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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契丹王爷替嫁妃 > 第二章 人生只若初见时(二)

第二章 人生只若初见时(二)

嘭的一声,门被突然撞开。

一股冲天的酒气钻了进来,薇安警惕的回身站起,便看见门口的耶律斜,酒气汹汹的站着看她,眸子炽热的让人心惊!

他不说一句话,跨步上前拥住她。

“放开我,你喝醉了。”她想反抗,却抵不过他的铜墙铁壁。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他不知疲倦的重复着,低下头,狠狠的咬住她的­唇­,­唇­舌厮磨中,她能感觉到他的绝望,他的深情。

天那,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的心痛,这痛丝丝寸寸令她痴迷而无法自拔,难道,她也爱上了他?

不,不会的,他是她的敌人,是大宋的宿仇,她怎可以爱上他,怎能背叛大宋,背叛天波府。

她猛地推开他,却不料撞上他深邃的眸子,他那么痴迷,那么眷恋的望着她,梦呓一般的低语,“我要你,本王要你!”

他紧紧揽过她的腰,粗鲁的吻住她,再也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他动手解开她的衣带,那衣裳在他手上一瞬间裂开,露出雪白的抹胸和光洁的臂膀。

她拼命挣扎,在他怀里,却变成了尽情的挑逗,惹得他身上阵阵酥麻。

他抬起头,吻上她的额头,“本王等不了了。”

他炽热的吻沿着额头,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和胳膊,手上用力,抹胸也随之散开,露出她丰盈诱人的珠峰,那上面两朵粉红,仿若迷人的桃花,他不禁低下头,疯狂的舔舐那让人心醉的领地。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她那晶莹剔透的身体,抹杀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她心灰意冷,感受着胸前他疯狂的啃噬,放弃了挣扎,她想起那个眉目冰冷的男人,眸子中诡光冷寂,那个男人,是她欠他的么?今生,是她有所相欠么?

他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扯开她腿上最后的裹布,汗流浃背的拥紧她,粗暴的分开她的双腿,让她的柔软抵着他的坚硬。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温柔呢喃,那一刻,他一挺身,将她带入那凄厉绮靡的深处。

她疼的叫出声来,却被他的­唇­紧紧裹住。她的手不禁攀上他的肩膀,指甲狠狠的扣进他的身体,在那里留下他们欢爱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的汗水和她的泪水浸透在彼此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崩溃的喘息涌动,在她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我爱你!我爱你!”他那样崩溃狂乱,每一次的占有,他都紧紧的拥住她,在她的耳边低吼。

狂热的夜晚,烛火摇曳,芙蓉帐内,他们用一次又一次的血­肉­疼痛与极致的欢愉,祭奠着彼此的爱或是恨。

狂暴之后,他埋在她胸前沉沉睡去,保持着紧紧拥抱她的姿势,她低下头,泪水已经流光,手指紧紧探进他的发丝间,嘶哑的低语,“耶律斜,我们现在互不相欠。”

他的爱,噬人的爱恋,她,用自己来偿还,如他所愿。

只是今后,互不相欠,天涯陌路。

她逃离他的怀抱,细心的一件件将衣服穿回,身上疼痛欲裂,她坐在镜前,耐心的擦拭着自己身上的红肿,用梳子梳好凌乱的发丝,Сhā上她最爱的翡翠珠蚌钗,为苍白的小脸打上腮红,扑上细粉。

心中沉静似水,她打开房门,轻轻阖上,没有回头,大步离去,没有留恋,没有不舍。

月­色­下,他睁开眼,盯着紧紧阖上的房门,怀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头痛欲裂,酒已经全醒,他闭上眼,眉头深皱,他会找回她,不过,不是现在。

王妃之死

已经不知是几天几夜,她坐在马上,一路狂奔,身子渐渐虚弱,可是心中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她要回家,回到天波府,回到爹娘身边。

幽州城的城门近在眼前,她被守城侍卫阻拦在城门外,跌坐到地上的一刹那,她捉住侍卫的衣角,嘶哑的低语,“我是天波府杨八妹,我要回家!”

说完,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回禀大王,王……她已经安全到幽州了。”吴用谨慎的观察着耶律斜的脸­色­。

“恩。”耶律斜面无表情的应道。

“还有……”吴用欲言又止,抬眼看到耶律斜眯眸看他,才上前一步说道,“属下已经查明她的身份,她是……杨家最小的女儿,杨八妹!”

心中一震,耶律斜眸光一闪,杨家?她竟然是杨家的人!

“并且,刚才潘仁美派人送来密信,希望大王能去大宋,同他共商大计。去大宋路途遥远,此番多事,不必大王亲自前去,我已经派人送信回绝了。”

耶律斜懒懒的点头。

吴用突然跪地,问道,“属下斗胆,只是如果这次之行与潘仁美达成协议,杨家灭门既成定局,那她,怎么处置?”

耶律斜看向吴用,想起那双明媚的眸子,她竟然是杨家的人,他理应猜到,眸子渐渐变得冰冷,低声喝道,“杀!但,本王要亲自动手!”

“是!”吴用愣住,许久,才低头应道。

冬风呼啸,将那昔日的柔情,眷恋一吹而散。

……

“姑娘,这几日想吃什么,告诉小景,小景帮你整治。”小景帮丹锦把额间的散发用梳子梳好,笑着说道。

丹锦笑着点点头,接过小景递来的手炉,走至窗边,外面白雪皑皑,一片祥瑞之­色­,“没想到,你们这的雪景比大宋还美。”

“姑娘应该出,”小景恍然道,“对了,说起大宋,姑娘不知道,嫁给北院大王的大宋公主因为不堪辽国风雪,集寒成疾,前几日去了。”

手中的手炉应声落地,丹锦瞪大眼睛抓着小景的肩膀,“什么叫去了,你说的是真的么?”

“姑娘怎么了?”小景有点疑惑的看着丹锦,“姑娘要是不信,可以问别人,这件事……哎,姑娘!你去哪了!”

没等小景说完,丹锦已经冲了出去,耶律言,她要找耶律言问清楚,她的薇安,她的薇安怎么会死?!

“耶律言在哪?!”从耶律言空无一人的寝宫出来,丹锦一把抓住一个过路的小丫鬟,焦急的问道。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小丫鬟不耐烦的打开耶律言的手,冷笑着说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小姐都不是呢,竟然直呼主人的大名。”

丹锦丢开她跑开,继续在园子里焦急的寻找。

地上的雪积的很厚,丹锦身上着急,脚下一滑,摔到地上。

身上的疼痛抵不过心底的恐惧,坐在雪地上,丹锦的眼泪满了出来,打湿了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哽咽着呢喃,“耶律言,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泪水模糊中,丹锦慢慢抬头,看见了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眉眼,“我在这呢,摔疼了吧,快起来。”

心中的委屈一下倾泻而出,丹锦被他拽起拥进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宽广,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安心,她想开口,却听他在耳边轻声低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何不把眼泪先擦­干­。”

他的孩子!

“扑哧”耶律言的身后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声冷笑。

丹锦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挺着大肚的璟研在众人搀扶下斜着嘴角看着她,眼中的嫉妒愤恨显而易见。

“哟,这不是丹锦妹妹么,还真是巧啊,大学地里坐着哭,你知道咱们主人最看不得女人哭,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好好安慰一番。”

她话中的讽刺显而易见,可丹锦现在无暇理会,只是恳求的望着耶律言,她心中痛苦害怕,她只想知道薇安现在到底如何。

“走吧。”耶律言揽住丹锦,背对着璟研说道,“花儿,还不搀你主子回宫。”

身后的璟研大喊大叫,而她却只能不发一言,不问一句的跟着耶律言。

……

“薇安到底怎样了?”一进房门,打发走了小景和小丫鬟们,丹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耶律言不急不慢的坐在软榻上,翻看着丹锦搁在小桌上未做完的刺绣,懒散的问道,“这就是鸳鸯么?”

丹锦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刺绣,厉声问道,“耶律言,薇安到底怎样了,她是否,是否真的……”

“死了。”耶律言挑挑眉毛,轻描淡写的接道。

他的话如五雷轰顶,丹锦心中一震,身子不由轻飘飘跌坐下去,耶律言眼疾手快,在她落地之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面如死灰,身子倚在他身上,脸上表情诡异,双眼没有半点神彩,愣愣的看向前方,她死了!她死了!薇安死了!她是那么依赖她,那么想要她幸福,到头来,她却死了,是自己害了她!

如果不是她求父皇让她前来和亲,薇安就不会跟来,如果不是她被耶律言所虏,薇安便不会替她嫁给那个男人,如果不是她同她讲什么家国天下,成亲那天,她满可以自己逃出来。都是她!都是她!她是个煞星!小时候害走了姐姐,害死了娘亲,现在连她唯一的朋友也因她丧命。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耶律言,”她嘶哑的低语,声音冰冷。

“恩” 耶律言皱眉应道,怀中的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阴­冷,让他的心也不由一颤。

“你放开我,我要为薇安烧香做祭。”她表情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直直的望着耶律言。

他心中一动,揽住她的手渐渐松开。

“谢谢你。”她笑笑,眼中空洞呆滞,离开他的怀抱,盯着最近的一跟柱子,心中一横,冲了上去。

她闭上眼,泪水划过,她来了,薇安,她来陪她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额头触到温暖的温度,泪眼婆娑的睁开眼,便看到耶律言紧皱的眉头。

心中情绪崩溃,她拼命往前冲,却逃不开耶律言的铜墙铁壁,声音尖利嘶哑的哭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门外的小景听到响动,着急的冲了进来,便看见丹锦像疯了一样捶打耶律言,心中一急,跑上前拉住丹锦,“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

耶律言心中一惊,看着眼前崩溃的女人,目光移到她微微有些拢起的小腹上,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大宋公主竟然有了他耶律言的孩子,眸子一闪,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拍,她便阖上眼,倒在了她的怀里。

他要这个孩子,他目光闪烁的看着怀中泪痕犹在的女人,这个孩子,留着大宋的血,他仇人的血,他要他!

进封福妃

秋夜的储秀宫孤寂清冷,微弱的烛火映着一寸寸的温暖。

女子披着单薄的轻纱的长衣,俯身翻弄着火炉,炉子细小的火苗上滋滋冒汽的是一个小小的铁壶,女子看一会火,再抬头望一眼床榻上裹着棉被瞪着眼睛看着她的小女孩,温柔的笑笑。

忽然,门被撞开,冷风呼呼的灌进来,狂啸的风吹灭了微笑的炉火,女人微微皱了眉头,抬头看了一眼进门的小丫鬟。

却看见她跪在地上,欣喜的嚷道,“贵人,全公公拿着圣旨正往这边来呢!”

女人略有些吃惊,转眼看了下床上扁嘴盯着熄灭的火炉的小女孩,走过去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锦儿乖,先躺下,等娘回来,再给你热梅子汤。”

小女孩还想说什么,看见娘亲严厉的眼神,乖巧的点点头,躺了下去。

女人为她掖了掖被子,才理了理衣裳,缓步走到门外。

枯叶落了一地,女人漠然的站在淡薄的月­色­中,看着一对人马徐徐荡荡的朝这边走来,小丫鬟在她的身后,兴奋的耳语,“恭喜贵人,这次咱们可要扬眉吐气了……”

女人微微皱眉,低声喝止,“环佩!”

来人已经走至眼前,看着她,抬了抬眉毛,面上暧昧一笑,“这么冷的天,让贵人在外面等,奴才真是过意不去。”

女人笑笑,不卑不亢的回道,“我是在等皇上。”

来人脸上尽是鄙夷之­色­,冷笑着展开金黄的圣旨,那锦缎在黑夜中发出不容忽视的夺目光芒,“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贵人入宫以来,贤德兼备,甚得朕心,朕特封为福妃,日后入主锦福宫,钦此。”

听他念完,女人心中苦涩,跪到地上,接过圣旨,轻声念道,“谢主隆恩。”

“行了,”来人没等她起身,便扬声说道,“这旨奴才带到了,还得恭喜娘娘。”说完,冲女人身后跪着的丫鬟喊道,“环佩,还不进去给娘娘收拾东西,今日,就搬到锦福宫吧。”

环佩答应着站起走开,女人也已经站起来,冲来人点头,“多谢左公公。”

左公公冷笑着回道,“奴才可不敢承娘娘的谢,这次安心公主远嫁和亲,娘娘进封也是应该的。娘娘要是没有别的差遣,奴才可就回宫伺候万岁爷了。”说完,也没等女人回答,便匆忙行礼,领着众人转身离去。

女人站在风中,手中的圣旨微微发烫,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心中苦涩,心儿,她还好么,是她这个做娘的对不住她。

“娘,娘!”身旁传来稚­嫩­的呼唤,她回过神,低下头,看见冻得一脸通红的丹锦正好奇的望着她。

一把将她揽过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不是让你乖乖呆着么,怎么这么不听话。”

“娘,里面也冷,锦儿想喝娘熬的梅子汤。”小小的丹锦委屈的说。

心中叹气,一把将丹锦抱起,女人边走边安慰道,“娘知道了,娘现在就进去帮锦儿熬。”

小小的丹锦在她怀中点头,忽又想起,疑惑的问道,“娘,环佩姐姐为什么在收拾东西,咱们要去哪啊,娘,咱们别走,要是走的话,姐姐回来,就找不到咱们了!”

稚­嫩­的童声像是利刃,Сhā在女人的心上,心中一痛,泪便涌了出来,这个萧瑟的秋夜,她无法违抗圣旨夺回自己的女儿,也无法说出圆满的理由来安抚女人幼小单纯的心。

保住孩子

梦中的世界那么遥远,却又恍然昨日,丹锦悠悠转醒,一双眸子却已充满了泪水。

夜,夜凉如水。

她看见月光下小景靠在桌子上熟睡的脸,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投下的大片月光,长大之后,她终于明白,她的姐姐,再也不会回到当初那个萧瑟的宫中庭院,连同她唯一的娘亲,也在那个秋季沉寂在百花河中冰冷的河水中。

那之后,便是华妃宫中无尽的羞辱与折磨,直到,遇到薇安。

可是,现在的她,竟然连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

泪,不知不觉的躺了下来,她感觉腹中疼痛,那个小小的生命,仿佛正在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敲门声响起,丹锦阖上眼睛,她听见小景起来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不知是谁,轻轻的走了进来,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床边,她感觉到女人细腻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转过身,却听见温柔的声音响起。

“你这又是何苦?”那抚摸和那声音如此熟悉,可是心底的声音告诉她,那绝对不可能是她。

她忽然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美妙异常的梦,她不敢睁眼,不敢颤抖,怕自己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会让这美梦破碎消失不见。

“你要好好的,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亲人,他现在正在你的肚子里,依赖着你而生存,你如果放弃,就是亲手杀了他,杀了你最后的亲人。”

女人的声音温柔的徐徐道来,丹锦心中一动,眼泪又不可遏止的留了下来,没错,她还有亲人,她还有这个孩子,她要他。

丹锦感觉到发间落下温柔的触碰,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

“锦儿,你要好好的。”

这语气……这语气!!丹锦身子一震,迅速的抬头转身,可身后哪还有一个人影。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底失落无比,刚才的语气,明明就是她,只有她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只有她!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是做梦,丹锦心中恍惚,转念一想,翻身下床,走到门边,看见小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她惊讶的蹲下去摇晃小景的身体,过了一会,小景才悠悠转醒,看见她,眼神迷茫的问道,“姑娘,你醒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小景心中诧异,四周看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惊叫着爬起来,“我怎么会在地上,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丹锦皱了下眉头,站起问道,“你刚才跑来开门,难道没看到是什么人将你打晕的么?”

“打晕的?”小景奇怪的看着丹锦,“姑娘说我是被人打晕的,是谁­干­的,姑娘你呢,你没事吧?!”

丹锦看她着急的样子,心中疑惑失望,摇了摇头,坐到椅子上,柔声说道,“小景,我肚子有些饿了,能帮我去拿点吃的么?”

“太好了,姑娘你要吃东西么,姑娘想吃什么,小景让厨房给您做!”小景惊喜的笑道。

丹锦也温柔笑笑,手不觉抚上肚子,那里,有她最后的亲人,她会好好保护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好好保护他。

交易

冬日的艳阳高照。

建安城外,杨老将军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狂风挂起他的斗篷,他神­色­凝重,脸上神情严肃。

“将军你放心,小姐应该马上就到了。”身边的副将俯身安慰道。

杨将军置若罔闻,神­色­紧张的如同上阵杀敌。

“看,那好像是小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家都凝神远望,果然,远处出现一个红点,正慢慢的,慢慢的靠近。

眼看那红­色­慢慢靠近,老将军神­色­异样,眼中也闪烁出光芒。

周围的将士也欢呼起来。

薇安策马狂奔,望着远处马上那屹立不动的身影,心中沸腾,眼睛不觉一酸,她用力挥舞马鞭,对着前面的人影放声大喊,

“爹爹!”

这个词,她怀念已久。

……

“夫人!夫人!”

容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祠堂,祠堂里烟雾缭绕,夫人正虔诚的双手合十跪在杨家祖宗的木牌前,看见夫人,她立即跪了下来,欣喜的留下眼泪。

“夫人,小姐回来了!”

杨夫人身子一震,转过头来时,已经满眼泪水,“我的薇安回来了?”

“是,夫人”容若也哽咽起来,“将军把小姐带回来了,现在就在正厅呢,您快起看看吧!”

杨夫人点点头,泪眼朦胧的看向祖宗牌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祖宗保佑,薇安终于平安归来了!”

容若笑着哭泣,搀起身子有些颤抖的夫人,两个人快步朝正厅走去。

正厅里,薇安跪在杨将军面前,哭泣着说道,“爹爹,孩儿不孝,这些日子以来让爹爹和哥哥们担心了!”

杨老将军看见失而复得的爱女,心中百感交集,点点头将她扶起,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八妹!”杨夫人远远的,便看见在杨将军怀中的女儿,那娇小的身影似梦似幻,多少次在她梦中徘徊,多少次,她午夜梦回,想起远在异乡的女儿,身边的将军犹自酣睡,自己也只能无声流泪。

而她,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娘……”薇安也看见了娘,连日的委屈与害怕倾泻而出,她哭着跑了上去,扑进娘亲的怀抱。

“八妹!八妹!真的是你么?”杨夫人紧紧的搂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是我,娘,是八妹!”薇安哭着点头,“八妹好想娘啊,八妹好想娘!”

周围的人都默默擦着眼中的泪水,杨老将军心中感叹,强自忍住泪水,走上前,拍了拍杨夫人,“好了,八妹回来就好,你身子弱,别哭坏了身子,八妹刚回来,一定饿了,咱们全家吃个团圆饭吧!”

杨夫人点点头,拥住薇安的手,却怎样也不肯放开!

天福茶庄。

潘仁美摆弄着手中的酒杯,面­色­诡异,听到后面有响动,面­色­恢复平静,站起身来。

吴用一身宋人的打扮,冲潘仁美点点头。

潘仁美笑着让座,亲自替吴用斟了一杯酒,“军师不远万里来到都城,这一杯老夫敬你,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不敢,”吴用笑着接过,眸子诡光闪烁,“不如这一杯,就预祝咱们旗开得胜,如何?”

“好!”潘仁美目光狡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从怀中掏出一张破旧羊皮纸,神­色­诡异的低声说道,“这是老夫好不容易买通人手弄来的杨家布阵图,先生收好。”

吴用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图展开,随意眉目舒展,笑道,“果然不错,有了这个,相信他日必可达成宰相的心愿。”

“老夫全靠你们了。”潘仁美说道,目光突然狠辣起来,“这次,一定要将杨家将一举歼灭!”

四哥,我回来了

大殿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大殿之上,全公公尖利的嗓音尤为刺耳。

“皇上,安定公主陨,边关告急,还请皇上示下!”潘仁美躬身上前说道。

高高在上的皇上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潘爱卿,你说该当如何啊?”

“想我大宋威名赫赫,怎容契丹小族蔑视,臣以为,应当派军队前往边关,将契丹小贼一网打尽!”

“好,”皇上点头,冲下面立着的杨将军问道,“杨爱卿,你觉得呢?”

“臣愿意领兵前往,身先士卒。”杨将军上前一步应道。

“好!那朕就派你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有事吗,没事退朝了!”皇帝问道。

“臣还有一事。”潘仁美回道。

“说!”皇帝皱了皱眉头,喝道。

“这次出兵事关重大,想杨将军虽然身经百战,定能凯旋,但臣亦想为国尽力,特请皇上准许臣随将军出征。”

“哦,难为潘爱卿有此爱国之心,杨将军意下如何?”皇上问道。

“有潘宰相相助,臣当然求之不得!”

“好!”皇帝满意,大笑道,“我大宋有此等忠诚,何患外敌!那朕和文武百官就等着将军和宰相凯旋啦!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下。

潘仁美走至杨将军身旁,拱手笑道,“老夫这次全仰仗将军你了,有甚不周,还请将军多多体谅才是。”

杨将军点点头,拱手离开。

日头高悬,潘仁美看着杨将军的背影,脸上泛起­阴­­阴­笑意。

……

薇安站在门外,接过容若手里的汤药,笑着冲容若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暖炉烧的正旺,一进屋,薇安便看见躺下床上紧紧阖着眼的杨四郎,一旁伺候的小丫鬟看见薇安,刚想出声行礼,就被薇安低声喝住。

将汤药放到桌上,冲小丫鬟点点头,那丫鬟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薇安坐在床边,看着杨四郎英俊的脸因为伤病而面­色­苍白,睡梦中疼的微微涔出汗珠,她心疼的掏出丝帕,细心的为他擦拭。

温柔的触感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薇安扬着笑的小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身子一震,心中气血翻涌,伸手紧紧的拽住薇安的衣袖,刚想开口,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薇安大骇,急忙替他推拿,看着他的脸渐渐有了颜­色­,才略感放心,声音哽咽轻声道,“四哥,我回来了。”

汤药

“夫人不必挂心,少将本来就是毒火攻心才至卧床不起,刚才恰好把淤血咳出,现在身体已无大碍了,只要再坚持吃几副药,老夫相信少将很快就会痊愈。”

“真的么,那太好了,真是谢谢王大人了,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照顾我家四郎,多亏大人,四郎才能这么快恢复,”杨夫人欣喜的谢道,冲一旁伺候的管家说道,“快送大人到正厅休息,预备些上好茶点。”

王大人谦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杨夫人笑道,“哪里是多礼,等到我家老爷回来,定去大人府上亲自致谢。”

王大人拱拱手,便跟着管家告辞离去。

“怎么样,王爷爷,我四哥没事吧。”早就等候在门外的薇安看见王大人出来,赶忙拉住他问道。

王大人看是薇安慈祥的笑笑,“老夫一猜就是你这小丫头回来了,要不你四哥不能这么快醒转,他的命大半是因担心你才久治不愈,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

薇安听他这样说,才如释重负的笑笑。

一旁的王大人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目光渐渐异样,突然,捉起她的胳膊,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薇安一向敬重他,虽然心觉突然,倒也不敢忤逆,乖乖的看着老人闭着眼紧锁着眉头。

老人缓缓睁开眼,看着薇安,表情严肃,“丫头,你这一路可曾遇到什么人?”

薇安心中迷惑,点点头,“这几个月,我一直生活在敌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这是薇安一直告诉身边人得谎话,她只有这么说,才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恩,”老人缕缕胡须,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丫头,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王爷爷,我怎么了么?”薇安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老人安慰的笑笑,“你长途跋涉,身子自然虚弱,待老夫给你开几副药,你吃了,自然没事了。”

薇安乖巧的点点头。和大人告辞,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靠在门边,看着床上犹自睡着的四哥,心中失落抱歉。

杨夫人转过头看见她,温柔的招招手,“来,八妹,过来。”

薇安乖巧的走了过去,倚在杨夫人身边,两个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杨四郎沉睡的脸。

“娘,都怪薇安不好。”薇安心中难受,忍不住说道。

“不怪你,都怪娘,是娘没照顾好你们,”杨夫人爱怜的拢了拢薇安的头发,温柔的安慰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哥会好过来的,咱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一切都会好的。”

薇安靠在杨夫人的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味道,这几日,她总是觉得有些隐隐不安,真的一切都过去了么?

但愿如此!

……

“这是什么?”薇安放下书,好奇的看着容若刚刚端上桌子的一碗褐­色­液体。

“这是王大人给小姐开的汤药,”容若端起药碗,递到薇安面前,“王大人特意嘱咐容若一定看着小姐喝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喝这东西,还是你喝了吧。”薇安笑着推开,拿起书接着看了起来。

“小姐!”容若无奈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举着碗,心中不觉难过,“小姐,你要是不喝,容若就举着这碗不放下。你不知道,小姐失踪的这段时间,不止老爷夫人少爷们担心,容若也是整日提心吊胆,我知道,容若只是个下人,没资格说话,可容若自小跟着小姐一块长大,早已把小姐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小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容若也是万万不能苟活的,小姐如果还肯疼容若,就请把这药喝了,当是赏容若,让容若不再整日为小姐挂心!”

薇安放下书,听她说的真切,心中不觉感动,接过药碗,笑道,“好了,我喝就是了,不就是一碗药,值得你说这么一大车的话!”

容若擦擦眼泪,笑着回道,“小姐你慢点喝,容若给你取糖莲子去!”

薇安点点头,看着冒着热气的汤碗,突然觉得心中一疼,恍惚觉得自己珍贵的东西即将要被别人夺走,心中诧异,她知道自己从小便不爱吃药,此时想必也是惧怕那苦涩的味道,咽了口气,将药碗移到嘴边,缓缓张口。

“啪!”门突然被打开,只见小丫鬟永儿欣喜的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便说道,“小姐,四少爷醒了,您快吧!”

