸,我觉得好像有点太过火了,不过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改口,一时间有些尴尬。
“唉?真难得啊!”谁知道钦锫忽然跑到鼓那边去,看着鼓手里吃了一半的团子惊讶道:“鼓你不是讨厌甜东西么?”
“啊?”蓝姬震惊的看着鼓,“真的?”
“……也算不上讨厌,”鼓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有点怕腻。”接着理所当然的说:“不过这个我喜欢,一点都不腻。”
“这样啊……”看着钦锫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鼓忽然开口:“钦锫!”
“唔?”
“让我打你一次吧!”鼓“喀吧喀吧”的捏着指节,“一次就好!”
我刷的站到鼓身后:“很好!你来灭口,我来收尸!”
“喂!”一丝惊慌爬上了钦锫的脸:“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至于这样么?难道友情就这样脆弱不可信么?”
“对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友情!”我和鼓异口同声,看样子鼓对误交损友也早有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哇咧,天界战写了这么多了……快完了应该==
大家多多留言交流吧~~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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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并不知道那日钦锫同我们出去“野餐”之地便是后来的主战场,那日玩了一路,草柯子都给我摸个熟透,后来打仗的时发现那里硬是天翻那个地复,彼时我翅膀长得挺硬了,悬在半空中看着底下黑黝黝的土地硬是感叹得不行。
所以说土地是神奇地!明明不久前在哪踩秃几根狗尾巴草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一晃眼上瞅下瞅硬是觉不出一些些相似之处。
伏羲和夕晖你来我往厮杀得很是快乐,身为地母的女娲却受不了如此高密的风雷水火轮番上阵,女娲从地而生,生而为地;神族与妖魔互攻不啻于在她身上动武。
冰火风雷,对于女娲而言,不啻于让她先上刀山再下火海,十八般酷刑齐齐煎熬。女娲再彪悍,终究是血肉之躯。半个月的轰炸过后,女娲开始渐渐崩溃。
具体表现便是好多东西我看着眼熟,再看一眼又觉着眼生。
今天走过这条路长得是前边两根叉一条在左一条在右在左那条通往小溪,明日再过来变成了小溪开中央,道路齐齐往左拐,右边是悬崖……
女娲疯了。
嗯,事实证明疯子的力量是伟大的,能止住疯子的,只有疯子。
伏羲不是疯子,可是他绝对够偏执。
“伏羲啊!”钦锫一边嚼着一边挥动着手里的半只团子,神叨叨的望着天空中深紫的一角:“他确实不怎么管事,但是……”一瞬间眼睛闪过锋利的光芒:“只要他栽进哪件事里,再拔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一边嚼着团子一边哀怨的想着今晚的鱼,钦锫忽然站起来,挡住原本便不多的阳光。转过身来,我觉着他以前、以后,都再没有如此像过神族。
高贵、威仪……阳光从后面打在他的脸上,光影不断的交织变幻,仿若宿命。
“现在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怎么样除掉你们。”
我心下清楚,会接连百年将天一重一重往上垒的神,认真盘算起如何杀人,会有多么狂热。
收拾好东西回到房里还没坐稳,外面忽然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我刚探出半个头去,莲池里的赤鱬忽然一跃而上,转眼变成一个瘦高的少年,火红的头发还在滴水,红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
我被他这副模样吓一跳,只听他兴奋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便往门外冲,因为变声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好似染了风寒。
“莲姐姐!夕晖殿下取胜回来了呢!”
啥?我脑子一片空白,战争结束了?
我们胜了?
一阵不甚明晰的感觉轰隆隆叫着冲进我的胸腔。
没有人会死了?
大家不用再躲在偏殿里日夜担惊受怕了?
我们……不用日日绞尽脑汁扒拉草根,吃腥得不得了的鱼了?
刚一进前庭,便看见夕晖腰杆挺得直直的骑在驺吾身上,左手高高扬起,那随着下面狂热的欢呼而微微有些摇晃的是……
逆光将那个东西照得模模糊糊的,我走紧几步,发现他手里是一颗人头。
青白的头发,干瘦的脸颊,长长的眼睛紧闭着,如同石头雕刻出来一般的嘴牢牢的咬合,仿佛在誓死保守一个重要的秘密。
“那是谁啊?”提个脑袋在手里怪瘆人的,我走到廊柱下便不肯再上前一步。眼角有银色的铠甲闪过,钦锫原本在我身边站定,待他眯细眼睛看清楚那人头是谁以后,顿时如遭雷击,喉结动了几动,嘴唇才勉强卡出一丝声音。
完全不能相信的,压抑不住的声音连自己都不能控制般完全走调的冒出来:“颛……颛臾?”
“什么?”我猛盯住那个干瘦,有着古铜色皮肤五官却略显漂亮的,悬空的头颅。颛臾?那么……
夕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各位,战争仍旧没有结束,大家不能松懈!一鼓作气,打回天界!”
底下的人群沸腾起来,“打回天界!打回天界!”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绝于耳。
“打回天界!”夕晖一扬手,青白长发的头颅飞出去,人群里立刻窜出一头穷其,一口叼住那颗一滴血也不沾的头,还未落地便有一头狰跳出来与他撕抢:“这个神族杀了我们众多兄弟,他的头,我要亲口咬碎!”
“我的!”
“是我的!”
