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如重峦叠嶂间唤起竹波松涛的和风,忽尔如霞光初染时的漫漫云涛晓雾,忽尔如两江相冲奔腾水浪涛天……只是,那笛声再飞扬健举,却总不忘低回下来温柔相询:
我要踏遍天涯,春寻繁花,秋凭倦树,可愿与我同往?
泪水滑落。
这……这竟是一曲凤求凰!
我轻轻地从树下走了过去,赤足踏了碧草玉珠,伸手揽下晓雾流云,立在他身前时,笛声甫歇。
他默默地望了我,将竹笛递将过来。我淡然一笑,挥袖间已是在那十方大山的极顶,漫天霞华流传,鹤舞云霄。我拉着他坐在峰间云上,靠在他肩上,低低地吹着笛,吹的,却是他曾在梦中给我吹的那曲子,山青林碧,石寒水暖,情意缠绵。而他手里却也不知何处多了一杆玉笛,昂扬相和间,凤凰于飞。
…………
翌日醒来时,日光已照暖了柴扉,他已不在我身边的榻上,立在案前,挺立若青松。
这一夜温馨,几乎要让我忘了所有的悲伤往事,便醒来时我也立在榻上望了他的背影好久,方才一跃跳上他的案头。
案上赫然一卷丹青,画的却是名女子,体态娴静地坐在云端吹笛。眼波垂垂,面如止水,虽只有寥寥数笔,却不知为何,一笔一划间看去全是浓浓情意。
他笑道,“狸兄一夜睡得可好?若是伤口还有些不妥当,再多住几日不妨。”
我呆呆地看着那不着一彩却尽得神韵的画,如泥塑木雕般呆立。
“狸兄?”
我茫然抬头望他,他,他怎能将我记得这般清楚?
他再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闲章来盖了,然后将那画收了起来,“韩逸一时梦有所触,倒是让狸兄见笑了。”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该走了吧?昨夜我便不该来,此刻再不走,只怕又重是情根深种。那海鹄靖里的我说,无咎说的果然不错,强极则辱,情深不寿。不寿什么?此情不寿还是爱侣不寿?若是早知不寿,何必还要情深?
果然还是天意弄人,我以为三生石里的缘份已然改变,可是,一步一步地,终究还是走到此处。
我下定决心,跃下案去变作一名青衫少年,拱手笑道,“多谢恩公相护,狸儿不才,却识得恩公所画的这名女子。”
韩逸大讶,愕然地望着我。
我朗朗笑道,“此乃家姐。狸儿在这山修行,大约是姐姐一时走错了地方,才会与恩公偶遇。家姐向来宠爱狸儿,”我面上虽是笑着,心下却暗暗咬牙,“姐夫说她好几回,跟恩公昨夜说的仿似,说要狸儿自己度劫方好。可她却偏不听姐夫的话,狸儿快度劫了,她不放心,便下来找了找。这处所在还是姐姐告诉狸儿的,说是此处仙气盎然,狸儿必能在此处得遇贵人相护。”
韩逸闻听得我这番话,沉默好久方才开口,“韩逸当不得恩公之称,只是狸兄果然好福气,有这样的姐姐牵挂。既然这是令姐画像,”他笑了笑才道,“既然令姐已有归宿,韩逸却不宜再留着令姐绣像,如此……,待我装裱好了,赠与令姐如何?”
我心中那牙只怕都被我咬碎了,表面上还得继续笑,“这……恐怕不太合适吧。狸儿的姐夫乃是凤凰神君,姐夫虽跟家姐向来伉俪情深,脾气却有些暴躁,只怕为了此画会将狸儿责怪一番。”
韩逸静静地听我说罢这番话,不置可否。那眼光看得我心下大痛,真恨不能扑入他怀中痛哭。
我用尽了所有勇气才能再度开口,笑问,“狸儿昨夜见恩公在读一卷天书,名唤狂霄录,不知恩公是哪位仙人门下?”
韩逸摇头道,“我没有师尊,那卷书是我无意间看到山林里有道光华直冲斗牛,于是好奇而至,在光华处找到的。”说罢,他随手将那卷书递了给我,我拿过来一翻,却只得苦笑。
在我手中,这天书上一个字都没有,篇篇如玉般洁白,不见微瑕。
韩逸见我神色不对,一看之下笑道,“这书原来还认人的?也罢,我拿着它让狸兄来看便是。”
果然,书到了他手里便不再是数页白卷,那两种字迹如从不曾消失般一一显现。封面上也是那“狂霄录”三个篆字,但待韩逸翻到第一页时,我一看那端正厚重的字迹所写的小序,登时全身血液倒流入顶,瞠目结舌地瞪着韩逸。
这……这怎么可能?!
[默……低头认罪,我承认,停在此处是我故意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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