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灯溢彩,鞭炮轰鸣。
我坐在描龙画凤的红轿中,一身的大红嫁衣,长长的衣袖遮了我纤纤素指,堆金绣银的锦缎盖头从我头戴的凤冠上垂下,同样地掩了我含情微羞的粉面。
一切简直美好得如在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扶了谁的肩下轿,再迷迷糊糊地被谁背进了院,跟着在某处跪了下去,虽迷迷糊糊地不知何意,却满心满意地欢喜,再羞涩也要轻笑的欢喜。
盖头下面能隐隐地看到,有人穿着同样的大红衣衫,潇潇洒洒地一甩前襟便跪在了我的身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
拜完之后那人却不曾留在我身边,我只得由得人摆布,由得人被人送到房中榻沿上坐着,静静地候着他。
喜烛红光,隔着大红的绸缎盖头,红衣红裙红枕被,天地间全是红色,喜气洋洋。而我却被那片薄绸隔在了喜气之外,只听得外面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总能穿过所有声音来到我的耳边,粉面更羞,含情更炽。
渐渐的,人声低了下去,门扇轻响,跟着红烛的光便更亮了些。
他的靴子停在我身前,静默片刻,便有一只手来轻轻地掀起了那盖头,他穿着适才那大红的衣衫,同我的一般绣了龙凤,英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梦儿……”
我羞涩低头,他却托起我的脸来轻吻,衣襟半分,雪肤难掩,他搂着我缓缓地躺下,帐钩滑落,被翻红浪,香灯半掩流苏帐。
天地之间,便只剩下我跟飞扬。
指相扣唇难分地,抵死缠绵。
……
还是在这屋内,不过是红烛换了明烛,将这屋里映得亮堂堂一片。
我精疲力竭,发丝几可滴水般湿湿地沾在了肌肤上面,仿佛死过之后的轻松。
我的臂弯里,有一个小小孩儿,眉眼像极了飞扬,正手舞足蹈地哭闹。
飞扬坐在我身旁,眼里满是喜色,低低地道,“梦儿……是个男孩呢,你说,他长得像爹,还是长得像娘?”
……
远山含黛,雾锁清谷。
飞扬负手而立,在看那个小丫头练些筑基功夫,不时地叹口气,“美酒饮教微醉,好花看到半开,缨儿啊,哪有一拳击出不留后劲的?你须记得势不可尽的道理,不尽,方才有转寰余地。”
我倚了庭里的松树看他教我们的小女儿,那孩子却只顾跟她爹顽皮不肯好好用功,不禁莞尔。
有人奉了杯热茶给我,“师娘,您请用茶。”
我微笑接过,“宏林,十年来天天你都早起来给师父师娘奉茶,辛苦你了,什么时候将你的徐影妹妹娶了来,你也好歇息歇息?”
……
晓风夜雨晚来烟,才酿就春光,便拜别流年。
又是熟悉的大红灯笼,宾客满堂,鞭炮齐鸣,震得满山轰响。
我跟飞扬坐了堂上,看着璧儿携了他的新婚妻子在我们跟着跪下,旁边礼官高唱,“二拜高堂……”
我偷眼瞧了瞧身边的飞扬,年华似水般流过,飞扬却仍是我初见时那般模样,英气,刚毅,只是被岁月再添了些大度和淡然。此刻他脸上满是些欣慰神色,捻了长须点头,对我道,“果是佳儿佳妇。梦儿,我们老了。”
我却笑着摇头,“哪里的事,辰大侠声名如日中天,哪有老了之理?”
……
清灯如豆。
我躺在飞扬怀中,迷迷糊糊地只想睡去,却舍不得飞扬的明净眼眸,和那眼里满满的深爱。
飞扬左臂搂了我,右手却紧握了我的手,如初时般十指相扣。我望着他,好倦好累,却怎也不肯睡去,他笑了笑,笑容释然,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语,“梦儿,你我能相守一生虽已不易,但下一世飞扬也会去守着梦儿,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含笑阖眼,一觉睡去。
……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繁星闪烁,月光如水般洒了下来,而琅玕树的红叶则如枝枝烛火般闪着光芒,一树璀璨。
“醒了,猫儿?”
我从忘忧草的草席上坐了起来,头还略略地有些晕,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何处。
有琅玕树,哦,我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的确确是我的爪子,还是那如水般青青的毛皮,并不是人身。
哦,原来,所谓人身劫,包括那个叫飞扬的凡人在内,其实都不过是我在琅玕树下的一场梦幻。
为什么那梦幻如此真实,让我一想起飞扬这个名字心底就会隐隐地痛?
咳,一场梦罢了。
我堂堂一只横行霸道的文小狸,什么时候会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情情嗳嗳心痛过?我喜欢无咎,无咎也喜欢宠着我,不就够了?
只是,娘娘说我还不会做梦,有了梦才能无梦,所以我便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到达无梦的境界。刚才的那个梦,算是梦吗?是谁说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孰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猫儿?!”那人还在唤我。
我抱着有些晕的头漫不经心地回答,“离……朱?是你么?我头晕呢。离朱,快给我一块琅玕玉治头晕。”
“离朱?!猫儿你睡糊涂了吧。”
我仔细地看了看说话的人,这人紫发紫眸,穿了一身以金丝绣了云纹凤凰的华美衣衫,年少俊美,确实不像我们昆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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