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和闪电躲在墙角里看着前面的那道大墙和大墙中间的哨卡。那道墙高得离谱、长得让人恼火——高得和头上淡绿­色­的天连在一起，如果那算天的话，紧紧连在一起，翻墙而过想也别想了；长得看不到有多长——兰妮可不想浪费时间跑着去找另一个入口，顺便亲自体验它有多长。何况跑来跑去肯定会引起巡逻队的注意。

兰妮已经注意到，这些人虽然都穿一样的衣服，可是面具不同。她很快就总结出白衣人共分三类。昆虫面具，级别最低的标志，戴这些面具的人是­干­杂活的，谁都能管得着他们。鸟头面具的人看起来是普通的警卫人员，街上一队队巡逻的人，就是他们。目前还没看到兽头面具的人在街上出没。兰妮摸摸自己戴着的狐狸头面具，看来他们是在中区以内的高级人员。

“闪电，有办法进去吗？”兰妮低声说，不过，并没指望他回答。这个闪电话少到无，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让兰妮不由得后悔为什么不跟陈白尘一伙呢？至少陈白尘话多，路上不会太寂寞。

闪电果然没有回答。他忽然拉着兰妮闪进一个街道的拐角。兰妮惊讶地发现，这里是巡逻队必经之地！这时，巡逻队已经快到了。巡逻队总是四人一队，两个队相隔两米。兰妮忽然明白闪电要­干­什么了。太冒险了吧？兰妮用眼睛问——不能说话，因为已经听到巡逻队的脚步声了。闪电明亮的眼睛看了兰妮一眼，然后冷静地看着街道。巡逻队过来了。兰妮屏住呼吸紧紧贴在墙上，千万别发现我们！她想。一个人过去了，第二个人过去了，第三个人……什么！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居然在自己面前！接着，她脸上一凉，忽然整个人飘起来，好像只头晕了一下似的，又落到地上了。

“走。”兰妮听到闪电在耳边说。兰妮立即条件反­射­似的挪着自己的双脚，然后她发现，她已经走在大街上了。她的前面是一无所知的两个白衣人。她马上扭头向刚才藏身的街角看过去。两个白­色­的身影在向后飞，兰妮走过了街口，他们才落到那条街的另一头。兰妮回头看了看，她身后是一个戴着鸟头面具，而不是戴着狼头面具的人。

太快了！兰妮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想，手感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换成了鸟头形状。袭击两个人，抓他们到街角里，为两个人换上面具，再把那两个人丢到街道的另一头，然后，再把自己带到队伍的后面。这一切，只一眨眼间就完成了。而且，无声无息，别说被墙挡住视线的、拐角另一边的巡逻队发现不了，就是前面的两个人也没发现——就这样走进去，倒是又从容又不容易被发现啊。

兰妮和闪电混在巡逻队里刚走进哨卡大门，就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从墙上传过来：

警报！警报！有人侵入，有人侵入，侵入者两人。一人是陈白尘，代号C001，一人是C002。请各关卡设置系统阻止其通过。路上巡警请支援西区！

“前三组去支援。”一个戴着鹫头面具的头从哨所里伸出来命令说。三个组，包括兰妮所在的这一组立即向西移动。半路上，闪电和兰妮就脱离了他们，独自拐进了一个小巷里。“从这里接近中央不容易被人发现。”闪电说。

“真是的，那小子到哪儿都能把气氛炒热，装转也不是这么装的嘛。”兰妮担心极了，虽然陈白尘打架很厉害，可是对方人多呀。

“他故意的。”闪电说，“为了保护我们。”闪电双手Сhā在白衣的口袋里悠闲地走着，哪像深入敌后的样子呀？根本就是在散步。

“确切地说是保护我吧？明说吧，我不会自卑的。”兰妮小声说。小巷里虽然看不到人，可是兰妮还是不自觉地小心翼翼，兰妮不得不承认这大概就叫做贼心虚。而那个闪电从容得好像在他家的客厅里。这大概就叫艺高人胆大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不错，兰妮想，本来应该偷偷潜进来的，可是陈白尘非搞得那么张扬，肯定是想把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儿，而且为了引起更大的­骚­乱，肯定会搞出让X更咬牙切齿的状况。闪电大概是等那个状况出现。