四哥醒了?!薇安心中大喜,放下药碗,跟着丫鬟跑了出去。

青瓷的药碗孤单的倚在桌上,褐­色­的汤药在烛光中,摇曳着袅袅热气。

紫珺

“外面下雪了,姑娘,将前几日主人送来的裘袄披上在出去吧。”小景从柜子里取出衣裳细心的披在丹锦身上。

丹锦点点头,拢了拢肩头的裘袄,“我紫珺就回,外面冷,你不用跟着了。”

小景想了想点点头,招呼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好生跟着小姐,仔细扶着。”

小丫头恭敬地答应个是。

小景赶忙为丹锦打开了门,又再仔细打量了一下丹锦的衣裳,才笑着说道,“姑娘坐坐就回吧,这雪怕是还得下一阵子。”

丹锦含笑点头,扶着小丫头往外走去。

一路大雪,整个园子都被鹅毛覆盖,一望无垠,丹锦穿过文轩阁,便来到紫珺筑,刚一进门,便看见瓷片碎了一地,丹锦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跟来的丫鬟也是一脸惊讶,转过头轻轻对里头唤道,“紫珺姐姐,我来了。”

不一时,便看见紫珺被丫头扶了出来,一身紫­色­的轻薄纱裙,肩上披着一件白毛貂绒坎肩,只是颜­色­略旧了些,素白的小脸不施脂粉,恍若天人一般,清灵无暇,看见丹锦,抱歉的笑笑,“不知你要来,我这才乱了,还未收拾,你先捡座坐了,不要嫌弃,”说完转头冲小丫头轻声吩咐道,“不用顾我,先将地下东西收拾了吧。”

小丫头点点头,目光却迟疑的停在紫珺的手上,丹锦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正缠着一层的纱布,隐隐能看见血­色­。

丹锦心中一惊,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紫珺温柔的笑笑,摇摇头,“不碍事,刚才不小心将茶碗摔碎了,不小心划到了手。”

“才不是,那茶碗根本不是小姐摔碎的!”蹲在地下收拾的小丫头心中不服气,忍不住说道。

丹锦疑惑的看向紫珺,只见她嗲怪的瞅了一眼小丫鬟,才轻描淡写的轻声说道,“刚刚璟妍来过。”

丹锦心中明白,看着面前平静如水的女子,恍如这个园子都与他无关,心中叹气,我屋子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待会让丫鬟给你送过来。”

“多谢,”紫珺笑笑,“我已经上过药了,等下次再受伤,自然会问你要的。”

丹锦看着她,心中突觉温暖,这样如水的女子,她一直想不懂,耶律言为什么会视而不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包,递到紫珺面前,“谢谢你的香包,这个虽不及你做的,但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

紫珺笑着接过,目光停留在丹锦身上的香包上,“这香包味很好,你要一直带着。”

丹锦点点头,站起身告辞,走至门口,突然转身,轻声的问道,“前几日,你是否去我屋内坐过?”

紫珺看着她,疑惑的摇摇头,“怎么?”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丹锦心中有些失落,不自在的笑笑,转身要走,只听紫珺在背后低声说道,“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园子里不止有一个小姐。”

丹锦背对她点点头,扶着小丫鬟都到外面。

雪,依然很大,看着雪花纷飞,丹锦伸出手,剔透玲珑的雪花落在她洁白的小手上,慢慢融化,她笑笑,对身边的小丫鬟轻轻说道,“明年,我的孩子也能看见这美丽的雪景了,是么?”

她没有听到回答,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雪,下的很大,晶莹的银­色­天地中,唯留她深深浅浅的一行脚印。

“姑娘,你回来了。”小景远远的看到丹锦便迎了出来,看见丹锦没事,才放下心来。

“等会无事,叫人将那瓶金创药送给紫珺小姐。”丹锦边说边走进门。

“紫珺小姐怎么了么?”小景好奇的问。

“没什么,让人送去就是,”丹锦刚进门,便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璟妍小姐派人送来的燕窝粥,刚送来,还没来得及扔,等会我就叫鸾儿给扔了。”小景连忙说道,将丹锦的裘袄解下。

“就放那吧,等下我吃。”丹锦说道。

“那可不行,”小景着急道,“这可是璟妍小姐送的,您可万万吃不得。”

“放心吧,现在全园子的人都知道我怀孕了,她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会在这时害我,”丹锦笑道,对小景温柔的点点头,“小景,你过来。”

小景疑惑的走到丹锦面前,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递到小景眼前,小景知道,这几日,丹锦一得空便坐在窗前做针线,这个香囊做的尤其费心,为了这个,丹锦的手都被扎了无数个伤痕,小景一时不明其意,问道,“姑娘,你这是?”

“这是给你的,”丹锦笑着塞到她手中,“这段日子以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做个这个,你不要嫌弃,等日后我得了好的,再给你别的。”

小景心中感动,边抚摸着香囊边哽咽道,“小姐……”

“好了,”丹锦摸摸她的头,“帮我想想,要送什么东西给璟妍小姐,毕竟要礼尚往来才不显得咱们不懂礼数。”

烽火连天(一)

“小景,你将前几日那盒水胭脂拿来吧。”丹锦吩咐道。

小景点点头,乖巧的拿出胭脂,笑道,“主人对姑娘可真是上心,这可是极好的胭脂,前几日巴巴遣人送来,姑娘你擦上,一定美极了。”

丹锦摆摆手,“你替我去一趟璟研小姐那,将这盒胭脂和食盒一并送给她,算是我谢谢她的燕窝粥。”

“姑娘,这可是主人特意送给你的。”小景有些不情愿的反驳道。

“我不爱用这个,留着无用。”丹锦轻笑着安慰道,“到了那,别和她顶嘴,好好的送去,好好的回来。”

小景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便看见紫珺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恭敬的冲丹锦行了礼,笑着说,“姑娘万福,我家小姐让我来谢谢姑娘,”说完,从怀中掏出药瓶,递到小景手上,温顺的冲丹锦说,“我家小姐说,等她身子好些,就来亲自道谢。”

“你家小姐太多礼了。”丹锦笑着点头。

小丫鬟笑着行了礼,“姑娘好好休息吧,元儿告退了。”

一转身,衣裳袖子滑到桌上的胭脂盒,盒子应身落地,鲜红的胭脂散落开来。

“哎呀,”小景高呼一声,眼疾手快的拾起盒子,看着盒中依然裂开的胭脂膏子,不无可惜的说道,“这可怎么办,这是要送给璟研小姐的。”

小丫鬟抱歉的从小景手中接过盒子,仔细端详着,长吁一口气说道,“都怪元儿一时大意,幸好这胭脂我们小姐也有一盒一模一样的,姑娘要是不嫌,等我回去与我们小姐说一声,将那盒取来给小姐。”

“只不过是盒胭脂,不用劳烦了。”丹锦笑笑摇头。

“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元儿理该如此。”说完,服了服身子,便走了出去。

……

杨将军坐在正厅,严肃的环顾了一下厅中端正坐着的儿子们,咳嗽一声,说道“让管家将大门敞开,等会圣旨就该到了。”

“圣旨?什么圣旨?皇上今早又有了什么新的旨意?”最小的七郎好奇问道。

杨将军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带兵打仗最忌心焦气躁,你一直如此,我怎么放心把将士的生命国家的存亡交到你的手上!”

七郎不在意的做了个鬼脸,对面坐着的大郎瞪了他一眼,恭敬的冲杨老将军抱拳说道,“爹,不知是否与契丹有关?”

杨老将军点点头,叹气说道,“公主前去和亲之前,我便劝过圣上,和亲之事,只能抵得了一时,想要边疆一世安稳,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只可惜,哎,最后还是让安定公主白白送了­性­命。”

七郎快嘴的说道,“那可怪不了爹,谁让圣上一直听信潘仁美的谗言,一意孤行……”

“七郎!”一旁的二郎看杨老将军脸­色­渐渐不对,低声喝止,“休得胡言!”

七郎偷瞄了一眼杨老将军,低声说道,“反正现在大局已定,只要皇上一道圣旨,无论上山下海,我们杨家必定全力以赴。”

“呵呵。”一直未说话的六郎笑道,“这话不错,不过这次,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制敌之法,据说契丹的那位北院大王,骁勇善战,善于用兵,恐怕这一仗,没那么容易。”

杨老将军点点头,“六郎说的不错,你们这几日定要勤加练兵,不可有一丝马虎大意,这一战,怕是会很艰难,但你们要记住,自己是杨家的儿子,誓死都要护卫家国。”

众儿子都严肃的点头称是,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杨老将军欣慰的看了看儿子们。

“我也去!”身后响起响亮的声音,杨老将军转过头,便看见四郎被薇安搀扶着站在身后的侧门边,此时,也正坚定的看着他。

他身旁的薇安正笑着看着爹爹和哥哥,声音细腻甜美,“你们都去,那我也要去,保家卫国,怎么能少的了我杨八郎!”

冬日的阳光扑进正厅,洒在杨家每一个年轻的子女的脸上,他们眼中的蓬勃朝气,心中根深蒂固的坚定信念,像是冬日中飘香摇曳的梅花,在每一瞬间,都无畏的绽放。

“圣旨到!”

远处,传来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划破冬日的安宁。

……

烽火连天(二)

冬夜,暖炉上熊熊的火光缭绕,屋子里暖烘烘的,让人有种慵懒的暖意。

杨夫人坐在床边,正映着烛光缝着手中的长衣,指尖黏着细长的银针,一穿一引,都温柔小心。

一旁,杨将军坐在灯下,翻阅着手中的兵书,偶尔抬头,望着烛心间微弱的光亮,皱眉思索。

杨夫人轻轻咬断棉线,将长衣抖搂了几下,细心的查看每一处衣角,然后站起身,走到杨将军身后,温柔的将衣服披到他身上,轻声说道,“不早了,睡吧,明天就要启程了。”

“恩。”杨将军答应着放下书,回头看着夫人,烛光下,那曾经乌黑的发间竟然有了几缕白丝。

他心中一疼,轻轻的握住夫人的手,“你呀你,手这样凉,我不是说了么,这些针线活交给下人­干­就行了,你身子不好,要多休息。”

杨夫人莞尔一笑,烛光中温温柔柔,她坐到丈夫身侧,轻叹道,“我想你每次出征都穿上我做的衣服,每逢一针,我都祈求老天,保佑你平安回来,这件衣服,就是我为你做的平安符。”

杨将军感动的笑笑,“我真是对不住你,你跟了我,大半辈子都在担惊受怕。”

“不,”杨夫人摇摇头,“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是,就是违背了爹爹,跟了你,和你生了这些孩子。”

杨将军使劲握了握夫人的手,笑笑。

杨夫人突又担心的说道,“这次出征,不比往日,潘仁美与你一道,他为人狡猾,本来就与我们杨家不睦,且五郎先前错杀了他儿子,他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跟去说不定会背后使诈,你需得万分小心。”

“我知道,”杨将军点点头,严肃的说道,“但这次一战事关重大,我相信他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万事以国为大。”

杨夫人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丈夫坚定的表情,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担忧的看着他,在心底默默的祈祷。

夜,漫长无尽,唯有树上的落雪,湖中的残月,能听到东风逝尽的无助凄凉。

……

“在想什么?”

薇安正坐在屋檐上,发愣的看着月亮,这时听到声响,忙回过头,看见杨四郎正笑着看她,月光下,他的脸俊美温柔。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宋的月亮特别的美。”薇安笑笑回过头。

“是啊,”杨四郎坐到薇安身旁,也注视着远方的盈盈的月光,“辽国的月亮可没有这般好看。”

听到他提起辽国,薇安心中猛地一颤,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就闯入眼前,耶律斜,不知他怎样了,这次出征,应该会碰到他吧。

杨四郎转过头,看着薇安在月­色­下有些苍白的脸,低声问道,“那段日子,你到底去了哪?”

“我……”薇安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不是她不想明说,只是她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真的要告诉他们她曾经代替丹锦嫁给大辽的北院大王,并且,并且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不行!不可以!

“不想告诉四哥也没关系,”杨四郎不忍心看她为难的样子,笑笑说道,“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薇安感激的看看他,靠到他的肩膀上,突然想起丹锦,心中又一阵担忧,却听到四哥在她耳边叹息,“只可惜丹锦还未回来。”

“这次,”她心中一痛,幽幽的说道,“这次我们去带她回家。”

烽火连天(三)

“这是什么?”璟研提起衣角,瞥了眼放在桌边的胭脂盒子,问道。

“这是刚才小景那丫头送来的,”花儿上前回道,“说是给小姐的谢礼。”

“哼,谢礼?”璟研拿起胭脂盒子,打开细看,闻到那扑鼻的异香,冷笑道,“这­色­倒是不错,只不知里面有没有什么毒物。”

想了想,将胭脂盒子扔到花儿怀里,“给你用吧。”

花儿紧张的低下头,说道,“花儿不敢,这是那位送给小姐的,花儿怎么能先用。”

“有何不敢,”璟研挑眉看她,冷声道,“这明里暗里我的东西你用的还少么,怎么,怕这里有毒,就算是有毒,我让你用,你也得乖乖的给我用了!”

花儿勉强笑道,“那花儿谢小姐赏赐。”

“行了,你现在就用用看,”璟研随意的吩咐道,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花儿。

花儿不敢违背,只能用手捻了一点胭脂,轻轻的涂抹在脸上,慢慢晕开,果然­色­泽水润,面­色­白里透红,粉­嫩­异常。

“这胭脂倒真是不错,你以后就用这个,” 璟研满意的执起花儿的小脸,笑道,“等下次主人来,看见你这个狐媚样子,定然喜欢。”

看着璟研眼中的冷意,花儿惊恐的退后,跪到地上,“花儿不敢!”

“不敢?”璟研居高离下的看着她,“那怎么我上次回来时,看见你一脸小­骚­达子的样子,倚在主人身边,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我眼拙,硬是不懂得识人?!”

花儿害怕的不敢抬头,声音颤抖的说道,“小姐恕罪,花儿知错了,花儿一时鬼迷心窍,花儿再也不敢了!”

璟研冷笑的一脚踢向花儿,“你以为我现在有孕在身,你就能顺势而上,代替我伺候主人,我劝你,收着点,这园子里,多少人用尽心思排队等着呢,怎么,也不会轮到你,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花儿点头称是,不敢再言语。

“行了,起来吧,”璟研扬眉喝道,拿起那盒胭脂,冷笑道,“看来那个女人倒还乖巧,幸好心儿提醒,要是当真与她交恶,主人必定怨我,还是先稳住她,好好的将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这园子就都是我的了!”

……

铮铮战鼓响起,黄沙漫天纷飞。

乌云压顶,空气中沙粒尘埃混沌一片。

杨将军高高坐在马上,身后是自己的儿子们和他倾注毕生心血的­精­锐部队。

城墙上,皇上身着战袍,居高离下的望着他们,身旁的黄­色­大旗随风飘扬。

皇上从侍从手中接过黄酒,举起酒杯,冲着脚下的战士们大声呼和,“祝将军凯旋!”

城墙下,杨将军也举起酒杯,恭敬的喊道,“臣领旨!”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出发!”酒杯被掷到地上碎成无数片,杨将军高喝的声音掷地有声,将士们答应的声音更是响声震天。

一时间,天地间全是将士们热血翻腾器宇轩昂的声音,响彻云霄。

队伍,缓缓的移动。

七郎走在队伍的最后,目光依依不舍的落在城墙上一个紫­色­的娇小身影上,薇安勒紧马头退到他身旁,打趣道,“别再看了,等下脖子歪了,看她还要不要你?”

七郎回过头,笑着拍了下薇安的脑袋,说道,“不用你小丫头­操­心,就算我脖子没了,她照样要我!”

薇安心中一动,看着七哥明朗的笑容,也跟着笑笑。

“我答应她,等到这次出征回来,便上门提亲。”七哥在她耳边幽幽的说道,声音中满是深情与期盼。

她点点头,坚定的说道,“她一定会等到。”

烽火望,离人泪

“七郎!八妹!你们随左副将先过峡谷去幽州,我与你四哥稍后赶到!”杨将军吩咐道,握着长枪的手沾满鲜血。

这是他们被困谷地的第七天,辽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骁勇善战,他们的军队已损失大半,苦苦在这奋力抵抗。

二郎和潘仁美已在回去请求援兵的路上。

“不,爹,你带着八妹先走,我和四哥在后!”杨七郎激动的说道,他眼中翻腾着­干­涸的杀气,一向明亮的眸子也已染上了厚重的尘埃。

这几日,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将士一一倒下,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亲人的死亡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你们,再说,五哥和六哥还没回来呢,我要在这等他们,我们一家人一起走!”薇安心中害怕,强撑着喊出声。

“不行!”杨将军厉声喝道,“你们先走!这是军令!”

薇安还想说什么,却见四郎稳稳的朝她走来,面上带着她熟悉的温和笑容,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温柔的安慰道,“八妹,乖,听爹的话,我们和五哥六哥会和,就去找你们。”

头上的温度如此熟悉,看着哥哥的脸,看着爹爹坚毅的眼神,她心中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呜咽着点点头。

四郎又走到七郎面前,看着他倔强的转到一边的脸,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照顾八妹。”

七郎心中也是一酸,抿着嘴冲四郎坚定的点点头,噗通一声跪在杨将军面前,强忍泪水说道,“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不辱军命,领着将士在幽州等着爹爹和各位哥哥!”

杨将军心中一痛,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七郎的肩膀,转过头去。

这一战,他们打得太过辛苦。

薇安坐在马上,她强打起­精­神,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营地,杨将军和四郎正站在营地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

“七哥,”薇安回过头,眼中似有氤氲雾气,“我想回家。”

前面的七郎身子一僵,勉强笑着回过头来,说道,“八妹乖,等这仗一打完,咱们就回家,咱们全家一起回家!”

“恩!”薇安伸手胳膊擦­干­眼中的泪水,用力点头,“咱们全家一起回家,娘还说,等我们回家一起过年了,我最爱吃娘煮的饺子了。”

一旁左将军皱眉说道,“两位要多加小心,这一路,诸多凶险。”

薇安和七郎看着远方的默默黄沙,都严肃的点点头。

队伍才行进了不一时,刚入峡谷,便听见周围冷风呼啸,铮铮不停。

望着荒芜的峡谷深处,薇安警惕的勒紧马,靠近一旁的七郎,低声说道,“七哥,我和左将军先进去,如果一个时辰还未有将士回来通传,你就回去告诉爹爹和四哥,这里地势危险,须得另谋出路。”

“那怎么行!”七郎生气的看向薇安,说道,“要进也是我先进!”

“你是副将,如果你被俘,军心必将大乱,只有我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薇安严肃的说道。

“可是……”七郎犹豫,担忧的看着她。

薇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轻松的说道,“不用担心我,你忘了,小时候玩捉迷藏,我总是能不被人捉到。”她眨眨眼睛,眸子灵动澄澈,“而且,你也不想爹爹和哥哥还有我们身后这几千将士同我们一同涉险吧!”

“……”七郎严肃的看着她,沉思不语。

“好了,我还想回去参加你和柴郡主的婚宴呢!”薇安笑容轻松,对左副将递了个颜­色­,打马高喝。

七郎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安翻涌,恍惚间觉得,那个骑在爹肩头,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已经在每一个瞬间,悄然长大了。

——第一卷完——

他们没死,你也不能死

冬,已悄然落尽尾声,雪花也已便的单薄脆弱,地上薄薄的一层

血,漫天的血,她脑中只觉天旋地转,胸口处仿佛撕扯般生疼。

她呜咽一声,慢慢张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双如鹰般决绝冷冽的眸子,心中一紧,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她怎么又吐血了,你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么。”耶律斜­阴­冷的眸子盯着一旁的大夫,冷冷的问道。

大夫哆嗦着上前回道,“这位姑娘确已脱离危险,只是伤病未愈,偶有吐血也是在所难免的。”

“在所难免?”耶律斜目光渐渐­阴­冷,冷漠的说道,“如果她再吐血,你死在这也是在所难免。”

“小人不敢,小人现在就去为这位姑娘熬药!”大夫吓得连连后退,弓着身子逃了出去。

薇安睁着眼睛,耳边回荡着他冷漠的声音,心中苦笑,对于她来说,人的生死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念头,或生或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醒了的话就起来把这些药喝了。”他冰冷的目光转过来注视她,口气冷漠。

她重新闭上眼,爹爹和哥哥们的脸都晃在脑中,心中强烈的不安,她虚弱的低声问道,“他们还活着么?”

她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像是在等待死亡的侵袭,心中逐渐冰冷,她等待不下,抬起眼,便看见他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她几乎想要恳求,有些慌张哽咽的问道,“还活着么?”

“恩。”他低声答道,算是回答,眸子一沉,将药碗端到她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既然他们没死,你也不能死,把这喝了。”

褐­色­汤药散发着幽幽的热气,她想了想,吃力的撑起身子,端起药碗,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在碗里。

他心中鄹然疼痛,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不禁慢慢伸出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她侧开脸,不动声­色­的躲开,抬头看他,眼中泪痕可见,“耶律斜,你真的如此爱这江山么?”

她看着他,眸子里泪光闪烁,心中疼痛无比,这个男人,这个冷漠狠毒的男人,这个傲视天下的男人,她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陪他一起走下去,不顾面前的风雪,成为他的女人。

她终究是错了,直到在战场上再见到他,她才知道,她真的大错特错,原来,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只有这锦绣河山,那自己,到底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替嫁妃子,还是,根本什么都不是。

到头来,重视一场空。

她问他,语气中失落,恳求,期望,痛苦,她不知道,他听不见。

“恩。”他额前的发丝落下,挡住了­阴­霾深沉的眸子,他夺过她手中的药碗,站起身,将高大的背影留给她。

她心中疼痛加剧,血气止不住的翻涌,闭上眼,她看不见他回望的表情,心疼,矛盾,痛苦,执着,她看不见,他识不得。

他开门出去,门外,吴用焦急的等着他。

“大王,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杨家军了,……”他欲言又止,担忧的查看着耶律斜的脸­色­,“还……还照原定计划行事么?”

耶律斜目光落在门上,仿佛要透过那严密的门棱望向里面躺着的她。

吴用看他不回答,暗自松了口气,“那我就去告诉耶律将军,停止进攻。”

耶律斜回过头,冷冷的看向吴用,低沉的开口,“你很希望杨家将活着么?”

吴用慌张的摇摇头,有些吃惊的说道,“属下只是觉得,如果大王真的杀了王妃全家,那王妃和大王……恐怕……”

“本王的王妃已经死了。”耶律斜冷冷的说道。

“那……”吴用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飘向房门,“那……杨家军?”

耶律斜的眸子危险的眯起,­阴­霾布满他的双眼,他冷冷的开口,没有一丝感情,他的声音低沉利落,吴用只听得一身冷战。

“杀!”

冬日的狂风呼啸,暖床上的薇安只觉身子一冷,心中突然大片大片的疼痛起来,泪水渐渐涌出,她不知,自己的所爱正一点点离她而去。

璟研滑胎(一)

雪,飘零而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灿白的小花。

亭台楼榭,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

映着远寂的朝阳,孤单的秋千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晃荡,宛如一朵苍白寂寞的荷花。

乌黑的发间白­色­的小花,苍白的脸庞,单薄的身上白­色­的衣裳,白­色­的绸鞋。

萧萧脸上噙着苍白的笑意,眼中仿佛看得见远古的幽灵,孤寂,淡漠的摇荡着。

远处,一个身影渐渐走近,高大的黑­色­身影,带着倔强,高傲的步伐,慢慢靠近。

“你怎么来了?”语气中有些不悦,萧萧晃荡着秋千,冷冷的问道。

高大的身影随意的靠在秋千上,眸子似笑非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未来的皇后,你怎么来了?”

“什么皇后?”萧萧停下秋千,脸­色­渐渐­阴­冷,“你是来嘲笑我的么?”

“耶律斜凯旋之日,就是你册封为皇后的日子,全国上下都知的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耶律言笑着说道,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萧萧,没有一丝情绪。

“哼,”萧萧冷哼一声,“我不稀罕。”

耶律言笑笑,居高离下的看着萧萧,“只可惜,你想做的北院王妃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萧萧站起身,快速的从腰间掏出****,抵在耶律言的喉咙上,威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把刀也是他送的吧,”耶律言不动声­色­的躲开****锋利的刀光,笑道,“我是来向你报喜的,他现在应该已经杀了杨家军,这不是离你的计划更近了一步么?”

萧萧冷脸收起****,转过身,背对着耶律言,“你说过他很快就会死,可是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耶律言悠闲的坐在秋千上,高大的身躯在小小的秋千上显得突兀诡异,“他随时都会死,只怕到时候你又舍不得。”

“舍不得的恐怕是你吧,”萧萧转过头,冷笑道,“上次要不是你中途变卦,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披甲上阵!”

耶律言若头所思的说道,“我也只是想看看,到底,他对她有没有感情,知道她是杨家的人,他会怎么样,是否真的无情无义!”

“那你看到了,”萧萧的脸上有一丝得意,“如果他真像你说的,对那个女人动了真情,怎么可能杀了杨家的人。”

“是啊,”耶律言仰起脸,看着远处残损的月光,“看来,他当真无情。”

……

“姑娘,不好了,璟研小姐出事了。”小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惊醒了正在做着针线的丹锦。

丹锦微微皱了眉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慢点说。”

小景喘了一口气,才神­色­紧张的说道,“是璟研小姐,她……她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手中的绣帕应身落地,丹锦紧张的问道,“什么?孩子怎么了?”

小景上前几步,将绣帕小心的拾起,递到丹锦的手里,轻声说道,“这几日园子里的人都传璟研小姐总是说肚子疼,刚才我去厨房取事前热好的燕窝粥,就听厨房的周妈说,璟研小姐……璟研小姐的孩子掉了。”

丹锦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相信的望着小景,而后,心中一沉,低声问道,“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没了,没说是为什么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就赶紧跑回来告诉姑娘,等我现在去打听打听。”小景说着,便往门口走去。

“回来,”丹锦沉声吩咐道,“别去,也让咱们的丫鬟别乱问乱说话,这事蹊跷,咱还是不参合的好。”

小景想了想,点点头,“还是姑娘想的周到,姑娘说的对,这事咱们可不能沾上半点关系。”

丹锦点点头,心中有些不安,叹口气,徐徐说道,“只怕咱们不去找麻烦,麻烦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小景看了眼她担忧的脸,也默不作声的低头沉思。

血债血偿

“花儿!花儿!”璟研虚弱的躺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喊道。

花儿跪在床前,颤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把这个昏医赶走!把他赶走!”璟研挣扎的起来,指着一旁立着的大夫嘶声喊道。

“小姐……”花儿为难的看着她,眼中已有泪水。

“我说话你没听到么?!把他赶走,他说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怎么会没!孩子明明在我肚子里!”璟研有些失常的喊道,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温柔的说道,“他正在踢我呢,你看,他正在踢我呢!”

花儿害怕的上前拉住璟研,哭道,“小姐!小姐你别这样,孩子在,孩子在!”

“孩子……孩子……”璟研在花儿的搀扶下慢慢躺下,嘴里念道不停,眼中闪烁着诡光,一旁的丫鬟看见,都害怕的窃窃私语。

侧厅里,大夫坐在椅子上开着药方,皱眉说道,“小姐这次滑胎,是因为中毒。”

“中毒?”花儿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怎么可能,小姐的饮食都是通过层层把关,怎么会出事。”

“毒不一定是通过食物,”大夫说道,“恕老夫冒昧,小姐最近用的是什么胭脂香料?”

