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中,阿当神色颓然,呆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刘云和李华佗一同在阿当对面坐下。他们今天来,是来鉴定阿当心理状况的,如果阿当并没有精神病的话,法律的死亡之门,将为阿当敞开。
刘云冲阿当友善一笑,李华佗沉声说:“欧阳当同学,放轻松一点,我们要和你做几项测试。这直接关系到你是否有罪,希望你能够配合!”
阿当漠然不语,甚至连一眼也没看刘云他们。
李华佗加重了语气:“欧阳当,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你没有通过我们的测试,你的人生将会在后天的审判后走到尽头!”
阿当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沙哑的嗓子哼出了一句话:“我的人生早已经走到尽头了!”
李华佗把笔往桌上一放,手指不规则地敲打了几下桌子,语调稍稍放温和,说:“不要太悲观了,欧阳当同学。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
阿当的脸部肌肉抽动了起来,双眼陷进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哼道:“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现在还间接害死了自己最爱的父母,我活着是对周围所有人的一种负累,或者说,我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
李华佗目光闪烁,身体微微前倾了少许,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欧阳当,你身体内有灵力诅咒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被人陷害的!告诉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异样的事情曾经发生在你身上了?”
阿当愕然了一下,终于转头看向了李华佗他们,目光中不无诧异,显然没料到这个精神病医生竟能说出这么不科学的话。
阿当目光闪动,身体不安地移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眼中刚燃亮的几点光芒熄灭,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里的摄像头全部关掉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放胆说出来!”李华佗手指指了指房间四角。
阿当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你们不会相信我的,你们还是走吧!”说完将自己头埋进了膝盖里,仿佛再也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两个人。
李华佗仍不死心,柔声说:“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不相信呢?”
但阿当无声无息,任李华佗怎么说,头始终没再抬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阿当的刘云终于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说:“李医生,请你出去一会,我想和欧阳当单独谈谈!”
李华佗虽然是刘云的上司,但他深知刘云的能力,也不多说什么,冲刘云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阿当,抬起头,面对我,面对现实!”刘云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响在房间中。
阿当紧锁住的心灵一阵激灵,茫茫然地抬起头,迎上了刘云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深邃无比,仿佛有无数的梦想和希望隐藏其中。
刘云目光变幻,阿当感到自己的情感瞬间崩溃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刘云柔声问:“阿当,将你心里所有的困惑都告诉我吧!我一定能为你解决的!”
“……”
阿当的家门前,李华佗不太“专业”地用两根铁丝开着锁,口中低声问:“刘医生,我们一定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帮助欧阳当吗?”
刘云说:“对!”
李华佗抹了抹额上的汗:“被人发现这可是盗窃罪啊?”
刘云说:“不要紧,开锁的是你,我只是帮凶。”
李华佗:“……”
阿当的房间。
两人毫不费劲便找出了那张影碟,李华佗顶了顶眼镜,沉声说:“果然有诅咒的力量在里面!”
“看过再说吧!”刘云的脸上闪过了凝重。
雪花,整个屏幕都是雪花。
刘云正默默地辨认着隐藏在影碟中的灵力种类时,李华佗的身体却颤抖了起来,仿佛能在荧屏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云一下捏住了李华佗的中指,李华佗惨哼一声,人却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电视中依然是满屏的雪花,他前面看到的那个恐怖的老头已经不知所踪了。
迎上刘云疑惑的目光,李华佗心有余悸地说:“刚才荧屏中出现一个怪老头,他竟能将我的生平一一清楚地说出,然后还预言我明天会……”
刘云打断他说:“不用担心,不会发生的,那个诅咒烙印我刚刚帮你解除了。”
李华佗松了口气,说:“谢谢!但除了JACK,谁还有这么强大的心灵力量啊?”
刘云苦笑,如果是JACK出手的话,那样的烙印,自己是无法解除的!口中淡淡地说:“能人异士多的是啊,又何需太过惊讶呢……阁下在外面飘了这么久,不累吗?进来吧!”
大厅中的落地玻璃的帘子不需借助任何外力,“刷”一下往两边滑开,一个清丽的女子轻轻的漂浮在落地玻璃外的虚空中,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直直穿过了玻璃,就像穿过一件不存在的事物那样,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刘云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李华佗潜意识地往一侧移了一移,刘云深深地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女子,问:“欧阳姗姗小姐?”