空气非常清新，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绿­色­。透过这空气望过去，小巷两边是一座座房子，房子的门前还有类似花草的东东。兰妮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发现那是雕出来的假花草。不过，有一些房间里养着的金鱼和小鸟可是真的。看起来这是个住宅区，而且，肯定不是当试验品被抓来的人们住的地方，因为，守卫人员很少，而且，全都是戴兽头面具的人。他们都在大道上，悠闲的样子，好像西区根本没人入侵一样。看来这是研究人员住的地方。来到这个地方就意味着离中央研究地不远了。兰妮想，不知道闪电会用什么办法混进去。临敌战斗方面，兰妮知道自己小儿科，索­性­什么都不想，全交给闪电处理。

“喂，闪电，气氛好闷啊。”走了一会儿，兰妮忍不住了，“我们边走边聊好不好？”

“聊什么？”闪电说。周围没有人接近。最近的人的气味也在几百米开外。

切，什么叫聊什么？兰妮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是不是离群索居太长时间，以至于忘了怎么和人交流了？！“聊聊我们自己呀。我吧，名字你知道了，年龄……你肯定也知道……好像我的事你全都知道吧？嗯，就说说你吧，比如说你多大啦，喜欢什么啦，不喜欢什么啦，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呀……不许不说噢，你都知道我呢，我不知道你，太不公平了。”

“我十六岁。”

“呀，十六岁！你在我们学校上学吧？你在学校里肯定尽量不引人注目吧……”

眼前白影一闪，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脖子，接着背后一硬，兰妮忽然发现，她被按在墙上，一动也动不了。闪电侧身站着，他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按在兰妮脖子底下。

他攻击了她！兰妮咬紧嘴­唇­，看着闪电。闪电侧身对着她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兰妮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小细脖子在这只手一使劲的情况下会断掉——可能这种情况还是好的。那四个白衣人可是被面前的这家伙和陈白尘不知弄到哪去了……

“我……我就是觉得你挺神秘的。你肯定时刻隐藏自己吧？一个苹果只有放在苹果堆里才不引人注意……所以，你只有在男孩堆里……哪个地方男孩最多，当然是学校……而且，表现不能太突出……”兰妮镇定地说，“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至少目前不知道。”

“永远不要打探我……否则，我会杀你。”闪电松开了按着兰妮的手。

“你认为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就有危险了，是不是？可是，你这样生活多没意思呀。没朋友，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把所有人都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那样肯定就没人关心你，爱护你呀，你再强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吧？生病受伤的时候你怎么办？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又怎么办？寂寞的时候找谁聊天？”自己戴着面具，只这么一会儿就觉得闷得心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天天蒙着脸的生活不是人过的日子。兰妮觉得这个貌似强得不得了的家伙可怜极了。

“啰唆。”闪电加快了步子。“喂！喂！”兰妮跑着追上他，“你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好吗？你肯定时刻提心吊胆……”

“并不是谁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乱讲！”兰妮生气了，冲动的态度表明她早把刚才差点被面前这家伙掐死的事忘光了。“只要不损害别人，选择怎么生活还不是自己的事吗？！你至少比我强吧？我都没选择逃跑呢。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不过，你不肯改变，是你不努力或是努力的还不够！乱找借口。我有个朋友叫土蝼，他呀又弱又小还没有父母，别人都瞧不起他，他以前也又孤独又寂寞。可是他现在有很多关心他的朋友，他还很聪明，考试总考第一……”

闪电忽然抱住了她。兰妮的举例说明就论证不下去了。闪电的心跳声那么响，好像在她的胸口里跳着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兰妮迷迷糊糊地想。他是在道歉吗？他后悔刚才那样对我，这个大杀手大刺客大神偷后悔了！兰妮立即清醒了，心底对闪电的最后一丝顾忌也消失了。她立即兴师问罪：“你刚才吓坏我了！你还要杀我……超强高手的你，要杀你的同伴，要杀我一个手无抓虫之力的小女孩儿……”兰妮大有不把闪电的犯罪感激起然后自杀谢罪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有人来了。”闪电忽然放开兰妮，带着兰妮一跃，上了房顶，趴在房上。远处的巡逻警卫，晃来晃去，根本没向这边看。

还看不到人。不过兰妮相信，闪电的鼻子和黑风的耳朵一样，什么人接近都别想瞒过他们。

一会儿，两个人从街头走过来。从中央研究室的方向来的。这一信息立即在闪电的脑子里引出一个计划。那两个人一高一矮，都穿白袍。高个儿的戴着豹头面具，矮个儿的，竟然没戴面具，露着苍白的一张脸和一把大胡子。兰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立时大感亲切。这可是她进入研究城以来看到的第一张人脸，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脸！而不是硬邦邦的相貌狰狞的面具。

