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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的万更,心里有点小激动,刚才还有点小意外,吓死宝宝了……

☆、第七十六章 秋雨失人(万更)

王玉兰一直想着丈夫的死是与村里人那条狗有关的,一旦说出真相,怕是有伤村里人和气。她们村子是同族,她爹是族里有声望的老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村中人生隙,影响到族人对老爹的信服。是以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糟心事,都没跟娘家说。

她失神愣住,没有回话。

秦玥一拉老人的手:“大娘,事儿都解决了,咱也别问那么多了。玉兰嫂子现在好就行,以后也会好的。”

老人瞧着是斥人的,大手却是一直紧握着王玉兰的手,她笑着对秦玥道,“多亏你了。我们家老幺脾气倔,有你护着我看行!”

最小的闺女年纪轻轻丈夫就没了,老人心里是堵塞到喘气困难,看着那丫头还一直哄着自己笑,她直觉绵绵堵塞难咽,哽噎的心慌,泪不能掉,是真难忍啊!

老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腿,深深喘气,平复心中的闷涩。

“哎呀,我这来的匆忙,也没给你们带来点儿啥!”老人一拍腿抬头道,“明儿去我们那儿吧,老婆子我给你做好东西吃。”

秦玥微愣,这是要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娘,妹子这几天正忙着呢……”王玉兰轻声道。

“玉兰姐一直为我着想。”秦玥朝她笑笑,又跟老人说,“这两天确实是有事。若是大娘不嫌弃非让我去做客,那过几天我跟玉兰姐一起回去?”

“行,这样好!”老人面上终于露了笑。

“我们村里啊,满是山楂树,那东西虽然酸,但是加点糖蒸蒸还是很好吃的,我好让你尝尝。”老人笑的慈祥和善。

秦玥:“山楂也是好东西,开胃助消化。”

“是不是!村里哪天有人办酒席,小孩子吃多了,嚼几个山楂过一会儿就好。”

王玉兰看老人没了难惹的神情,心里稍稍舒展了,感激地看向秦玥。秦玥接收她的眼神,笑着朝她轻点头。

老人回去得走好长时间,秦玥直接让石青牵了马车送她二人走,还给王玉兰的嫂子挑了内衣,又送了几个小玩偶。

老人是说啥都不要,非要给钱,秦玥强给扔上了车,赶紧让石青打马走人。

“妹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王玉兰望着走远的马车,向秦玥道。

秦玥轻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帮着你。再说,不就是陪老人说说话嘛,算什么帮忙。”

“我是我娘最小的孩子,爹娘都老了,我也不想再让他们­操­心着急,老人一急容易生病。”王玉兰缓缓道,“我还想多看他们几年……”

“我看大娘身子还好,你不用太过担心。”秦玥道,“咱回吧。”

自有了内衣仿品事件,秦玥便通知了厂房加量生产,好配合以后的分销供货。女工们虽不知原因,但都猛足了劲儿­干­活儿,每天都有数百件的成品。

只是姜先同还没将胜任分销人员的名单给秦玥时,王玉兰的娘竟是差人来叫了。

秦玥只笑笑,招呼来人坐着歇息。王玉兰倒是不好意思了,娘她这般急做什么,都说了会去,才几天还派人来一趟。

秦玥只说无妨,老人家好客而已。

多时不回娘家了,王玉兰跑去学堂将顺子接了出来。

“那咱们这就走吧。”秦玥回身看周雨,“下午便回来了,你和阿勤在家吧。”

周雨点头。

王玉兰道,“让小雨和阿勤也去吧,哪差两孩子。你们一家都去我娘才高兴呢!”

秦玥瞧着周雨,安静的面上浮了询问。

“一块儿去吧!”王玉兰过去拉周雨,“你们在镇上也好长时间了,没出去过。去我们村里看看,跟你们周家村一样不一样。”

顺子也道,“我外公家有好多山楂,小雨和阿勤可以去看看的。”

“嫂子,那我和阿勤也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叫阿勤过来吧。”

小雨跑着去找阿勤,出来前还让他新换了一身衣服。

来叫人的小伙子赶了驴车在前面引路,几人上了马车在后面跟着,一路有说有笑到了王玉兰娘家。

凉村。虽然都是王姓族人,但村名并没有王字。这村子在临安镇的西面,地势较高,但并没有山,现如今除却庄稼,都是成群的山楂树,已过采摘季,树上没有果子,满目半落的绿­色­和枝桠纵横。

村中人看着和气,见有不认识的马车进来,都驻足观看。再看前面领路的小伙子,面露了然,原来是七爷爷家的客人。

拐过一棵歪脖子树,一块平地落了土坯房几间,竹篱笆外站着之前见过的王玉兰的嫂子。

她喊着:“来了来了。”

前面的小伙子朝人喊了声二婶,又朝屋里喊,“­奶­,我们回来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王玉兰将人带进屋里。

没进门老太太就迎了出来。

“闺女!”这话是喊秦玥的。

她朝王玉兰一笑,“瞧,这亲娘都不看女儿的,倒是先喊我来了。”

话音一落,满屋子人笑。

外面阳光充足,屋里就稍显­阴­暗了,这时仔细一看,慢慢一屋子人。秦玥心中稍一咯噔,这是儿孙满堂都来了?

“我娘是瞧你亲,我都已经看够了。”王玉兰道。

“姥姥!”顺子加个空终于轮到他说话。

老太太终不再看秦玥了,拉着顺子喊乖孙。

“娘,咱进屋吧。妹子来做客,可不能让人一家一直站在外面啊!”王玉兰搀上老太太,将人往屋里扶。

“哎,丫头身边的是弟妹?”老太太坐下问秦玥。

“这是我家小叔和小姑。”

秦玥揽着周雨周勤,两孩子一道站起身,朝老太太问好。

一旁的玉兰爹仔细瞧着两孩子,低沉道,“还是双子呢,你们家好福气!”