“你好,刘医生。”美丽女子落落大方地说。
“什么,欧阳姗姗,欧阳当的姐姐?”李华佗盯着眼前这位可怕的灵力者,失声道。
“对,很惊讶吗?”欧阳姗姗深深地看了李华佗一眼,李华佗自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凉意,整个世界仿佛也旋转了起来。
刘云用肩膀轻轻搪了一下李华佗的肩膀,李华佗的精神顿时恢复了平静,欧阳姗姗眼中立时闪过讶意,盯着刘云沉吟道:“本来我只以为你仅有洞察力高明,没想精神力量也这么强大。”
刘云微笑说:“后悔现身了?”
欧阳姗姗笑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呢?这里是我的家,我回家有什么不对呢?反倒是你们私闯民宅,还大模大样地在这里看影碟,这可是违法行为哦。”
刘云耸耸肩,淡淡地笑道:“欧阳姗姗小姐,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你为什么要害欧阳当,他不是你弟弟吗?”
“刘医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欧阳姗姗笑容依旧优雅。
李华佗在一旁道:“你将灵力灌进影碟中,不同人观看此影碟都会产生不同的幻觉,最后导致崩溃,你就是借此手段来陷害欧阳当的!”李华佗感到刘云的精神力量能游刃有余的对抗着欧阳姗姗,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想起自己前面看那影碟差点也着了道,不禁出言斥责。
欧阳姗姗冷冷地横了一眼李华佗,她刚刚被刘云揭破现身,本是决定要不惜大量耗损灵力,也要灵力战将这两人灭口的,但没想到刘云的精神力量竟强大如斯,立时就换了种战术,口中淡淡道:“我身体内的确存在有灵力,但那影碟中的精神力量,你凭什么说是我灌入的呢?”
“就凭这个!”刘云指向了满是雪花的荧屏。
欧阳姗姗冷哼一声,看向荧屏,脸色刷的变作一片惨白,全身也颤抖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事物。
素有自虐倾向的李华佗慌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荧屏仍是雪花满屏,无丝毫异样之处,不解地望向了刘云。
刘云解释:“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我将催眠的力量灌进了影碟中,因为心灵的启示作用,她将看到她内心最黑暗的一面,在她眼中,她的所作所为在荧屏上一幕幕地播放出来!”
欧阳姗姗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也卷缩了起来,梦呓般地说:“像他这样的贱种,不该拥有遗产,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刘云轻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告诉我!”
李华佗屏住了呼吸,不敢发生任何声音,他知道刘云正在催眠欧阳姗姗,灵力者之间的催眠是十分危险,除非两人的灵力等级差十分悬殊,不然催眠者将会被黑暗的力量反噬。
但出乎李华佗意料的是,欧阳姗姗竟轻易就被催眠,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欧阳当名义上是我弟弟,但在血缘上,他并不是,他只是父亲在街上捡回来养的野孩子,他没有继承欧阳家族遗产的资格!”说到最后那句,她的声音大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梦呓般声调,“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的心脏病已经晚期了,不久前,他叫陈律师来办理遗嘱,他们的对话刚好被我偷听到了,父亲竟要将全部家产都给那个野孩子,而我这个亲生女儿却一分钱也没有,我愤怒了,我要出手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欧阳姗姗的脸变得狰狞起来,陷进了自己编织的仇恨当中:“我在旧照片中找到了刘温的样子,很合心意,于是我就拿他外貌作为介体,放到灵力影碟当中,寄给了阿当,将这野种逼疯,他就没有继承的资格了……”
刘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必要将他的朋友和女友都害死啊!”
欧阳姗姗冷笑,说:“我制作的灵力影碟只负责挖掘人内心的黑暗面,谁想到会牵涉到他们。”
刘云不屑地盯着欧阳姗姗,目光渐渐冰冷,说:“那你的父母呢?”