两个人走进一个房前有大丛大丛­鸡­冠花的院子里。矮个儿的大胡子进屋了。高个儿的并没有进去的意思，放哨似的站在院子里。

毫无预兆地，闪电挟着兰妮——兰妮觉得自己就像个布娃娃似的被人挟着——轻轻落到那人背后，一拳挥过去，正打在豹头面具人颈部大动脉上，这只手顺势一抓，在那人倒地之前拎住了他。

闪电一手拎着失去知觉的豹头面具人，一臂挟着兰妮，轻轻走过去，推开了门。

门里显然是个卧室。一个人正把头埋在衣橱里。闪电放下豹头面具人，一伸手薅着袍领把衣橱里的那人抓了出来。那人一回头，看着闪电的脸，惊吓得大张了嘴，一声喊叫就要破喉而出——

“出声就杀了你。”闪电冷冷的声音立即把那人的惊呼吓回去了。他目瞪口呆看着闪电，脸憋得通红。

“哇，你……你这是要逃跑！”兰妮轻轻挣扎着落到地上，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衣橱，惊讶地说。衣橱的下面被打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大洞露出来。

兰妮忽然发现，闪电还拎着那个人呢。“放手啦，闪电。这个大叔和那些面具人不是一伙的，或者说，他正要打算不和他们一伙，背叛他们。”兰妮看着这个人说。这个人瘦小普通，除大胡子外还长着一双滴溜圆的眼睛。

闪电松开他，不过，还守在他旁边。“你，你怎么知道？”矮个儿男人看着兰妮，满脸惊疑。

“嘻，简单呀，如果你不打算背叛他们或者做诸如此类的事，你没必要看到我们这么怕嘛。”兰妮指指自己和闪电身上的白衣服和脸上的鸟头面具，“表面上又看不出我们不是面具人一伙的，再加上那个洞，鬼才想不出来你要­干­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矮个儿男人转动着一双圆眼睛，­精­明地说。

“听听外面。”兰妮指了指窗外。

窗外，大街上正传达这样的信息：

警报！警报！有人侵入，有人侵入。侵入者两人。一人是陈白尘，代号C001，一人是C002……

“说的就是我们。”兰妮说，在床上坐下来，看了看床前桌边的鱼缸。鱼缸里，一条条迷你型美人鱼——只有十厘米大小——好奇地趴在缸壁上看着兰妮，她们脖子上挂着刻有数字的闪亮的小链子，彩­色­头发蜿蜒地漂在水里，像­色­彩鲜艳的水草。“真是的，陈白尘不仅有代号，还有名字，我只是一个没个­性­的代号，真瞧不起人啊。”

“你，你就是今天应该被抓来的材料？”大胡子还是一脸警惕。

“嗯，大叔，我就是那个不打算乖乖听话的小白鼠，而且打算救出别的被迫当小白鼠的人——您能告诉我们怎么进中心研究室吧？既然您都打算逃跑，多做点背叛他们的事也没什么……”

“骗人。”大胡子忽然说，“你们装神弄鬼，就是想向我打探黄沙的秘密，我跟你们说，别说我不知道黄沙把东西放哪儿了，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们。你们杀了我吧。”

兰妮一把拉下面具。“你看看我！这么天真可爱的一张脸是骗子能长出来的吗？”

矮个儿男人看着兰妮，一时目瞪口呆。在这之前，他见识过各种各样打探黄沙秘密的人，手段的卑鄙也够瞧的。就算那些人再卑鄙，大概也不会让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他伸手来抓兰妮的手腕，闪电一伸手，挡住了他。“没关系啦，大叔就是想验证一下我是不是材料C002。”兰妮说着主动把手伸到男人手里。男人号了一下脉。“真是普通的小姑娘。”他咕哝着放下兰妮的手。“被抓来的……你们快走吧，既然逃出了那帮人的掌握……”

“大叔我们可不是被抓进来的。我们可是主动闯进来的噢。”兰妮骄傲地说，“我们可是来救亲人和朋友的，非进中央研究室不可。”