“爷爷是第一个一眼看出我和阿勤是双生子的人呢!”小雨惊讶看着他。

王玉兰笑:“你这个爷爷啊,阅人无数眼睛毒辣,自是能看出你们俩的。”

小雨只是看玉兰爹胡子花白,年龄很大,才叫人爷爷的,只是她与秦玥辈分一样,这样不是乱辈分了么。秦玥看也没人说这回事儿,可能是村里人喊七爷爷大家听惯了,所以就不在乎什么辈分了吧。

“娘,饭菜都做好了,咱吃饭吧?”又进来一­妇­人,看着年纪该是王玉兰的大嫂子。

“行,咱吃饭。”

老太太一声令下,屋里人将桌子张张摆开,四张都坐的满当当,媳­妇­们将菜端上来。老爷子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吃。

“都是家常菜,将就着吃啊。”老太太看向秦玥。

“您家媳­妇­做菜都有一手,我觉得挺好的。”

桌子中间有一碗红­色­的酱,秦玥看老爷子似是极喜欢吃的,以为是豆瓣酱啥的,一尝才知道是山楂酱。

是了,这村子山楂多,人们肯定会想出些吃法的。

周雨周勤本来在饭桌上话就不多,这段日子又被秦玥调教的姿势优雅,咀嚼无声,像是大家户的小姐少爷,老爷子看着很是喜欢。

“七­奶­­奶­?”秦玥眼含着淡笑,“我能这样唤您吗?”

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当然能了。村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叫的,听着多亲了!”

“这村里山楂这么多,你们没有想过卖出去吗?”秦玥道。

老太太:“卖倒是卖,就是少。山楂酸啊,喜欢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搁在自家,啥时候想吃吃两个。”

秦玥听着话,稍陷沉思。这时代还没有见过西红柿,不知道有没有。一些需要番茄酱的菜都没法做,山楂酸是酸,多放糖该是能替代番茄的,且县镇上没有卖糖葫芦的,倒是可以做出来贩卖,还能增加这村人的进项。

“闺女是有什么想法?”老爷子看秦玥沉思的侧脸问。

秦玥点头,浅笑:“倒是有个小点子,不知有没有用。”

“什么点子?”老太太问,“我们村子山楂都成山了,堆的时间长也会生虫会烂,闺女要是有主意,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我是想,山楂不受人欢迎主要是因为酸。若是能在外面裹一层糖浆,不就中和那味道了么,而且山楂又红又圆,样子好看,小孩儿肯定喜欢。将山楂穿成串,裹上糖,跟长葫芦似的,不就又好瞧又好吃了。”

老爷子听着想着:“好,这个注意好!可以一试。”

“恩,我嫂子点子可多了!”小雨也点头。

秦玥笑:“要不一会儿咱试试?周边的县镇估计就数这儿的山楂多,也不怕别人抢生意。”

老太太:“行啊,就是要麻烦你了。”

“家里有冰糖吗?白糖也可以。”

“有,我去拿。”大媳­妇­起身。

“嫂子,要多拿些,不然出不来糖浆。”秦玥道。

“诶!”

王玉兰将山楂洗好,晾到院里太阳下。

厨房里,秦玥将冰糖和水混到一起煮,冰糖是水的二倍,水一开冰糖开始融化,秦玥拿着勺子不停搅动以免粘锅。小厨房满是甜腻腻的味道,渐渐的锅里透明的糖水变了­色­,焦黄粘稠,咕嘟嘟冒着泡。

秦玥挑起糖浆看粘稠度,绵软抽丝焦黄透亮。

“行不行?”王玉兰问。

秦玥点头,王玉兰马上把山楂拿来,一个个往锅里滚一圈,还不能沾的糖太多,力度不好把握,裹上糖浆都搁到盘子里晾着。

红彤彤亮闪闪的山楂圆子,瞧着甚是诱人。

秦玥捏起一个尝,“恩,嫂子,你们村子的山楂还挺甜的啊,不太酸!配着糖浆更好吃。你尝尝!”

这山楂­肉­多又厚,可能是光照多温差大,沙甜,只稍带酸味,很是开胃。

一众人都过来捏一个尝尝,点头称好,他们可从没想过这样摆弄山楂。

“酸里透着甜,甜味又不腻,好吃。”老太太赞道。

“您觉得好就行。”秦玥道,“这样拿着不太方便。可以做些竹签,将山楂穿成一串,就叫糖葫芦!”

“好主意好主意!”老爷子也不吝夸赞,老人又趴在老太太耳边道:“是个­精­明的丫头啊!”

“可不是吗?幸亏有她帮助老幺!”老太太笑着,看着快意暖洋洋,“我觉得请她来请对了!”

“恩。”老爷子拉拉她的小手指,话声憨厚,“你最­精­明!”

饭时刚过,山村寂静一片,阳光明晃晃,照的人睁不开眼。这院中站了满人,一个个都挂着笑想象以后卖糖葫芦的火热。秦玥安静站在一旁,古时的人们也只求个生活安稳,有点钱赚便高兴的如同孩子。

“七­奶­­奶­你们家做的山楂酱也是可以卖的。只要保证­干­净,不用坏了的山楂。销路我来帮你们!”秦玥看向面上一直笑意未减的老太太。

“真的?!”老人脸上惊喜瞬间漫开。

秦玥点头。

七爷爷:“丫头啊,我们村里人都会做山楂酱,有比我们家做得好的,他们的你能收吗?”

“还是那句话,只要­干­净质量好,都行!”

“好好,丫头,我代我们村人,先谢谢你了!”七爷爷抱拳,向秦玥道谢。

“各取所需,七爷爷不必谢我。”秦玥道,“那糖葫芦不仅可用山楂,山药豆煮熟了穿起来也是可以裹上糖浆吃着香甜的。”

秦玥最后又道,还要做个麦秸秆滚,将糖葫芦Сhā到上面,人扛着麦秸滚就行,谁要就拔下来一串给人家。

走的时候,秦玥带上了一罐山楂酱,告诉他们只管先做着,过不了几日她就会带消息过来。

王玉兰一直堆积满心的感谢,这哪是上他们家做客了,分明是当救世主来了!

虽说他们介绍自己家时老会说上山楂,但其实那东西分文不值,多得是烂在家里的。只是那林子陪伴他们王姓人数百年,族人们也舍不得砍,这样一年年也过来了……谁会知道山楂能有用上的一日?

“妹子,我真不知道该咋谢你了……”王玉兰拉上秦玥的手,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她可是从没帮过她什么啊。

秦玥:“你啊,帮我看好店就行了呗,多卖些玩偶,多招些回头客!让我赚个钵满盆满我就高兴了!”

