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打呀!”奶奶说。
父亲说:“擀拤饼,多卷鸡蛋大葱。”
奶奶问:“鬼子没有来?”
“余司令让擀拤饼,要你亲自送去!”
奶奶问:“乡亲们,回去凑面擀拤饼吧。”
父亲转身要跑,被奶奶伸手拉住,奶奶说:“豆官,告诉娘,冷支队是怎么回事?”
父亲挣开奶奶的手,气汹汹地说:“冷支队没见影,余司令饶不了他们。”
父亲跑了。奶奶追着父亲瘦小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空阔的场上,孙五歪立着,僵着眼望着奶奶,他的手比划着,口水咕噜咕噜地在嘴上流。
奶奶不理孙五,向倚在墙边上的一个长脸姑娘走去。长脸姑娘对着奶奶痴痴地笑。奶奶走到她眼前时,她忽然蹲下身,双手紧紧地捂住裤腰,尖声哭起来。她的两只深潭般的眼睛里,跳出疯傻的火星。奶奶摸着她的脸说:“玲子,好孩子,别怕。”
十七岁的玲子姑娘,当时是我们村第一号美女。余司令初挑大旗招兵买马,聚起了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队伍里有一个穿一身黑制服,穿一双白皮鞋,面色苍白,留着乌黑长的瘦削青年。据说玲子爱上了这个青年。他操着一口漂亮的京腔,从来不笑,眉毛日日紧蹙,双眉之间有三条竖纹,人们都叫他任副官。玲子觉得任副官冷俏的外壳里,有一股逼人的灼热,烧燎得她坐立不安。那时候余司令的队伍每天上午都在我家收购高粱的空场上练习步伐。吹大喇叭的吹鼓手刘四山是余司令队伍里的号兵,大喇叭权充军号。每次训练前,刘四山就吹喇叭集合队伍。玲子一听到喇叭响,就从家里飞快地跑出来,跑到土场边,趴到土墙上,等着看任副官。任副官是训练教官,他腰扎牛皮宽腰带,皮带上挂着一支勃朗宁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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