底下热闹的抢成一团,那架势跟女性妖魔们当年抢夕晖脏烂的,还沾有我的涕泪的衣物有得一拼。
从衣物到人头,妖魔们狂喜的劲头一点都没变。
夕晖从驺吾上一跃而下,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让过他,又在他身后如洪水汇流般合拢。凶悍的妖兽还在为争抢颛臾的头大打出手,我眼前忽然一花,钦锫已经化成后来见到的那只大雕模样疾如闪电,飞扑出去,一爪抓起颛臾的头。
吓,跑进这么激动的妖兽中捣乱,他找死么?
我刚想上前,忽然一只手横空伸出拦住我,帝俊摇首淡淡道:“别去。”
那些陆行魔兽正争夺的开心,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捣乱的,那一气非同小可,也不管自己没有翅膀,一闪身便飞扑上去。钦锫抓着颛臾的头险险擦过,被一群蛊雕团团围住,左躲右闪很是勉强。那些蛊雕本来以为他也是来抢人头补钙的,又不满他是神族;遂都看准了爪下人头一阵猛攻,钦锫左躲右闪,没几下身上的羽毛便沾上血污,爪子却仍不肯松,还不时的放下翅膀去遮挡蛊雕的袭击。模样很是狼狈,一番攻击下来,已经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下面的魔兽更加兴奋,纵起身子凌空抓去,钦锫本就顾忌着颛臾的人头,上面蛊雕一翅扇来,两面夹击,钦锫一下重重砸在地上。妖兽们像喝了加了鹿血的十全大补汤,嘴里嘶吼着噗噗的往他身上跳。钦锫挣扎着想起来,迎面被一只狌狌扑倒,巨大的翅膀在地上倔强的扑扇着,扬起一阵一阵的灰,无数只爪子踩踏上去,翅膀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我冲出去大喊“停手!过头了!”我知道战争未结束,士气很重要,重要到将颛臾的人头当成球在我面前踢来踢去也必须像夕晖那样在一边优雅的抱壁观看。可是大雕模样的钦锫一次次努力的挣扎着起来,又一次次扑倒下去。青白的发丝在他身下散乱,周围的妖兽狂乱的嘶吼……
那日我被鱼呛得生不如死时,曾见到过那人脸上除了精明和厚颜以外的,另一种表情。
“我有个朋友跟你口味很像,”钦锫眯眼沉思着笑说:“颛臾。”
“停手。”眼看钦锫渐渐不支,夕晖斜倚着一根柱子淡漠的一声,妖兽们停止扑腾,默默的退开,有一只退开前还不忘在钦锫胸侧咬一口。
钦锫默默的化成|人性,衣服凌乱,一道道伤口横七竖八的□在外,左颊从额角到下颌拉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往外渗着血珠。他铁灰的眼睛漠然的扫过一众妖魔,接着平静的弯下腰去捡起地上那只完好的头颅。
妖兽们又齐齐嘶吼一声。
“给他。”仍然是夕晖,懒洋洋的似乎一句多话都没得说。
妖魔们鼻孔往外喷气,却仍然默默的闪开一条路,钦锫右手将那头青白的头发挽了一挽,夹在胳膊下转身向后走去。因为腿脚受伤,是以走得甚艰难。
我想上去扶他一把,最终却没挪步子。
任何一个现在对他表现出有失偏颇的关注的举动,都有可能把原本就尴尬的他推向更加为难的境地。
神族有神族的气势,妖魔有妖魔的愤怒。
颛臾是钦锫的好友,却是屠杀了无数妖魔的刽子手。
当钦锫走到一半时,鼓走出来扶住了他,两个人都默默无语的消失在偏殿后。
我的心里揪得慌,转身却正听见夕晖在后面淡淡的招呼:“红莲。”
“……”我瞅着他从黑曜石制就的胸甲前掏出的一根杂草,抽搐着眼角看着他:“这啥?”
夕晖跳上祭酒台跟我并肩而立,闻言露出一个有些萧索的笑容将草又凑近些,嘴里便说:“你不是不爱吃鱼么。”
“嗯。”我警惕的看着他:“然后呢?”
“是以我抽空便做了这个。”小小一根不很起眼的草,碧绿的叶子里头,微微带些紫色。
“吓……”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甚诚恳的脸,半晌憋出一句:“你还有闲工夫做这些啥啥……的玩意儿?说来……”我凑近鼻子嗅嗅,疑惑的问:“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啊?”
“嗯,还没想好呢。”夕晖巴巴的瞅着手里的小草,咧嘴一笑:“晚膳时尝尝看有没有用。”
才下战场又进厨房。我心情复杂的盯着夕晖。敢情这厮是唱戏的呢,才下武生,又上小生。我心里头有些挂念钦锫和颛臾的头,脖子扭来扭去的,嘴不知道怎么开。还是帝俊走了来开口询问:“那个头颅一丝丝伏羲的气息也无,怎么回事?”
夕晖抬起眼睛神色复杂的笑道:“你相信么。是他自己找死的。”
“伏羲?”