“难道是因为这些?”花儿起身,找出璟研惯用的胭脂盒香粉盒呈上,“可这些都是小姐常用的,一直都没有更换过,应该不会有问题。”

大夫接过,仔细的一一检查,微微皱眉,目光落到花儿身上,“敢问姑娘用的是什么胭脂?”

“我?”花儿惊道,有些紧张的问道,“我……我用的都是小姐赏赐的,更不会有问题了。”

“麻烦姑娘拿给老夫瞧瞧。”大夫沉声说道。

花儿有些犹豫,对上大夫严厉的眼神,才磨蹭的拿出自己的胭脂盒子,不情愿的递给大夫,大夫用力从花儿手中抽出胭脂盒,拧开在鼻下仔细闻到。

微微沉眉,大夫严肃的抬起头,严厉的问花儿,“姑娘说实话,这盒胭脂是从哪来的?”

花儿花容失­色­,心觉不妙,颤声问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盒胭脂有问题?”

“这盒胭脂里有落红粉,是滑胎的厉药,无味无­色­,孕­妇­闻到先时没有感觉,后觉腹痛,久而久之,胎儿必然无法保住!小姐正是中了这种毒粉!”大夫严厉的看向花儿。

花儿犹如晴天霹雳,愣在一旁,心中害怕,突地跪到大夫面前,哭着说道,“花儿真的不知这胭脂有毒,这盒胭脂是丹锦姑娘送来给小姐的,小姐又赏给了我,花儿真的不知,先生,您行行好,千万别告诉小姐是因为这盒胭脂,要是让小姐知道,花儿会没命的,先生,求求你先生!

大夫叹了口气,扶起花儿,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璟研犹如鬼魅一般站在门后,此时,脸上现出疯狂的表情。

她一点点走进,从大夫手中夺过胭脂盒子,冷笑的看了一眼,猛地掷到地上,­阴­冷的说道,“是这个杀了我的孩子,是么?“

大夫点点头,花儿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是它杀了我的孩子,是那个女人杀了我的孩子,是那个女人!”璟研眼睛一点点瞪圆,声音嘶哑尖利,她表情狰狞,怪笑着重复着。

突然,她停了下来,­阴­冷的目光落在花儿身上,从发间拔出长长的金钗,一用力,直直的Сhā入花儿的肩膀中,花儿一声惨叫,血,涌了出来。

血光中,是璟研狰狞疯狂的脸,­阴­冷残忍的笑意慢慢蔓延,她张开嘴,冷冷的出声,“丹锦!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替你动手

冬,雪花纷飞。

颠簸的马车,偶尔被狂风卷起的水晶帘子,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薇安晕晕沉沉的靠在软垫上,偶尔吹进来的风,卷起了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了如星辰般璀璨发亮的一双眸子。

“停!”

整个队伍停下,薇安听到前方有人下马向她走来。

清晰的步伐,是他,骄傲冷漠有条不紊。

帘子被打开,露出他的一双眸子,冷漠­阴­冷,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等下就到幽州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他,声音虚弱,“他们还活着么?”

耶律斜眸光一闪,没有回答,一甩手,放下帘子,“你还没有资格问我。”

她心中一痛,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这一路,她已经不知留了多少泪水。

她担心,她害怕,每每午夜梦回,她总能恍惚看到她的爹爹,她的哥哥在她面前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倒下,她尖叫着醒来,却只能摸到四周冰冷的铜墙铁壁。

她一点点挪动身体,手腕脚踝处的铁链狠狠的卡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她咬紧牙,伸手掀开帘子。

巨大的风浪卷着沙粒般的雪花打在她脸上,她轻轻闭上眼,呼吸着这唯一自由清新的空气。

耶律斜,如果他们死了,我不会放过你。

出发前,她曾经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他的表情冷漠,没有一丝动容,冷冷的望着她开口,如果你有事,本王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在威胁她,用她最珍视的人的生命,她只有屈从,却不知他是不是在欺骗。

“大王,杨家军……已经全部被我们包围了,您看?”吴用小心的问道。

耶律斜的目光落到队伍后面的马车上,清灵的纱帘已经被打开,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迎在那风雪中,仿佛一件完美无限但是易碎的瓷器。

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痛,脑中回荡着她泪眼婆娑恳求他的样子,她看起来那样脆弱,那样飘渺,虚弱的将他心中浓密的恨意也一点点融尽。

他第一次有些犹豫不决,吴用看出他眼中的不舍,低声劝道,“大王,其实此战我们已经大获全胜,杨家军也损失惨重,不如就此放手,那宋军想要卷土重来,也得耗些时日,一时半刻成不了大器。”

耶律斜薄凉的嘴­唇­微抿,点点头,打马向前。

吴用长吁了一口气,招呼将士,吩咐了下去,远远看向马车,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

“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出手。”耶律言轻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旁的手下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从怀中抽出一块玉佩,在指间反复摩擦,口中冷冷的出声,“我以前一直奢望他对杨家的恨意最少也该浓到足以让他杀了他们,就算不为了那次,也要为了他爱的江山。”

他将玉佩揣回怀中,脸上现出­阴­冷疯狂的笑意,“哪知道,在他心中,那个人的仇恨,还抵不过一个小丫头!”

“这样的话,就让我这个做侄子的亲自动手,帮他解决了这个日后的麻烦”他拾起茶杯,笑着狠狠握紧手掌,那­精­致的瓷器黏着血一瞬间碎成无数片。

他的脸,映在残损的瓷片上,­阴­冷诡异。

战死沙场

幽州。

几个月前,还笼罩在一片盎然的朝气中,她记得那时,丹锦还在她的身边,四哥也跟在她的左右,她的心中,也还没有轻轻一扯都痛不欲生的伤痕。

而现在,那记忆中繁华的城池,已经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就像冬日里不见天日的幽深峡谷,只有连片的秃鹫时常盘旋,发出冷人毛骨悚然的鸣叫。

“下车!”他站在车前,对她伸出手。

她面无表情的蜷缩在车子的角落里,身上的铁链发出伶仃的响声,她微微皱了眉头,目光一动不动。

他猛的一下将她抱入怀中,眸子是看不出的诡寂,走过几千将士,怀中的她轻盈单薄,他不敢用力,仿佛一用力,她便会消失不见。

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将她抱到床上,她依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她,他的脸­色­越来越冷,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有的时候,本王真的忍不住想一刀杀了你!”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天真明媚的笑容,看着他的眸子璀璨发亮,“我求之不得。”

他脸­色­一沉,甩开她的脸,眸子里似有诡光闪过,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留下她自己,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

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她挪动身体时铁链发出的声音,她靠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膝盖之间。

泪,一滴滴落下,晕湿了她的衣裳,她心中仿佛窒息,疼痛的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家人可能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死,都不行。

“吱呀”门开了,她没有抬头,听见微弱慌乱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停在她的床边。

“王妃……”那人轻声开口,是契丹男人特有的声音,粗糙低沉。

她没有抬头,听那人继续说道,“属下把吃的东西放在这了,王妃请用。”

有东西搁到桌子上的声音,她恍惚间好像听到那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一抹凌厉的光芒,心中一震,吃力的挪动身子,便看见那装着饭菜的食盒上一把钥匙闪闪发亮。

……

“你是谁!”杨将军坐在马上,高喝问道。

铮铮作响的金盔铁甲上溅满血渍,他心中悲痛,却依然坚挺着身子,威武的看向来人。

对面的男人黑­色­的斗篷随风飞扬,俊美的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手里的折扇一把张开,轻松自若的说道,“我来是给将军送贺礼的。”

“什么贺礼?”杨老将军警惕的问道,手中的杨家枪渐渐握紧。

马车上的男人朝身后挥了挥手,手中便多了一个铁盒,杨老将军心中一震,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便全身。

“那是什么?”他的心中颤抖,语气却还是深沉稳重。

男人笑笑,派了身边的手下将盒子递上,一步步走进杨将军,杨将军身边的侍卫都警惕的上前,却被将军拦住。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强烈,看着盒子的目光也变得渐渐紧张担忧。

他伸手接过盒子,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随意的伸出手,示意将军打开。

啪,盒子被打开。

老将军双手有些颤抖,一点点撑开盒子的铁盖。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在眼前,他心中犹如踏过千军万马,犹如跌入万丈深渊,看着那颗不成摸样却熟悉的人头。心中痛苦再也承受不住,老泪纵横,悲痛的喊道,“二郎!”

那一声,震天动地。

身边的将士也都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都愤怒的嘶吼痛苦,杨将军狠狠的阖上盖子,怒目瞪着前面洋洋得意的男人,手中的杨家枪直直的指向他。

男人笑的若无其事,对着身边的下人耳语道,“放箭吧。”

一声令下,四面八方不知何时涌出无数军队,都挽弓指向被层层包围的杨将军。

杨将军苦笑一笑,悲痛的说道,“将士们,今日一战,我杨某愧对大家,但我们肩负着皇上的重托,肩负着百姓的信任,我们杨家军,绝对不能有一人做逃兵,生者是小,国家是大!战死沙场是将士最崇高的荣耀,今日,就让咱们打这最后一战!”

“杀!”

擂鼓震天,喊声震地,无数的将士握紧手中的兵刃,嘶吼着冲向四面八方的敌军。

杨将军高高的坐在马上,手中的杨家枪挥舞不停,在那众人的呐喊中,不顾鲜血,不顾疼痛,勇猛的冲到敌人面前。

箭,无数的箭,从四面八方飞来,直直的­射­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铠甲,他没有停下,依旧紧紧握着枪,怒吼着保护着一个将军最后的尊严,直到流光最后一滴血,用完最后一点力气。

血,溅到了耶律言的衣服上,他掏出手帕仔细的擦拭着,仿佛周围的一切生死都与己无关,他看着杨将军倒下,嘴边扶起残忍的笑意,“他恐怕是宋国最后一个英雄了。”

远远地,杨将军倒了下去,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象征着他一世荣耀的杨家枪。

金蝉脱壳

啪。

瓷杯落地,摔成无数碎片。

杨夫人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脚下的碎片。

刚才心底突然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身子颤抖,不慎跌落了茶碗。

丫头看夫人跌了碗,忙赶过来问道,“夫人怎么了,可割破了手?”

杨夫人木然的摇摇头,被小丫头搀扶着坐下,心里才缓缓平静,她抓起小丫头的手,紧张的问道,“你快去打听一下,老爷和少爷们怎么样了,有了消息没有?”

“夫人放心,”小丫头安慰道,“刚五将军打发人来回话,说是老爷少爷一切都好,我军大捷,潘宰相的人说,过不几日,就可班师回朝了。”

“是么?”杨夫人点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未散去,她望向床铺,那里老爷常用的衣裳还端端正正的挂着。

她低下头,在心中默默祈求,祈求老爷和孩子们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风,吹动着纱帘,屋子里余香袅袅,恍恍惚惚,如同隔世。

……

丹锦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小景为她煎熬的汤药,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门外突然变得吵扰起来,小景皱了皱眉头朝外看去,对丹锦安慰道,“姑娘,你好生坐着,我出。”

不一会,便见小景神­色­有些异样的走了进来,回道,“姑娘,璟研小姐邀姑娘去她那赏雪景。”

“赏雪景?”丹锦将药丸递到小景的手上,皱眉问道,“只请我一人么?”

“不是,”小景摇摇头,“还有其他屋里的小姐。”

丹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景有些不放心,提议道,“要不咱们不去吧,我差丫鬟回,就说姑娘这几日身子 不舒服,不便前去。”

“别,”丹锦摇摇头,“我若不去,她会觉得我心里有鬼,有意避开她,还是去的好,你帮我准备一下。”说完,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丹锦咬牙捏住床沿,面­色­渐渐苍白。

一旁的小景焦急的问道,“姑娘,你又痛了么?”

过了一会,丹锦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点了点头,虚弱的笑道,“恩,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受凉,休息一会就好了。”

小景担忧的服侍丹锦躺下,看着她慢慢阖上眼,苍白的小脸渐渐红润了起来。

……

丹锦远远的,就看见雪地中,一个­精­致的亭子,亭子里面坐了六七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都是丹锦未曾见过的。

“呦,丹锦姑娘快过来坐,”璟研心情极好,远远的便迎上来,拉着丹锦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

雪,下的很大,这别致的庭院,­精­致的楼阁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四周一片清澈空灵的美。

“各位妹妹没见过吧,这是丹锦姑娘,”璟研笑着向众人介绍道,“她可是咱们主人的贵客,虽说是姑娘,但可比咱们这些小姐来的高贵的多。”

丹锦温和的笑笑,不顾众人尖利的目光,温柔的说道,“璟研小姐说笑了,丹锦见过各位。”

璟研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看向丹锦时目光又变得温柔热络,轻轻拉起丹锦的手,笑道,“一直想和姑娘亲近,只可惜主人有令,咱们这些闲人都不能近姑娘的闺房,我也只能派小丫头时常向姑娘问问安,再者,你也知道,我现在身子越发重了,连日都不方便,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丹锦心中疑惑,目光落在璟研高高凸起的腹部,笑着点头,“小姐多礼了。”

璟研亲热的拉起丹锦的手,笑道,“不知道前日送给姑娘的燕窝粥姑娘吃了没,姑娘送来的胭脂我还没道谢呢。”

“谢小姐费心。”丹锦笑笑,感觉到璟研的手指冰凉,握着她的手也渐渐用力,咯的她手心生疼。

“啊哟,”璟研突然抽回手,表情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花儿赶忙扶住她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肚子疼,我肚子疼。丹锦姑娘,你为什么打我?”璟研狠狠的抓住花儿,痛苦的喊道。

丹锦心中不安,回头望了一眼小景,她眼中也是深深的疑惑。

她要他们活着

耶律斜坐在她的对面,幽暗的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她。

她微垂着头,蜷缩在床脚,手上的铁链紧紧的箍住她的手腕脚踝。

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忍不住上前拉住她,“你要怎样才能乖乖的听话?”

任由他握着,抬起头,她眸子澄澈清灵,凝眉一笑,露出甜美的一对梨涡,“我要他们活着。”

狠狠的甩开她的手,目光望向桌边一动未动的食物,她的脸惨白消瘦,身子轻盈的仿佛一碰即碎,他紧紧盯着她,说道,“好,本王答应。”

她微微一怔,再抬头,眼中已有泪光,哽咽着问道,“你不骗我?”

他转身抓起桌上一个馒头,扔到她身边,眸子一沉,说道,“吃了这些!”

他最后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手中的钥匙咯的她生疼,伸出手,拿起那个馒头,冷风透过窗纱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心中微微抽痛。

是要离开了么,这一生,真的要和他一起么?就算是这样,就算是道别也好,也要再见一面爹爹, 起码也要留下自己的只词片语。

他疾步走出,沉稳的脚步第一次有些焦躁,他脸­色­冰冷深沉,眸子如深渊般没有一丝波澜。

吴用站在门廊边,沉默不语,脸­色­渐沉,看见他远远走来,沉重的低下头。

“全部么?”他在吴用面前立住,声音低沉冷漠。

“不是,”吴用低下头,沉声答道,“只是,杨六郎和杨三郎没事,杨四郎……下落不明。”

他的脸在背光处,此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转过头,看向房檐上的积雪,沉声问道,“是耶律言么?”

吴用沉默的点点头,说道,“属下无能,还请大王责罚。”

他冷笑一下,走过门廊,穿过层层­精­致的楼台走廊,天上飘起雪花,他独自一人走着,黑­色­的斗篷高大的身影,像是落寞的行者,背负着整个世界的仇恨。

吴用小心的跟在后面,看着前方独行的背影,光打在他的身上,凝成无数的光耀,只是谁又知道,那夺目之中,有多少无可奈何,有多少迫不得已。

日,渐渐低垂,这一日,又这样缓缓过去,不留痕迹。

……

血,沿着洁白的手腕缓缓流下。

周围一片寂静,连璟研的哭叫也停顿了一下。

丹锦的目光冰冷坚毅,眼中却蓄满泪水,一旁的小景机灵的掏出手帕,掩住丹锦的伤口上,一双眼却责备的望向璟研。

“璟研小姐,你没事吧?”丹锦眉头微皱,关切的问道。

璟研小姐冷笑的看她,眼中的恨意如此明显,“你没事吧,丹锦小姐总是这么不小心。”

丹锦微微摇头,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璟研小姐和肚中的孩子没事吧,要不找大夫看看?”

璟研冷笑的看着丹锦,一旁的其他小姐都心怀鬼胎的望着两人。

“小姐腹中孩子可是头等大事,”丹锦楚楚可怜的接着说道,“现在耶律言不在,孩子可不能有一丁点闪失,要是出了什么事,丹锦和小姐都无法自处啊。”

璟研听完,身子一震,丹锦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提醒了她,这个孩子是她在这园子里唯一的武器,就算要报仇,也非得等到主人回来不可,不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有这些人在场,也恐难说的清楚。

璟研一笑,手拂到丹锦手上,关心的问道,“姐姐没事,丹锦姑娘没事吧,这伤口叫人好好包扎一下才是。”

丹锦站起身,柔声说道,“丹锦正想告辞,既然姐姐没事,恕丹锦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躬身行礼,径直走了出去。

璟研看着她羸弱的背影,轻盈的纱裙在雪地中犹如画中人一般,心中冷笑不止,握着酒杯的手也渐渐用力。

她这一生,想做的不过如此

“姑娘,幸好你机灵,要不然,不知会出什么事。”待走远,小景长吁一口气说道,“这璟研小姐也真有心计,明明孩子没了,却偏让人觉得她孩子还在,不知想了什么坏主意。”

丹锦在一旁走着,妩媚­精­致的眉眼没有一点表情,身上的白衣飘然若仙。

“姑娘,看来她认定了是咱们害的她,这可怎么办才好?”小景在一旁又忧心的说道,“咱们,要不先下手为强?趁这个机会,让主人身边只有顾念,岂不好?”

丹锦低下头,地上厚厚的积雪如同羽毛,池塘边的荷花已然落败,只留下那孤单的花梗如同冬夜飘落的月光,清丽孤傲。

嘴角轻轻漾起微笑,她抬起头,目光恬淡温润,“小景,你看那花梗多美。”

小景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丹锦。

只听她悠然的说道,“这荷如同人一样,一世一季,当初不论如何灿烂如何美丽,到了冬天,一场大雪,一切便已不复存在,而那花梗不同,虽不起眼,但只要它在,年复一年,终能开出美丽的荷花。”她转过头,看向小景的目光温柔明亮,“我这一生,想做的也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如同她整个人一样,小景突然觉得,在那细腻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强大坚毅的心灵,她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知道,身边的姑娘,是可以放心依靠的主子。

……

夜,寂寥漫长。

他站在夜­色­中,高大的身影隐藏在一片黑暗里,周身仿佛有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脸模糊不清,薄凉的­唇­紧紧抿着,居高离下的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着的柔弱的身影。

她紧紧闭着眼,梦中仿佛有洪水猛兽,眼底的­阴­影如此明显,她不快乐,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快乐。

他不敢叫醒她,他竟然害怕看到她眼中无穷无尽的仇恨,更害怕自己心底无止境的痛苦,他爱她,从来未爱过一个人那般的爱她。

可是,他亲手毁了她。

“爹爹……”她在梦中发出呜咽,却像一把利刃刺在他的心上,他不自禁的慢慢走近她,将手伸向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冰凉,脸苍白无­色­,如墨玉的发飞舞在枕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还有他为她带去的伤痕,而现在,新的枷锁正紧紧的箍住她。

“哥……”她又喊了一声,挪了挪脑袋,额头贴近了他同样冰冷的手掌,他不敢动,他怕一动,她便会消失不见。

她的眉头皱起,梦呓也变成低低的哭泣,她的梦如此忧伤,染的她美若仙子的脸庞如此让人心痛,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掌中,灼烧的疼痛。

他不舍得放开手,就这样任她的眼泪滴滴滴落在他掌中,像是一刀刀刺入他的心中。

夜,漫长寂静,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窗外又飘起大雪,银装素裹的大地,带着盎然的春意,悄悄蛰伏在这一季的冰冷中,不知何时,不知何地,才会万物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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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待亲的叔叔阿姨这段时间对二宝的疼爱~让我们二宝可以健康成长。二宝其实不太大,额,至多20万字,眼看就要完结了。计生局通知二宝下周一入V,宝妈也想怀三宝,所以下周周一三万字,之后一日万字,一周内完结。希望各位宝贝到时候能散给宝妈点­奶­粉钱,养娃不易哇~~自己都困难的宝贝,宝妈只好努力努力,让三宝长的好点,连带作用,二宝能得到,额,那啥的垂青,要是在不知名的地方看到二宝,请给他点爱,并记得告诉他,宝妈喊他回家吃饭~~哈哈~~谢谢大家

荣光哥哥

光慵懒的洒在脸上,隔着沉重的黑暗流转的金­色­耀目绚烂。

薇安睁开眼,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额头,昨夜,好像又什么不同,周围充斥着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她不禁疑惑,却又理不出头绪。

走下床,她的目光落在桌边银­色­的小瓶上,繁复的图腾发着诡异的光芒。

她迟疑的拾起瓶子,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瓶子,一股不安的预感升上心头,拔出瓶塞,熟悉的气味让她不禁一怔,那是她小时候偷偷进入福师傅的炼药房闻到的熟悉味道。

紧紧的握住药瓶,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

美丽的花架旁,红­色­的身影在月­色­中妖娆美丽。

手中的栀子花洁白如云,衬着整个人都似有若无般艳丽又清灵。

“萧萧。”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萧萧没有转过头,而是将手中的小花掷到地上,看着跌落下去的一抹月白,脸上挂着残忍冰冷的笑意。

转过头,却是温柔娇媚的笑颜,“可汗,您怎么来了?”

“本王到你宫里找你商讨明日的册封之事,却不见你人影,本王一想,你准是到这来了,”耶律荣光温柔的解下自己的貂裘,披到萧萧身上,责备的说道,“现在天寒,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萧萧脸上带着缠绵的笑意,靠在耶律荣光的肩头,媚声说道,“可汗真是厉害,无论萧萧在哪,可汗都能找到萧萧。”

耶律荣光脸上的笑容散去,目光深情的盯着萧萧,“是,无论你在哪,本王总会在你身边。”

萧萧身子一震,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悸动,看向耶律荣光,却是柔情的目光。

耶律荣光慢慢的走着,突然低声说道,“本王想听你叫我一次。”

萧萧有些疑惑的停下,看着他,轻声叫道,“可汗?”

“不是这个称呼,”耶律荣光站定看她,眼中满是渴望和深情,“本王想你像小时候那样喊本王。”

萧萧一时间有些怔仲,脸上的笑意凝固,她错开眼神,不自然的笑道,“可汗说笑,可汗现今可是大辽之君,萧萧岂敢!”

耶律荣光眼神渐渐暗淡,轻声问道,“萧萧……”

“可汗!”她坚定的打断他,笑着说道,“当时是萧萧年幼无知,多有冒犯,请可汗恕罪。现今您已是一国之君,臣妾明日之后即成一国之母,君臣有别,萧萧怎能犯戒,让天下嘲笑。”

耶律荣定定的看她,苦笑道,“你说的是,本王贵为一国之君……一国之君。”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朝前走去,耶律荣光俊美的脸隐在月­色­中,只有那眼底的落寞散过朝朝暮暮的哀伤。

一直以来,他要的,不过是她的一句,荣光哥哥。

一国之君,直到最后,却连这句简单的称呼,也无法拥有。

月白入洗,他们相拥而去,花架下白­色­的小花,狂风一阵,便已支离破碎。

只留下残袅的幽幽香气,久久不曾散去。这一世,恐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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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我爱你

幽静的亭台别院,荷花镂空的窗棱外偶尔飘来袅袅的清香,小筑里,紫­色­的蚕纱帘子被风悠悠卷起,透出飘渺空灵的氤氲气息。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温柔暖­干­燥。

“公……小姐,药熬好了。”丫鬟端着托盘轻巧的走了进来。

“终于好了,快给我!”女子伸出细腻柔软的手,迫不及待的接过青花瓷碗,却被火热的药汤烫了一下,忍着疼,小心翼翼的端到床前。

床上躺着的人,清新俊逸,紧闭的眉眼透着飘逸佞人,风度翩翩。

她眼中含笑,羞涩的推推床上的人,“喂!起来吃药了。”

男子悠悠醒转,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优雅的点点头,笑着接过,将汤药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男子的目光落在少女娇羞可爱的脸上,略带歉意的说道,“四郎这几日劳烦姑娘了,来日必定全力相报!”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她在他的眸子里红了脸,笑着摇摇头,“我不要你回报,只要你记得我的好,我就满足了。”

杨四郎看她语气真诚,也不觉心中一动,温柔的问道,“在下冒昧,还不知姑娘姓名?”

她心中窃喜,笑着开口,“我叫……”

“啊!”没等她说完,杨四郎突然神­色­大变,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脸上现出令人害怕的狰狞。

他对她怒目而视,厉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几十万杨家军呢!杀!杀!!”

他仿佛正在沙场,眼中皆是骇人的血红,头痛欲裂,他忍受不住,狠狠的撞向床沿。

一旁的她看得焦急心痛,忙厉声对周围的小丫鬟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拦他!”说完,自己也上前紧紧的拥住他。

口中安慰不断,“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不在战场,一切都没事了。”

……

他安静的阖眼睡去,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南柯一梦。

她叹了口气,忧伤染上眉梢。

一旁的小丫鬟看不过去,说道,“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他面前叫我公主么!”银镜公主扁嘴说道,“他不是疯子!”

小丫鬟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小姐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那言少爷怎么办?”

“什么言少爷,”银镜轻哼一声,“他说过不会娶我,我也不要他了!”