王玉兰只嗔怪她:“你什么都不放心上!日后我们村人就是你的靠山了,有啥事跟我爹娘说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哟,我又不打架不杀人放火的,还随叫随到呢!”秦玥笑,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王玉兰点头,心中积瑟了充盈的未来念想。

跟着身边这女子,慢慢走,一定能走好……

顺子静静听着二人的话,一直潜藏的心愿更坚实。

秦玥想着要做的新菜,车子悠悠驶回临安镇。

之前做的糖醋里脊,因为没有番茄酱,一直没有现代的味正,现在有山楂酱代替,该是能更酸甜的了。

还有鱼香茄子,鱼香­肉­丝,茄汁牛柳,松鼠鱼……都是鲜亮味美,甜糯营养的好菜啊!

周雨和周勤在车上晃悠着竟是睡着了,这次倒是省心,俩人行为一样,小雨不能再多挑周勤的刺儿了。

顺子是一路无话,安生生坐着,到了学堂附近自己下了车又回去。

“顺子是个好的,一点时间都不耽误。”秦玥对王玉兰道。

“能学个一知半解的也好。”王玉兰掀着帘子,看顺子的身影敲开门隐没了进去。

大半天不在家,又有不少人上门来问分销的事儿,都是石心接待的,记下信息便让他们回去等通知了。

秦玥忽然意识到自己该设个期限,不然一直有人来问也不好。

出现这些意外的情况,秦玥又想周恒了,若是他在身边,该是会提醒自己的吧?

石心看她坐着眉目沉静,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旁轻声道:“主子,一直有商家上门,没个时限也不方便。奴婢今日自作主张,在墙外的告示上添上了截止日期……报名时间设了五日,还有两日就结束。”

秦玥抬眼看她,眸中有淡淡满意的笑:“真是我的好丫头,做得好!咱们前期就这样做,以后若是有需要就再招商,反正有那么多的县镇,咱也占不全。”

石心认同点头。

“为了奖励你,今天晚上我做饭!”

秦玥笑得明媚,暮­色­­阴­柔,霞光幽远,少女却开怀,夺人眼球。

马上让石青去了趟仙客来,告知姜先同查探人之事先不急,两天后再一齐将信息给他。

虽然说了秦玥来做饭,但还是需要石心帮忙的,因为小雨自下了马车就一直在屋里睡。秦玥想着许是这些日子锻炼少了,出去跑一圈孩子就颓成那样,等回了村子,要多往山上跑跑。

石青回来捎了菜,还买了一条鱼。秦玥就抱着山楂酱钻进了厨房。

鱼香茄子和松鼠鱼都需要先炸,锅里倒了油慢慢热着。

调些面汁儿,往里面打两个­鸡­蛋搅匀了,茄子切扁块儿沾匀面汁儿。

石青买的是鲤鱼,还是比较适合做这道菜的,买的时候已经让人打理好了。秦玥将鱼头剁去,从脊骨处将鱼片开,割掉了梁骨,平均分开让两片鱼都带着尾巴。挺麻烦的,但秦玥有心思,对新吃食从不吝啬时间和­精­力。一刀刀小心地切着刀花,都要切成麦穗的样子。

才将刀花切好,油已经到了温度。石心帮着把裹好面汁的茄子下锅,保持小火,一轮轮下着生的,又捞出炸到淡黄变软的。

秦玥还在整着那条鱼,在玉米米分中滚匀,倒着提着鱼,让它身上的刀口都张开,看着挺像炸开花的松鼠尾巴的。

石心明显惊讶的看着秦玥手中白乎乎散着花条条的鱼,做出来肯定更好看吧。

切的茄子多,还在炸着。秦玥又将葱姜和笋子切了,剥了一把青豆。一切准备齐全,又动手和石心将茄子全炸完在一边晾着。提着鱼尾慢慢放到油里,冷热相遇,清亮的油滋啦啦往上冒泡泡,炸开花瓣的鱼像一艘船浮在上面,待炸成浅黄­色­就捞了出来。

锅底留油,加热,倒山楂酱、葱姜、醋、酱油、笋子、青豆开炒,勾芡增加浓稠度,红亮亮一锅底的汤汁看着诱人。

“很香,很甜!”秦玥拿筷子沾了一点咂咂嘴。

大风锅端不起来,只好拿勺子将芡汁浇到鱼身上。­干­鱼与热汁碰撞,有细微的滋滋声,显示着空燥鱼身正鼓足劲吸收着甜酱。

鱼香茄子就简单多了,直接炒香了葱姜蒜瓣和山楂酱,加盐加水放茄子翻炒,再倒一点芡汁就好。

两道菜都是甜的,怕大家吃着腻味,秦玥又炒了个青菜,米汤在锅里煮着,这边已经开吃了。

“叫似书如墨和石青一块儿过来吃。今儿做的菜少,你们几个忙活一天了,可不能饿着。”秦玥对石心道。

“主仆不一桌是古来的规矩。”石心低头道。

秦玥拿筷尾戳戳她,神­色­认真,眉目透着肃然:“规矩是人定的,我现在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都得听我的。不就是一顿饭么,我会嫌弃你们?”

石心触到秦玥的目光,微愣神,半晌点头:“那奴婢去叫他们过来。”

“嫂子今天做的菜都是红红的呀!”阿正看着白盘子里颜­色­鲜亮的茄子和鱼,“除了青菜。”

秦玥:“白天我们去了你玉兰嫂子娘家,带来了一些山楂酱,嫂子想着将其做成新菜。若是能卖的好,也能给他们村里人增加些进项。”

“啊,你们出去啦!”阿正蹙起了浅眉头,“阿正错失机会了呢!”

周雨打了个哈欠:“你要学武嘛,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去不就行了。”

连程一直在家里吃饭,总是一声不吭的他这时倒是开了口,“过年可以休息。”

“不休息也得让你们歇歇!”秦玥瞥他一眼,微扬了尖翘小巧的下巴:“若是过年还不放假,就不给你饭吃!”

连程正夹鱼的手一颤,外红里白的鱼­肉­啪嗒掉回了盘子。

他不就是吃的多了点儿吗?谁让她家饭好吃的?恩,绝对是记恨他多吃她家粮食了。

“冬天也不会给你棉衣穿的!”秦玥又接着道。

连程一愣,为什么?!不管在哪儿将士的冬装都是要好好准备的!男人将筷子一搁,不吃了!