夕晖摇头:“颛臾。”
我的心里动了一下。
夕晖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之前的事情,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说话。我想了想觉着自己现在去到钦锫那里也只是徒增尴尬,外带还让夕晖不满。遂跟着他一同走。
看得出来这厮果然很是满意。人一得意,嘴皮子动的幅度都大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夕晖难得一次开口说这许多话,我一边心惊肉跳的听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伏羲未死,也即是说这次胜利只是短暂的,我们还是得扒草根,还是得吃鱼。还是得担惊受怕。
夕晖原本同伏羲正在恶斗,忽然觉着伏羲下手缓滞一了一会。脸上闪过一丝迷惘。
原本夕晖便一直苦寻伏羲的破绽而不得,这一下简直是天赐良机,夕晖一轮猛攻,伏羲几次招架,却是拖泥带水毫不干脆。
几次下来夕晖也瞧出了名堂。伏羲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十分之诡异,夕晖左右思量,孤注一掷。便在下一轮攻击间隙回身猛唤了一声“颛臾!”
其实这着夕晖冒的风险甚大,若估计有误,在战场近身对敌时转身将自己破绽露在敌人面前;还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敌人面前,等于是自己将脑袋伸到敌人的屠刀下头。
可是夕晖一声过去,对面的人不但没有趁机反手杀掉他,反而紧紧握住手中长刀,脸上的表情好似在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对抗;忽然艰难的吐出一句:“割吾头,以退之。”
遗言都说得这么文绉绉,可见神族已经多么无趣了。
不等他再挣扎,夕晖反手就是一刀。
古铜的头颅划着一道弧线,青白的发丝划裂深紫的天空。
神族的士兵一抬头,发现自己的主帅竟然成了无头将军,群龙无首,一时溃不成军。绿珠同舞鹤遂一鼓作气,上有无风空骑相助,势如破竹。
颛臾身死,神族兵败。
夕晖却看得颛臾头颈分家那一瞬间,神色分外清明。
“将吾与钦锫,甚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有考试,所以……小刺会尽力日更==日更再日更……亲亲~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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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了,呵呵~这一章好虐的说==自pia
第十四章
75
神族的友谊,就是死也要死在朋友怀里么?
……还……真有八卦的潜力。
我沉重的步子因为闻到一股熟悉得味道变得格外沉重。
以往造鱼之时怎么就没想到要把它造得好吃一些呢?
自作孽,不可活!
扒拉扒拉女妖们开心捧上来的鱼,鼻子里头忽然钻进一股怪味。
说臭不臭,说香,里边好像有鱼的味道?
咦……脚自己往味道飘出来的方向动动动,扒着门伸头进去,差点没一ρi股摔进去。
夕晖巴巴的蹲在灶台边上,一手搅动着咕嘟冒泡的汤汁,一边不时的撒些初时我见着的草进去。
我不过是同帝俊多说了两句话,着蓝姬看着时机安慰安慰钦锫他们而已,一会的事情,怎么世界便混乱了……
挥舞着剑的夕晖我见过,浑身上下透露着瘆人的气势,往哪一站,哪边便杀气大炽,一看就是一战争工具,让人见之胆寒。
而挥舞勺子的夕晖么……我走过去戳戳他的背,疑惑的问:“你煮个汤干嘛杀气腾腾的?”
夕晖无言的用杀人的目光瞪回来。
我凑过头去抽鼻子嗅嗅,不由惊诧道:“这是鱼汤么?怎么一点鱼腥味都没有?”
熬的白白的鱼汤上面飘着几根绿中带紫的不知名草,居然也挺有看头。
鼻传口口传心,虽然才吃过团子,闻到鱼汤的味道肚里还是一阵咕噜作响。我不由得鄙视了一回自己的肚子,前段时日还闻到鱼汤便作呕,今日夕晖一上阵便倒戈了。
呔!忒没气性!
我蹲下去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咕嘟冒泡的小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饭菜看很是失仪,好像饿鬼等食一般。我搜肠刮肚的,想着总要找些什么事情来调节一下气氛。
称赞他的厨艺?汤还没喝到口呢,而且这样目的也忒明显了些。最重要的,我想恐怕没有几个刚从万人景仰的战场上凯旋而归的男人喜欢听到有人称赞自己会做饭的。
询问一下战况?首先太深奥我听不懂,再一个我是该为听了伏羲鼓动跑来“营救”龙女的人类又死了不少而开心;还是该为自己从小玩大的妖魔又死了不少而开心?
跟他说团子的事情?这倒是个好话题,可是我怕一扯一扯又扯到钦锫……
思来想去,最后我碰碰他,很诚恳的问:“这个草叫什么名字?”
夕晖不屑的撇嘴:“一根野草还要名字?”
“那当然了!”我义正词严:“不然以后我该怎么称呼呢?‘那根野草’?”
“呃……”夕晖脸色怪异了一阵,故作无谓的说:“随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唔。”这么说起名权算是交到我手上了?我皱眉想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开心的说:“叫紫苏吧!”
“……”夕晖默然无语的看看锅里上下翻滚的鱼和草,半晌暴起的开口:“明明是根绿草为何不叫绿苏非要叫紫苏?”
……绿苏,我抽搐了,亏他想得出来。
“因为我喜欢紫苏这个名字!”我认真的说:“要不是红莲这名字是应龙起的,我倒挺想自己叫紫苏的,紫苏!”香味越来越浓,我吞吞口水:“多好的名字啊!我都不嫌吃亏了,你嫌个甚?”
“好歹这是我创出来的吧!”夕晖不服。
“可是你叫我爱叫什么叫什么的啊!”我提醒他。
“……不,叫绿萝!”夕晖挣扎。
给草起个名字都要跟我争!我气得只想敲他一顿:“要么紫苏,要么‘那根杂草’!”