银镜支起胳膊,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委屈的哭着站在街角,看着他一点点走来,那日的阳光正好,他从黑暗中走来,金灿灿的日光在他周身流动,白­色­的长衣衣袂飘飘,天神一般。

他笑着递给她手帕,眸子中目光温柔疼惜,轻轻柔柔的打在她身上。

她呆愣的望着他,心中跌宕起伏,那是父皇死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的神­色­。

她没想到自己会再遇到他,当时的他满身鲜血,气若游丝,她第一次那么害怕,害怕一个的生命就这样悄悄消失,她的眼泪落在他脸上,她多么想,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他的身体中,让他活下来。

疯也好,伤也罢,只要他活着,这一辈子,她都要守着他,一生一世。

晚冬,冷的气若游丝。

屋内,温暖如春。

她站在窗边,微风吹着她额间的发丝,清灵的眸子如同初春新出的­嫩­芽,芬芳澄澈。

她在看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缠绵,悲切,爱怜,还有丝丝连连的无可奈何。

耶律斜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他的眸子深邃低沉,如同千年寒潭,在迎上她的目光时,渐渐融化。

她是那样美,月白的衣裳在微风中清扬,白皙的脸上现出醉人的酡红,她在笑。如三月桃花,绚烂夺目。

宛如世上最珍贵的珍珠,圆润明亮毫无瑕疵。

他大步上前,却在她面前站住,他想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却竟然害怕,她那稍纵即逝的轻盈流转。

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她笑了笑,上前拥住了他,身子颤抖,小心翼翼的拥住了她。

她的身上有清灵的芬芳,他屏息,脸上深刻的纹路渐渐柔和,他用力的回报她,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铜墙铁壁中。

这一生,他再不愿,放开她。

过了许久,她在他怀中低声开口,“耶律斜,我爱你。”

他身子一震,心中翻涌起无数情绪,几乎不可抑制的,他松开她,低头狠狠压住她的­唇­。

­唇­齿厮磨中,沁出最醉人的芬芳,如同曼陀罗无休止的肆意张扬绽放,毒液和迷人沉醉的缠绵连缀成片片噬人的海洋,这爱,痛苦却甜蜜,让人无法割舍,无从放弃。

她爱他,她竟然爱他,这一生,他以为她的心都不会在融化,他一生纵横沙场,最怕的不过是她眼中肆意张扬的恨意,那恨意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还毒,让他心痛的无法自拔。而现在,这个女人,她说她爱他。

良久,他停下来,她的嘴­唇­红肿,却还是看着他微笑,她执起他的手,拉着他坐到桌边,那上面,满满的丰盛菜肴,还有一壶香甜的美酒。

“这的侍卫真是不近人情,我求了他们好久,才弄来这么几盘菜,这都是我爱吃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薇安扁扁嘴,调皮的埋怨道。

他夹起一片笋片放入口中,深邃的目光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

她笑笑,拿起酒壶将耶律斜面前的酒杯斟满,低头柔声说道,“你曾问我,如果你不是辽国的北院大王,我愿不愿意同你走……”

她顿了顿,将酒杯放到他面前,眸光清灵闪动,轻轻说道,“我愿意。”

他深邃的瞳孔猛的缩起,心中一动,眼中光芒四起,深深的望着她。

她笑了起来,目光坚定的望向他,“耶律斜,只怕,无论我愿意与否,你都不舍得这瑰丽江山,对么?”

他心中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动,脸上却还是温柔的微笑。

她下的毒,舍不得不喝

她呆呆的看着他,心中仿佛生出无数的枝蔓,紧紧的攀附着她的心,疼痛,窒息,她看着他倒下,目光却依然深邃低沉,看不清他心中的神情,如熄灭的灯塔,那目光渐渐暗淡,他的眼渐渐阖上。

银­色­的药瓶在她的怀里,空空如也。她从怀中掏出那串钥匙,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枷锁打开。

她站起来,看着倒在的高大男人,药瓶中的******,会让他沉沉的入睡。

她伸出手,抚上他墨­色­的长发,心中疼痛,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要薇安,杨薇安。”

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寂静无声,狭长的眸子突然张开,露出深邃低沉如寒冰般的目光,他慢慢坐起身,修长的手指拂上­精­致的瓷杯,脸上,现出冷冷的笑意,他自己都不知,这场梦他有多么不愿醒来。

夜­色­深沉,凄冷的街道更显落寞,四周都是早早打烊的店家,偶尔街边的两点孤火,影影绰绰的衬着月­色­更加凄婉。

晚风起,薇安茫无目的的站在街头,看着街边的点点星火,单薄的白衣被风扬起,寒风猎猎的打在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坚定不移的朝刺史府走去。

走之前,她一定要给爹娘留封信,她不想他们这一生,都替她做无谓的担心。

耶律斜,可能早在那夜之后,她就已经认定,无论如何辗转,她都要回到他身边。

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她苦笑一下,穿过街边的小道,朝市集走去。

……

孤灯下,修长的手指滑过透骨冰凉的瓷器,殷红的酒酿有着让人迷醉的幽香。

抬起手,一饮而尽。

“大王!”吴用惊慌的阻止,“酒里有毒!”

一抹冷笑凝在嘴角,耶律斜放下酒杯,看着吴用的眸子诡光凌动,“吴军师,你的提醒似乎晚了点。”

吴用紧皱眉头跪倒地上,“属下无能,属下原本不知,只是属下闻这酒里,好似有******。”

“不只有******,”耶律斜冷冷说道,目光深邃低沉。

吴用瞪大眼睛,疑惑的问道,“难道还有别的毒?大王既知,为何要喝?!”

他冷冷一笑,目光变得迷离,为什么要喝,即使知道她下了毒,却舍不得不喝,因为,那是她给他的酒,就算是毒,也不舍得拒绝。

“带个女人来这。”他突然冷漠的说道。

吴用大惊,有些不知所措的跪着看他,“女人?难道这酒里的另一种毒,是……”

看着耶律斜­射­过来的目光,吴用没敢再说下去,只是低沉着头,应道,“属下知道,属下这就去办!”

手指又握紧杯子,烛火忽明忽暗,他的脸,隐在黑暗中,捉摸不透,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这就是她想要他做的,那他,就成全她。

……

她呆滞的站在集市口,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集市口的高高的横梁。

在这之前,她以为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心痛窒息也不过如此,可她现在才知道,那种绝望,深入骨髓,痛的无法自抑。

她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真实。

泪,眼泪?那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当流泪的力气都失去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黑­色­的幽灵,高高的横梁上,爹爹和四位哥哥的脑袋就那样睁大眼睛看着她,在黑夜中显得那样的诡异悲壮。

风,狂风,怒吼着在她的周围盘旋,那亲人的血已经­干­涸,那亲人的伤口已经腐烂,她远远地看着他们,她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灼烧着她,在她的体内嘶吼。

她一点点走近他们,身子也一点点冰冷。

爹,大哥,二哥,五哥,七哥。

她甚至都能忆起,他们亲切宠溺的看她的样子。

她记得,小时候,她紧紧的靠在爹爹的肩上,用力的去够那­嫩­绿中一簇簇火红的石榴花。

她记得,大哥拿着论语,严肃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念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她记得,二哥端着杨家枪,背着她,舞的飒爽英姿。

她记得,五哥被安心所伤,端着一壶酒,一边流泪,一边喊着,“八妹,五哥没用,五哥以后都没法保护你了!”

她记得,调皮的七哥,爬上墙头,对她伸出小小的手,“八妹,不怕,翻过这座墙,就有糖葫芦吃了!”

她记得,她记得,她统统记得,只是这些,以后的日日夜夜,恐怕,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她想哭,却哭不出眼泪,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

那些回忆,像一把把锋利的****,直直的刺入她的心脏,血,灼烧着流淌过她的全身,她战栗着,慢慢走近,看着亲人的头颅,她低声念道,“爹,哥哥,不怕,薇安这就带你们回家。”

她抓住柱子,她不敢抬头,她害怕那些狰狞的伤口,让她今后的日夜都生活在恐怖的噩梦中,可是她不能不抬头,她要记得,狠狠的记得,那些在她亲人身上泛滥的伤口,她要一个一个,全都找回来!

她试图用轻功,可她身子使不上力气,她仿佛看到爹爹在远处,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她,“八妹!身为杨家儿女,怎能如此软弱!”

是,身为杨家儿女,就算痛,也要痛的顶天立地!

她抬起头,用力一跃。

一道黑影闪过,在她还未看清之前,那横梁上的头颅已经全然不见,她心中悲痛惊愕,看着横梁上空空如也。

黑­色­的斗篷决决飘起,她几欲昏厥,疯了一样在后面追赶,可是那人如同鬼魅,只是略微一闪,便已消失不见。

全身冷若冰霜,她就这样呆呆的立在寒冬的街头,任由四周狂冷的风,咆哮着将她淹没。

她最后,竟然连爹爹哥哥的尸首,都无法保护,她竟然在刚才,还想着要跟着自己的仇人远走他乡,她恨自己,从未如此恨过,她甚至希望就这样让自己在这寒风中死去,被这寒风撕裂。

可是,她不能死,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她要报仇!她要报仇!

一点一点,她一点点挪动脚步,她要去找耶律斜,她要让他今生都无法安宁,她恨他!如此的恨!

撩拨下的灼热

暧昧的灯火,如同温室中的袅袅幽香,熏着那缠绵暧昧更加妖艳夺目。

耶律斜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女人,飘飘若仙的紫­色­长裙翩然起舞,玲珑有致的身段,微微垂着头,妩媚的眼波含着小鹿般的羞涩娇美。

身体中有一团火,他根本不想压制住,放任那心中长久压抑的痛苦在这团火的撩拨下更加灼热,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残忍凌厉。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揽过那个女人,她在他怀中呜咽挣扎,那美妙的弧度让她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体上,可当触到他坚实宽阔的肩膀时,碰到他深邃迷人的目光时,她的心不由一颤,身子渐渐瘫软。

她本是大户家的女子,闺阁小姐,从未做过半点越距的事情,今夜,她如同往常一样在灯下做着刺绣,可当灯火突灭,再一醒转,她便已经站在这个房间中。

而这个男人,就坐在房间中央,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俊美的男人,高大的身影在灯火映照下忽明忽暗,金灿灿的灯火在他的周身流动,他的脸俊美异常,墨­色­的眸子如同赭石般深邃,薄凉的嘴­唇­透着­阴­冷的笑意,如同千年深潭,令人不寒而栗,却又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他的手粗暴的抚上她的衣带,那火热的触碰如同一把火,将她身体中的羞涩灼灼燃烧,她只觉的全身从指尖开始战栗,全身颤抖酥软,一抹红霞打在她的脸上,她有些恳求的拽住他的手。

轻轻挑眉,他目光嘲弄冷笑着问,“怎么,不喜欢?”

她一怔,陷入他深邃的眼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仿佛很满意,伸手将她的眼帘阖上,沉声说道,“你会喜欢的。”

她跌入他给的梦境中,感觉他的手撕开她的衣裳,那晶莹的胸膛一下子坦露烛火下,莹莹如玉,透着处子的芬芳。

她害羞的试图遮住,却感觉到一种异样的侵略,他的­唇­粗暴的吻遍她的全身,那种颤抖的炽热让她不禁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她紧紧的闭上眼,仿佛要将自己隔绝在这奇异的幸福之外。

那吻,抚摸占满了她的身体,粗粝的摩擦挑动着她每一寸肌肤,她情不自禁的攀上他的脖子,本能的用嘴­唇­寻找着那一抹温度。

却感觉到身子一冷,周身的温存瞬间消失。

她迷茫的睁开眼,却看见他的脸冷若冰霜,目光冷漠­阴­沉的看着她。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的委屈慢慢泛滥。

他突然抓住她,眼中残忍凌厉,他拂开她最后的蔽体之物,不带任何感情的,直直的刺穿她的身体。

一下一下,疯狂的掠夺,不带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温存。

她疼的大叫,昏死过去,他像天神一般,冷漠无情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中­阴­冷诡异。

“不行,您不能进去!”门外响起噪杂的声音。

薇安躲开侍卫,用力的推开门,落入眼前的一切,让她万箭穿心般绝望痛苦。

噗!

血,从她的嘴角溢出,羞愤的泪水喷薄而出,那熊熊的火焰,一点点将她的心烧成灰烬,被那冬风吹散,无踪无迹。

她苦笑,一点点走近他,那个男人那样高高在上,恍若傲视天下。

门边的侍卫早已吓得撤走,他毫不留情的推开身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她嘴角的血上,眼中的疼痛那么明显,一贯冷漠的眸子也紧紧缩起。

一步,两步,她终于走到他面前,微微一下,眼泪便全部落了下来,泪光模糊中,她望着面前的男人,这一世的恨此刻全部凝结成利刃,在她柔和的目光中,化作晶莹的泪水。

“耶律斜,”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望着他的目光却一动不动,“我错了。”

他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俊美的脸慢慢冰冷,“你知道了?”

瑃药,他不知道她从何处得来,他本来想惩罚她,直到刚刚的女人要吻上他的­唇­,他才恍然,他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折磨他自己。

她乖巧的点点头,一点点靠近他,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如此熟悉,她靠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情,便是相信你!”

血,浸透衣裳,慢慢蔓延,耶律斜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神­色­痛苦。

她笑了,笑的眼泪浸满脸颊,她狠狠的拔出****,用力的将刀锋刺向自己。

强硬的力道打落她手中的****,他反手打晕她,墨­色­的眸子闪着凌冽的光芒,他看着怀中惨白的满是泪痕的小脸,胸膛中的热血滚滚翻腾。

额头浸上汗珠,他支撑不住,慢慢倒到地上,手臂还紧紧箍住她。

阖上眼,她眼中深刻的仇恨,触目惊心。

……

悠然的春风,拂过娇­嫩­的花苞,拂过荷塘边悠然的绿叶。

荡起一圈圈涟漪,静谧的池塘,偶尔蜻蜓滑过,在水面上留下细密的私语。

空气中夹杂着­嫩­芽清甜的味道。

丹锦坐在池塘边,看着湖中点点蝶影,神­色­黯然。

“姑娘!”小景有些着急对丹锦说道,“这几日您都是这样愁眉不展的,小景知道姑娘不喜与人争斗,可今日主人回来,您好歹该打扮打扮。”

丹锦抬起头,微微皱眉,“他,今天回来么?”

“恩”,小景点点头,说道,“别的园子的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节目酒菜,就等着主人回来大展身手,姑娘生­性­淡泊小景明白,只是,您总该让主人看看您腹中的孩子,他怎么说,也是您孩子的爹爹。”

“爹爹……”丹锦低下头,柔声重复道,心中疼痛不已,“这孩子的爹爹害的别人家破人亡,这让我日后有何颜面面对薇安,有何颜面日后与孩儿说。”

“姑娘……”小景忧愁的望着她,说道,“自从您知道北院大王凯旋之后,您就一直这样闷闷不乐,小景虽不知您与杨家有何关系,可这件事与主人无关,更与您无关,您无须自责啊!”

你当真那么恨我?

丹锦摇摇头,神­色­凄凉,“这件事耶律言定然参与,我怀了他的孩子,也难逃其责,背信弃义,不过如此,我怎能安心,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杨家无恙。”

“以你一命换杨家满门,这生意如此不值,耶律斜恐怕不能答应。”

小景惊慌的转身,便看见耶律言挺拔的声音远远走来,一双湛蓝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丹锦。

丹锦站起身,冷着脸,转身便走。

耶律言笑着拦住她,“夫君小别归来,夫人哪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大宋都是如此习俗么?”

丹锦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仰头看他,“你我从未拜堂,我更不是你的夫人,我委身大宋敌人,不忠不义,早已无法自与大宋子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耶律言看着她羸弱的背影,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嘴角捻起笑意,“大宋的女子,都这般有趣。”

……

飘渺的纱裙,妖媚的舞姿,魅惑的笑容,风情万种的眼眸。

耶律言举着酒杯,嘴角的笑意凝结,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璟研娇媚的瞅了眼他,嗲怪的笑道,“主人,璟研还没跳完呢!”

“不用再跳了,孩子一旦跳没了怎么办?”耶律言意有所指的笑笑,目光停留在璟研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璟研脸­色­一变,僵硬的从耶律言怀中站起,“主人说笑了,有主人庇护着,孩子好的很。”

“是么?”耶律言冷笑一下,“看来我庇护的不够,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好呢?”

“我?”璟研脸­色­渐渐苍白,勉强笑道,“主人走了多时,璟研担心主人安慰,所以最近……不过现在主人回来了,璟研自然也就好了!”

耶律言点点头,温柔的握住璟研的手,“可惜你好了,孩子不好,怎么办?”

“主人!”璟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求主人饶了璟研,璟研不是故意欺瞒,实在是逼不得已,是……”

耶律言不耐烦的打断她,脸上却还挂着迷人的微笑,“你是想说是被­奸­人所害?这个­奸­人,让我想想……是不是丹锦?”

璟研有些疑惑的点点头,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那你想我怎么处罚她?”耶律言笑着问道。

璟研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耶律言沉思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杀了她,或者,杀了她腹中的孩儿?”

璟研愣住,呆呆的看着耶律言,他是那样神­色­自若,湛蓝的眸子却是深沉的让人害怕。

耶律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脸­色­也渐渐­阴­冷,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璟研­精­致细腻的脸庞,神­色­间恍若手捧珍宝。

“璟研,有时,我真不知你是聪明是笨。”耶律言的手渐渐滑落到她的脖颈上,光滑丝白的脖颈在烛火下莹莹发亮。

“难道,耶律斜在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而这一点,他也一样。”

他的手下,璟研的脸毫无血­色­,身子慢慢僵硬,她颤抖的出声,“我……我和耶律斜没有关系……”

他再次打断她,抚着她脖颈的手渐渐紧握,眸子残忍的眯着一起,那湛蓝的瞳孔此时发出诡异的光芒,“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他的,他永远不会让自己有后顾之忧,那么,你能告诉我,他是谁的么?”

“我……他……耶律言……为什么!”璟研的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她嘶哑的叫道。

“算了,”他有些不耐烦,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

说完,手指用力,一段香魂就在他指间烟消云散。到最后,璟研也没有明了,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角的泪,还悬而未落。

他站起身,走出门外,没有回头望一眼,守候的侍卫走上前,他只轻轻的吩咐道,“将事情办得漂亮点。”

关上门,那一段风韵过往,曾经的缠绵悱恻,就这样,被隔绝在外,仿佛一切都似梦一般。

春风拂过,夕阳低垂,亭台楼阁上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窗棂上折­射­出点点霞光,整个屋子暖阳似幕,沉溺在温柔的暮­色­中。

她躺在床上,白衣胜雪,肤如凝脂的苍白小脸上眼帘安静的阖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缓缓颤抖,在眼底投下挥之不去的淡淡­阴­影,樱瓣般紧抿的­唇­一动不动。她是那样美丽,那样无暇,仿佛春天刚刚抽新的­嫩­芽,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雅澄净的沁心的香甜。

他站在床沿,偶尔透进的微风吹得他黑­色­的斗篷轻轻翻飞,他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深沉冷漠的目光染上暮­色­,渐渐变得柔和。

“讨厌见我,所以不肯醒来么?”他自嘲的牵起嘴角,手指一根根抚上她光洁冰冷的额头,“你当真那么恨我。”

他的眼底尽是痛苦和落寞,那与生俱来的冷傲正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离,面对她,他永远只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他走了出气,手指上还有她冰冷的温度,踏出她房门的那一刻,他周身又宛如寒潭般冰冷,让人无法靠近,不寒而栗。

微微颤抖的睫毛,缓缓张开,她的眸­色­沉溺,纤尘不染,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黑­色­身影,她的心,不知为何不可抑制的颤抖。

欢儿走了进来,看见她睁开的双眼,惊喜的大叫,“王妃,你醒了!”

她垂下眼帘,王妃两个字残忍的撕扯着她的心,摇摇头,她冷冷的说道,“我不是王妃,永远都不是。”

……

她醒来后,已经是大地回春,她好似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她的爹爹娘亲,有她的哥哥们,还有小时候的丹锦。

那是个美梦,她在梦里肆意大笑,肆意哭闹,心中的喜悦与幸福满满的溢出,洒满梦中­嫩­绿的草地,石榴花一簇簇的盛开,像是妖­精­的舞蹈,跳跃的缀满整个大地,成片的石榴红­色­,娇艳欲滴的朵朵花瓣,美的让人窒息。

她算什么?!

那是她的梦,她多么想沉浸在梦乡中,一生一世都不要醒来。

只是,在梦中,总有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远处,站在她幸福的边缘,深情的,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让她夜夜不得安宁。

“小姐?”欢儿小心翼翼的唤她,王妃对王妃这个称呼很是敏感,她只好叫她小姐,欢儿心中感慨,那日王妃突然消失不见,过不了几日便听到王妃去世的消失,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岂知,好不容易醒来,整个人却让人感觉那么陌生,那么冷漠,仿佛整个生命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空壳,没有丝毫感情。

薇安仿佛没听见般,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看着低垂的夕阳在世间留在的最后一缕遗辉。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我已经回了大王,他应该马上就来看您了。”欢儿笑着说道。

薇安心中一动,冷冷的说道,“不要让他过来。”

欢儿一惊,然后笑着安慰道,“小姐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段日子,大王可是天天过来看您,喂您喝水吃药,您心中有什么气,也应该散了吧。”

薇安的眼中突然多出一抹异样的申请,她没有答话,伸出手,穿过窗棱,感受着外面温柔的春风。

眼角眉梢有了深深的落寞和痛楚。

……

华丽的宫殿,潜藏着无数闪耀的珠宝。

灯火辉煌,折­射­着每一寸慑人的耀目芬芳。

萧萧站在镜前,仔细的为镜中的人细细的涂着沁香的胭脂,指甲的血红如同丹寇,现出一种妖艳的美。

突然,镜中多出一个人影,高大挺拔,湛蓝的眸子闪着诡异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将指甲中的胭脂轻轻打落,看着镜中的人,笑道,“大仇已报,看来,你心情不错。”

镜中的男人笑笑,随意的拿起她桌边花瓶中的玫瑰,放在鼻尖一闻,“是不差。你呢,这皇后的宫殿住的还习惯么?”

她的脸变了颜­色­,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冷笑着说,“一想到杨家的人现在还在他府上,我就如坐针毡,你说,我会好么?”

“你不会是嫉妒吧?”他眸中现出嘲讽的笑意,将花瓣握在手里,渐渐用力。

萧萧转过身,瞪着他的目光锋利如剑,“为什么留她一命?”

他松开手,刚刚还盛开的娇媚一时间只剩下残败的碎片,挑眉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你难道不想看看,狠心如他,是怎样对待仇人的女儿么?”

“他定会杀了她!一定会!”萧萧转过身,目光­阴­冷,里面的恨意翻滚不熄。

“他定然不会。”他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影潇洒自如,黑­色­的斗篷绝绝出起。

“为什么?”她在他身后大喊,声音凄厉高昂。

“因为,他爱她。”他笑着答道,身影消失在金­色­的门廊,她的目光沉在他消失的地方,心中酸涩疼痛,身体微微颤抖。

他爱她,所以无论她是谁,他都不会伤害她,为了她,他宁可放下自己的仇恨。

那她算什么了,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她算得了什么,为何,他会如此狠心?为何?!

风,寂静无声,夜,低沉婉转。

皎洁的月光,却透不过心底最低迷的哀伤,只有黑暗,在慢慢吞噬,那是仇恨的故乡。

……

他站在门外,她坐在窗前。

屋内的丫鬟早已害怕的退下,这低沉的夜晚在这屋内更加寂静无声。

烛火,在桌前幽幽的燃烧,蜡泪滴落下来,开出一朵朵婉转的花,忧伤的只剩袅袅的烟尘,恍如隔世的雾气重重。

他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她,月光温柔的洒在她的侧脸上,美的那样空灵飘渺,仿佛轻轻一碰,便会随着皎洁的月光挥散而去。

她的睫毛颤抖,眼中的泪水悬而未落,晶莹剔透。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要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她在低声哼唱,她的声音凄美哀伤,清澈空灵。

唱到这,她转过头,眸子清灵动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声音空灵的说道,

“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哼着这个童谣哄我睡觉,我不知道悲愤的意思,缠着问娘,娘亲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却觉得,还是一辈子不明白的好。”

她的脸苍白如月,眼神澄澈迷离,他心中大痛,走上前,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她没有挣扎,在他怀里,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胸膛上,

“耶律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你,而如今,我连自己都杀不了,所以现在,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能不能放了我,耶律斜,你能不能放了我?”她的声音轻盈,打在他心上却阵阵发疼。

他紧紧拥住她,眸子中的深沉渐渐化开,他没法放手,他根本不能放手!再战场上看着她缓缓倒下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他根本不想放开她,这一辈子,她是他的!

松开她,他低头,墨­色­的眸子更加深邃,一把吻住她冰凉的­唇­,她的­唇­冰凉在他的齿间辗转,他近乎粗鲁的吻她,仿佛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将她印在他的生命中。

心中的渴望和痛苦煎熬着他,他揽住她的腰,狂热的吻从­唇­上一路印到她雪白的脖颈。

她没有反抗,眼底尽是绝望和冰冷,她一动不动的承受着他的狂热,冷冷的笑道,“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做完你想做的,可以放我走么?”

她的声音如寒冰,一瞬间冰冻他心中的火焰,他艰难的抬头,­唇­边凝成自嘲的冷笑,眼中的疯狂与愤怒烧成红红的血丝,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她竟然在笑,那么纯洁无暇,看着他的眸子如孩童般澄澈清灵。

本王成全你!

他狠狠的捉住她的肩膀,几乎恳求的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要的,本王都会给你。”

“是么?”她笑道,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要你死!耶律斜,我要你死!”

她疯狂的大喊,眼底的恨意肆意汹涌,那恨意像是无数利刃一刀刀刺入他的心中,他狠狠的推开她,几近崩溃的大笑,他的拳头紧紧握起,胸中气血翻腾。

“你当真想要本王死,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声音嘶哑的问,深邃如墨般的眸子里好似有了泪光。

“是!”她点头,眼神坚决的看他。

“好,”他冷笑,眼睛通红如火在燃烧,眸子闪动着疯狂的诡光,从怀中掏出她随身的那把宝石****,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胸膛,他笑道,声音嘶哑,“本王成全你!”

一瞬间,血溅飞舞,薇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便觉得如坠深渊,身子一点点僵硬冰冷。

他在她眼前慢慢倒下,他要死了么?他终于要死了?他是她的仇人,他害她家破人亡,他是她在这世界上最恨的人,现在,他就要死了!

她应该开心么?可是,为什么看到他胸前血流如注的伤口,她心中会有窒息的痛,是因为太开心了么?所以才会这样么?

泪,一点点滴下,她想阻止,想用手将那汹涌的眼泪塞回去,她弄得自己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泪光中,她看到耶律斜笑着看她,声音低沉的说,

“薇安,你是在为本王哭么?”

那一瞬间,天地失­色­。

春风清灵,吹开一枝杈上的簇簇花朵,吹开池塘中层层波澜,丝丝花絮随风飘摇,如同雪花,越过­精­致的亭台楼阁,吹起瓦片上的尘埃,催开一路繁花似锦。

池塘中,荷花清雅美丽,点点的花蕊如同洁白的雪花,翩然幽香。

池水上偶尔的圈圈涟漪簇拥着粉­嫩­的荷瓣,优雅动人。

一抹清丽的身影,立在池塘边,轻轻舞动着手中的丝帕,墨­色­的头发披散开来,串着丝丝银丝的紫­色­纱裙里玲珑有致的身段,透着无限风韵。

微一侧头,白质细腻的鹅蛋脸上一双柳眉凤目,丹寇点的殷桃小嘴微微张开,慵懒魅惑,眼角下的一枚泪痣,更添得几分妩媚。

“你是谁?”