石心他们过来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

“二师父不要生气啦。”阿正夹了一块鱼给连程,“嫂子是关心我们,冬天天冷,多呆在家里不受冻。吃饭吃饭,嫂子做的菜这么好,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啦!”

连程绷着脸用余光扫秦玥,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一点儿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他抄起鱼塞到嘴里,边嚼边道:“我是阿正的师父,你还能饿死我冻死我?没了我,谁教他!”

秦玥没有投给他目光,径自尝着鲜美的松鼠鱼:“没了你,再找你们将军要个人呗!要不就让他回来,他应该比你强吧……”

连程泄气,抢着夹菜,不让我吃饭我偏吃……将军自是比他强百倍!

桌边人都安静了,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看看众人只顾着吃饭也没搭理自己,连程夹菜的频率慢了,僵硬道:“那到了冬日就隔几日歇一天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玥忽起灿笑,夹了茄子要给他,半路却被石心伸出的筷子劫走了,她朝秦玥笑笑,“多谢主子!”

秦玥一愣,瞬间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连程睁着眼瞧着石心将秦玥本要给他的菜夹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长得好看心不好,­干­啥抢他的东西?

石心没理他,主子不是给他夹菜的人。

阿正看着今日一直吃瘪的连程,心里咯咯乱笑,平日里抢他的吃食他都没说,现在轮到自己被抢了,滋味不好受吧。

连程正闷气着,有人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男人抬头一看,竟是漂亮丫头。

石心只与他的目光撞了一下便移了视线。

哼,算这丫头有心!连程吃了青菜,心头竟有些喜滋滋的,除了他娘,还没别的女人给他夹过菜呢。

再无Сhā曲,主仆吃过饭便休息了,秦玥照例是喝过药才睡的。

明日便要去梁城参加今年的巡考了,周恒正收拾着出去要用的东西。

杨潜踱着步子悠悠过来了,俯到周恒身旁:“恒啊,这次巡考很有把握吧?”

周恒扭头看他,目光温润:“恩,你不也一样吗?”

“今日心情不错?”周恒将笔墨纸砚装到书箱里。

这人语调都是轻快的,想来是好心情。

杨潜在他身后笑:“这个月休假我就去邢府提亲!”

周恒眼中掬了笑,“原来是好事将近!决定了?”

“恩!”杨潜翘指弹着屋子里绿植的叶子,“我可是默默无闻地追逐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从来不知……但我总不能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成为她的夫君吧!”

“我可不放心她嫁给别的人。”杨潜目光悠远,嘴角微扬,“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看着合适。”

今夜无月,亦无星辰,黑幕拉得漫长没有边际。

“哎!”少年突然叹气。

屋内安静,叹息声悠长。

“怎么?”周恒疑惑,这人怎的又变样子了。

杨潜转身注视着周恒,黑眸漆漆,看地他心里隐隐颤抖,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恒啊!”杨潜目光神秘,欲言又止,“嘶——”

周恒往后一退,皱眉看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杨潜眼中迸出了将要知晓秘密的激动与紧张:“……你洞房花烛夜,感觉怎么样?”

“洞……”周恒戛然语塞。

他洞房花烛夜是守着昏迷的娘子度过的……至于别的涉及到与之有密切关联的红鸾翻帐等类事,他可是都没做过啊!

“怎么样啊?”杨潜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问。

周恒凝了目光看他,漆黑幽深:“你问这事做什么?你自己去体验不就行了!我啊,无可奉告!”

“你先跟我说说嘛,我还有些紧张呢,万一到时候做不好怎么办!”杨潜歪头看他,无休止了。

“你一大男人,这事还紧张?!”周恒施舍给他一个失望的眼神,“再说了,你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先通过巡考再说吧!赶紧回去睡觉,明儿寅时就得走了。”

周恒握上他的手腕将人往外带,把杨潜往门外一丢急急将门关上。

杨潜在外愣怔了一会儿,摇头,不跟我说,我还是自己琢磨吧。这事儿,需好好想,不然以后晨晨不满意他的活儿可怎么办……

少年专注的想着洞房夜,离了周恒的门外。

被那人一扰,周恒忽然没了睡意。

有什么可为他传教的?他自己还未体验过……除了梦里罢。

二日起,天竟飘起了小雨,­阴­冷。

新县县学的学生个个背着书箱,上了马车奔往梁城。

一辆车坐了六个学生,人挤着也没有增添多少热气,潮湿的天和空气直让人打寒颤。

“周恒,我感觉不太好。出师不利啊,竟遇上这种天气!”杨潜在周恒耳边道。

周恒眉目淡淡没什么变化,他里面还穿了一个棉坎肩,没那么冷。

“梁城的学生都是今日参加巡考,没什么不好的。大家都一样,别担心。”

“希望吧!”

杨潜掀起小窗的帘子,天­阴­,雨密,地面湿漉漉积水,落叶被浸透,枯黄颜­色­在­阴­瑟的街面中显得十分耀眼。

少年略有些心慌,他深吸一口气,沁凉提神。

怕什么呢,不就是巡考吗?他还是有些实力的,不怕不怕!

梁城各地的学生今日齐聚,巡考通过者下年方可参加秋试,层层阶梯,进了一步才有更多机会鱼跃龙门。天公虽不作美,但条条大路上都涌来了大量的学生,巡考就在梁城的学府内举行,上午一半人,下午一半人,分两次考完。

新县县学被安排到了下午。夫子道是可自行在周边客栈歇息,但有不少学生根本没带银子,只能窝在马车上。

周恒和杨潜他们几个一同进了客栈。

李秋拍着身上的雨水问:“周恒,你说今年会出什么题?”。

“诗词策论,缺一不可。”周恒道,“……夫子讲学时说过的。”

李秋动作一顿,嘿嘿朝周恒笑,“估计夫子说的时候我正瞌睡呢,幸好问你了。”

“你策论有欠缺,还是趁着有时间,再多看看书吧。”

李秋笑笑,听话坐下看书。

——

秦玥畏寒,一晌没出房门。石心在屋里给她缝夹棉的大衣,出去能挡挡风。

窗边还亮些,但是有­阴­风一阵阵的。秦玥起身点了蜡烛搁在桌上,石心缝衣裳也能看地清楚。

今天没让连程和阿正出去,小孩儿却在屋里扎起了马步,一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的。

周勤看他也无话可说,耐心不可多得,有比没有好。

坐着也是无事,秦玥又将沙发垫拿出来继续做。

村里的房子快要完工了,完工后晾上几天,拿火烤烤,也就能搬进去了。她要赶紧把沙发垫做好,到时候就能舒服的躺在沙发上了。

说起房子,那盖的真是神速啊,秦玥一直这样想!现代盖房子的工人多是按天数计钱,能多拖一天就是一天,而周家村人实在肯­干­,又有村长叔看着,房子是一天一个样儿。

幸好村民都和善,没有极品,秦玥安静勾着针线。虽然她不怕什么,但总是有人找事她也会很烦,穿越来是斗极品的吗?是来发家致富的啊!