欧阳姗姗身躯顿时一阵剧烈的颤抖,眼睛迅速湿润了:“我没想到会连累到他们,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了一个捡回来的野孩子这么伤心的……”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显然在这一点上,她的确充满了愧疚之情。
“姗姗,我来告诉你原因吧!因为欧阳当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你,是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养女啊!”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欧阳姗姗的身后,悲伤地注视着欧阳姗姗。
“陈律师?”欧阳姗姗猛地转过头,发觉陈律师已经来了。两人本是约好今天来这里带齐相关证件,然后到律师行正式公开遗嘱的。
“你说谎!”欧阳姗姗声嘶力竭地吼。
“我没说谎,我和欧阳华几十年朋友,他没有什么事情我是不知道的。他们当年因为一宗意外,暂时与阿当失散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后来找回阿当后,还做过DNA鉴定呢!姗姗啊,其实在本来的遗嘱中,你也占有近两成的遗产的,姗姗,是你太贪心了!”陈律师痛心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小侄女。
“你胡说八道!你是怎么进来?”随着刘云渐渐收回了施加在她身上的精神力量,欧阳姗姗慢慢变得清醒,意识到形势将变得不可收拾。
“我见他在门口站得这么近,就请他一起进来听你忏悔了。”刘云坦言。
“你……你们全部该死!”欧阳姗姗目光数次变动,终于化为凶芒,灵力突然往外爆发,如惊涛骇浪般向周围三人涌去。
可惜的是,她的对手是刘云,这场灵力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尾声深蓝精神病院的一个病房中。
“谢谢你,刘云医生!”阿当穿着病人的衣服,他的精神已经比一个月前好上许多了。
刘云拿着手中的病历表,低头装着正记录着什么,微笑说:“不用谢我,你只是个无辜者,好好在这里休养一年半载,当好一个‘疯子’,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出去了!你还要管理庞大的欧阳家族呢。”
“不,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告知我真相,不然我就算没死,这一辈子也完了。”阿当注视着刘云,感激之情洋溢于表。
刘云淡淡地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去。
阿当忽然问:“她好吗?”
刘云知道阿当指的是欧阳姗姗,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本子,缓缓回头,微笑注视着这个善良的男孩,说:“她现在在深蓝的Z院里,情况比一个月前好多了,已经肯自己吃饭了。”
“她真的疯了吗?”阿当轻声问。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呢,做一个疯子其实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刘云淡淡一笑,掩门离去。剩下阿当一个人静静回味着这句话。
附:外传之入梦
“小强,你……你将那杯东西喝下去了?”一身白褂的父亲惊慌失措盯着我。
我愕然看着父亲,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不就是一杯鲜橙多嘛。我晃了晃手中的空杯,说:“是啊,一口气喝完,味道还不错呢!不过有点酸,不会是过期的吧!”
“主——啊——”父亲痛心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面对父亲语无伦次的激动,我也有点慌了,“难道这不是一杯普通的鲜橙多?”
看着一大支鲜橙多放在桌面上,旁边放着一杯同样颜色的饮料,我想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都会判断这是一杯鲜橙多。
“我不是叫过你别乱碰我实验室里面的东西吗?”父亲冲着我咆哮。
“刚进来时口渴得要命,又找不到你,就拿来喝啦!别这么小气,不就一杯饮料嘛!”我辩驳,口感告诉我,刚才那杯应该是饮料,顶多放了什么珍贵补品进去,所以口感有点怪。
父亲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双肩,然后用力地摇动了起来,说:“笨蛋,老子不是小气啊!刚才那杯东西叫HR2,是前天才研制出来的,今天已经初步鉴定是失败品了!”
听到“失败品”三个字,我的心一下就往深渊里沉,父亲是专门研究人体潜能开发的,他手下试验失败的牺牲品无一生还,我想起过去在这里看到那些白老鼠惨死的模样,不禁一阵心寒,怯怯地问:“那……那喝过HR2的白老鼠现在怎么样了?”
“喝了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到现在还没醒,不过它们的身体机能倒是一切正常!”父亲沉重地说。
那我岂不是也……
我掉进了深渊,并在下沉的过程中不断地翻滚哀号。
父亲悲凉地注视着我,说:“小强,小强啊,没想到我要白头人送黑头人啊!”
我吼:“都是你的错啊!为什么要把鲜橙多和失败品放在一起呢?明知道我今天来看你,不是摆明要害我吗?你怎么当人家老爸的……”
父亲神色黯然,似是十分谅解我的情绪,还拍拍我的肩膀,不过被我一把推开了,他一副懒得和死人争论什么的神态,沉重地说:“小强,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快去办吧!”
未了的心愿?太多了!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拥有自己的宝马,还没有自己的微软,还没有得到糖糖的爱情,我还是个处男,呜……
正在我越想越悲凉之际,听到父亲在默默地低声计算:“最近殡仪馆在搞八折促销活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实在是太冷血了!我激怒攻心,招呼也不打,就疾步奔出了父亲那间破烂的试验室。
“小强,死前记得给个电话我,让我好回市区为你办理身后事!”父亲远远在身后叫。
“……”
从近郊走回市区,心潮起伏,想起自己要英年早逝,就情难自已,但一时间又想到会不会是父亲的玩笑,心中立即又放下千斤大石,但我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因为父亲从不说谎言!看来,我死定了……
我越想情绪就越低落,不禁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
“喂,你好!”
“糖糖吗?我是小强啊,你现在有空吗?”