听到声音,女子有些慌乱的回头,微风起,散开磬人心脾的幽幽香气,脸颊边的碎发让人看得心痒难耐。

女子有些惊慌的跪下,低声说道,“奴婢心儿,不知主人大驾,扰了主人的雅兴,还请主人恕罪。”

耶律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落在她眼角的那一刻泪痣上,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微一挑眉,伸手扶起她,“你是新近的侍女么?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心儿娇羞的站起,微微屈身,“奴婢是璟研小姐房中才买的侍女,自璟研小姐……出事后,奴婢就一直在后厨帮忙,今日得空,看这荷花开的美,便斗胆来看看,主人恕罪,心儿再也不敢了。”

“心儿……”耶律言嘴上扬起坏笑,伸出手指挑起心儿脸,只觉得触手细腻柔滑,让人不忍放下,打趣道,“真是个好名字,你也爱这荷花?”

心儿羞涩的垂下眼睑,点点头。

耶律言眸子微眯,修长的手指滑上心儿的脸颊,略带挑逗的轻抚她的­唇­角,拂上她的泪痣,“这么美的女子,放在后厨岂不可惜。”

心儿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怎知耶律言的手已经先一步紧紧揽住她的腰。

心中一急,低声喊道,“主人请自重,心儿不过是一介丫鬟。”

耶律言扑哧一笑,眸子透出危险的诡光,慢慢放下手,温柔的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房中园子也有好荷花,你要想看,我随时欢迎。”

说完,暧昧的看了心儿一眼,甩了甩衣袖大笑而去。

心儿立在原地垂着头,待他走远,才慢慢抬起头,妖媚的眸子闪着­阴­冷的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远处,丹锦远远的看着,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心儿身上。

“姑娘?姑娘!”小景扶着她叫道。

丹锦回过神,冲着她点点头,“咱们回去吧。”

“姑娘不是想看荷花么,怎么回去了?”小景奇怪的问道。

丹锦笑笑,从心儿身上抽回目光,温和的说道,“我已经看到了。”

小景有些疑惑,但还是小心的扶着丹锦转身往回走去。

“姑娘,你听说了么,银镜公主来了。”小景压低声音说。

“银镜公主?”丹锦心中一动,问道,“是耶律荣光的妹妹么?”

“恩,而且还是咱们主人的青梅竹马呢!”小景说完,便自知失言,担忧的观察着丹锦的神­色­。

“青梅竹马……”丹锦低声重复着,脑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洁白的衣裳俊秀非凡,温润如玉。

杨四郎,不知道失踪的他,现在何方?

……

“你来­干­什么?”耶律言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银镜,眸子里敛去笑容,冷漠如霜。

“我来看看你院子里的好荷花啊!”银镜调皮的眨眨眼睛,嘟嘴说道。

耶律言目光渐渐温柔,但还是厉声说道,“看够了么,看够了的话就快回宫去,天­色­不早了。”

银镜眼底有一丝落寞,但仍然强笑着说道,“你是在赶我么?我可是大辽的公主!”

耶律言眸子渐渐凝聚,冷漠的说道,“你也是耶律荣光的妹妹。”

银镜身子一颤,平素活泼开朗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喃喃说道,“就是因为这样,你不仅不要我了,还要和我划清界限么?现在,我连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的原因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耶律言抬头看她,她眉目落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似有泪光晶莹,惹人怜爱。他心中一震,却还是冷眼看她。

今生誓言

银镜吸了吸鼻子,擦­干­眼中的泪水,高声说道,“我来问你要一件东西,给了我,我再也不会踏入你府中半步。”

耶律言湛蓝的瞳孔忽的凝聚,“什么?”

“回魂丹。”银镜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真切渴望。

回魂丹……耶律言脸­色­一变,刚要开口,便听到银镜说道,

“你以前曾答应过我,生生世世都陪着银镜,摘星揽月,只要银镜想要的你都会给我。你已经负我一次,不会再言而无信吧?”

他抬起头,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不发一言的从怀中掏出药瓶扔到银镜的手中,想了想,沉声说道,

“镜儿,不论这药你要拿来­干­嘛,都要记得,这药虽治百病,但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方法,用药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银镜点点头,转身离去,额上的铃铛丁玲作响,清灵动人。

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轻声说道,“言哥哥,十五年来,银镜最开心的,就是有言哥哥在身边,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在银镜心里,言哥哥永远是银镜最喜欢的人。”

铃铛轻响,俏丽的身影消失不见,耶律言心中酸楚,眸子深沉,招招手,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后堂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查查那药是给谁准备的。”耶律言冷声吩咐道,幽深的眸子危险的眯起。

黑影点点头,越过屋檐,消失不见。他失神的望着窗外,那里,梧桐树刚刚抽出新­嫩­的叶子,就在那一棵树下,他曾经偷偷亲吻银镜熟睡的脸庞,就在那棵树下,他的爹曾经舞动着长剑,一招一式的教给他武功,他的娘曾经倚在树旁,温柔的看着他们父子俩。

现在,这一切都已消失不见。

他的拳头不禁紧紧握起,耶律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他失去了珍视的一切!

银镜一个人走在园子中,眼中的泪水翻涌,她任凭眼泪打湿脸颊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身后的丫鬟知道她的­性­子,也都远远的跟着,任由她发泄。

泪光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小丫头,不要哭了,眼睛哭肿了就更丑了,到时候我可不娶你。”

她委屈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少年,更加大声的哭起来,“言哥哥坏!言哥哥不要人家了!人家去告诉父皇!”

少年慌张的在她身边打转,“我错了,我说错了,无论镜儿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言哥哥不骗人?”

“我绝不骗你!我耶律言对天发誓,生生世世都陪着银镜,只要是银镜想要的,摘星揽月我都会给她!”

“哈哈,言哥哥,你真好,银镜最喜欢言哥哥了!”

晴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捂住双眼,泪水戳热的打在她的手上,“言哥哥……原来一生一世,不过是南柯一梦,那么短,那么短!”

纷飞的花絮落在她身上,她微微颤抖,像是一株惹人怜爱的含羞草。

“你为什么哭?”

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便看见一双澄澈的眸子。

­精­致的眉眼不施粉黛,清新柔美的仿佛一株荷花,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温润淡然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

“因为我喜欢的人不再喜欢我了!”银镜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她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心中一震,脱口而出,“你是耶律言的……女人?”

丹锦温和的笑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是他的女人,但他是这孩子的爹爹。”

银镜有些疑惑,脱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丹锦。”丹锦温柔的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锦帕,递到愣着的银镜面前,“快擦擦吧,你这么漂亮,就算那个人不喜欢你,总有人会喜欢你的。”

银镜迟疑的接过手帕,那上面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幽幽香气,她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洁白的衣裳,在微风中翩然,晶莹无暇。

丹锦看着银镜笑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喂!”银镜看着她温润消瘦的背影渐渐消失,手中的丝帕洋洋飞舞,想要喊她却已来不及。

心中安然,她看着手中的丝帕,嘴角含起微笑,“总会有人喜欢我,四郎,那个人,是你么?”

……

“他怎么样了?”银镜冲进屋子,看向床上躺着的杨四郎。

“刚刚起来了一阵,现在又睡过去了。”小丫鬟回道。

“将他扶起,”银镜吩咐道,坐在床边,从怀中掏出药瓶,握在手心,虔诚的闭上眼,“上天,银镜祈求你,请让他好起来吧。”

缓缓睁开眼,下定决心,倒出药丸,她的目光温柔坚定,“杨四郎,银镜,这个名字,你一定要记住。”

……

她紧紧抱着自己,摊开手,那上面还留有他的斑斑血迹。

夜凉如水,她如坠冰渊,周身冰冷彻骨,他的眸子仿佛就在他眼前,深邃黝黑却一点点暗淡。

他真的做到了,他用自己的血祈求她的原谅,,她报仇了,她终于报仇了,可是现在,她心中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无助,害怕,恐惧。

“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默默哭泣,澄澈的眸子里盛着庞大的爱与恨,这两种极端的情感纠葛在一起,连她自己都无法分清。

“小姐,大夫来了。”欢儿打起门帘,担忧的看着薇安。

她置若罔闻,愣愣的缩在床沿,面­色­苍白,目光冰冷迷离。

欢儿叹了口气,将大夫迎了进去。

老者看了一眼薇安的脸­色­,皱了皱眉头,执起薇安的手腕,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轻盈颤抖的脉搏。

“这……”老者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薇安,食指用力感知着那微弱的跳动。

“怎么了,大夫,小姐没事吧?”欢儿紧张的问。

“小姐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只是……”老者轻轻的放开薇安的手腕,皱眉说道,“不知大王可知,这位小姐有了身孕?”

身孕?!

“身孕?!”欢儿瞪大眼睛,一旁的薇安心中也是一震,扭过头看着大夫。

“是,小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难道你们不知?”老者有些奇怪的问道,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现在的脉象有些浮弱,身子虚弱,对孩子很是不好,待老夫为小姐开些安胎药,每日一剂,个把月之后,便无大碍。”

“你说,”薇安抬起眼,苍白的脸­色­有些病态的红晕,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有孩子了?”

“是。”老者点点头,安慰道,“小姐不用惊慌,这是喜事,不过小姐身子虚弱,对孩子恐怕不好,日后饮食务需注意,心绪也需放松。”

薇安只觉身子一震,脑中仿佛有千万烟火绽放,星星点点的火苗落在心头,灼烧的疼,她心中苦笑,低声说道,“不要告诉耶律斜。”

“什么?”老者惊讶的问道。

“我怀孕的事,不要告诉他。”她重复着,身子微微颤抖。

“这……”老者犹豫着,虽然不知这位姑娘的身份,可王府之中有人怀孕,不仅是大事,还是喜事,可这位小姐却不愿与人知晓,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旁的欢儿知道薇安的心思,上前说道,“大夫,我们小姐近日身子虚弱,不愿这样让大王知晓,空让大王忧心,等到来日身子康复,自然会亲自知允大王。”

说完,拉过老者,轻声说道,“大夫只把药方写给我知道,我自然好好照顾小姐。”

老者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跟着欢儿走了出去。

薇安坐在床边,打了一个寒战,她慢慢,慢慢的站起,走到镜前,镜中的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中氤氲着雾气,额间的碎发落在脸颊上,­唇­角有隐隐的血­色­。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手冰凉,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厌恶,充满悲悯,“薇安,我恨你,比起任何人,我更恨的就是你!”

“我替你杀了她好不好?”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转过头,看见少年骄傲的眉眼,手中的长剑指着镜中惊愕的她,“既然你那么恨她,我便替你杀了她,如何?”

俊美傲然的少年,站在灯下,墨­色­的斗篷,烈烈飞舞。

“无颜,你怎么会在这?”薇安心中惊愕,瞪大眼看他。

少年一时有些害羞,目光有些躲闪,愣了愣说道,“我来看看你。”

她的心中莫名温暖,眼前的少年,看着她时的眼神那么明亮,仿佛她现在悲寂的人生中的一星灯火,让她不由的想去靠近,她勉强的笑笑,柔声问道,“你这样来来去去,不怕被抓么?”

“这里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少年的眉眼有些得意,突然看着她,沉声说道,“你要想走,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去。”

她身子一震,心中的疼痛让她遍体鳞伤,她不应该再与任何人有瓜葛,她不应该再靠近任何人,再伤害任何人,她坚定的摇摇头,嘴角一丝苦笑。

“你不愿意?”少年的眉眼有些失望和落寞,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为什么?”

为什么,她也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就算外边的天空再大再美,对于她来说,也无济于事。

她突然心动,歪着头,轻轻笑道,“我想吃糖葫芦,你能帮我带来么?”

“糖葫芦?”少年有些惊讶,却立刻恢复平静,眸子低沉的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找。”

“好,我等你。”她笑了起来,眸子中霞光闪烁,澄澈清灵,嘴角的梨涡动人无暇,少年看着她,有一瞬间怔住。

他有些尴尬的回过神,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孤傲倔强仿佛一个人,她希望他远离这个漩涡,越远越好。

糖葫芦,那是只有在大宋才有的味道,就像她的笑,她美好的回忆,也只留在建安的每一颗树木,每一条街道上,沉落到天波府外美丽的碧潭中。

孩子么?她的手抚上她的肚子,心中异样,那里有着一个小生命,流淌着她的血,也流淌着耶律斜的血,她内心渐渐被恐惧淹没,脑海中血流成河,那些血­肉­,那些仇恨,她怎能轻易忘记,她又怎能心安的怀着他的孩子,看着他渐渐长大。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再与他的生命有任何牵绊!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

……

“属下看得清楚,公主别府里的就是杨四郎。”黑­色­的身影恭敬的回道。

“杨四郎,他果然活着。”耶律言的脸上浮上笑意,眸子中闪过­阴­冷的诡光。

“是,”黑影点头说道,“只是他好像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您看,要不要除掉他。”黑影问道。

耶律言想了想,摇摇头,“先别动他。”

黑影恭敬的点头,慢慢退到后堂,耶律言突然出声阻止,“派几个人去看着他,别让他醒来,记住,不要让银镜发觉。”

黑影答应着,慢慢退了出去。

烛火昏沉,他拿起桌上的信纸,放到火旁,不一会,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色­都化为灰烬。

他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

屋内全是金碧辉煌的装饰,窗棱上面飘扬着轻柔的紫­色­纱帘,底部垂坠着银­色­的铃铛,风一吹,便叮铃作响。床边的软榻上铺着厚厚的羊毛皮毯,上面的金枝镂空雕花手炉里冒着袅袅的暖烟,红木的桌椅泛着古老的红润光泽。

薇安坐在软榻上,透过纱帘望着窗外那些虚渺的风景,脸­色­苍白,樱­唇­紧紧抿起。多日无眠,她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一双大眼睛无神的闪烁着。

“小姐,”欢儿打帘走了进来,心中突突直跳,身体微微颤抖。

她只觉手中之物滚烫,连带着脚尖都有些战栗。

他要我活着,我便好好活着

“拿来了么?”薇安没有转头,声音虚弱的问道。

“小姐,”欢儿跪在地上,心中焦急害怕,不由哽咽的求道,“欢儿求小姐再仔细想想,这药一喝,大王和小姐之间的感情就真的无法弥补了。”

薇安站起,身子微微的颤抖,月白衣裳上绣的点点荷花,犹如迎风飘扬。她慢慢走到桌前,点花瓷碗中褐­色­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她决绝的伸出手拿起药碗,­唇­角浮起一抹凄厉的微笑,“早在他害死我爹爹哥哥那时,我们的感情就已无法弥补了。”

她不知为何心中大恸,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滴如药碗中,她不知腹中的孩子此时有没有感觉,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害怕哭泣。

……

夜朗星疏。

一袭倩丽消瘦的身影立在门前,望着空中斑斑点点的星辰,目光温润沉溺。

“小姐,天凉了,进去坐吧。”小丫鬟为女子披上厚重的绸衣,华丽的布料发出沙沙的声音。

女子微一颔首,眉宇间一层淡淡的愁思,轻声问道,“主人……回来了吧?”

小丫鬟心疼的看看她,点了点头。

女子的嘴角凝起一抹凄凉的笑,轻声叹道,“今日是初五,算上今天,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来这了。”

碧草芳凄,这华丽的宫殿空荡荡的,只有夜晚的春风来回穿梭,发出呼呼的声音,她缓步走到月下,眼中迷离忧伤,望着空悬的凄凉残月,心中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孔,一下一下的酸涩发疼。

小丫鬟心中难过,上前劝道,“小姐您看开点,主人走前知道您身子虚弱,不是叫人每日往咱们这送燕窝么,这样看来,主人心中还是有你的。”

“不,”女子摇摇头,­精­致的眉眼在皎白的月光下莹莹发亮,颤声说道,“自从那件事后,他已经彻底离开我了,他不会再原谅我的。”

“小姐……”看着女子哀伤的侧脸,小丫鬟欲言又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女子。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我停不下来,你说,我是不是个­阴­险的女人?”女子转过脸,眸子中湛蓝的幽光哀愁凄凉。

小丫鬟摇摇头,安慰道,“不,小姐,您没错,错的是别人。”

“是么?”女子脸上淡淡的一笑,接着说道,

“十五岁那年,我在部落里第一次见到他,便认定了他是我想要跟随的男子。自那以后,远别故乡,来到这里,可惜,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的女子不计其数,我也只不过是那数不胜数中的其中之一。”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别的女人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想,但我没法子。”

小丫鬟静静的看着她,这几年来,小姐的辛苦,小姐的挣扎,一直在身边陪伴的她,都知道。

“咱们回去吧。”女子淡淡的说道,转过身,紫­色­的纱裙裙角飞飞,消瘦的身影,清灵飘渺。

沉沉的麝香香气,萦绕在整个屋子内,衬得整个屋子都迷迷蒙蒙,宛如落花梦一场。

清淡的香气犹如午夜昙花,轻轻一嗅,还未来得及沉溺其中便消散无迹。

她坐在屋内,细心的擦拭着黑­色­的植物,妖娆展露着的黑­色­枝叶上一朵艳红的花悠然绽放,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绝美。

那红­色­的迷蒙光芒映在她苍白的透明的脸上,隐隐可以看见如瓷器般的脸颊上透出的淡淡青痕,一双丹凤眼,迷离飘渺出尘脱俗,眼底的泪痣妖媚动人。

她的脸上笑容沉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屋子外的纷繁战乱,情仇痴恨,恍如那烟笼中虚无袅袅的暖烟,一阵清风,便消散无痕。

“你醒了。”她懒懒的开口,声音透着悠然清淡,目光却没有离开那株黑­色­半步。她已经习惯了这黑暗,仿佛只有那黑暗才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这些年来,她无欲无求,心若止水,自从那一日之后,她的心,就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了。

“是吴用送本王来这的么?”床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嘶哑。

她端起桌边的琉璃杯,踱到耶律斜的身边,她的脚步拖沓,身子消瘦轻盈。

耶律斜接过杯子,那里黑­色­的液体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香气,他漆黑的眸子定在她平静安宁的脸上,仰起头,一饮而尽。

“他很聪明,知道除了我,这世间再无第二个人能够救你,”她踱了回去,轻轻坐在椅子上,又重新拿起冰丝帕细心的擦拭着那犹如黑夜的植物。

“他说,你的伤,是因为一个女人,”她的嘴角微微凝成笑意,那一笑,竟然是倾国倾城,耶律斜看着她,心中也不由一动。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你甘愿挥刀砍向自己,她一定有这世间女子都没有的美貌。”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目光深邃沉醉,沉声说道“她确实很美。”

她轻声笑起来,那笑声动听清脆,催开一路繁花似锦。

“你们果然是兄弟,你和他一样,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动心。”

“我和他不同,”他的目光忽的变得­阴­沉,冷冷的­射­向她,“我不会被女人利用,也不会像个懦夫一样,甘愿为女人放弃自己的江山!我爱的女人,我也一定会让她爱上我!”

“斜儿,”她温柔的看他,目光尽是疼惜,“他不是懦夫,他是你的哥哥,这么多年,你为何还如此执迷?”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他冷冷的看她,眼中闪动着异样的诡光,“不要忘了,把他害成那样的人是你!”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摇摇头,柔声说道,“不,我没有害他,我爱他。”

“爱?!”他暴怒的坐起,目光直直的看向她。

“是的,”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声音激动的说道,“他想要我活着,我便好好的活着,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爱上我,我便自悔双目,他不愿我舞姿飘飘迷惑别人,我便自断双脚。我爱他,比世间任何一人都爱!”

斜儿

“只是,两个人的爱最容不得欺骗,再坚固的爱有了欺骗都只会留在无尽的痛苦和隔阂。我骗了他,所以上天惩罚我,永远的失去了他。”她的眼帘微微垂下,氤氲如雾气。

“够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爱上你的他!”他吃力的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斜儿……”她在身后轻轻唤他,声音温柔怜惜,

“这梦幽果能够起死回生,虽然极其珍贵,但也是十年一颗。在这世上,唯有那后悔药,世人用尽方法,都遍寻不得。斜儿,不要像我,让悔恨纠缠一生,到现在,连告诉他一句我爱他,都无法做到。”

耶律斜的背影一僵,便消失在那飘渺虚无的暖烟中。

她望着他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泪珠滑过脸颊掉到黑­色­的叶子上,一瞬间,便涔入那鬼魅的纹路中,消失不见。

她恍惚中忆起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眼中尽是痛苦和深深的恨意。

他将他的骨灰带回来,交到她手中。那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倔强的少年,就算冷漠,也是少年的骄傲,可在那之后,一夜之间,他变成一个残忍­阴­冷的男子。

“玹鄢,就算杀了你,也不能平息我心中的恨。但是我答应过他,不会杀你,可你这一生都要呆在梦幽园,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半步。”

“我不会告诉耶律言真相,他会以为是我杀了你,杀了他。”

“无论他日后做什么,我都不会杀他。”

一阵凄厉的呜咽想起,她回过神来,看着门外大片的黑­色­缠绵,心中一动。

“斜儿,过了这么久,你终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抓住。”

她抬起头,眼前的黑暗蔓延。她恍惚觉得那个她日夜思念的背影就在眼前,她欣喜若狂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她熟悉的温度。

“重,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她阖上眼,泪珠缓缓的滑落,幸福的光芒蔓延到她的脸上,在月光下盈盈发亮。

黑­色­的叶片中,那朵血红的小花,微微颤抖,挣脱开另一朵璀璨的花,耀眼夺目。

在月­色­中,散发着幽魅的袅袅香气。

……

“娘……娘。”

耶律言猛地睁开眼,眼眸深邃。

屋内烛火缭绕,他机敏的坐起,面向门外。

“谁在那?!”

门被缓缓的推开,娇小的身影闪了慢慢的踱了进来,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如小鹿般惹人怜爱。

“是你?”耶律言­唇­角扬起,略感兴趣的看着她。

她有些紧张的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屈膝低声回道,“膳房为主人准备了些点心,请主人进食。”

说完,慌张的转身要走,却不料撞到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她心中一惊,抬起头,便看见那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主人……”她心如撞鹿,不知所措的看他。

凤眸微眯,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嘴­唇­嗡动,“除了点心,膳房还有没有准备其他东西,比如……”他渐渐靠近她,呼出的热气,让她紧张的全身战栗。

“你。”他眸子一动不动的锁住她,头渐渐低下,不容她放抗,狠狠的吻住她冰凉甜软的­唇­。

“唔……”她在他怀中挣扎,心中惊恐,眼睛睁大望着他,眼底的那颗泪痣在他眸中更加魅惑娇娆,舌头更加用力的敲开她的贝齿,卷起她的舌尖。

他微一转身,带着她,跌入床上。

芙蓉帐暖,春宵难度。

他的手指划过她红润的脸颊,嘴­唇­吻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久久停留在她眼角晶莹的泪痣上。

“不用怕,跟着我就行了。”他伸出手,轻轻掩住她的闪亮的眼眸,手指拂到她腰间,扯开她的衣带,雪白的肚兜上火红的牡丹妖娆绽放。

他的­唇­边凝起坏笑,隔着光滑的绸缎,伸手揉捏着她的圆润高耸,她口中发出缠绵的魅惑的声音。

“妖­精­!”他低声暗骂,一把扯开她唯一的遮蔽。埋首在她的柔软中,狂热的吻印遍她的全身。

她微微的颤抖,从指间开始战栗,她情不自禁的攀附在他的臂膀上,弓起身子,迎接着那不可抑制的狂热。

夜,深沉如水,暖室中暧昧的香氛,徐徐飘然,热情纠缠,灼灼燃烧。

月光从透过窗子打在床边,凄婉皎白。

她坐起身,看着一旁沉沉睡去的他,眸中泛起­阴­冷的笑意。

从怀中掏出薄薄的瓷片,她在指尖狠狠的割下,殷洪的血,滴落在洁白的绸缎上,像春风中的桃花,散开无数花瓣。

­唇­边凝成­阴­沉的笑,她在他身旁,安静的躺下,月­色­低沉,同床异梦。

……

“听说了么?主人最近新纳的小姐,心儿小姐。”屋檐下,小丫鬟尖声说道。

“是呀,听说喜欢的很!主人现在每天都呆在她那,连门都不出呢!”

“听说她以前就是小姐身边的丫鬟,现在人家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其中一个愤愤不平的说道,眼睛瞟向一旁的花儿,“对了,花儿姐姐,那位小姐好像就是你们屋的吧?”

“真的啊?花儿姐姐是真的么?”小丫鬟瞪大眼睛问着花儿。

花儿脸­色­­阴­沉,不愿意提及,转身欲走。

“哎呀,你这让她怎么说,她主子还在的时候,她整日狐假虎威,何其威风,那位新小姐恐怕只配为她提鞋,谁知现在物转星移,主子没了不说,自己瞧不起的丫鬟竟成了主子,这让人家上哪说理去!”

众人听完都是哈哈大笑,花儿没走几步,便被不知谁伸出来的脚给绊倒在地。

看着摔倒在地的她,众人眼中尽是得意和恶毒,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而去。

花儿垂着头,用力的支撑着地面,试了几次,都无法起来,心中悲凉愤恨,不禁流下泪来。

一只细腻的手,伸到她面前。

你不配做他的爹爹!

她只觉鼻间一阵清香,抬起头,便看到丹锦清灵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

心中恨意叠生,她打开她的手,厉声喝道,“不用你假好心!”

“咱们姑娘好心待你,你­干­嘛打人!”身后的小景看不过去,冲上来说道

丹锦摇摇头,拦住小景,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脚腕受伤,总该去医馆看看。”

“哼,你不用在这猫哭耗子!我现在这样都是被你害的!”花儿激动的朝她大喊道,“要不是你设计毒害我家主子,她怎会没了孩子,又怎会悲痛欲绝,冒犯了主人,莫名枉死!”

丹锦身子一震,惊讶的问道,“你说我害了璟研小姐?”

“哼!你还装!”花儿冷笑着看她,“大夫当时已经查出你送给小姐的那盒胭脂有毒,只是小姐好强,不肯吵嚷出去罢了,本以为主人回来会给小姐做主,哪曾想……”

“胭脂……”丹锦呐呐自语,皱眉思索,心中突觉害怕,刚想说什么,却觉腹中剧痛,身子渐渐倒下。

小景惊慌的看着丹锦脸­色­突然苍白,赶紧扶住她,一边走着,一边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快叫大夫,快!”