快到饭时,石心搁下手中的活儿去了厨房。

秦玥早起看下雨了,挺冷的。就让石青出去买了猪下水和大骨头,中午熬些汤,吃香热的杂什,暖身子,东西已是收拾好了。

石心往锅里续了水,开始生火,不料头顶啪嗒一下落了凉意,抬头看,上方屋顶一圈都湿了,有雨水落下来。

她麻利地将火生着,塞到灶洞里两根大木柴就出去了。

“连大哥?”石心站在屋门外。

连程啥事没有,正在床上睡觉呢,听到有人叫他,起身开了门。

“什么事?”男人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厨房漏雨了,你能来修一下吗?”

“好。”

连程到小过道拿了工具,提脚飞上了屋顶,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漏洞,估计是瓦缝大了。

石心从厨房出来,看他没找到地方,指了一个位置道:“就在这里。”

连程点头,蹲下身子掀开瓦片重新添泥浆。男人只穿了单衣,没打伞,雨水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发和衣服。黑衣一团,男人脸庞刚毅,瞧着冷肃又萧条。

石心又取了伞举着要递给他,“连大哥,伞!”

“不用,马上就好了。”连程只看到伞面上散开的雨花,没看到下面的人。

石心皱眉,挺了一会儿这个动作便将伞收回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都是这样?

院落寂静,雨声细密,丝丝坠坠如帘幕,屋顶上的人果真一会儿就下来了,发丝上还沾了雨珠。

“连大哥还是快换身衣服吧。”石心撑着伞举着,罩着两人的身子跟着他走。

连程将东西放回到原处,石心也随着他走了一圈才回了他的房门。

“知道了,你赶紧做饭吧!多做些,我早上没吃饱。”连程垂眼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嗓音厚重又充满力道。

没吃饱?他可是吃了五个大包子啊……石心僵僵点头,回厨房时水已烧开,她将猪下水一齐丢了进去,把秦玥准备的料包投两个进去,大火开炖。

灶火旺盛,映的石心小脸红润光亮,她慢慢挑着木柴让火势均衡。

五个包子都没吃饱,那以前他与正哥儿大早就出去练武,都是吃什么填饱肚子的?

——

周恒几人在客栈楼下吃饭。

以往新县都是被安排在上午考试的,这次不知怎么的,下午才轮到他们。学生们没带­干­粮,有的连银子都没带。随行的夫子买了一大包馒头分给身无分文的学生,垫吧垫吧也行,过了午时就开始考试,大约一个时辰就考完,完事他们就走,回学院再吃也行的。

周恒慢悠悠吃着米饭,无意间往外一瞥。

雨帘密集,街面青幽,雾气丛生中,一学生形单影只,单薄身板瑟瑟抖动,神情忍耐地站在马车外张望。

“怎么了?”杨潜问。

周恒指指站在雨里的人,道,“他是我们学院的人,叫……”

张群生瞥一眼那人道:“李君业!长的白白净净,又瘦,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站在雨里做什么?”周恒疑惑,放下筷子出去。

这般瘦弱的人淋了雨还不得生病?平日看他的穿着,家境想必不太好,生病抓药,可要费些钱了。

“哎!”杨潜叫着人,周恒却没搭理他,杨潜跨大了步子过去抓住他,“等一下!”

周恒挑眉看他,有事?

杨潜敲敲客栈掌柜的柜台,“借把伞用用。”

掌柜的给了杨潜伞,他这才再看向周恒,黑眸莹亮,“走吧!”

周恒眼神温和,“谢啦。”

两人撑着伞到李君业跟前,杨潜一歪伞柄遮住那人头顶一方天。

还没开口说话,李君业却是有些怕的往后仰,眸中闪着惊怕。

“哎,这伞本就不大,你再往外站,挡不住你了啊!”杨潜将他一拉,李君业顿时被他扯了过来,三人贴得极近。

湿气中若有若无飘着一种怪异的味道,虽然轻微,但是周恒还是闻到了,是李君业身上的。

李君业不自然稍拉开了距离:“有,有事吗?”

周恒微含着笑道,“我看你一个人站在雨里,可是有什么事?”

李君业抬起眼皮看了周恒一下遂又垂眼,“我,我想解手,不知道哪儿有茅厕……”

这原因倒是让人没料到。

杨潜挑眉瞥周恒一眼,这孩子不知道茅厕不能问问别人?还一个人站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茅厕会自动出现?!

“这学院中的茅房是不让现在进的,你就去客栈的吧,我们在里面歇息,带你进去吧。”周恒语声缓又淡。

“恩……”李君业点头。

三人过了路一直进客栈,李君业的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一直垂着,仿佛自己的脸不能让人看见一般。

到茅房门边,杨潜将伞给了他,还问了句带没带草纸。

李君业面上一红,匆忙点头进去了。

两人快步走在雨中,杨潜轻声在周恒耳边道,“这孩子,也太胆小了吧……离他近点他都浑身颤,搞得跟我们要吃了他似的。”

“­性­格使然吧。”周恒道。

二人匆忙吃了饭便到了他们入场的时间。

一大间屋子,可坐六十个人,学生入座后便不能来回走动了。

试卷张张发下,考官手中最后还剩下一张,右后方一个位子少了一人。报的是六十人的位置,现下少了一人,一考官出去与该学院的夫子交涉。

“什么,少了一个?!”钱堂夫子惊讶又惊恐,他们可是带来了六十名学生啊,怎么会少了一人!