“唉,今天是我们一个星期里最繁忙的一天啦,你不是不知道的,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我当然知道,房地产的经纪人一般都是在星期天出单的,可是我就要死了,很想见到你啊……
“小强?”糖糖终于听完那个电话。
“在!”
“怎么了?你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样子,算了,我出来陪你吧!”糖糖关心地说。
“……不用了,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再电联吧!”我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我走了许多我人生中充满回忆的地方,幼儿园,小学,中学,文化公园,游乐场……能在死前将人生再回味一次,看来我虽是英年早逝,但还是死得比较有准备的。
晚上,家徒四壁的简陋房子里坐着孤单的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剩下父亲将我带大,但他醉心于研究人体的潜能开发,基本上是放任我自由成长的,我是个不争气的家伙,连中专都没念完就跑到社会上去了,然后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九个月前还加入到了失业的大军当中去,到了今天,依然没有解除“军籍”,回想自己的人生,实在可以用“失败”这两个字来概括,只有一个神经兮兮的父亲,一个叫螳螂的好哥们,和一个叫糖糖的女孩,想起糖糖,不禁心中一热,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财富恐怕就是她了,从十年前开始,她就对己不离不弃,至到今天,但愿我死后,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吧……
我越想越悲凉,越想越痛心,随着电话铃声的响起,我的意识渐渐也朦胧了下去……
天在下着雨,一切都是朦胧朦胧的,地上十分的潮湿。我在屋后通向山上的小道上走着,脚底颇有些湿漉的感觉。我的情绪很低落,连周围有什么东西都没有注意。
如此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陌生,才停下了脚步,我心里打了个突兀,难道这是梦!
这个念头刚起,四周的景物全变了,我的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我已经站在了一片很空旷的土地上,似乎是在一座高山的山顶,远处还有隐隐的海潮声。
这时,四周起了一层轻雾。在不远处的山崖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后面有几道人影追赶。我忙上前一看,发现竟是我的死党螳螂,不过他的相貌仿佛年轻了不少,而他也正好回过头来,嘴角似乎挂上了凄然的笑意,忽然拧过头就向山崖下跳去!我连忙冲上前去,一把将拉住他,一时间雾陡然浓了几倍!将本是追赶螳螂的几道人影隔在了身后……
“呤——呤——”
手机的铃声终于将我从这个异梦中拉了出来,我粗喘了几口大气,梦中的情节又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这么清晰的梦,真是第一次作啊,醒过来后依然能清楚地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呤——呤——”电话铃声催促着我该接听了。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恰好就是螳螂!
“喂!”
“小强吗?”
“废话!”
“出来聊聊,老地方!”
螳螂所说的老地方,其实也就是一家老字号的大排挡,档次很低,正适合我和螳螂这种无业游民。
我和他缩在一个角落里,下了些酒菜到肚后,螳螂忽然说:“小强,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件事吗……”
我当然记得那件事,螳螂在三年前欠了一大笔贵利,被债主的打手们追到他要跳崖,但没想到他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也没死,不过一条腿倒是废了,从此他为了躲避债主,便隐姓埋名,躲在都市肮脏的角落中偷生。他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是屁话,他自己就是最后的证明,这样都死不去,但却没有什么“后福”可言,由此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人在自我安慰时想出来的废话而已。
“怎么了?”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伤疤,没想到他今天自己说出来了。
“我又梦到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好痛苦啊……”螳螂灌了一大口白酒。
我无言,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他又说:“不过这次的梦与以往的有点不同,梦中竟然有你出现了,你在悬崖边拉了我一把,让我不用再体会一次那跳崖的痛苦!所以我醒来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谢谢你,兄弟!”