……夕晖瞪我一眼,我再接再厉:“而且这草的颜色是能改的嘛!紫色多好看!”我摇着他的肩膀:“紫苏,就紫苏吧!”
汤扑了出来,夕晖吓一跳,赶紧将锅端离炉火。
嗳哟!瞧这贤惠的小媳妇样!
“……好吧,紫苏便紫苏。”夕晖舀了一碗汤递给我:“尝尝!”
虽然闻着挺香,真要喝还得要点勇气。我把碗端近鼻子使劲儿嗅嗅,伸出舌头沾了一点。
浓稠的汤汁,鲜嫩的鱼肉。
“夕晖!”我激动的看着他:“战争结束以后你将它发扬光大吧!妖族一绝啊这是!”
夕晖露出要死人的表情,凶巴巴的吼回来:“这种事情我不做第二次!待会你自己给我学会了!”
嘁!我无趣的摸摸鼻子,男人的自尊心!嘁!
后来夕晖果然真的教我煮汤,用的还是棍棒底下出人才的方法。几个时辰下来我几欲一头撞死在墙上。
早知道一开始便装仍不好吃不就完了?人说为五斗米折腰,举世共鄙弃之;我倒好,为一碗汤折腰,脸都丢光了。
夕晖的教育方式虽然落后,可是影响却不可谓不深远;万年后我在钟山茅屋醒来,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便是当年夕晖教的紫苏煮鱼。
“这草若管用,我得闲了多种一些。”夕晖若有所思的盯着怀里绿油油的紫苏,似乎很是认真。
“一定要紫的!”我慌忙高呼。
“我喜欢绿的!”
“紫的!”
“绿的!”
“紫的!”
……
“紫苏初生为绿,渐而慢慢染上紫色;待得它茎叶尽紫便是成熟,采下来入药也可,煮鱼也可……垫龟壳也可。”数万年后,老乌龟眯着眼睛,手里拿了一根刚刚转紫的紫苏对我谆谆教诲。
我坐在门槛上兴趣缺缺,闻言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为何要我以紫苏为名,以后每次煮鱼汤都觉着好像自己煮自己……”
老乌龟呵呵一笑,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初时我以为他是老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实际上,他那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他说:“天作孽,犹可脱;自作孽,不可活。”
夕晖怀揣着两根紫苏走出门去,我便在后头颠颠的跟着,一边鸡生蛋蛋生鸡的乱想,兴奋得团团转:“等你有空了,把这片、这片、还有这片,全都种上紫苏,将来一片紫色多好看!”
我指着荷塘四周一片亭台楼阁激动得说个不停,夕晖抽着眼角问:“那你的莲花呢?”
“不动,紫苏种在周围,”我兴奋的筹划,好像战争已然结束,光明就在前方:“中间是莲花,四周种紫苏!”
夕晖长叹一口气,似是对我的脑子完全死心了。
我仍然喜滋滋的,好像看见大片的紫苏长在荷塘四周,我再将人世的鱼放入荷塘,要吃时捞出一条,随手采一把紫苏,就近拿去熬汤……
美啊!
“在乐呵什么?”
我谄媚的冲过去冲帝俊笑:“帝俊,来尝尝夕晖弄的新鲜玩意儿!”
“鱼汤?”帝俊略有些诧异:“你不是讨厌鱼么?”
我略微尴尬道:“夕晖做的很好吃,不讨厌!”
帝俊满含深意的看了夕晖一眼,舀了一勺汤。
我比夕晖还紧张,看着帝俊喝下去以后巴巴的问:“如何?”
“……”帝俊做思考状。
我的心提起来了。
“好喝。”
……我为何这样替人紧张?
因为发现了新的可吃之物,是以我没怎么注意夕晖从回来后一直没有掐我的脸。反而一直巴巴的看着我,好像我是根骨头,而他是遭到抢劫的狗。
唔,我又拐弯骂他是狗了,积习难改,唉!
“对了!”我忽然想起团子的事情,遂热情的说:“我做了草团子,拿来给你吃?”
夕晖好像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愣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说好。
我以为他是累了,便让他早些休息;毕竟伏羲未死,保不准他会再动干戈。
夕晖又盯着我看,脸色有些发青。这下连帝俊也瞧出不妥,奇怪的问他:“夕晖,做什么老是盯着红莲看?”
“有么?”夕晖迅速的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快速的说:“我只是在想,她能吃又能睡;饭量是别人的几倍,却一点肉都没看见,平日吃的那些东西都到哪去了?”
我狠狠的后退几步,捂着心脏对他控诉:“不带你这样的!我又哪里惹你了?”
“你的存在就是对我耐心的挑战。”夕晖好整以暇的说,随即干脆不理我,转过头对帝俊说:“我有事要同你说,你去书房么?”
帝俊颌首,夕晖便转身凶巴巴的命令:“等下团子端到书房里来!”