“确实是少了一人,你们赶紧去找找吧!耽误了考试不要紧了,可不要将人弄丢了!”考官一脸严肃,钱堂渐渐出了一身汗。

“可否容我看看少了哪一个。”钱堂小心道。

考官将签过名的单子给他,少的就是方才进茅房的李君业。

钱堂也顾不得在场外照看,带着其他几个夫子出去找人了。

“李君业不是好玩的人,保不准是在哪吃饭找不到路了!”钱堂与其他几人道,“到附近的小饭馆看看。”

雨声渐盛,学生安静坐在考场内,室内冷谧。

周恒写的悠然,这些题目对他来说都是极容易的,但他并未大意,看题仔细,下笔­精­道。

------题外话------

明天起更新的时间就变回到以前的下午六点左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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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何解(万更)

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室内鱼贯而出的学生个个讨论着方才的试题。

周恒的左手边站来了杨潜,右手边是李秋。

他左右看两人一下,垂眸微笑,眉目清隽,“成绩应该很好吧。”

陈述句。

杨潜:“还行。”

李秋:“我也可以。”

“你们俩呢?”周恒又侧着头问身后的人。

张群生和王中简一直步步跟着前面这三人。

“来年再战了……”王中简叹气。

“我觉得,我应该堪堪能通过……”张群生语气小心。

府学外面停的只剩下午考试学院的马车了,但只见他县的夫子,新县夫子一个都不在。

“夫子都去哪儿了?”杨潜站在门廊处张望,街上没有人。

李秋戏笑:“难道趁我们考试去喝小酒了?”

雨势渐大,激起了薄雾,路面都是积水,这附近无一行人,都是刚考完的学生。学生也都匆匆上了马车避寒,不消一盏茶,街面只余马匹的响鼻声了。

周恒神­色­不明,沉思片刻,眼眸略有些锐利:“该不是的。方才开考,考官出去了一个,好像是我们学院少了一个学生……”

几人惊诧,少了一个人?!

“那夫子们就是出去找人了?”张群生喃喃,“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正好的人啊,谁会临场逃脱啊?”

周恒:“这个就不知道了,等夫子们来了再问吧。”

街面清冷,雨寒凉,几人不禁打了寒战。

杨潜拍拍周恒的膀子:“你能行吗?要不咱先到客栈去吧?夫子们不知什么时候来呢。”

“无事。”周恒朝他璀然一笑,“我今日可是穿的极厚,不会冻到。倒是你们……”

周恒撩了他的袖子看:“都是单衣,可能行?”

杨潜收紧袖口不让他碰:“哎,有娘子的人就是好,什么都准备的齐全。”

他大步走进雨中,“快点过来!”

几人抬手遮着头,跑到了对面上午呆过的客栈。几人虽快,但还是多少淋着了,杨潜轻轻弹着衣服上的雨点。

掌柜一瞧就认出了他们,上前跟杨潜说话:“公子,你午间不是拿走我一把伞吗?怎么不打伞过来,还淋了半身雨。”

杨潜一愣,那伞借给李君业了,也没与他说是借这店家的,不知他还拿着呢没?那人看着傻愣又胆小,别将伞弄丢了。

“我又借给我一同窗了。”杨潜对掌柜的道,“你等一下啊!”

他走到门口,朝外面一排马车喊:“李君业!李君业!”

无人应声。

杨潜疑惑,他的声音不小啊:“李君业?在马车里吗?”

有人撩起车帘朝杨潜喊,“李君业不在!”

“哦。”杨潜刚吐出一字,忽然又愣住了。

李君业不在?他这样一个胆小又怕生的人,怎么会考试过后不回马车?

除非……

“丢的人是他!”周恒沉声道:“去茅房看看!”

杨潜凛了神­色­跟着他快步过去。客栈后院是泥地,来回的脚印甚多,茅房是茅草搭建的,湿漉漉泛着茅草的甘味。两人将隔间看了个遍,都没人!

“人不在,伞也不在。”杨潜沉思。

“要么是人撑伞走的,要么是人被掳走……伞,该是不会被拿走……”周恒垂眸,声线幽沉。

杨潜看他,少年俊颜遮在雨中,神­色­莫辨。

本来刚刚还在说话同行的人,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又是个穷小子,羸弱胆小,身无分文,任何被劫被掳的关键点都没有,怎会消失?

“那就会被再来茅房的人顺手拿走了?”杨潜道。

掌柜给他的那把伞还算是上品,许是瞧他穿着不差,才放心给他的。

二人回去立刻让掌柜询问所有住店的人,是否有在茅房捡到那把伞,又是几时捡到的。

掌柜一听说有人在他店里丢了,立马让伙计去问,结果还真找到那把伞了。是住在他们一间用储藏室改出来的小屋子的人,起初还不愿说出,追问下才道他将拿伞捡了,因为茅房没人,他喊了也没人应声。

“你几时捡到的?”周恒问。

“就吃午饭那会儿……”那人抬抬眼皮,“我上茅房哪还专门记时间啊……”

那就是说,李君业刚进茅房一会儿,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将其掳走!

“那这伞就还给掌柜的了!”杨潜将油伞一垫,扔给了伙计。

回到店内,街面上人多了,是夫子们找来了官府的人。

周恒和杨潜将情况与夫子衙役一说,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正如周恒所想,李君业没有什么能抢夺的,那么有什么人,为了什么将他掳走……

学生大部分都未吃的饱,考试消耗了大量体力,天又冷,夫子们一商量,画了李君业的画像,将此事直接交给梁城府衙,便先带着学生回了新县。

一路上气氛沉闷,夫子学生都没有了任何耍乐的心情。

出去参加巡考,丢了一个学生,如何向其家人交代,学院的名声又该如何保住……

周恒与杨潜相坐不语,他俩是李君业失踪前见的最后两人。

“今日真的是出师不利啊,恒……”杨潜在一旁幽幽道来,话说了一半又止了。

周恒安静的侧脸,­阴­影不显神­色­,几秒后他道:“劫不到钱,就是为了别的。人,该是不会没的。”

“就看梁城捕头的能力了……”杨潜轻嗤道。

——

街上行人无几,青雨密布,打的地面­干­净光滑,空气凉又清澈,镇子的房屋都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瞧着静谧安宁。