“哈哈,报应!报应!”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花儿尖利疯狂的声音,一遍遍,惊得池塘边的荷花,都散落下花絮,随风飘摇。

……

“你说什么,大夫,你一定是搞错了!”小景惊慌的拉住床边的大夫,声音嘶哑的问道。

“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惋惜的摇摇头,坐到桌前,安慰道“待老夫给姑娘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姑娘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身子,日后还会怀孕的。”

“姑娘……”小景心痛的看了眼躺在床上一语不发的丹锦,眼中酸涩。

丹锦苦笑一下,心中如针扎般疼痛,她的孩子没了,她以为活下去唯一的依靠就这样没了,她终于不用再为了孩子禁锢自己,耶律言,这之后,他们真的就毫无关联了。

这样,是好的么?

她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堂堂正正的恨他,这个伤害薇安的凶手。

“以后一定要记得,怀孕之后不要让姑娘碰蟠谜香。”大夫临走前叮嘱小景。

小景心中一惊,问道,“蟠谜香?”

“是,香料中混有红花,丹皮,会引人小产。”大夫点点头,告辞离去。

小景愣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走到内堂从丹锦的衣带上取下那枚­精­致的香囊,细细一闻,心中的恐惧慢慢扩大。

她心疼的看向微微阖眼的丹锦,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嘴­唇­微微有些发紫,梦中的她仿佛也正在经历着痛苦的挣扎,双眉紧紧的蹙起,眼底未­干­的泪痕犹自晶莹。

她心中酸涩,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伤害这么温柔善良的姑娘,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她甚至都不与人争夺主人的宠爱,她甚至连小姐的封号都不奢求。

……

黑夜,烛火飘渺。

他匆匆走了进来,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

看着他摆摆手,小景心中叹气带着丫鬟恭敬的退下。

“你还好么?”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她的屋子,没想到这次见她,会是这样的情境,看着她消瘦的小脸,他心中也不觉心疼。

她抬眼看他,眸中略有失神,目光迷离的游走在他的目光中,“耶律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眼泪落下,一滴滴砸在他心上,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中的痛苦,她躲开,笑的凄美决绝。“我爱这个孩子,耶律言,我恨你,但是我爱他。”

他俯身看她,眸子深邃沉溺,“我也爱他。”

“不!你不爱!”她突然厉声说道,目光灼灼刺向耶律言,“你和我父皇一样,你们都太贪心,只要是你们喜欢的,你们都要夺为己有,你们的爱太少,但想爱的太多,所以,你们的最为廉价!”

她眼中的恨意翻腾,直直的看向他,“耶律言,你没有保护好他,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爹爹。”

爹爹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心上,他身体僵硬的低头看她,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墨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空中流连,有种决绝的美丽。

“丹锦……”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喊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眼神晃动闪烁。

“对不起。”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眸中深沉的恍如真情。

脸上附着着冰冷的温度,她的泪又落下来,看着耶律言,歇斯底里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要毁了我,为什么让我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到最后,又为什么连我唯一的希望都要夺走!”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心中有着窒息的痛,她抬起手,拳头一下下打在耶律言的身上,他没有躲闪,任由她宣泄她的痛苦。

他的心,也微微疼痛,她的发飞扬着拂过他的脸颊,发丝间那种沉静的香气,让他想起掳获她的那晚,昏黄的烛火下,她的脸,犹如仙子般,清丽动人,盈盈发亮。

她的泪流­干­了,声音嘶哑了,她看着他,嘴角浮起残忍的微笑,“我会为我的孩子报仇,如果你还是人,就不要阻拦我。”

他看着她眸中的­阴­冷,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要阻拦,却发现他失去了阻止的勇气。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眼睛血红,泪光闪烁,她高声叫道,“小景,帮我沐浴更衣。”

转过头,对着耶律言冷冷的伸出手,“你可以走了,这一辈子,都不要踏入这里半步。你要记住,你日夜笙歌的背后,是你孩子无辜的­性­命。”

她安静的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白­色­的衣裳,苍白的面容,­精­致的眉眼,如水般的温柔眼眸,远远望去,恍如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花,无暇美丽。

放手吧,萧萧,你从未得到过他

月渐渐沉落,橘红的霞光在地平线上缓缓抬头,天地之间,赤红的光晕闪闪发亮。

新的一天,又要来到。

薇安立在门边,清晨的冷风吹散她单薄的身影。

墨­色­的长发缀在胸前,发梢随风舞动,缠绕着春日清风,凝成幽幽的香气。

“小姐,”欢儿口中有些发涩,小心翼翼的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进去里面吧。”

她恍惚没有听见,目光迷离的看向拱门,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纷飞起舞。

欢儿幽幽叹了口气,走到里间。

突然,薇安的眼眸微微颤抖,看着拱门下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他仿佛是从时光的夹缝中走来,金灿灿的日光在他的周身流淌,一片苍茫,他的脸模糊不清,高大的身影如同挺拔的大树,仿佛拥有着擎天踏地的力量。

他缓缓朝她走来,脸隐匿在发亮的日光中,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他的步伐清晰坚定,仿佛辗转千年,只为了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晶莹的泪水在长长卷曲的睫毛上折­射­出五彩的光亮,那是天神么,是来拯救她的神么?

他从­阴­影中走出,身上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他的目光,深邃冰冷,墨黑的眸子在日光中凛凛生威。

薇安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无法将目光抽离,有些执迷的望着他,只觉的天地之间,那阳光的缝隙,那枝叶的脉络,那和煦的春风,那一丝一缕,纠纠缠缠的,全是他。

她的嘴­唇­被一丝冰凉的温度霸占,睁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他,眼底的冰渊渐渐融化成柔情。

“我很想你。”他在她­唇­间辗转,灼热的呼吸烫红了她冰凉的脸颊。

他竟然还活着,看到他的那一霎那,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有一丝安心。

他低头望着她,眸中的深情恍惚要将她淹没,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深陷其中,清灵的大眼睛冷冷的望着他。

他苦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堵住她的­唇­,炽热的情思纠缠不息,他撬开她的贝齿和冷漠,厮磨着缠住她的小巧的舌头,他的鼻间全是她身上清灵动人的香气,心潮涌动,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放开她。

……

“大王,你没事了么?”吴用紧张的看着耶律斜的胸膛,那里深深的血痕红的刺眼。

半天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移到耶律斜的脸上,却惊愕的发现,那张俊美傲然的脸此时嘴角微微扬起,连冰冷淡漠的眸子都染上无法藏匿的笑意。

“大王……”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耶律斜,问道,“你的伤?”

“本王要重新娶她。”他站起,凤眉微眯,绝美的下颚微微扬起,高高在上恍如俯藐天地众生,声音中含着不容分说的威严,“这次,本王要让她以自己的身份嫁我为妻。”

日月疏离,她躺在月­色­中,心钝的无法呼吸 。

早春的冷风挽过颊边的碎发,她的心中有恨,可夹杂在那恨中丝丝缕缕的情绪,连她自己都不敢正视。

她极度害怕心中蛰伏的那份感情,怕她一不小心,那感情便会喷薄而出。

这段时间,他在她身边,分分合合,纠纠缠缠,走到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份爱有多少,会不会多到有一天淹没那滔天的恨意。

军营中的他,雪地中的他,小筑中的他,将****Сhā进自己胸口的他,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的他,这些他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以为她恨得彻底,恨到希望他永远死去,可当看到他的鲜血溅出来的那一霎那,她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那种亲人离丧的恐惧,又一次紧紧揪住她的心。

她知道,当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无论她的眼神多么冷漠,在她的心中,还是觉得安心的,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的明白,她舍不得他死。

她舍不得他死,舍不得那个害死她亲人的人死,这是一种多么疯狂的情感,折磨的她的心千疮百孔。

她想起他临走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若真的恨本王,便嫁给我,这一生一世,让我在你身边。”

“小姐……”欢儿心疼的将衣服披在薇安身上,柔声劝道,“夜深了,咱们进去好不好,明儿还得早起准备。

她转过头,嘴­唇­苍白败落,“欢儿,我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欢儿不知,欢儿只知道,大王真的喜欢小姐,为了小姐,连命都能不要,这样的大王,欢儿从未见过。”欢儿的眼中泪光闪烁,动情的说道,

“当日小姐将药碗跌落的时候不是说过,不是说过,您腹中的孩子是您最后的亲人,你不能抛弃他,不能伤害他,那么就给他一个爹爹吧,让这个孩子在没有仇恨的环境下长大。”

她的手抚上腹部,那里冰凉一片,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个生命在她的身体中,渴望着感知这这残忍冷漠的世界。

那,是她的孩子,在她失去亲人后,上天垂怜赐予她的另一个亲人,是她辗转心痛,终于定下决心,保住的孩子。

他的孩子。

……

“他要娶她!经过这么多事后,他还要娶她!”她的声音尖利,眸子中血红的血丝疯狂的缠绕。

他坐在一旁,眉心紧蹙,这些天来,饶是他,心头也像落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疼。

“我在问你,他为什么还要娶她?!”她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他。

他闭上眼睛,轻笑出声,“因为他爱她吧,所以他这样的人,残忍狠辣六亲不认,才能为了她,放弃仇恨。”

他睁开眼,眸光沉沉的望着她,声音懒懒的说道,“萧萧,放手吧。你恨他,终究不过是因为你爱他,耶律荣光现在这般爱你,难道还不够么?”

“闭嘴!”她大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眼中光芒疯狂流转。

家国,天下?

“叫我放手,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你就是个懦夫,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了么?是他,是他害死了他们!”

他苦笑着移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我会再帮你这最后一次,不是因为我对他的恨,只是因为在我心中,你还是小时候的那个萧萧,单纯快乐,谁都不忍心伤害。”

他站起身,没有看她一眼,径直的朝外走去,走到门边,他突然顿住。

低声说道,“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他本该像平常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因为我是耶律言,他便失去了见到这个世界的机会,有时候,我在想,这么多年,除了恨,我们几乎一无所有。”

他的身影消失在如魅的黑夜中,她跌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犹在。

泪光中,她仿佛回到小时候,满园的花圃,她穿着洁白的纱裙,在似锦繁花中翩然舞动,额间的珍珠明亮动人,她声音尖细甜腻,举起胳膊咯咯的笑着。

耶律言和耶律荣光拿着短剑笨拙的比划着,银镜站在旁边紧张的拍手,蹦蹦跳跳。

门廊下,耶律斜站在日光中,远远地看着他们,眸光傲然深沉,却藏不住淡淡的笑意。

她缓缓阖上眼睛,­唇­边的浅浅笑意,如桃花般温柔绽放。

幽暗的黑夜,慢慢来袭,侵蚀着一切光芒,将大地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将那回忆中的温情收拢,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月­色­清亮,打在他白­色­的衣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

俊美的脸,在月­色­下更显温柔,说不出的清新俊逸。

“出来吧。”他轻轻的开口,声音温和的如同圆润的玉石。

“我可不是有意偷看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响起,银镜从草丛中走出来,白­色­的衣裳上溅落着点点泥巴,抵不过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亮明媚的如同银河边最美的星辰。

“只是今晚的月亮很美,人也很美,我才忍不住偷看。四郎?”她跑到他面前,笑容不染纤尘,歪着头问他,“我可以叫你四郎么?”

杨四郎温柔的笑笑,点点头,如同暖日和煦的春风。

她看在眼里,只觉心中柳絮吹拂,痒痒的,麻麻的。她一把拉起他的手,认真的问他“四郎,你能叫我的名字吗?银镜,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杨四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放在他手心的手上,她的小手温暖炙热,让他不由的有些失神,看她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他点点头,温柔认真的念道,“银镜。”

“四郎念银镜的名字了!”她大笑着跳起,张开手臂开心的转着圈圈,白­色­的裙子随风舞动,银铃清脆作响,她的脸迎着月光,美得让人无法逼视,仿佛天上的星辰都坠落进她的眼眸中,璀璨明媚。

园子中的昙花一瞬间绽放,幽兰中绝美的芬芳,飘散着淡淡的温润光亮。

银镜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美丽的花朵,然后阖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

杨四郎震撼的看着银镜,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盈盈飞舞,眼底淡淡的­阴­影。他第一次觉得心中仿佛也开了一朵小花,脆弱的让他不忍心去碰触。

“好了!”银镜张开眼睛,碰到四郎深沉的眼神,微微红了脸,笑着解释道,“昙花在我们这是神花,对着盛开的昙花许愿,这个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快,你也快来许愿吧!”她走上前拉他,他刚想摇头,却不料拉扯中,腰间的挂着的平安符坠地。

他的脸­色­一僵,银镜却并没有察觉,捡起举起他眼前,好奇的眨眼问道,“这是什么?”

­精­致的红­色­织锦,在月光下暗暗发亮,他并没有接起,目光沉沉的落在她手上,低声答道,“这是平安符,是我出征前,我娘亲手为我做的。”

银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将平安符递给他笑道,“那你好好收着吧,看来这个很管用,说不定正是有了它,你才能平安的站在这。”

如果这个真有用,为什么爹和几位兄弟会战死沙场。

他的心中钝痛,勉强的笑笑,将那织锦重新放到银镜手中,“我能好好的站在这全靠银镜姑娘,这些天,姑娘不辞辛劳的照顾我,在下没有什么谢礼,姑娘如果不嫌弃,这个就送给姑娘吧。”

银镜惊喜的瞪大眼睛,脸­色­绯红的紧紧攒在手中,“当然不嫌弃,说到底,你的伤也全是因为我们。”

“姑娘只是辽国子民,国家争战,又怎能怪姑娘。”杨四郎摇头说道。

银镜心中一沉,眼帘低垂的轻声问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银镜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辽国贵族,甚至是皇室的人,你,会不会恨我?”

杨四郎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银镜抬头看他,勉强的笑笑,“你不用如此认真,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本来是叫回去你吃药的,这时候,药都该凉了,咱们回去吧。”

说着,转身走去,他看不见,她的眼中泪光闪烁。

家国仇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平复不见,那些在­阴­霾下闪闪发光的感情,是否会如雪中尘埃,抵不过那冰冷彻骨,最后都只能随着融化的残冰,消逝不见。

……

他坐在桌边,手刚拂到药碗,便觉得胸口钝钝的疼,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胸口排山倒海碎裂的疼痛让他的脸上淌下虚弱的汗珠,一口鲜血随着猛烈的咳嗽吐了出来,他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四郎!”银镜害怕的跑过来抱住他冰冷的身体,眼中的泪珠顿时簌簌落下。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疯狂的跑了出去,口中呼进冰冷的气体,涨的胸膛瑟瑟发疼,她却顾不了这么多,她只知道,他不能死,不能死!

君子如兰

“你给他吃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吐血不止!”银镜推开门口阻拦的将士,直直的冲进耶律言的寝宫。

执起手中的酒杯,耶律言眼神迷离的望着银镜,轻笑开口,“梁萧酿的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手中的银杯落地,铮铮发亮的银鞭打在地上,银镜望着他,眼中翻涌着怒气,“如果他出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屏退众人,耶律言缓步走到银镜面前,眸子如黑夜般深沉,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是谁?”

银镜被他问得怔住,美丽的眼睛微微闪烁。

“看来这个他对你很重要,竟逼得你用银鞭打我。”耶律言落寞的笑笑,修长的手指拂上鞭子,声音寂寞,“而且,是用我送你的鞭子。”

“耶律言……”她身子一僵,拿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既然你知道,为何要这样?”

“因为他是杨家的人,”他的­唇­边凝成温暖的笑意,眼中渐渐涔出寒意,“而你是大辽的公主。”

她眼中现出哀求的神­色­,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你救救他好不好,我好不容易让他活过来,我不要让他死!”

“你当真不懂么!”耶律言眼中已有怒气,冷声说道,“如果他知道你是谁,就算你救他千百次,他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要他感激,”银镜哭着摇摇头,“我只要他活着!”

看着她眼中的泪水,耶律言莫名心痛,转过身,低沉的说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唇­角凝成一抹苦笑,银镜缓缓的靠在耶律言的背上,眼泪蔓延在他黑­色­的斗篷上,轻声说道,“可现在伤害我的人是你呀。”

耶律言的身子一僵,感觉到身后温暖的温度,心中深埋的情感突起波澜。

他听到身后她哭泣的声音,

心中一恸,仿佛有无数碎片飘落,他没有回身,沉声说道,“我告诉过你,回魂丹是解药,也是毒药。”

“他会死么?”她轻声问道,声音颤抖。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不出七日,他必死无疑。”

她跳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袖,着急的问他,“解药是什么?”

他看着她,墨沉的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沉声说道,“处子之血。”

她愣住,呆呆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

薇安坐在镜前,四周皆是忙碌的人群,欢儿将新娘的额带佩戴在她的额头上,那上面的金银花纹配饰丁玲作响。

“小姐,你真美。”欢儿对着镜子感叹道。

她望向镜中的自己,脂粉的­嫩­,胭脂的红,动人清丽的眉眼染上一种慵懒优雅的风情。她的眼眸澄澈无暇,眼波晶莹流转,映着额间的珍珠都黯然失­色­。

她的脸白皙如瓷,耳廓小巧可爱,上面坠着珍珠耳环,润泽莹亮。

这次,她没有穿大红的嫁衣,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衣,上面金丝绣着大片的荷花,仿佛在雪丛中傲然绽放,清丽脱俗,长长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恍若瑶池仙子,灵动迷人。

“与上一次比呢?”薇安调皮的笑笑,那一瞬间,眼底的忧愁随春风消逝

“当然是上一次更美。”尖利的声音响起,铜镜中娇媚的笑颜映入眼帘。

“本宫要与准王妃叙旧,你们都退了吧”萧萧摆摆手,对着镜中的薇安,巧笑嫣然。

欢儿不放心的看了薇安一眼,领着众人俯身退到门外。

“知道为什么上一次最美么?”门边的萧萧缓缓的走向她,眼眸中的酿出深深的嫉恨,“因为上一次,你还是大宋的公主,而这一次,你不过是杨家的八妹。”

薇安的睫毛微微颤抖,看着萧萧的眸子,露出不解与怜悯,“你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喜欢他?”

萧萧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住,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你说什么?”

“既然那么喜欢,当初为什么告诉他呢?”她怜悯的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如果他知道,或许现在你才是北院王妃。”

那样,她也就不用这样受尽内心的煎熬,无法割舍,又痛恨她自己。

如果他知道,也许现在她才是北院王妃。萧萧心头反复的思量这句话,眸光渐渐变得柔和,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未告诉过耶律斜,她对他的感情,为什么她不曾说出口?

“小姐。”欢儿俯首走进,眉眼高兴的舒展着,手中举着托盘说道,“大王怕小姐等的饿到,特意遣人送来点心”

萧萧的目光邹然变得­阴­沉凌厉,直直的­射­向托盘中­精­致的几样点心上。

欢儿把托盘方放到桌上,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想起了这么多年未曾开口的原因,因为他从未待她好过,从未像他待这个女人这般细心体贴过,一直以来,面对他,他只是个高傲冷漠她流眼泪的时候会命令她不要哭的哥哥而已,仅此而已。

转过头,她冷笑的看着薇安,摇摇走向她,裙摆悠然舞动。

薇安静静的看着她,突然,她的目光变得­干­涩,凝聚,一动不动看向她的腰带,有些艰难的抬眼问她,“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她有些得意的笑着,媚眼如丝,手指缓缓穿过细线,捻住那红­色­的织锦,“这是斜送我的,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三字说的声音扬起,一旁的薇安瞪大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咬牙问道,“他从哪得来的?”

“这么看来他并没那么爱你,”她咯咯的笑起来,一把扯下织锦摊在手中,“你既然不知,为何不去问他。”

那温柔的红­色­映在眼中,薇安的心砰砰直跳,她认得那平安符上­精­致的纹路,那是他们临走前,娘亲日夜­操­劳一针一线为他们绣的。

她站起身,一把从萧萧手中抢过,目光牢牢的扣在上面,平安符上一丛兰花开的正好,那是娘为四哥特意绣上的,寓意,君子如兰。

耶律斜,我要送你一物

萧萧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空荡荡的屋内只剩她一人,外面吵嚷笙箫鼓瑟争鸣,红­色­的彩绸穿过门廊,缀满金­色­的丝带。

她却仿佛置身事外,耳朵嗡嗡作响,心尖渐渐冰冷,手中的平安符还涔着斑斑血迹,那就好像是利刃,狠狠的Сhā进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小姐,时辰到了。”欢儿满脸高兴的笑容走了进来,拉起薇安的手,她的手冰凉彻骨。

欢儿体贴的捏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小姐,不用担心,你们会幸福的。”

她心中苦笑,手中的平安符微微烫手,这一世,她恐怕都永远无法得到幸福了。

……

徐徐的春风挑开水晶的轿帘,伶仃作响,白马拉着金碧辉煌的白绸鸾车缓缓前进,车后跟着一排小丫鬟,手中的篮子中躺满玫瑰花瓣,随手撒开,漫天花雨。

她坐在鸾内,透过珠帘的缝隙,看着花雨下上京街头百姓或钦羡或嫉恨的目光,手指狠狠攥紧。

婚礼选在安心小筑后举行,春天的小筑水波微漾,花香阵阵袭来。

他坐在小筑中,一身如墨的黑衣,深沉的眸子如子夜,薄凉的­唇­微微抿起,英俊不凡。手中攥着酒杯,他略微有些醉意,眼神沉醉。

“同娶一个女子两次,连本王都不禁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一身黄袍的耶律荣光稳步笑着踏入小筑,周围的侍卫四散开来。

“她自然不同。”他执起酒杯,眸中有一瞬间的温柔。

耶律荣光一愣,随意上前拿起一个空杯,调侃着笑道,“说到底,她可是本王向大宋皇帝讨来的,难道不该请我给杯喜酒?”

“她是我夺来的,与你无关。”耶律斜冷冷的说完,才将面前的酒杯填满。

耶律荣光好笑的摇摇头,举起酒杯的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聆听着四周竹子中心开出的崆峒的声音,会心笑道,“没想到这还是如从前一样,竟是一点未变。”

耶律斜眸光一凛,低头喝酒,也不答话。

夜幕渐渐低垂,他的心竟然也不由的紧张起来。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恨不得打马跑到她面前将她一把夺来,可想到她楚楚可怜低垂眼帘的娇美样,他又只好的屏住­性­子,呆在这里,将酒一杯一杯的灌下。

终于,远远的有侍卫跑来,他不等他跑进,便一下站起,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的可汗苦笑着摇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竟不相信,会有一个女人让孤傲冷漠的他如此执着,如此心急难耐。

而此时,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一定又在默默流泪吧。

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她,三千弱水,琼琼而下,他眼中却只有她一人。

月白的衣裳莹莹柔光,长长的裙摆袅娜的垂坠在风中,她美得那样出尘脱俗,飘渺无暇。胜雪的肌肤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涂上胭脂的小脸如三月的新桃娇艳欲滴。

她正在看他,一双眸子如繁星缀入,璀璨夺目,美的那样惊心动魄。

他怔住,仿佛整个天地只有她,周围漫天的花瓣飘香,宝石夺目,抵不过她的一双明眸,她­唇­边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迫不及待的走向她,执起她的手,周围的万千将士排成队列,统统跪下,口中齐声呼喝,“王妃!”

那声音震天动地,在天地间徘徊,撼的她的心,簌簌颤抖。

“薇安,”他拥她入怀,眼底的柔情像是要化开。她抬头望他,猎猎风中,他墨­色­的发飞扬,漆黑如子夜般的眸子深邃迷醉,今晚的他,比往日更加英俊,她几乎要坠入他眼中深情的漩涡无法抽身。

他不舍的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暗黑的宝石闪动的妖冶诡异的光芒,他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将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上,莹白的手指,在宝石墨­色­的光芒下,显得晶莹的如同透明。

他看得动情,拉起她的手,深情的印上他冰冷的­唇­。随即怀抱她走上无数的火把照耀着的高台。

“薇安,今生,做本王的王妃!”

红­色­的高台上,他深情的望着她,台下的将士沸腾了,高举着火把,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

她看着他,感受着他炽热的温度,隔着闪闪的火光,她恍惚回到那一晚,大红灯下,他也是如此深情的望着她,那时,她以为那次点头便是一生了。红­色­的火光渐渐变成赤红的血液,滴落在整个夜空,她仿佛又回到沙场,他高举着箭,俯渺苍生般望着他,目光凌冽残忍泛着噬血的杀意。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心中泛起层层的寒意,她拉起他的手,笑的倾国倾城。

“耶律斜,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屏息期待的看着她。

他也正看着她,跳跃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印的他目光灼灼。

“我怀了你的孩子。”她听到所有人都发出惊呼,他的目光也变得兴奋摇曳,心中冷笑,她听到自己淡漠的声音,带着冰碎一般残忍凌冽接着说道,“我亲手杀了他。”

他眸中的火光一瞬间熄灭,陷入无尽沉溺的­阴­霾和冰冷。

她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摔到他面前。

­唇­角凝成一抹凄凉的笑意,她用尽力气朝他大喊,

“耶律斜,我送给你的,便是这无休无止的恨!”

她转身离去,没有看他一眼,身上的力量渐渐消失,但是她不能停止,不能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心软,便会后悔。

火光的暗处,一身华服的萧萧靠在耶律荣光身旁,看着耶律斜眼中深深的伤痛与疯狂,­唇­角凝成一抹­阴­冷的微笑,身旁的耶律荣光低睑眼角,映着她眸中疯狂撺掇的恨意。

心中苦笑叹气。

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

寂寞的火红,孤苦伶仃的几点火光,如同黑夜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挣扎的燃烧着。

银镜放下帘子,回头笑道,“看来咱们来晚了,错过了好戏,你在轿中呆会,我出就回。”

杨四郎点点头,虚弱的靠在车上,看着她的目光沉静。

她脸上一红,有些羞捻的跳下去。

沙场的四周寂静无声,银镜心内诧异,脚步也渐渐放缓,远远的便看到高台上一个瘫倒的身影。

“斜哥哥……”巨大的酒气冲天,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心内的不安渐渐升起。

“她走了……”半响,他如同自言自语般,摇摇晃晃站起,倨傲的五官在火光下痛苦的重叠在一起。

银镜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清冷的风打在他孤单的身影上,

“她不愿意嫁给我,她恨我!她甚至连她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他痛苦的捂着头,冷寂的眸子中蒙着一层水气。

她靠着他坐下,看着痛苦的他,眼中也有泪光闪动,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在她的心中,他是最高傲的魔,是冷酷无情的王,连至亲的兄弟嫂嫂都能杀害,他怎么会脆弱,怎么会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恨你,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要伤害她?”

他愣住,月光洒在他脸上,他孤单的笑起,手中的骨骼咯吱作响。

“斜哥哥,你何必如此,你如果真的爱她,就放手吧。”银镜轻轻的说。

“不!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她!”他的眼睛变的血红,闪动着绝望疯狂的诡光。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恨你,斜哥哥,银镜求求你,停止吧,把这一切都停止吧,不要再像当年一样,你已经失去了重哥哥和玹鄢姐姐,你不能再失去她啊!”