“你当我是女侍呢!”我喊回去,夕晖却已经甩下我自顾自的往书房那边走去了。
我一边在心里诋毁他变来变去的态度,一边还是悻悻的从坛子里掏出团子上火蒸热,重新摘了荷叶与花瓣铺在一边准备着。一时又瞥见那碗鱼汤,伸头出去唤来一个女侍命道:“将这汤送去与钦锫大人、鼓大人。”女士领命刚要走,我想了一想,又喊道:“等等,顺便帮我带句话过去吧。”
女侍垂首听候吩咐,我捧着下巴眼睛转一圈,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好干巴巴的说:“就说,让钦锫大人莫要浪费了别人的心。”
那女侍一听脸一红,犹豫的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端汤去了。
我开始想不明白她脸红什么,后来想清楚了,我也有点尴尬。
其实我想说的是,颛臾宁死也不愿继续依从伏羲之命是为什么……所谓不要浪费了别人的心,其实意思是不要浪费颛臾的心。
我眼巴巴的帮人打算替人操心,却没注意到夕晖此次回来是奇怪的态度。转身捧起团子刚迈出门,一眼却看见钦锫卸了铠甲正站在荷塘边,银色的月华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出门时弄出些响动,他回过头来,脸上的伤口以薄薄的结了层痂,那长长一道伤痕贯穿整个左脸,好似刻在最好的刀上。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进退两难,他却忽然开口:“我和颛臾,都见过帝俊。”
“呃?”
钦锫自顾自的说下去:“那时我们还都未长成,有一次惹了事情,是帝俊做的仲裁才免去了麻烦。”钦佩的眼神飘忽起来,他在回顾着过去的岁月:“是以颛臾一直很崇拜帝俊。将他视为神明。”
我忍不住Сhā了一句:“……帝俊本来就是神。”
钦锫莞尔一笑并不以为意,忽然开口道:“你是应龙之后,我是应龙部属,照理,我们应该有些共鸣才是。”
话题转得忒快,我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雾气弥漫开来。
“就当是做个测试好了,”钦锫淡淡的说:“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下一任应龙才是。”
……我本来就是龙女呀。
“找到了!”突兀的声音划破浓雾,一个孩子拍着手跑过来,稍远处还有一个孩子紧紧跟着,跑到跟前一看是鼓;气喘吁吁的鼓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呼吸,便上前拉着一个白衣少年的袖子,敦厚的蓝眼睛里盛满焦急:“你做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叫我们好找!”先头的那个孩子两手交叠在脑后,带着不在乎的表情道:“你不要在乎那个老家伙的话啦!他一个人类懂什么!”白衣少年只是紧闭着薄唇一声不吭,那少年看鼓急得好象眼泪都要出来了,搔着头为难的说:“你不要再别扭了,呐,你问鼓,我是不是把那老头的铺盖卷都烧掉了!明天我们大家都不去他那里,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玩一场怎么样?”鼓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又拉少年的衣袖:“走吧,回去啦,在这里呆久了会被说的!”风卷起地上落叶,隆冬的季节里,这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衣。
风吹过,三个少年齐齐站在一处宽阔的大厅。
“那么,是谁干的?”
口气虽然很严肃,但是表情却十分柔和;我睁大眼睛拼命的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人。应龙站在大厅中央,正好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寒冷,大家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哟!
第十五章
76
“是……”鼓刚刚颤巍巍的开口,一边头发像被火烧过的一个老人忽然怒气冲冲的指着白衣少年怒道:“绝对是他!钦锫!我训斥了他,他怀恨在心!”
吓……我后退两步,眼前的少年神色阴沉,一点都不像厚脸皮的钦锫。
“昨天的火是我放的,东西是我烧的!不要冤枉人……”
“颛臾!”钦锫忽然提高声音打断激动的少年,脸色阴沉却倔强:“事情都是我做的。对,我就是认为他对我不公平,他是对我不公平,我做的没错!”一边的老人气得胡子一根根竖起,忽然激动的转向应龙:“看见了吧!他当着您的面都敢如此放肆!我要求惩罚他!按照伏羲制定的规则惩罚他!”老头的目光充满了嗜血的红色,应龙不觉皱了皱眉头,仍然平和的说:“如果他确实有错,那么必定要受到惩罚;不过他还是个孩子,也按照伏羲的规定未免太严了些!”
“可是他是神族!他早已超过了人类年纪更大的范围!”老头仍激动的指着钦锫,后者鄙夷的扫过他,仍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好象同他对话是对自己的侮辱;握着颛臾的手不断的用力,他正拼命的制止激动的颛臾说话。
应龙正准备开口,背后侍立的人群忽然齐齐向大厅后方施礼。空气中微微有些波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到底是谁负责仲裁,伏羲还是我?或者是……”帝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厅,目光森冷刮过老者:“……你呢?”
我算是明白大神为何是大神了,凡大神者,需有气魄也。
气魄者,概能吓人至魂不附体之气也。
钦锫还没什么表示,少年版颛臾对帝俊已经就差跪地膜拜了。
唔,我也觉着帝俊这身气势挺像模像样来着。
大厅的地板忽然开裂,应龙、帝俊、年幼的钦锫、颛臾和鼓连同大厅裂成一片片碎片飞散开来,我一脚踩空,脚下的地板消失,一条深蓝的长龙咆哮着冲了过来。
吓,这下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荷塘边一头冷汗,清冷的月光迎头洒下,寒意沁入心脾。
钦锫站在我身边,我才发现自己刚刚一阵迷糊,若不是他扶着,只怕早已一脚踩到荷塘里,不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淹死的龙族。
“呃,谢谢。”他一手托着我的腰,被碰到的地方非常扎人,我一下跳开,尴尬的说。
钦锫摊摊手,厚脸皮的说:“客气,其实应该是我说谢谢。”然后语调一转,忽道:“今夜月光慑人,似乎是不祥之兆呢!”