“我不能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就是让你们去送死。”大胡子坚决地说。

“大叔，你想背叛他们，他们要是知道的话……”兰妮很恶魔地威胁着。

“我才不怕呢。自从黄沙出事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大胡子勇敢地看着兰妮，又看看闪电。“你杀我也没用。”闪电正威吓地看着他。

“黄沙？你也是­精­怪族的祭司？”兰妮忽然想起他刚才的话，“因为黄沙逃走，你被软禁了！”

“你怎么知道？”大胡子脸上再一次写满疑惑。

“我见过黄沙，也知道黄沙的一些情况——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就先把你知道的东东说说。”趁大胡子祭司提出问题之前，兰妮忙把自己的条件开出来。

“你怎么可能见过黄沙？”大胡子的眼睛在兰妮和闪电身上看来看去。脸上怀疑的神情明明白白在谴责兰妮欺骗他。

“黄沙瘦高个儿，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吧？”一看大胡子的神情，兰妮就知道他相信自己的话了。“大叔，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第一，你们这里大约两个月前是不是抓了一对特殊的夫妻，他们被关在中央研究室的哪里？”

“这里经常抓人，而且都是成家成家地抓，他们都被关在西区的材料营里。”大胡子祭司说完不自觉地叹着气。

“他们肯定不会在普通的材料营里。他们是被当成风魔王子抓来的。”这个大叔怎么这么迟钝呀！他们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兰妮几乎能听到一个巨大的时钟针滴答滴答向头上落下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大胡子回忆着说，“听说是有这么两个人，不过，这两个人都是No.0亲自研究，没人看过他们也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被关在哪儿……你们还是走吧，你们斗不过No.0他们那帮人……”

“No.0？是这个研究所的大BOSS？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兰妮一口气问下去，“这就是第二个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人搞的？”

“什么人搞的我不知道。没人知道No.0是谁，只知道这个人很恐怖，这个研究基地是他创立的。”

“大叔，你也是研究者之一吧？”兰妮看着大胡子男人，提醒他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处于最中心的研究人员，那个不知道这个不知道的，谁信呀？或许，让闪电催眠他试试？不过，催眠只会机械地回答问题，透露的消息肯定没有他明白主动地告诉他们的多。

“我不一样！我和那些没人­性­的研究员不一样！我和黄沙都是被骗的！”大胡子男人激动地挥着拳头，“我和黄沙当初只想找个适合的地方做研究，谁知道……没人知道No.0。他整天戴着面具，为了研究不惜牺牲一切。他不只拿别人做试验，也拿自己做试验，听说，他已经把自己改造得没多少人的­性­质了。”他叹了口气。“你们斗不过No.0他们。不只No.0，还有他手下的十个人，从No.01到No.010都是很高的高手……你们还是逃走吧，小哥你的身手倒是挺高，可这个小姑娘……”他看了看兰妮，担心地摇了摇头。

“喂，大叔，别瞧不起人，我可是很聪明噢。力取不行，智取嘛。我们可以冒充大叔和那个豹头。啊……现在他们肯定加强防范了，我的资料肯定被输进拒绝进入的系统了。”兰妮吓得从地上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这你倒不用担心。在这里，只有­精­怪祭司系统里才没有识别码……我们根本不用戴面具——以前还觉得这是为了我们方便，黄沙走后才知道，原来不戴面具是让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他悲伤地说，“我就知道这些了，现在该你说说黄沙的情况了……”

“你是黄沙的朋友吗？”告诉他黄沙的消息他会很难过吧？兰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叫朱颜，和黄沙是很好的朋友。”大胡子祭司说，“你们在哪儿看到的黄沙？西区的材料营？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闪电简短地说。

朱颜呆了呆，“死了……他们果然骗我！他们说黄沙被他们抓住了，只要我还为他们工作，他们就保证黄沙不死！”朱颜喃喃着，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我，我们亲眼看到黄沙爆炸了……”兰妮同情地蹲在朱颜面前，“他没被抓，他是在外面……你知道吗？直到死前他还很骄傲地嘲笑去抓他的人。他不是输给了那帮人……”

“是的，是的，这符合他的死法……他怎么可以死呢？！我好不容易挖好了这个洞，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混乱的机会……我为了救他辛苦的准备不都白费了吗？”朱颜笑着埋怨道，“这个浑蛋居然死了！”

看着他的笑，兰妮心酸极了。“叔叔，你也跑吧，趁着混乱……”兰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叔叔你身上被装活人血契没？”要是这个人身体也有活人血契，只怕走出这个空间，他就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