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那女子唱得清扬,词里调间却尽是些伤春意味,听得我神伤。
元曦却似乎根本不曾听,只默默望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曲罢过一会儿才递了盏酒给我,“不过曲子而已,烟树为何伤心?”
我笑了笑,“她伤心我便伤心,伤心完了就完了,总比存在心里的好。”
元曦点头称是,接下来却再不点那类伤情的唱词,都是些神神怪怪的打戏,隔着水打得很是热闹,却没有先前那种如仙境般的缥缈。渐渐的,我有些烦闷起来,困倦欲睡,便向元曦那边靠了过去,头歪在他肩上。
我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却仍然能觉察到元曦的身子先是一震,后来便僵在那里,虽然硌得我很是不舒服,却也只好将就了。
正睡着,却听得有人在和元曦说了些什么。我勉强睁开眼,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便是午时我和元曦在花园里见到的那名女子,此刻站得近了,在月光下更是显得娇艳妩媚,穿了跟我差不多的衣裳,颇为冷傲地坐到元曦的另一边去。
这女子……这女子便是元曦的楚夫人?
我急急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她明知道我在向她那里看,却连眼风都不向我这边扫来,只端起她身前的酒,一口饮尽。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元曦见状,皱着眉道,“烟树,你若是倦得紧,今日便到此为止。来人,送娘娘回宫休息。”
那楚夫人仍旧不理我,我坐上软辇回宫去时,扭头回望,只见莲池在月光下便如梦境一般华美,而坐在莲亭内的那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了天堑般的距离。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我向来对元曦没什么感觉,不过是因为爱我的孩儿,捎带也惦记着我家孩儿的爹爹。只是,元曦这人实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总带着些不怒自威的神光,依我看来,他的臣子们包括这宫里一干侍女寺人,无不怕他。
但这日的元曦却让我心生怜意。不知那楚夫人是何许人也,非但不怕元曦,更是明目张胆地对元曦尽情奚落,也难怪元曦总是漠然。
于是,那日之后,我便常常地顺着回廊走去元曦那里,待他散了朝回来时跟他说上几句话,一起用膳,甚至有时候便在他书房里睡了。
许是书房里卧榻太小,我们依旧不曾同榻共眠。我若在他书房里睡了,他便通常是批一夜的奏折。当然,也许他从来便是如此勤勉,若是如此,就我听的那些史书而言,元曦可真算得上是个好皇上了。
隆冬季节,这里下了些小雪,虽不曾积得很厚,我却着了凉,只得天天喝太医开的药。
这些日子我的头剧痛,我偷偷地以药碗在灯下看过倒影,似是我眉间那貌似莲的花又开了一瓣,看上去,大约再过得数月待最后一瓣打开,这花便要开得盛了。我心下奇怪,莫非这花跟我们孩儿有什么关系,算起来,花开盛了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孩儿出世的时间。想想那太史令说我们孩儿是天上星宿,如此怕也有些道理。
虽是隆冬,元曦倒没闲着,入冬后北方大雪,北蛮少了粮草便频频来犯。好不容易打得几仗将北蛮赶了出去,元曦却道须是得去巡视一番,这一去已是去了十数日,还要至少三日方回。
但也就这时候便偏偏出了些事情。
这日,天气特别冷,我几乎在屋里睡了整整一日,那麒麟的香熏得我更是迷蒙,每番都是才醒便又睡去,只迷迷糊糊地吃了些热粥。哪知,到了下午时分喝过这些日一直都在喝的那碗药后,腹中却大痛起来。
不管我是不是我爹爹的女儿,但估计我决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我实在是怕痛怕得紧,这腹中的痛法,根本不是日常我们孩儿东踹一脚西击一拳的小打小闹,那痛法就像是谁在一刀刀地剐着肉一般,又像是我们孩儿正在被人割离我的小腹,痛得我眼冒金星,额上全是冷汗,几度昏死过去。
隐约中似乎太医来过,可是新的药我一喝便吐,腹中便像是被千刀万刀在剐着,若不是额上那朵花时时地散发些清凉的气息,只怕我便再也不能醒来。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弱,心下大痛,不知道是不是再也不能留住我们孩儿,至于我自己,我倒真不是太在乎。心底下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丝微微的伤感,若是我跟孩儿都去了,元曦三日之后回来时,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是不是也会有些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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