“还以为下午雨能停,倒不想又变大了。”秦玥望着门外成串从屋檐落下的雨珠。

石心在一旁做衣服,抬头道:“秋雨连绵,若今日不停,就该下上个几天了。”

周恒该是这几日去考试的,不知道梁城离得近不近,路又是否好走。这烂天气,老让她想起周恒前两次遇上狼的情况,变天,雨,都是不好的征兆,这次恰逢巡考,不知是否顺利。

雨不停,客人也少,墙外的告示已经被淋透了,估计也不会再有人上门了,等到了日期再说吧。

正想着事儿,院子里有人撑伞来回走动,挺拔的身姿搁在雨气里铁硬十足,人在院中绕了一个又一个圈。

“连程在做什么呢?”秦玥看着外面的人疑惑道。

石心一瞧,那人似是听到秦玥的话了,转身看了她们一眼。

石心:“想来是吃多了,肚子胀,出来消消食吧……”

中午的杂什他是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还啃了两个大骨头,喝了两碗骨汤,哦对,还吃了早上剩下的凉包子。

秦玥低头一笑,这人是怕她以后真不给他饭吃?

“心儿,你去拿些山楂酱让他吃点……恩,就冲到水里给他喝好了。”

石心:“知道了。”

撑伞出去,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到伞面上,片刻就四散着滑落到地上。

石心到连程跟前:“连大哥,主子让我给你找些吃的消食,别在院里转悠了。”

连程瞥眼屋里的秦玥,不情愿道:“我就是因为吃得多了……她还让我吃?”

“吃了这个就不会涨肚了,你来不来?”石心丢下这句话就去了厨房。

连程在雨里站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跟到她身后。

“喏。”石心将和好的山楂水递给他。

连程一看,一碗红汁儿,还漂着红­色­的皮儿,蹙眉问:“这是什么?”

“山楂汤,开胃消食。主子说的。”石心擎起伞出去,“喝了就回屋里,别往外面晃悠了。”

少女娇小的身子没入雨中,像入了烟雨画里,袅袅清幽。

连程转了头,再看一眼碗里的红汁儿,仰头咕咚咚喝完。

男人清冷的眸子忽然闪地细长,笑意丛生。又甜又酸,还挺好喝!

他又在厨房翻腾了一会儿,找到酸甜的山楂酱又挖了几勺吃了才回屋里。

——

小楼独立,青竹染水,淅沥雨声,幽静中一片绿意浓厚。

圆门处有人擎了油伞疾步移来,扔下伞,雨珠滚落满地,来人蹬蹬蹬跑上雕花楼梯,一阵闹腾声升高。

“小姐!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了!”

米分帷纱帐静坐看书的人身子一僵,指尖凉透,手中书本滑落到地上。

答应徐家的提亲了?那杨家人呢?

杨家人根本就没来吗?!

邢晨一时呆住,心乱如麻。突然的消息惊得她不敢乱动,杨潜这次竟是没有听话提亲……室内温暖的空气好像冷滞了,堵塞的人心头哽噎,肢体僵硬。

“小姐……”玉儿肩上落了雨水,不忍地看着邢晨。

小姐一直相信杨少爷能来解她的困局的,这样的天徐府人竟是又来提亲,老爷却没有再过问小姐的意思,笑脸应下了。

邢晨的脸庞渐失米分­嫩­,苍白浮过淡米分,压了重重心事。榻上人静默如雕塑,只黑睫的微颤泄露了姑娘慌乱不堪的内心。

冷风忽急,鼓荡劲盈,“嘭当”破开了一边的窗子。

两人同时一震扭头。

窗大开,帘帐飘飞,冷气霎时侵入,细雨扑荡,湿气沾了邢晨满面,冰凉彻骨。

玉儿疾步上前关了窗子,将挡窗横木贯好,帘子静默垂下,邢晨覆了满面水汽,苍白若纸。

玉儿又急忙拿了软帕给邢晨擦面。

“小姐,咱们赶紧去找老爷将亲事退了吧!”丫头皱眉,小姐可是不甘愿与已有妾室的人成亲的啊。

邢晨僵坐,面­色­沉沉,缓缓道:“他答应人提亲都未与我提前说一声,你以为现在去找他,他会做什么?”

玉儿止了话,静静立在她身旁。

难道我要嫁给这人?以后再天天与通房小妾争风吃醋?!邢晨眼神淡漠,紧闭的牙关却在脸侧耸起了斜肌。

秦玥说得对,她是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现在突然有这消息,她心中的厌烦倦恶与怒火几乎要迸溅而出。凭什么,她这样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在一方城域与人为善又惩恶扬善,还逃不了与人无异的命运!

邢晨倏地收紧手中的帕子,秀眉紧蹙,目光几近波动颤抖。

这下要怎么做?

让爹毁约?除非有更强势的人来告诫他。她没有那么多的人脉。

离家出走?以徐家在梁城的势力,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间消失让人找不到,否则被抓回来就是全城笑话。

那么,就只剩下让徐家自动退婚。有办法吗?让一家几次上门提亲的人心甘情愿退婚……

还有,杨潜,这次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若是他先来提亲,爹他肯定会同意的!

秋雨接连着冬寒,冷瑟难忍,天­阴­低沉,雨还在下。

入夜时分,灯火飘摇,雾气盛了,漫着草木如仙境,境中斜雨未停,泼洒如墨。

小楼静谧,置物­精­致,烛火澄明,邢晨斜倚着软榻手执书,目光却是越过书不知投向何处。

“小姐,夫人来了。”玉儿轻声道。

邢晨抬了眼,眸光清明,面容却冷:“恩。”

“晨晨。”来人素手撩起珠帘米分帐,玉面祥和,凤眼却含情,丹蔻嫣红闪光,正是邢夫人。

“娘,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雨呢。”邢晨起身扶着邢夫人的手。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邢夫人抬眸看着邢晨,女儿已是过了豆蔻之年,娇俏未失,端庄有余。

“你爹今日为你找了门亲事,是徐家的大公子徐峥。”她抚着邢晨的手,温言道。

邢晨点头,未与其对视,只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我知道。徐家已是三番两次上门提亲,爹与我说过。”

“你也该到出嫁的年头了。徐家不论是财力还是职权,与我们相比,你都算是高嫁了。徐峥这人我见过一面,长相也可以,­性­情也温良,你嫁过去,娘放心。”

邢夫人一番话语气深长,想着唯一的女儿终于要嫁人,也算是了了一番心事。

邢晨眼睫似蝶,忽地飞起,清透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娘亲,执拗失落与淡淡的怒气交杂,如水波漾。

邢夫人不知这神情意味着什么,正要开口问。

邢晨却道:“徐家是好,有财又有人!既能助爹上位,又能娶到县人称道有佳的邢小姐,两全其美!可是娘——”

邢晨眉目忽利,直视邢夫人双眼:“徐峥十七岁,已有两个通房丫头,我嫁过去以后还不知要添多少人。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日后我也要过与你无差的日子,你也很放心?!”