我一手敲下去:“呸呸,少乌鸦嘴!”
“我不是乌鸦,勉强算是雕……”钦锫继续厚颜道:“你没注意到夕晖今日的表情么?”
我一愣:“表情?”
“对。”钦锫沉思着说:“凯旋而归,他却一丝喜色也没有。”
怎么没有,还有闲心去弄那些闲花野草呢!
“但愿是我多虑了。”钦锫忽然开口:“方才我试着能否与你共鸣结果……”
我弹弹耳朵:“结果?”
钦锫深深的看过来,似乎有些困惑的说:“你同应龙并不完全相似。你……身上似乎有伏羲的……”钦锫皱眉困惑的说:“某些部分。”
“唉唉。”我老实点头。我出生的事情应龙曾同我提起过,基本上,我就是个,七拼八凑的东西。我捡起一边的团子,朝钦锫说:“没事的话,我把东西拿过去,先走了!”
顺便看看夕晖脸上到底什么表情!
钦锫摆摆手,脸上已经看不大出颛臾之死对他的冲击。
除了那黯淡的目光,他看起来仍是一如既往的嘻嘻哈哈。说实话,那天以后,我还真再没见过他露出以前那种利得像刀一样的目光。给那目光一扫的人,身上好像给热情的刀刮过。
他的目光有时仍然像刀,但是不复热情。
一手推开帝俊书房的门,一只像是燃烧着的缩小的凤凰一般奇异的鸟儿落在夕晖的左臂上,远远看不真切的,还以为是夕晖的左手烧了起来。夕晖阴沉的脸色和鸟儿明艳的色泽形成奇异的对照,说不出来的诡异的交相辉映的美丽。
房里除了夕晖帝俊,蓝姬、绿珠、甚至舞鹤同无风竟然都在。
我赶紧将团子一把藏到身后。
用凤凰做使令,这种华丽却浪费的事情的,我想的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西王母。
她不是女娲的手帕交么,怎么会遣使令到帝俊这来?
使魔带来的消息一经公布,舞鹤、鼓、蓝姬等人倒没说什么,钦锫一贯的按着下巴赞赏似的“唔唔”着,众人也是一贯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因为他一贯这样,众人也就一贯不在意。倒是帝俊,向来是最漠然似的,今天却难得开口了:“西王母么,没事搅进这么趟混水,倒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夕晖撇撇嘴,不屑似的说:“那倒未必,你看不出这里面的奥妙,别人却不定看出了旁的好处。”顿了一顿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无欲无求,自然也就看不见这些了。”几句话好象便概括了帝俊和西王母两个人。帝俊冷笑道:“哦?你倒了解我。”随即用恶毒的口吻道:“不过管她打着什么好主意,这趟怕是只有赔了!”夕晖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的抬眼睃过帝俊,眉头皱起,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抱着脑袋蹲到一边,越来越迷糊了:“西王母说女娲遣她来助帝俊?”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扯着帝俊的衣袖颤抖道:“帝俊,她不是来做暗桩的罢?!”
“……”帝俊和颜悦色的说:“她还没来呢。”
我讪讪滚到夕晖身边,被他一眼瞟见身后的团子。我拼命将指头竖着示意他噤声。生怕他一个奔放的邀约,这几个小团子连塞牙缝都不够。
夕晖眼睛一亮,刷的一爪子抓过来,一整个荷叶包就到了他手里。随后一脸无辜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伸手将那个荷叶包赛到帝俊平日堆书的一堆里头,再往前一站,小包立马被遮得严严实实。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脸的鬼笑,蓝姬也看过来,天真的问:“殿下,您的脸抽搐什么?”
夕晖的脸真的抽搐起来,我捂着嘴差点笑喷。
帝俊沉思片刻,伸出手,小凤凰立刻灵巧的一跃而上。
“西王母的好意,我们实在愧不敢当,更不愿将西王母无端拖入这场纷争。请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西王母。”小凤凰拍拍翅膀,化为一道火焰消失了。
无风忽然开口,神色间有些不满:“主动伸出的援手,却把他打掉,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帝俊还未表态,舞鹤先就狠狠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又这么聪明了?”
无风声音小了八度,嘀咕:“我只是……”
“闭嘴。”
这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同蓝姬心有灵犀的摇摇头。
妻管严!
朱厌同举父同属一族,可是朱厌有脑而不善使力;举父力大无穷,说话做事却总是有些不着调。说好听点是好勇斗狠,说直白点其实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朱厌同举父联合叫做强强联手,两族加起来,正好凑成一个智力体力皆佳的完人。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举父同朱厌是有名的夫妻族,生出来的孩子却总是只随一族;要不只有脑子,要不只有膀子。
最惨的一个例子是,长了举父的脑子,朱厌的膀子。
无风是举父的族长,典型的优秀举父,拥有最强的臂力,最大的力量……最笨的脑子。
老乌龟外表儒雅,却一肚子坏水;从这点上看,无风一点都不像老乌龟。
因为他脑子实在是太笨了,都说笨蛋活千年,以致于后来他在战场上身中数箭渐渐冰冷时,我们大家都以为是出现幻觉了。
许是回光返照,脑子笨得不行的无风这辈子最聪明的事情,是在将死之时叮嘱舞鹤:“来世我们要坐夫妻的,是以你一定要等我,不准红杏出墙!”