什么?!我不禁一阵剧烈的颤抖,难道我真的走进他梦中去了?无论时间、人物、地点都这么的吻合……
看着他向我邀杯,我茫茫然地与他碰了一杯,口中却说:“这只是你的梦,其实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螳螂傻傻一笑,又聊了一会,才岔开了话题:“糖糖你要看紧一点,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挺亲热的,那男的也长得不错……”
我心里立时涌起一阵怒火,糖糖跟我说没空,结果又和别的男人去逛街,但怒火很快便转为酸楚,自己都快要死了,不就是希望她能找到个好归宿吗……
心里始终不能释然,心神仿佛地敷衍了螳螂一会,就以不舒服为理由回家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想打电话问问糖糖到底怎么回事,但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终还是忍了下来。
一想起爱情的失意,一想起生命快来到尽头,意识再次消沉,渐渐朦胧,进入了梦的深处。
一个熟悉的课室中,十分安静。
一对年轻的男女穿着校服,在课室中的一角低声细语,不时还传出阵阵愉快的轻笑声。
我心中一片甜蜜,他们正是年轻时的自己和糖糖,那时候,自己总爱和糖糖在放学后留下,号称是一起温习功课,唉,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而已,明明就是为了能和对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嘛……没想到自己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中去了,忽然一惊,我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难道这是梦……
四周的事物仿佛晃动了一下。
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从外面闯了进来,闯进了这片宁静的小天地中,我远远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挡在糖糖身前,和那几个高年级的争论着什么,然后动起手来,自己很快就被揍得趴在了地上。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几个自称是纪律部的男生问我们为何还留在学校,其中有个男生调戏了糖糖几句,还想摸糖糖的脸,自己挡在糖糖身前,结果被他们揍得很惨,手臂还被桌子上一根突出来的钉子划了一道长长的破口,那道伤疤到现在还留在自己的手臂上。那些高年级还是看到自己流血,才肯离去的,
眼看着年轻时的自己要历史重演,撞到那根钉子上了,我再也忍不住,从课室外冲了进来,一把扶住了自己,回头就是给他们一巴掌,那几个高年级哪里是成年后的我的对手,几下就将他们全揍跑。
我追出课室,不禁又再回头看了看当年的自己,发觉当年的自己和糖糖都感激地看着我,自豪感油然而出,冲他们做了个鬼脸,轻松离去……
“呤——呤——”
“呤——呤——”该死的电话将我从美妙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我拿起电话一看,是糖糖!人立即醒了大半。
“喂!”
“喂!小强吗?我是糖糖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有,有,时间大把的有!”
“那好,老地方见!”
我和糖糖的老地方是一间中档的咖啡厅,气氛不错,陪伴着我们走过了十年的恋爱时光。
糖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深深地注视着我,目光甜蜜蜜的,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这样看过我了,搞得我有点手足无措的。
糖糖说:“小强,还记得我们中学时的那段恋爱时光吗?”
我说:“记得,我化成灰都还记得!”
“没正经的,”糖糖的眼中闪耀出憧憬,“记得那时啊,我们放学常常留在课室中温习,好怀念啊……”
我心中一动,说:“对啊,记得中一有一次,有几个高年级的进来骚扰我们,还把我的手打伤了!”
“哈!你还记得那事啊,”糖糖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昨晚我还梦到这件事呢……不过又不太一样,你竟然闯了进来将那几个坏蛋揍跑了,我是说现在的你哦!”
我的身躯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我真的可以进入别人的梦!我真的可以进入别人的梦!
糖糖倒是没留意到我的激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梦呓般地说:“唉,一晃数载,梦中的你又能几度停留呢……”
“呤——呤——”电话铃将我从激烈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喂!”
“喂!小强!我的脚好了,我的脚竟然好了,奇迹啊!神迹啊!”是螳螂的声音,不过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我怀疑螳螂宿醉未醒。
“小强,我是说,我的脚好了!完全好了!”螳螂激动地大嚷,“还记得昨晚我跟你说那个梦吗?梦醒之后我就觉得脚怪怪的,走起路来好像不太蹶了,今天就到医院去检查了一下,竟然好了,突然间好了,哈哈……”他越说越大声,隐约中听到有一把女声在旁边责怪他,想必那家伙还在医院里就向我报喜了。
“哈哈,恭喜你啊,死螳螂!”判断出他不是宿醉未醒,而是真有其事,我不禁也替他真心高兴。
“现在我脚好了,对人生重新充满信心啦!我先去跑跑步发泄一下,晚点再找你喝酒!”螳螂兴奋地挂断了。
“怎么了?”糖糖看出了我脸上的喜色。
我便和她说了螳螂的事情,她也为螳螂高兴,还特地叫了支香槟来庆祝。
就在我们举杯的时候,我忽然愕住了。
“小强?”糖糖拿杯子顶顶我的杯子。
我将杯子放下,道了声“失陪一阵”,就急冲冲地往洗手间走去。螳螂的脚忽然间好了,难道是与我在梦中拉了他一把有关,如果按这个假设推论,昨晚我在梦中及时揍走了那几个高年级的,当时我手上并没有留下伤疤,那岂不是说,我现在的手上也没有伤疤了。
假如是真的,我不但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还可以从梦境中改变事实,这实在太天方夜谭了!
我站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面,屏住了呼吸,慢慢将我右手的衣袖卷起,我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那道伤疤还在不在呢?
没有!
真的没有伤疤!
陪伴我十年的伤疤不见了,我在梦中改变现实了!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