邢夫人惊呆,一时竟是心跳无话。

邢晨看她的神情,知道她也是想自古女人同侍一夫,自己也该如此,并无差异。

“晨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平民中也有,何况大家?”

邢夫人无奈,这女儿自小与众不同,虽有女儿的模样,却是男儿心,作为异常,从未说过嫁人之事,如今突然让她嫁人,也难怪她这般反感。

可亲事已定下,难道要退了不成?老爷不会,徐府也不会,那都是打自己的脸啊!

邢晨轻笑,意冷如霜:“谁说的?若是让杨潜娶我,他定不敢收妾室通房!”

邢夫人蹙眉:“潜儿不收那也是被你恐吓的!亲事已定,婚事就在明年六月,你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莫歪想,莫生事!”

话声落,人已起身离去,珠帘乱响,交杂缠绕。

邢晨独坐,面­色­低沉,目光淡漠。

——

寻人耽误了时间,新县学子回来已是夜­色­浓厚。雨凉风寒,个个在车里瑟瑟发抖,周恒一个臂弯里埋着一个人,杨潜窝在他右手边。

“我有点儿害怕……”张群生忽然开口,声音颤颤。

杨潜甩手拍他一下,轻斥:“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都到学院了!”

“不用怕,在学院里不会出事的。”周恒的声音温润,隽永的眉目柔和。

“恩,我听周恒的!”张群生低声道。

“嘿,我先跟你说话的啊……”杨潜不乐意了,离了周恒温暖的腋下,敲张群生的脑袋。

马车缓缓停了,周恒拉回杨潜:“行了,别闹了。到学院了,下车回去休息。”

李秋先下了车,周恒也退了出去,“明天多穿些衣服啊,别再装风度了!”

杨潜一撩车帘,“谁装了……走了,快点儿,冻死了!”

秦玥给带来的第二条被子今天终于是盖上了,人躺在床上毫无冷意。

室内无声,周恒还未睡着,他在想着今天失踪的李君业,这人平日也是话少怯弱,不曾与谁为敌,怎么会出事呢……

没有头绪,明日还是问问与他同寝的人吧,周恒静下心,沉沉入睡。

秋雨落了一天一夜仍未停歇,学院里气氛紧张,学生私底下都偷偷议论着。钱堂夫子今日去了李君业家,不知怎么与其家人说的,回来时亦是满面愁云。

“你与李君业同寝,没发现他近期有什么异常?”周恒面对一人。

“没有啊,他在寝室也不太说话。我每日回去就睡了,没什么异样。”那人摇头。

杨潜:“真是谜团啊……李君业又不爱与人说话,想知道他的事,难!”

上课的钟声响起,众人回了堂里。

三日后天终于放晴,一片秋阳绚烂,恍如昨日之雨是虚梦。可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确实是比之前更低了。

姜先同去凉村收了前几日村民们赶制出的所有山楂酱,新菜式又出来了。临安镇有秦玥,此地的仙客来总是首位受益者,新菜都是由此传出,姜先同很是得意,诸多的仙客来掌柜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

此次添了甜菜,味道极好,颜­色­也亮,客人看着就讨喜。

探寻分销商的单子已经传了出去,以张文义商路信使的速度,三天就能收到回信。

在家里闷了数日,天一晴,秦玥就喊上石青驾马车,带着石心到新县县城逛街。村中的房子马上就能盖好,她要准备装饰新家的东西。这次来主要是收集适合的布料,来做窗帘和床上用品的。家具一直都有三叔和周勤做着,没有的也能在临安镇买,家具块头大,拉回去也不方便。

秦玥脖子上挂着暖手包的带子,双手伸在软绵绵的手包里,一点也不冷。

买布自然要到张文义的店去了,他那儿的布匹花­色­多,素淡雅致,也合她的意。

店里已有人在买东西了,秦玥慢慢看着,先就挑中了淡紫飘小蓝花的料子。

“这个我要三匹。”秦玥朝伙计道。

“好嘞,我先给您记上,有什么想再要点儿吗?”

“再看看,你先忙你的吧。”秦玥看着一侧柜台上的布匹,花样需入她的眼,料子的软度和厚度也得合适。

一旁看布的­妇­人听到秦玥张口就要了三匹,惊讶看她一眼,遂又回头,与身旁的人聊天。

“我听说,邢家大小姐和徐府的少爷定亲了!”

“这事谁不知道!能嫁到徐府,邢小姐也不算亏。徐府可是有钱有势的。”

秦玥一听邢家,动作就慢了,新县谁家小姐定亲这么受人关注?除了邢晨还能有谁。

与徐府定亲了?是邢老爷做主的吧……

那杨潜呢,私藏着邢晨做的锦囊……什么行动都没有?

邢晨,现在怎么样呢?

石心看秦玥突然停了动作,轻声道:“主子?”

秦玥回头,“他们说的人就是邢晨……咱们赶紧将东西挑一挑去一趟邢府。”

“是。”

二人用了选第一匹布时间的一半,挑了剩下的几样,交代伙计下次给周家村送货时把这些也捎上。伙计一听便明白来人是谁了,极恭敬的对秦玥点头。

秦玥知道邢晨做的锦囊上的绣样儿是什么意思。云纹旋日,水纹旋光?不就是初升之阳的“晨”,和水光潋滟的“潜”吗?

杨潜早就对邢晨有心思,一直收而不发,是不知道邢晨对他的感情怎样,不愿勉强她吧?

在邢府外等着,玉儿心急跑了过来。

“秦小姐,您来的真是时候,我家小姐……”

秦玥:“我都听说了,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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