话虽如此,老乌龟的情路仍然十分坎坷。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正如同我们都是很久以前的人。
以前以后,终归都是虚无缥缈。
只有人才是现在,活着才是现在。
大家一番商量下来,通报帝俊后先后离开。夕晖这才掏出荷叶包,冲帝俊耀武扬威的炫耀:“你看,你看!这是我的!”
帝俊睃了一眼冷静的说:“是草团子么?红莲刚做好时已经送了些来过了。”
这意思就是,你吃的,是我剩的!
喏,现在知道啥叫大神了不?
夕晖顿时变成墨鱼脸。
我尴尬的举手示意:“西王母此次出现定有深意,帝俊,你说她是什么打算?”
帝俊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开口却是对夕晖说:“妖魔还在回归么?”
夕晖嘴里咬着团子,呜呜的点点头。
他们的话题又转到高深的地方去了,我硬是Сhā进去抢着说:“什么回归?”
夕晖一口吞下团子呜呜噜噜的开口:“真是十分麻烦,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西王母此行怕也是知道了女娲不济,要另做打算。”
我再次强行Сhā入:“回归到底是什么?”
“啪!”夕晖嘴里吃着我的做的东西,下手却一点都不软:“大人说话,小孩别Сhā嘴!”
我默默的收拾起荷叶包,在手里颠来颠去。
“咳。”夕晖轻咳一声,无视帝俊的目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你知道原本我们都出自雷帝之身。”
“唔唔。”我掏出一个团子,夕晖的脸又白了几分。
“我们的战事影响到了女娲,她开始崩溃了。”
身心俱损!造孽!
“是以。”夕晖的眼睛转动着异样的光彩,淡然道:“身为雷帝化身的女娲遭难,拥有雷帝碎片的生灵们便会回归拥有肉身之前的状态,给女娲续命。”
我浑身一震,这么说那些妖魔都……
“最恼火的是!”夕晖趁我失神一把抢过荷叶包:“妖兽回归,对我们的战斗力是一大损失。”
“是以。”帝俊接口道:“我们经不起长期战的。”
……啥?
仗还未打,便已经决定我们的未来是,一片黑暗?
我把目光转到夕晖身上,他卷成一团坐在帝俊的书案上津津有味的啃着团子,完全看不出来钦锫说的那些颓丧。
不但不颓丧,还嚣张得很呐!
不知怎么的,心情安稳下来,这才是我熟悉的夕晖。嚣张,骄傲,大大咧咧。好像世界都围着他团团转。早先见到的那个优雅却冷淡,浑身散发着不明的黑暗气息的夕晖,大概是受到了战场战况的影响。毕竟没几个人能笑着砍瓜切菜一般砍人头……
虽然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或者,本来可以避免,最后却……
我偷眼看看帝俊,发丝散落在肩上,眼神幽幽的闪烁着不明的光。
“啊!果然还是草团子好吃!”夕晖大大的伸个懒腰,幸福的眯起眼睛,大刺刺的说。
现在想来,我好像就没见过他不嚣张的时候。做神做腰做到这么嚣张的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吧!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一片黑暗,这厮却仍像不停的吃着阳光一般,从头到脚都散发出阳光一样耀眼的光芒。
……说来,若他愿意,吞吞阳光啥的,根本是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先更说~~~
第十六章
77
那天战胜的兴奋没有维持多久,不安的感觉在妖魔中蔓延开来。
营地里的妖魔越来越少,从一开始叫不出名字的谁谁谁;到我觉得眼熟的谁谁;当那一池莲花变成冬日里的唯一一道风景时,数得上的妖魔只剩下各族的头头。装嫩的赤鱬、争着吵着的孰湖、滚来滚去的团子们……
以往我和蓝姬日日在偏殿忙乱着顾不过来,只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了百了;不过半月,我所剩无几的记事簿上少少几行字记录的分别是:
照顾莲花。
照顾莲花。
和照顾莲花。
照顾莲花是我生存的意义,是我无上的荣耀和不可亵渎的使命。我的使命很光荣,很伟大,也很有意思……我爱我的莲花,我浇水,我施肥,亲爱的小莲花呀,快快生长吧……我每天蹲在萧条的莲池边不停的自我催眠。其实这个莲花自己开得兴高采烈根本用不着我多管闲事,是以我每日不过是蹲在池子边看风生水起,缘起缘灭……中午的时候跑到夕晖那里去蹭点鱼汤补补脑子;然后同蓝姬八卦八卦……
两边都没有动静,可是妖魔的数量在持续锐减;而稍微一靠近边界,就能听见对方战马的嘶鸣。帝俊虽然不做声,可是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留下来的妖魔也从开始的不安转为知悉真相后的晴天霹雳最后变成对自己宿命深深的无奈。虽然一些诸如举父之类的脑子里肌肉塞得满当当的妖魔仍然日日叫嚣突围突围反击反击;但是女性妖魔凭着天生的直觉都能察觉出来,我们现在只是在拖日子,挨过一天算一天。认识到这一点后,剩下的妖魔从偏殿里爬了出来,全都聚集在莲池。