老天啊,她厌倦了,她真的厌倦了,为什么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如此不快乐,如此难过,她小时候的所有依靠,为什么都要这样一个个变得这般冷漠,这般寂寞痛苦。

她以为他会快乐,他那么爱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学会了爱人。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言哥哥手中的剑刺向他,眼中的仇恨痛苦肆意燃烧,而他,远远的站在那里,不多不避,冷漠无情。

她忘不了萧萧姐姐大婚的那日,年幼的她兴奋的跟在她身后,拽着她殷红的长长裙摆,萧萧姐姐转过头,泪珠簌簌的滚落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萧萧姐姐哭,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哭过,脸上总是挂着倾国倾城的笑,长大后,她才明白,那笑比哭还让人心疼。

直到那日,耶律言站在她面前,冷漠的对她说,

“银镜,你知道,我不能娶他的妹妹。”

她记得她哭着拽着他的衣角说,“可是我是银镜,银镜啊,自小到大,你最疼爱的银镜啊!”

他一个个掰开她的手指,她看不懂他眼中的表情,她只知道,她最后努力珍视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小时候,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晚风呼啸。

她抓住耶律斜的手,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用爱让她忘记恨!”

脑海中闪过一个温暖的微笑,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滚,好像这么久,她终于找到可以栖息的地方。

放开他的手,她转身跑去,华丽的裙角微微风扬,心中的念头在一瞬间膨胀,她要回到四郎身边,她要回到四郎身边。

马车里,杨四郎看着急急跑进来,泪雨磅礴的她,担心的问,“你为什么哭?”

她轻轻一笑,靠到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不要离开我,四郎,我只有你了。”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气血翻涌,胸腔内窒息的疼痛,他拼命忍住,看着身边的眼中有着漫漫柔情。

他站在高台上,她的话一遍一遍冲击着他的心绪。

“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用爱让她忘记仇恨。”

他突然心中一震,跃下高台,朝瑟瑟寒风中大步走去。

……

烛火摇曳,她坐在烛光下,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

一声轻咳,她扬起衣袖擦­干­泪水,回过头,妩媚一笑,“可汗。”

耶律荣光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双眼上,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揽住她,“今夜恐有大雨,萧萧,陪本王出去坐坐。”

她心觉异样,但还是靠在他怀中,乖巧的点点头。

走至凉亭,萧萧顿时睁大眼睛,身子也跟着一僵。

无数五光十­色­的琉璃杯子围成圆圈,将凉亭包围,细密的月光落下,在杯子上折­射­成五彩的光芒。

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却看见他深沉的目光露出绵延的柔情。

心中一动,便被他拉着走进凉亭。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震动,开口问道。

耶律荣光脸上一笑,眼眸温柔如水的望向她,“有时候,本王也想回到小时候,在本王心中,那时的萧萧最美。”

她目光一顿,勉强的笑道,“难道萧萧现在不美?”

“不,”耶律荣光转头,看着她的目光深情沉溺,“在本王心中,万千天下,都不及你一人。”

他看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她能感觉到那中间脉脉流淌的深情,不能对他动情,不能心软!她在心中默默的告诫自己。

脸上的微笑妩媚,眼中的目光寒冷,她转过头,看着外面黑­色­苍茫的世界。

雨,点点落下。

轻盈的雨点,纷繁落下,敲击在琉璃杯中,发出叮铃不同的轻响,整片连在一起,宛如世间最美妙的曲子。

雨雾中,她的嘴角渐渐凝起笑意,眼神洗去戾气,渐渐变得柔和。

他转头看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岁月流逝,他恍惚看到那个小女孩,白­色­的裙子随风飘扬,脚踝的银铃丁玲作响,她的笑,清脆动人,催开一路似锦繁花,那是他,遗失在岁月中最美的爱情。

我比你痛千倍万倍!

他在沙场后的竹林找到她,她倚在柱子上,低垂着头,单薄的白衣随风扬起,仿佛一株柔弱的兰草,一阵清风便会随风而去。

他站在密集的竹林中望着她,手指握紧又松开,他一生从未如此踌躇,如此如此绝望痛恨而又无法割舍,远远的,他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上晶莹的泪珠,在月光的折­射­下,发出幽然的光芒。

他的心猛地一痛,情不自禁的慢慢走向他。

她惊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充满恐惧与悲伤。

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暗夜中透着深沉的悲伤,“如果你肯放下以前的恨,本王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抬头看他,他的瞳孔紧紧缩起,目光中竟透着哀求,她的心一痛,­唇­边凝成凄惨的笑容,“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就当以往的种种都不存在!”他目光崩溃的看着她,嘶声问道,“你能够原谅本王么?”

她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落下,她望着他,声音中透着绝望,“可是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不是么?”

他身子一震,痛苦的用力握住锋利的竹节,殷洪的鲜血徐徐流下。

她张开眼,缓缓站起,哑声说道,“你说你爱你,却亲手让我的所爱一个个离我而去。”

“那为什么,就算你再恨本王也罢,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他的眸子中火光四起,绝望的喊道。

她闭上眼,嘴角凝成一抹的凄凉的笑,“因为我想让你体会,那失去至亲的痛苦!”

“你疯了!你是个疯子!”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拼命的摇晃,“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如何下得了手!”

她在他的手中笑起,笑容娇艳倾城,宛如最美的荷花绽放,眸中泪光闪烁,“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很绝望。看到爹爹和哥哥的头颅的时候,我比痛千倍百倍!耶律斜,这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他额上的青筋暴起,本来血红的眼,发出噬人的诡光,一把扼住她的脖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的手指渐渐用力,她看着他,眼中的热泪落到他的手背,滚烫着撕扯着他的心。

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在渐渐消失,­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如释重负的笑,缓缓闭上眼,她是要死么,她终于要死了么……

他红着眼看她,她紧紧阖着眼,苍白的小脸渐渐发青,他心中那样痛,痛的锥心刺骨,痛的整个心都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跌落进那日夜熟悉的苍茫如地狱的冰冷中,他是在­干­什么,他正在亲手结束自己最爱的生命么?

往日的梦魇又一次像他袭来,满身Сhā满长箭血的大哥大睁着眼倒在血泊中,玹鄢微笑着将****Сhā进自己的脚踝中,耶律言挺起长剑眼中蚀骨的仇恨,还有她,一袭白衣微微飘扬,一双眸子清灵无暇,宛若天边的仙子。

他缓缓松开手,脸上面无表情,没有看跌坐在地上的她一眼,转过身,沉声说道,“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你。”

他抬脚走开,高大的黑­色­背影在月光下摇摇晃晃,月光打在他身上,让人心碎的寂寞孤单。

眼中的泪水肆意,她抬眼他,美丽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她不配得到幸福,永远不配。

……

她躲在暗处,眼中的光芒逐渐冰冷,变成锋利的刺,刺穿每一个绝望的心境。

她不需要别人的爱,欺骗在她的生命中升腾,她害怕自己回头,看见那个明亮的影子在冲自己招手。

痛苦,懦弱,倔强,坚强,她觉得自己的心随时都会爆炸,每分每秒身体内血液的流动都会随时停滞。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生命中光芒已经渐渐消失。

恨,在心中反复辗转反复思量,隔着微弱的界限,爱就在另一边。到最后,留下的,除了痛苦,麻木了的痛苦,再别无其他。

雨,随着天空的轰鸣,滚滚落下,单薄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冰凉一片,黑暗中,她四处摸索着,推开竹门,空气中特有的清灵香气瞬间将她包围。

她扶着竹墙挪进屋内,身上的水珠簌簌落下,滴落入冰凌的竹缝中。

靠着墙角坐下,身子冷的瑟瑟发抖。黑暗中她的眸子如同子夜的星辰闪烁,发出一种冰冷动人的光芒,像是绝望,更像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倔强执着。

环顾四周,她的目光落到屋内的竹子搭成的茶几上,桌上的杯子还盛着残留的红­色­浆液,星辰的璀璨透过竹子的四周竹子的缝隙落在杯子上,发出五彩的柔柔光芒。

这里,似曾相识。她恍恍惚惚,忆起那日,她和他坐在这,他醉眼迷离,问她的话。

“如果本王不是契丹大王,你也不是大宋的公主,你愿不愿意随我远走天涯。”

当时的她,还是安定公主,远嫁大辽,而他却是她的夫君,那时纵使有恨,那恨也如春日的露珠,一吹即散,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想就此与他牵手,仗剑天涯。

及至那日,战场上他高高在上,俯藐众生,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她远远的望他,中间隔着两军的战士,隔着漫漫黄沙,隔着家国荣辱,隔着生与死,也隔着爱与恨。

长剑破胸,血溅沙场,她满眼都是他,倒在他怀中,她所想的,也不过是问问他,这最后的最后,他到底爱没带过她。

那个夜晚,她亲口说爱他,明明是一场无主的戏,她却动了真情,她以为这一生,无论杀戮悲伤,她注定要与他在一起了,既然无处可逃,她也本不打算在执拗了,可是那晚,她却看到了亲人的尸首,挂在高高的门廊上,望着她的眼,说不出的凄惨悲愤,整个人,在那一瞬间跌入无底的深渊

那时,她便觉得,这一生,除了恨,她对他,恐怕再难有别的感情了。

三年后

柔风和煦,春日的暖阳在风中渐渐流传。

泉眼中淙淙流淌的水流溅下,敲乱一池落樱纷飞。

淡淡的花香透过茂密的竹林溢出,融化在春日的暖阳中,散发着一种慵懒妩媚的迷人香气。

梁萧站在竹林中,静下心来,呼吸这林中特有的清甜芳香,只觉胸口的浩然之气缓缓而出,融进这­干­净无暇的空气中。

忽然,他觉得身后的竹林有些异动,警惕的握紧手中的****,转过身。

四周突然­阴­风大作,飘零的竹叶沙沙作响,他觉得心中一紧,便看到竹子前面的后面,一双血红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身子逐渐冰冷僵硬,手中的****应声掉地。他紧紧靠到身后的竹子上,看见竹子背后渐渐现出一张脸,毫无血­色­的苍白发青,舌头长长的吐出,匍匐着身子一点点向他靠近。

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支撑不住,尖叫着坐到地上。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如银铃般将周围的­阴­森吹散,他回过神,才发现那笑声出自面前的鬼怪之口。

他慢慢镇定下来,仔细打量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离儿啊。”稚­嫩­的童声响起,只见她一把摘下鬼脸面具,露出一张白皙甜美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子清灵动人如同澄澈的泉水,此时正乌溜溜的看着他。

他只觉自周寂静无声,温软的微风拂过,唯有那张可爱的笑脸,让人不忍心移开视线。

他竟然被小女孩假扮的鬼怪吓到,梁萧看着她手中的面具,不由哈哈大笑。

小女孩有些奇怪,站起来,好奇的瞅着他,“什么事那么开心,能告诉离儿么?”

他停下笑,温柔的摸摸小女孩的头,温声问道,“你叫离儿?”

“对呀!”她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歪头问道,“你要什么名字?”

“我叫梁萧。”他认真的回答,看了看四周寂静的竹林,担心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爹爹呢?”

听他这么问,小女孩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道,“离儿没有爹爹。”

看着她稚­嫩­天真的笑脸,他觉得心中一阵酸涩,柔声道,“那你娘呢?”

离儿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趴到地下,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鼻间传来一阵幽幽的香气,耳边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

“不用躲了,娘都看见你了。”

他回过头,只觉得面前顿时有万丈光芒,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阳光落下的地方,一袭白衣婷婷袅袅的站在日光中,周身仿佛有金线流走,勾勒着她柔美的身形。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美得那么虚渺朦胧,恍如误落凡间的仙子,她的眸子清亮澄澈犹如千年碧潭,让人不由的沉醉其中。

她朝他走过,­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微微垂下眼,缓缓行了个礼,然后绕过他,蹲到离离面前,眼神充满了疼惜与轻轻的责备。

“看你,玩的这么脏,回去之后欢儿姑姑又好说你淘气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细心的为女儿抹去脸上的泥土和汗珠。

离儿调皮的扬起头,冲她吐吐舌头,“姑姑只会罚我抄文章,我前日闲来无事,都提前抄好了!”

她爱怜的点点女儿的鼻尖,拉起她,撞到梁萧迷蒙的眼神,不禁一愣,随即笑着行礼,“离儿年幼无知,不知可否冒犯公子?”

他回过神,感激摇摇头。

她微微笑着点点头,纤长的睫毛上凝成金­色­的霞光,颊边似隐若现的两个梨涡。

他呆呆的看着她拉着女儿从他身旁走过,离儿回过头,有些不舍的冲他摆摆手,喊着“再见!”

他笑着伸出手,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柔软的日光下,一大一小的月白身影,飘然若仙。

他心中低低失落,转过身,便听到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

“公子伯伯,要不要跟离儿回家,欢儿姑姑很会补衣服!”

他低下头,便看到衣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大口子,布片在猎猎风中摇摆。

……

小筑中幽幽水气,风中有清凉的花香。

他端着水晶茶杯,抬眼看着左边的她,她微微低着头,额间的碎发落下,胜雪的肌肤莹莹发亮。

“你­干­嘛总偷瞧我娘?”身旁窜出个小脑袋,离儿眨着大眼睛,歪着头看他。

他一惊,手中的茶水泼了出来,惹得离儿哈哈大笑。

薇安抬起头,责备的看了离儿一眼,目光落到梁萧身上时,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里间。

梁萧收回目光,看向在一旁自己玩着陶瓷小人的离儿,“离儿,你一出生就住在这么?”

这小筑隐秘,四周清雅,小筑内陈设­精­致,没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器具,他心中好奇,这宛若仙子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不是!”离儿撅着嘴站起来,扬声说道,“离儿一出生是住在妈妈肚子里,然后才来到这!”

他听后一笑,摸摸离儿的头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娘啊。”离儿笑着说。

他还想说什么,便听见竹门铃铛作响,一个温柔的身影走了进来,将衣裳递给他,有些僵硬的说道,“衣服帮你补好了,我家小姐要休息了,你看……”

他明白过来,恭敬的接过,点头谢道,“多谢欢儿小姐,在这叨扰多时,在下这就告辞。”

欢儿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离儿走上前拽拽他的衣角,有些不舍的问道,“你还会再来看离儿么?”

他温和的笑笑,看了一眼微微皱着眉头的欢儿,低声说道,“我不能总来打扰你们,你要是想我了,就叫你娘带你来南院找我,好不好?”

离儿眨着大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一旁的欢儿听到南府两字,心中一震,慌忙拉过离儿,警觉的看他。

卓绝风姿

他点头微笑,似有所思的看向里间飘摇的水晶门帘。冲着离儿笑笑,转身离去。

……

欢儿端着热茶搁到她身旁,柔声说道,“小姐,刚刚那个人虽说自己是南府的,可,会不会是大王派来的?”

“不会,”她摇摇头,笃定的轻声说道,“如果他要来,会亲自过来。”

她微微闭上眼,心口滚烫,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那个人,他们,已经三年未见了啊。

……

鼓瑟争鸣,歌舞摇曳,暖香纷飞。

他一身长衣,风姿卓绝,站在大殿上,透着盈盈飞舞的脂粉佳人,不卑不亢的望着大殿上的人。

“你是告诉我,去了这么久,还未找到最清澈的泉水。”大殿上的人怀抱着如玉美人,凝眸看向他。

“是!”他朗声答道。

“是么?”殿上的人俊美微扬,眸子深沉的望向他,“可我怎么听说,古泉山,有上好的泉水?”

他微微一愣,脸­色­如常的答道,“大王是在怀疑我么?”

殿上的人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许久,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多年,本王的好酒都出自你手。既然如此,你下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他颔首告辞,走出大殿,微风拂在脸上,热的发烫。

他突然怀念起那个清凉的小筑,还有那小筑中坐着的那个神秘的美丽女子。古泉山,他不想让人去打扰她们,哪怕那里的泉水能蒸出最爽口的美酒。

花香袭来,他缓步走下台阶,远远的看到一身青裳的聘婷身影,超凡脱俗,他知道,那是耶律言在成为南院大王之前,便藏匿在园中的女子。

不同于园中其他妖艳的女子,每次见到她,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如同三月春风,让人心神安宁,她温柔的如同一朵水莲花,清雅秀丽。

……

“今晚主人要宴请可汗和皇后,姑娘还是早早回去准备吧。”小景跟在丹锦身后,柔声劝道。

“时候还早,我要为婉容小姐的花弄点新土。”丹锦笑着说道,眼中的柔情似水。

“姑娘!”小景皱眉喊她,心中酸涩。

丹锦置若罔闻,她的眉眼疏朗,温柔细腻。

小景在一旁望着她,心中说不出的疼痛不安。

……

铜镜前,一袭白­色­的长裙,墨泼的长发­精­细的挽起,上面斜斜的Сhā着一支玉钗,散发着莹润温和的光芒,玉钗下,她的脸柔和动人,眼帘低低垂下,显得优雅妩媚。

“姑娘,你真美。”小景对着她赞叹着,眼中含着笑意。

“婉容姑娘的花,送去了么?”她轻声问道,眸中突然闪过瞬间的寒意。

小景的眼中光芒尽失,艰难的点点头。

一抹柔美的笑意在­唇­边凝起,丹锦转过身,拉起小景的手,目光灼灼,低声说道,“自从来到这,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你,如果没有你,这些年来,我根本坚持不下来。”

她看着她,眼中似有氤氲雾气,柔声说道,“小景,不要离开我,也不要怪我。”

小景眼中一酸,苦笑着点点头。

她笑了起来,美得淡然却惊心。

“姑娘,咱们走吧。”小景扶着她,笑着说道。

她点点头,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今夜,定然又有好戏看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灯火通明,鼓瑟响起,众多美丽的女子翩然在其中,让人恍若置身于瑶池中。

迷蒙的烛火,轻摆摇曳,大殿的中央,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一片红光中,耶律荣光和萧萧坐在大殿之上,耶律言稳坐在一侧,目光透过灼灼燃烧的火焰,落在妩媚舞动的女子身上,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

“不是说你园中的美人今日会舞一曲么?为何等到现在还未见人影?”耶律荣光转过头,低声问道。

“可汗这样迫不及待,不怕一旁的皇后听的生气么?”耶律言挑眉笑道,目光落到一旁面无表情坐着的萧萧身上。

萧萧听见他的话,转过头,凝眉一笑,“你也太小看人了。一直听闻天下美女皆藏于你园中,就连我今日也想一看究竟。”

“皇后放心,就算是美女再美,在可汗眼中,恐怕都不及您的一笑倾城。”耶律言意味深长的看了萧萧一眼。

萧萧冷笑,转过头。

四周的鼓瑟突然停息,在大殿中央舞动的舞女也都纷纷退下,一袭婀娜多姿的红­色­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她盈盈走近,身后熊熊的火光映着她的脸­色­微酡,一双媚眼妖娆妩媚,水波荡漾。眼底的泪痣更衬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她不说话,手中的长袖甩出,眼眸波纹荡漾直直的望向高高在上的耶律荣光,莞尔一笑。

萧萧面­色­一僵,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耶律荣光,火光中,他的脸也是一愣,目光沉沉的望着那袭红衣。

心中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那女子不说话,将两只衣袖齐齐甩出,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突然,那空中突然飘摇的瑰丽的红断成无数碎片,微风一吹,齐齐跌入身后的火焰中。

所有人都屏息愣住,连同坐在一旁的耶律言和大殿中央的女子。

突然一阵迷雾扬起,掩过燃烧的火焰,掩过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

耶律言眸子冷缩,眸中冷光乍起,刚要起身,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鼓声。

周围的雾气也随着鼓声渐渐散去,大殿中央,一身红的女人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裳的女子。

同样的倾国容貌,却有着不一样的悠然韵味,如果红­色­是艳丽的玫瑰,那她便是那出水的芙蓉,摇曳的荷花,淡雅脱俗,玫瑰虽艳有刺,那荷花却是更加温婉动人,让人心神安宁。

只见她盈盈一拜,对着耶律荣光柔声说道,“丹锦见过可汗。”

火光下,她的眸子莹莹发亮,迷人欲熏。

南院王妃

微微一愣,耶律荣光温和的说道,“本王认得你,你是北院大婚那日,陪耶律言的女子。”

“是,”丹锦眸中带笑,盈盈说道,“丹锦冒昧,有一事求大王。”

“哦?求本王?”耶律荣光笑道,看向耶律言,“你的美人有事求本王,你事前可知情?”

耶律言的目光冷冷的看向丹锦,笑道,“我也好奇她到底有何事,及至来这大殿之上。”

丹锦笑着屈膝说道,“丹锦冒昧,想为可汗献上一舞,如果这舞合可汗心意,求可汗允我一个愿望,丹锦保证,这愿望对可汗来说轻如反掌。”

耶律荣光看着她,眸中似有深意,想了想,笑道,“这个有趣。你既有这个胆量上殿求本王,本王便允了你!”

“谢可汗!”丹锦跪倒在地,垂着头缓缓起身。

鼓点又再次响起,丹锦幽幽转过身,莹白的长衣在火光的映照下迷蒙美丽,她随着鼓点,从左肩上侧过半张脸,伸出赤­祼­着的左足轻踏出去,双手在背后聚拢,微微摆动,长长的衣袖飘散开来,像深海的浮萍,柔媚,婀娜,惊鸿绝艳,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美艳动人。

鼓点渐渐急促,她的动作也慢慢加快,衣袖有力的挥舞着,如月光般晶莹无暇的脸上,每一下蹙眉,每一次眨眼都跟着鼓点的节奏。

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住,耶律言坐在一侧,眉头渐渐皱起,他看着她,有种决绝的美丽,他想起那日,她哭着站在他面前,眼神绝望,歇斯底里,­精­致的脸庞苍白的几近透明。

现在,她站在大殿中央,灼灼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柔美与刚毅,温婉与倔强,都在她一双千娇百媚的一双眼中交织。

大殿中的鼓声渐歇,她的舞动也渐渐舒缓,到最后,她微微扬手,收回随风舞动的衣袖,­唇­边一抹纯净无暇的微笑,她扬起眼,直直的望向耶律荣光。

大殿响起掌声,孤寂的在偌大的宫殿中回想,耶律荣光大笑着说道,“看来你的愿望,本王不得不满足了,说吧,黄金玉石,你想要什么?”

“谢可汗,这些丹锦都不要。”丹锦微微垂首说道。

“哦?那你要什么?”

“我要……”她的目光落到耶律言的身上,眼中笑意深沉,“成为南院王妃。”

所有的人都愣住,耶律言看着她,心中苦笑。

耶律荣光惊讶的看了眼耶律言,一旁的萧萧脸上现出嘲讽的笑意,抬眼望向耶律言。

他看着她,火光中,她的脸有些虚幻缥缈,恍惚遥不可及。他知道,自从他们的孩子死后,她的心也跟着死去,那之后,她千方百计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显赫的名声,一个足以保护自己孩子的地位。

他一直阻止着,压抑着她的念头,却不知这念头已经使她疯狂。

耶律荣光咳嗽了一声,对着她笑道,“今天本王就替南院大王做主,答应了你这个王妃!”

丹锦盈盈拜倒,脸上漾起倾城倾国的笑颜,目光沉沉的看向耶律言。

耶律言心中叹气,走上前去,在她身边跪下,“谢可汗。”

鼻尖充斥着幽幽的香气,如玉兰花般澄净淡雅。

她笑着靠在他身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这是在引火自焚。”

她仰起脸,亲昵的倚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嗡动,“不,我是在和你,玉石俱焚!”

……

刺鼻的熏香,她站在佛堂前,虔诚的跪拜,身上的红衣扎眼的美丽,袖子上的缝隙中,露出如玉藕般洁白的肌肤。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唇­边凄凉一笑,幽幽说道,“你来了。”

身上笼罩了巨大的­阴­影,她能看到她脚下的地面,他摇曳的影子。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声音中的寒意让她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你来这只是问这个么?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心痛?!”她的声音凄凉,在空荡荡的佛堂中回荡。

许久,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到他身边。”

冷风吹进,她和着的双手瑟瑟发抖,心中的冷更是渐渐渗透到肌肤中。

“如果还有下次,”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祼­露的脖颈和肌肤,“我只能亲手杀了你。”

心中疼痛苦涩,她微微颤抖,大声笑了起来,声音凄厉的惹得屋宇上栖息的乌鸦都杂乱飞舞起来。

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唯有她,默默的跪着,眼中的寂寞那么刻骨。

……

她很喜欢夜晚,自从来到这里,月­色­一直陪伴着她。

她喜欢看那­阴­晴圆缺,感受着脉脉月光在肌肤上静静流淌的感觉。

扭过头,目光落在桌子上,王妃的发冠静静的躺在柔软的彩绸上,五彩斑斓的锦瑟,在烛光下光芒夺目。

谁都不会知道,为了坐到那个位置,她付出了多少,多少个日夜,她在梦魇中迷失,醒来时全身一片冰冷。

她的梦中,总有一个孩子,哇哇哭着看着她。

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轻轻一戳就血­肉­模糊。

她想起那一夜,她捏着香囊,心中窒息一般疼痛。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紫珺筑,红着眼一遍一遍问她为什么?

她那么相信她,那么想要保护她,却不料,让自己的孩子牺牲在自己的莽撞无知下。

她记得那日,桌边摆着­精­致的菜肴,看到她闯进来,面对着她歇斯底里的哭诉与愤怒,紫珺只是镇定的笑笑,摇摇手中的酒壶,邀请她坐下。

她记得那日紫珺一杯一杯的喝着酒,醉眼迷离中,讲到她如何第一次遇见他,便爱上他,讲到她如何为了他,抛弃一切,远赴他乡。

讲到她第一次怀孕,却看到他将别的女人搂在怀中百般柔情,那一次,她才明白,这个她爱的男人,从来不曾属于她。

郎情妾意

她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杀死,来冤枉那个他宠幸的女人,只是为了让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她做到了,那个女人最后看她的眼神,她如何都忘不了,恨 ,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以为自此之后她会得到幸福,会成为他的唯一。可谁知道,他竟然知道了,知道了她的手段,知道她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她的紫珺筑。

“你已经失去他了,为什么还要借我之手杀了璟研的孩子,然后又杀了我的孩子?!”她记得自己歇斯底里的问她的时候,她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

“爱而不得,就毁了他。”

她永远忘不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内心的震撼,爱而不得就毁了他。

“不要恨我,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像我一样。在这个园子,想要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孩子,你能做的只有先下手为强,除去身边所有的威胁,害死你孩子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软弱,你的大意,你的轻信,你才是杀死你孩子的真正凶手!”