反正都活不成嘛,也就懒得委曲求全了。大家聚集在莲池边,颇有点最后的狂欢之类的意思。本来轰隆隆一族的妖魔全挤在小小一个池子,那样子应该很是壮观的,想当初夕晖丢件衣服,底下少少几个族群的狂热女妖精都能打出一片新天地来;现在所有的种族挤在一起,莲池竟然还有个小缺口供我和蓝姬小姐妹说私房体己话。
我们成了池中鱼,只能等着外面的人一勺一勺将水挖干,却什么也做不成。
原本我以为这样阴影笼罩下的日子过久了会崩溃,可是事实证明,我还是小觑了妖魔的忍耐力。大家都没有崩溃,只是变得更加躁动。
具体表现是,现在夕晖不能出门。一出门便会有被扒光的危险。
曾经我以为生死关头,大家面临惨淡的人生,多少会有些许感慨,会深刻,会厌世,会大彻大悟。可是……
大彻大悟是有,以往妖魔们远远看见夕晖,哪怕是刚刚梳洗完毕也会立马缩回去从头到脚重新整顿一番,方迈着小碎步扯着手绢远远观看;现在夕晖一出房门,立马一群妖怪嗷嗷叫着扑上来,逮什么抓什么,扯到头发是头发,抓到衣服是衣服。
大家的口头禅通通变为:过把瘾就死。
气势雄壮,声势悲凉,大鸣大放的喧嚣背后是大限将至的落寞。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妖魔气一长,夕晖立刻气短,缩在房里们都不敢出,天天在屋里跟帝俊摔桌子。
呐呐,我可不是乱讲,我是有凭有据的!每日我从帝俊书房门前过,都听得到里头砰愣磅啷的声音。然后是帝俊劝慰:“你冷静些,这样也不是办法罢!”
跟着就是夕晖完全不冷静的哼声:“我很冷静!”
然后声音骤然小下去,叽里咕噜嗡嗡来嗡嗡去的。
就是在那时候,我养成了蹲墙角这个伟大而光荣,充满了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这么一个习惯。
因为有天他们在惯例的嗡嗡声响起之前,给我十分及时的听去了“红莲”两个字。
女人的八卦从来不缺少男人,男人的八卦最终也都要扯到女人。
真理啊!
引人遐想的“红莲”二字过去后,又是引人遐想的嗡嗡嗡。我踮着脚尖伸长耳朵蹲在门口扒得无比艰难,刚要听到关键时刻内幕消息,蓝姬忽然在后头无比纯洁的问我:“莲,你在做什么呢?”
我还来不及撤耳朵,夕晖就从里面“刷拉”把门拉开了,惨白着一张脸探出半个头来给雷劈了一样瞪着我说:“你都听见了?”
外面妖魔哗啦啦一下都围上来,伸长爪子对准夕晖就要扯,硬是给夕晖一双好似有千年不化的冰雪一般的眼神给冻回去了。
我擦擦一头雾溜溜的汗心想这时候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呢?
实际上,根据我后来看闲书的经验,这时候我是该点头的。偷墙脚到这个份上,正主儿都脸色惨败一副奸情被曝光了的样子出现了,说明已经离真相不远;稍微加把火,半熟的鸭子立马十拿九稳。
但是我那时候毕竟还不怎么谙世事,不知道兵是用来诈的这么一个真理,老是怕自己稍微一诈人家厌了,是以我忙不迭的一叠声“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杀我灭口!”又摇首又摇头的,蓝姬在后头声调带颤,战战兢兢的伸出个手指指着夕晖:“殿下要杀莲姬?”
夕晖的脸本来白的跟鸭蛋一样,闻言刷的变成白中带青,一看便是上好的咸鸭蛋。我才想起自己慌乱间又说错话了,神族里的闲书老是听见惊天秘密然后拖出去咔嚓掉的例子;我读书不慎,孩童时期多读到了些这方面的不良范例,对我今后的成长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帝俊忽然凑上前来推了夕晖一把:“你瞒也瞒不住的,不如说清楚了,多个人知道,兴许多条路。”夕晖转身刷的又把门关上了,关门之际还有一丝声音从门缝里溜出来:“帝俊,你是傻的么?”
帝俊才不傻,他有个跟应龙一样的坏毛病,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我真的十分怀疑他这个毛病是不是遗传应龙的。
墙角白蹲了,我的心里有些许失落。不由得转身脖子扬起失落的角度仰望深沉的天际。
随后眼角一抽。
紫色的火云杀气腾腾扑面而来,当时我的心情,就好比才遭洗劫又见土匪的山民,指着那杀气腾腾的紫云目瞪口呆:“天啊!那帮子人又来了!”
“哇!”人群里仅剩的一只小妖十分应景的哭了出来,完美了大难当前恍然无措的气氛,
“该死!”夕晖的身影化成一阵风飚出去,后面跟着为数不多的妖兽。女妖们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怎么看都像牺牲自己争取大部队增援的敢死队,心里却明白所谓的大部队,再也不会来。
帝俊拒绝西王母的援手还没两日,妖魔消失的速度比以前翻倍。帝俊说那是女娲彻底崩溃的象征;原本人类没有灵力,吃喝用度都从女娲的土地上攫取,女娲一个人支撑得已经很是吃力。现在数目庞大的军队不但打仗破坏搞得彻底,平日吃用装备全都从土地里面来。毁灭的速度快,补偿的树木草皮什么的速度回不去,女娲的力量维持不了,土地开始崩坏,世界开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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