脸上的泪水已­干­,她看着紫珺微笑的倒下,口中淌出鲜血浸湿衣裙。她才知道,在紫珺看到她进来的时候,在紫珺在她面前讲出事实真相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决定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看着虚弱喘息的紫珺,心中痛不欲生,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在这绝望的小筑响起。

“其实我想过璟研小产和你有关,可是我却不愿相信,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我的姐姐。”

她看到紫珺的眼眸突然闪烁,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

她慢慢起身,缓缓走出小筑,蹲在门口,她轻声说道,

“你想做的事,我会代你做到。”

……

“姑娘……”小景轻声叫道,目光复杂的望着她。

她缓缓转身,看着桌上夺目的金光,“把这收起来吧,我不想再看到。”

小景一怔,点点头。

她终于做到了,她成为了南院王妃,她坐到了这个可以掌控自己今后命运的位置,可是,她的孩子,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窗外,一个身影靠在树后,静静的望着她,眸中的目光复杂疼惜。

“锦儿,无论是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拱手相让。”

夜晚的园子孤寂清冷,不知有多少女人蛰伏在这寂静中,等待着那夏日花开,虚耗了自己一度的春光。

……

她站在床前,温柔的目光打在床上躺着的人那俊美的脸上。

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抵不过她心中的失落和难过。

她的手抚上他的眉骨,声音柔柔的说道,“你要走了对么?大夫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了,你的伤已经痊愈了。你很想家吧,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觉得愧对于我,你应该早就走了吧。不知道你的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在家中等待着你。”

她的手渐滑下,声音哽咽的说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对这个地方,你应该心中有恨吧,而我却想要你生生世世都呆在这。我真是个坏姑娘,对么?”

眼中有泪水滑落,滴落在他紧阖的脸上。

银镜再也坚持不住,捂着嘴朝门外跑去。

月光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的追随着那个娇小的背影,在月­色­中闪闪发亮。

……

春日花开,盛着满园锦绣,花香袭人,在翠绿殷红的花园中来回荡漾。

偶尔缤纷的蝴蝶抖动的翅膀隐藏在娇俏的花蕊中,汲取夏日浓烈的芬芳。

她笑着在园中转着圈圈,白­色­的衣裙随风飘扬,手腕上的银铃丁玲作响,像夏日开的最美的一朵洁白牡丹。

轻轻的,他停在她身边,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抖,折­射­着阳光五彩的光芒。

“四郎,我的舞跳的美么?”她在笑,纤尘不染的眸子闪闪发光。

“很美。”他点头称赞,伸出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拢到而后。

温柔的触碰让她烫红了脸,羞涩的低垂着眼帘。

“银镜……”他的眸中有爱怜和心痛,下定决心般温柔的开口,“明日,我想回大宋。”

她猛地抬头,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明日,为何走的那么匆忙。”

她眸中的痛苦像一把利刃,狠狠的Сhā在他心中,微一沉眸,他轻声说道,“我已经离开三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勉强的笑着看他,拼命忍住颤抖的低声问道“那……你还会不会回来?”

“会!”他笑的柔和,心中也是忐忑,“临走之前,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娘子?”

“娘子?!”她惊讶的叫出声,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和你拜堂成亲的那种娘子么?”

她问的奇怪,引得他边点头边哈哈大笑。

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光闪烁,微一沉眉,轻声问道,“你不在乎我是大辽的女人么?”

他收敛了笑容,握住她的肩膀,认真的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的笑容凝在脸上,苦笑着说道,“原来娶我,你是为了报恩。”她甩开他的手,退后着说道,“你不用娶我,我不用你报恩!”

他上前拥住他,笑着在她耳边说道,“与你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很难不动心。”

“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她紧张的抬头看他,目光闪动。

他笑着点点头,“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么?”

他的目光时她从未见过的深情,她用力点头,在他的怀中脸红成一片。”

他笑了起来,眼睛灼灼发亮,“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在她期待已久的温暖怀抱中,她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她仿佛看见漫山遍野的野花绽放,天空中下起五彩的雨珠。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最美丽的温暖。

冷竹宫的禁忌

摇曳的烛火,蝶舞一身白衣,摇曳着舞动着娇媚的身躯,眸子一闪一闪,凝成天上星辰般璀璨夺目。

一颦一笑带着少女的无暇与女子的风韵妩媚。

她跌跌撞撞倒在他的怀中,扑扇着长长的睫毛,每一根都凝结着诱人心动的芬芳。

“大王。”她娇笑着唤他,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他宽厚的胸膛,那男人特有的气息让她心跳加速,看着那双冷冽深邃的眸子也让她深深的沉醉。

他低下头,嘴­唇­紧紧吻住她的­唇­,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脑中一片晕眩,身子也渐渐发烫。

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她轻轻阖上眼,烛火下,她的脸颊上现出醉人的酡红。

……

身上一片冰冷,她幽幽转醒,身旁已经空无一物,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棱­射­了进来,像一层金粉,洒在她光滑白皙的肌肤上。

门外有响动,小丫鬟蕊儿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他什么时候走的?”她懒洋洋的坐起身,墨泼的长发随意披散在洁白的腰间。

“大王五更就走了,您当时未醒,大王还叮嘱不准吵醒您。”

“恩。”她点点头,想起什么说道,“告诉外边的人,今个我不出去了,就在这后园子里逛逛。”

“是。”小丫鬟答道,伺候她沐浴更衣。

已过了夏至,天空中笼罩着一层热风,花儿蔫头耷脑的立在指头,抖搂着因为炙热而更加浓郁的花香。

看着花坛中的牡丹开的正艳,她低下身子,随后折了一支Сhā在云鬓上,更显得妩媚妖娆,艳冠群芳。

蕊儿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身后焦急的脚步声。

蝶舞懒懒的转过身子,看着走来的那一抹粉­色­的身影,冷哼了一声,悠然的朝花园中走去。

“站住!”尖利的声音响起,粉­色­的身影跑了过来,目光直直的­射­在她发间的那朵牡丹上,“你为什么要摘我的花!”

她冷笑着转头,目光懒懒的落下面前蹙眉的美人身上,不紧不慢的说道,“呦,云小姐呀,不就是一朵花么,­干­嘛生这么大的气,这大热天的你也不怕中暑。”

“你!这花圃是大王赐给我的,这些花是我准备过两日献给皇后娘娘的,你怎么敢随便摘!”云小姐气愤的瞪大眼睛。

“是么?”蝶舞冷笑着蹲下身子,随手扯下一大束牡丹,随手掷到地上,用脚践烂,抬眼看着云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会说是大王赐给你的,谁不知道大王最宠爱我,我要天上的星星大王都会摘给我,何况,是你的几朵破花。”

她笑着靠近云儿,轻蔑的挑眉看她,“你要觉得委屈,就去向大王告状,就怕是,你连大王的面都见不着。”

说着,捂着嘴,尖声笑了起来。

云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生气的看着她,然后,也跟着轻轻一笑,尖声说道,“大王现在是疼你,可有个地方,你永远都不能进去!”

蝶舞停下笑,眼神冷厉的看着她,“这北院王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冷竹宫!”云儿的目光中有着疯狂的恨意和报复的快乐,“无论大王有多宠爱你,这个地方,你都无法踏足一步。”

说完,甩来衣袖走开,转身的一刹那,眼泪也簌簌落下来,这些年来,她好恨,她恨自己当日被带到他的面前,她恨自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迷失,她更恨他,在夺走自己贞洁之后,将自己带到这个人间炼狱,便从此置之不理。

如果没有他,她依旧是那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会顺从的答应爹爹定好的亲事,或许她的相公平凡普通,但她至少,会过的安宁幸福。

而现在,在这王府,不光没有任何名分,还要处处受人欺辱。

她的泪滴滴落在,在碰到地面的一刹那,便蒸腾不见。

“冷竹宫,那是什么地方?”蝶舞拧着眉毛,问向一旁的蕊儿。

蕊儿紧张的摇头说道,“小姐,那个地方可万万去不得。”

蝶舞挑眉恶狠狠的看了眼蕊儿。

蕊儿低头焦急的说道,“大王曾下令不准任何人擅自去那,咱们就别去了吧,小姐!”

“哼!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舍不得杀我,”蝶舞得意的说道,“上次大闹大殿,他气的不行,到最后,还不是一样心软了么!”

“蕊儿知道大王疼爱小姐,只是,”蕊儿警惕的看了下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冷竹宫原是那位王妃住的地方,据说没出事之前,大王一直将她视若珍宝……”

“是她……”蝶舞眸子中闪出一丝异光,“凭她当年得到多少宠爱,大王现在最疼的人已经是我了。走,前面带路,现在,我倒真想看看那女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蕊儿还想说什么,却碰到蝶舞威胁的目光,只能乖乖的走到前面带路。

冷竹宫四周并没有竹子,只是宫内常年春暖夏凉,周围飘散着一种独特的异香,人呆在里面犹如置身竹林,沁凉舒适。

曾经华美的宫殿,此时,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周围笼罩着一层冷清孤寂的­阴­影,远远望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蝶舞下定决心,提着裙角率先走过去,虽然多年无人居住,可是宫殿的门还是焕然如新。

蝶舞深吸一口气,将门轻轻推开,没有想象中的污浊气体,反而从陈设­精­致的宫殿中迎面飘来一种淡淡的花香。

她打着胆子,提裙走了进去,屋内的一切陈设都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上面也并没有落下一丝灰尘,好像他们的主人只是出去散步,一会便会回来沏茶看书。

徐徐的微风从窗棱边吹了进来,摇着纱帘下的银铃叮铃作响,清脆动听。

她缓缓走了进去,突然嫉妒起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去楼空之后,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怎样的分量,以致她曾经停留的宫殿,都变成北院的禁地。

手指抚上茶杯,那杯沿上竟然依稀还有模糊的­唇­印,这是她的么?她不经好奇,举到眼前,反复的查看。

“你怎么会在这!”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心中一惊,手一抖,茶杯应声落地,无数的瓷片,飞舞成花瓣,倒映出她惊愕的大睁的双眼。

无可取代

“你怎么会在这!”他大步走进来,突然伸手扼住她的喉咙,深邃冰冷的眸中充满着怒气。

“大王,蝶舞错了,大王……”她从未看过他这般生气,俊美的脸上勾勒出冰冷的线条,他的眼神那么冷漠杀气腾腾,让她不由的浑身一颤。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渐渐觉得无法呼吸,心渐绝望,狠狠的盯着他,眼中蓄满泪水,一眨眼,晶莹的眸子变得更加澄澈清灵,宛如世上最清澈的泉,泪珠滚落在他的手上。

他微微一怔,看着那双晶莹无暇的眸子,恍惚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叠,心中一动,手渐渐松开。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他不是疼爱她的么?为什么刚才的他变得那么冷漠无情。

“出去!”他背对着她,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柔声哭道,“大王……”

她进来王府三年,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所有她想要的,他都给她,她越发骄纵任­性­,他却更加宠着她,她原以为自己那么的幸运,能得到这样的男子的爱情。

可是,就在刚才,他冰冷的眸子,他紧握的手指,一瞬间,将她的美梦全部摔碎。

“滚!”他的眉眼尽是怒气,如帝王般的威严让人心中一震。

她心中凄苦,眼泪打在地下,声音哽咽的说,“大王,为什么,你不要蝶舞了么?那个女人再好,现在陪在大王身边的是我啊!是蝶舞我啊!”

他身子一僵,转过身,居高离下的望着她,声音低沉犹如千年的寒冰,“你想死么。”

“什么……”她身子一震,慢慢后退,她只觉的眼前的男人那么陌生,那个将她搂在怀中百般爱怜的男人,那个在她任­性­撒娇时无可奈何点头的男人,那个在她耳边说着绵绵情话的男人,仿佛根本就不是他!

她摇着头,心中渐渐席卷出疯狂的恨意,歇斯底里的大叫,“是因为她么?你才这样对我,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的看着她,手指握紧又松开。

她哭着扑到他坚硬宽广的怀里,将泪水蹭到他怀里,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大王,让蝶舞陪着你,让蝶舞代替她,永永远远的陪着你!”

她几近疯狂,手指扯着他的衣服,手指攀附到他的身上,踮起脚尖,嘴­唇­凑到他的脸上,轻轻舔舐着他的冰冷淡漠,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渴望着祈求着他的恩赐。

他没有动,而是伸出手,将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一扬手,她整个人都被打落在地。

发丝披散,衣裳凌乱,眼眸红肿,她绝望的看着他,心中仿佛有什么在渐渐消失。

没有看她一眼,他大步走了出去,高大的黑­色­背影渐渐融入日光中,她终于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知道,她永远失去了他,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日光渐渐消失,清冷的月­色­渐渐飘散到房中。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走出门,一低头,蕊儿大睁着眼躺在地上,青­色­的嘴角殷洪的鲜血已经­干­枯。

看着蕊儿,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容凄厉尖锐,惹得满园的香花都抖搂着纷纷坠落。

凝住笑声,她的目光疯狂深邃,“你会安心么,因为你,这么多人痛苦,这么多人死去,你一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

……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竹子的缝隙,钻入屋内,恍若繁星点点。

打在床上的人的脸上,苍白的小脸眉头紧皱,额头上涔出点点汗珠。

她恍惚坠入无边的梦魇,挣扎着无法醒来。

梦中的她,哭泣大叫,看着远处的沙场上,她的爹爹,她的哥哥们一个一个血­肉­模糊的倒下,高大的身影站在远处,黑­色­的斗篷猎猎飞扬,他一点点走进,踩着她兄长的尸体来至她的面前,那双眸子冰冷深邃如同无尽的深潭深情的望着她。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呢喃,

“薇安,我爱你!”

嘭的一声,她猛地大叫坐起,睁开眼,漫天的灯火如同璀璨的星辰,寂静的夜中,屋外的淙淙流动的水声悦耳动听。

“小姐,又做噩梦了么?”外屋的欢儿被她的叫声惊醒,执着烛火走了进来,烛火下,她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一双大眼睛满满的全是恐惧。

她摇摇头,转过头,看向一旁熟睡的离儿,烛光下,她的小脸娇­嫩­红润,嘴­唇­孩子气额嘟起,她爱怜的抚上离儿的额头,温柔的笑笑,

“我不会让他伤害离儿,永远不会。”

看着她美丽的笑容,欢儿心中叹气。

微一沉眸,她从怀中掏出那枚红­色­的平安符,小心翼翼的扶起离儿的小脑袋,带到她的脖子上。

纤细的手指在织锦上流连,她的心中忧伤沉静,低声说道,“但愿你的一生,无忧无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最后都会得到祝福。”

月光下,她的脸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泽,看着孩子的眸子柔情似水。

繁华落尽,隔着无数的岁月时光,他的脸,却还是会惊扰她安静的梦乡,如同噩梦,如同美梦。

……

“他又去了心儿那里么?”对着铜镜,她翘着手指,将胭脂均匀的铺在苍白的脸颊上。

“是……”小景有些迟疑的回到道,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丹锦将指甲中的胭脂轻轻扣出,一甩衣袖,站起身来,一袭青衣的她,温婉动人。

“那晚之后,她竟然没来找我,真是奇怪。”慢慢踱到门口,院外的梨树上点了几朵白­嫩­的小花,传来几缕幽幽的香气。

她轻轻一嗅,那柔柔香气便在鼻尖缠绕,转过身,冲小景温柔一笑,“咱们去会会她吧。”

“王妃……不,姑娘,”小景走上前,忧心忡忡的说道,“不是已经如你所愿当上王妃了么?为什么还要继续。”

她笑着转过头,夺目的日光坠如眼中,她轻笑说道,“还没完啊,小景,他还没有体会到那种失去所有的痛苦。”

小景看着她,柔美的容颜和眼神下,她的心,已经渐渐冰冷逐渐僵硬。

曼陀罗华

暖心阁,大片白­色­的曼陀罗华如梦如忆,仿佛大片大片的暮雪和月白镶嵌在地面上,缠绵的花香,越过往事的尘埃,越过梦中的繁华,绽开无数的梦魇与绮丽的梦境,凝成无尽的想念与坚贞的爱情。

脸上现出迷蒙的笑意,她跟着花香,走进暖心阁洁白的丛林。

门口守着的丫鬟惊讶的看着她走近,急忙俯身行礼问好,“王妃万福,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她回过神来,拦住丫鬟,“罢了,不用通传了。”

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影影绰绰的烛光摇曳,屋内的窗户上都蒙着雪白的貂绒,阳光,在这屋子内消失不见。

外物内空无一人,小景有些害怕,在丹锦身后悄声问道,“姑娘,咱们回去吧,这屋子真是瘆人。”

丹锦回头冲小景安慰的笑笑,柔声说道,“你先回去等吧,我稍后就回。”

“姑娘……”小景皱眉看她。

“你回去等我,如果我有什么事,你还能替我烧纸元宝。”她打趣的说道,而后认真的看着小景,“回去吧,不用担心。”

小景看她目光沉静,想了想,点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光芒瞬间消失,她淡漠的走上前掀开丁玲作响的珠帘,走进里屋,屋内飘散着麝香的香气,她闻着,只觉的脑袋沉沉的,目光渐渐低垂。

“你怎么在这?”

身后响起女人甜腻的声音,她浑身一震,瞬间清醒了过来,转过头,脸上已有了温柔的笑意,“我来你这坐坐,刚才外间没人,你是从哪出来的?”

心儿的脸上微微变­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走进来,“未亲自给王妃道贺是我的不是,在这给王妃请安了。”

丹锦笑着点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那日在大殿……”

“在大殿那日,我准备不足,差点酿成大祸,幸得王妃机敏,才能化险为夷,我在这谢过王妃。”

丹锦的脸微微变­色­,勉强笑道,“多礼。”

只听心儿温和笑道,“只是奴婢还有话想劝王妃,不知当说不当说。”

丹锦温柔的笑道,说道,“请心儿小姐赐教。”

“我虽没读过什么大书,但自小明白一个道理,太满则溢,过盈则亏。”心儿的目光直直­射­向她,眼中似有深意,“不知王妃,明不明白?”

丹锦心中一震,勉强笑道,“这话的意思是,适可而止”

“正是,”心儿点头,眸子妩媚闪动,“这就是我想要劝解王妃的,万事适可而止。”

丹锦的眼眸渐渐凝起,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过头,身子猛地顿住。

烛火下,耶律言的一双眼睛,闪烁着耀目的光芒,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她的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冷冷的说道,“心儿小姐的话,我记住了,也请心儿小姐记着,当身不由己的时候就顾不得适可而止了。”

她缓步走开,经过耶律言的时候心中一震,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却融化不了她心底的坚冰。

园子的百花璀璨,她慢慢走着,每一步都坚定果断,心中回想着心儿的话,

“我要劝解王妃,万事适可而止。”

她停下来,伸出手,柔­嫩­白皙的手掌上,纹路模糊不清,她仿佛看到这双手,涔出无数殷洪的鲜血,这三年来,她已经害过很多人,已经伤过很多人,那个心如止水,温顺善良的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耶律言亲手杀了她!

紧紧握起双手,手指上尖尖的指甲陷入手掌中,蹿起钻心的疼痛,却抵不过她失去自己孩子的痛。

曼陀罗华在夏季中绽放,飘散着一缕缕逝去所有的忧伤,它代表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伤。

“她和你说了什么?”耶律言倚到软榻上,低声问道。

“王妃只是过来找心儿闲聊,并没说什么。”心儿将酒杯斟满,递到耶律言眼前。

“什么叫适可而止,怎么会身不由己?”他没有接过酒杯,而是目光深沉的盯着心儿。

心儿含笑,将酒杯放下,问道,“心儿不知,主人知道么?”

耶律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过了许久,嘴角扬起邪气逼人的笑,伸手将心儿挽在怀中,低声笑道,“我也不知,但我知道,美人在怀,不懂得珍惜的,才是笨蛋。”

心儿俏媚嗲怪的瞪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倚到他的怀中。

芙蓉帐暖,花香摇曳,点点烛火刹那间熄灭。

……

大雨洗过的泥泞花圃,散发着青草的香气。

银镜蹲在地上,仔细的侍弄着簇簇昙花的花苞。

“公主,您真的要跟杨四郎去大宋么?”身边的小丫鬟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点点头,额头上的头饰伶仃作响,“不是有句话叫嫁夫随夫么,我也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那言少爷怎么办?”小丫头着急的问道,“他才是小姐应该嫁的人!”

银镜脸上的笑容一凛,眼帘低垂下来,轻笑着说道,“言哥哥他,有太多人爱了,就算少我一个,他也不会察觉的。”

“怎么会!虽然言少爷嘴上不说,但能看的出来,他还是很在乎小姐的。”

银镜笑了笑,Сhā腰站起,点着小丫头的额头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多管闲事,言哥哥那么好,我将你许配给他可好?”

“要将她许配给谁?”

温柔的声音响起,银镜警告的瞪了小丫头一眼,张开双臂冲进杨四郎的怀里。

杨四郎抱着她,笑着说道,“明天我就启程,我一定会好好回明家母,到时候回来迎娶你。”

“恩,我等着你,你一日不来我等你一日,你一辈子不来我等你一辈子!”银镜笑的天真无暇,仿佛天边的漂浮的云朵。

杨四郎心中感动,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夏日风吹,柔软的花蕊被微风卷起,在空中随风飘扬,散发着悠然细腻的香气。

生离,死别(一)

漫天的沙尘,飞奔的马蹄。

飞奔溅起的沙子迷住了双眼,上京的城墙渐行渐远,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他坐在马上,风流倜傥。

忽然,奔跑的马机敏的停住,扬起前蹄,杨四郎抓紧缰绳稳住白马,心中觉得异样,手摸到腰间的软剑,警惕的四处张望。

一时间,寂寥的沙漠,翻滚的热量,一人一马停在黄沙滚滚中,四周寂静无声。

扑哧一下。

破空而出的细小声音响起,杨四郎匆忙转身,只觉得眼前一闪,银­色­的光芒逼近眼前,他翻身下马,拔出腰间软剑,挥向那银­色­的光芒。

浸着毒药的银­色­飞刀应声落地,他目光如炬,耳边响起纷杂的声音,四周的黄沙中,隐隐绰绰的黑­色­人影越来越近,手中的弯刀闪着冰冷锐利的寒光。

手指用力,他感觉到胸中瑟瑟的发疼,硬撑着看着四周涌出的人影将他团团围住,黑­色­的人墙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马上,微笑着看着他,目光如同浸满毒液的利刃。

“王侁!”看着面前­奸­笑的嘴脸,他心中愤恨异常,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微微颤抖。

“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本官,我以为杨四郎投身大辽,已经把这些凡尘俗世都忘了呢!”王侁坐在马上,­奸­邪的笑着。

杨四郎目光直直的望着他,厉声说道,

“你化成灰我都会认得!那日如果不是你与潘仁美狼狈为­奸­,隐瞒军情,按兵不举,我杨家军又岂会全军覆没!王侁,今日我杨四郎要亲手摘了你的脑袋,以慰我爹爹兄长三军将士在天之灵!”

“哈哈哈,”王侁仰天大笑,尖声说道,“杨四郎,恐怕今天会掉脑袋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邪笑着说道,

“这封信中说你勾结辽国公主,通敌卖国,杨四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三年来,朝廷安排在上京的细作多次上书说见你住在公主别院并、且与辽国公主神­色­亲密,这不是通敌卖国是什么!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哼!”杨四郎冷笑着看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杨家一生效忠朝廷,却不料皇上听信­奸­人谗言,害我父兄惨死,现在看来,这皇帝老儿就是一介昏君,枉我杨家满门忠心一场!”

“你!你竟敢污蔑圣上!”王侁颤抖的指着他尖声喊道,“来人啊!给我杀!”

“哈哈哈!今天我杨四郎就算死,也要拖上你这个小人!”说着挺起利剑朝王侁飞去。

……

“啊!”白皙的手指涔出殷红的鲜血,滴在洁白的手帕上,融成一朵红­色­的小花。

身边的小丫头赶忙拿起手帕,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上的血迹擦去,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学这刺绣的玩意。”

银镜摇摇头,懊恼的看着这手帕上的血红,刚刚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痛,一种不安的预感萦绕在脑中久久不散。

四郎?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突地站起,飞奔出去。

洁白的手帕飘摇落地,小丫头一边叹气一边弯腰拾起。

银镜跨上马,扬起马鞭,用力甩出,骏马奔驰,她的一双澄澈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前方,心中声音尖利的呐喊,四郎!你千万不能出事!四郎!

一滴,两滴,沙漠上凝成无数红­色­的血迹,没入翻滚的黄沙中消失不见,他用刀支撑着身子,抬着头,一双眸子布满血丝,红着眼看着前面在马上得意­奸­笑的王侁。

身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可心中的愤怒仇恨更加炽热的灼烧着他的身体。

四周倒下无数黑影,他的剑上残留着大片血迹,可是眼前的敌人还是如潮般涌来,王侁躲在这片黑­色­中,遥不可及。

“杨四郎,如果你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王侁高声喊道。

“呸!”杨四郎冷笑几声,嘶声说道,“杨家只战死,无逃兵!你个势利小人,就算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向你认输!”

“好,好!”王侁笑着鼓起掌来,冷哼道,“既然这样,本官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黑­色­再次涌来,四周银光闪动,他大吼一声,拔出沙地中的剑,刺向每一个靠近的敌人,血,四处飞溅,染红了他的双眼。

上京的街道,她大马飞驰,心中焦躁不安,突然,一个人影闪道眼前,拉住了马上的缰绳,马极力的扬着蹄子,最后稳稳停住,她撞到马背,抬起头,看见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

“你要去哪?不知道这样骑马很危险么?”他严厉的看着她,眸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滚开!”她对他怒目而视,尖声吼道,“我要去找四郎!”

“杨四郎?”他的眸子一沉,低声问道,“他不是在你府上么?”

“他走了!他回大宋了!你快放开,他有危险,我要去救他!”她眼中几乎要急出眼泪,嘶哑着叫道,“求求你,耶律言求求你快放手!”

他的眸子一闪,突然纵身上马,坐到她身后,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陪你去。”

心中突然升起异样,那些不安仿佛一瞬间被冲淡,她咬咬牙,高声喝马,飞奔跑起。

她的发丝随风飘起,拂在他的脸上,他有些恍惚,忆起刚才她眼中的泪水,心中苦笑。

“听说你请求耶律荣光废黜你公主的头衔,为什么?”他拥住她,抓住缰绳。

她身子一僵,冷声说道,“这与你无关。”

许久,她轻声开口,“恭喜你有了南院王妃,听说是个绝世美人。”那声音很轻,他恍惚觉得那声音是他的梦境,摇摇不见。

一时间,他们都不说话,时间静静流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那无尽的滚滚黄沙。

【免费番外】镜花水月

契丹王爷替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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