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子的眼神怪怪的，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个正在换牙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娃娃，这个满嘴上还尽是没有擦­干­洗净的紫黑sè桑葚汁的小娃娃，再联想着今rì在船上这小家伙的言行和对自己的耳语，不知该笑还是该怕

穆老夫子上了炕，顾不得喝茶：“云儿今rì与为师所说，到底何意？”

唐云正襟硒，小小手指捻起茶杯，吸溜一声啄了一口，颇为大气：“先生以为何意？”

穆老夫子一怔，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反问了回来，索xìng便道：“云儿今rì的表现让为师惊恐，五岁孩童竟有这般睿智，为师从教一生，从贩夫走卒之子到天潢贵胄之后，从未有见过有一人能得云儿天资之万一也，莫说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为师怀疑你是…”

说到这里，老头却是不敢说了

“妖怪？”

唐云洒然轻笑：“先生误会了，学生只是记忆力极好，且有过目不忘之能，心智比一般孩童成熟一些罢了，并非什么妖怪，先生乃当世之大儒，岂会相信什么妖魔之说？”

穆老夫子一双老眼瞪得圆溜，端起茶杯，手有些抖，茶水低落在手背上，顺着手腕滑落，滴在裤裆，湿了一片

唐云取出一条绣着兰花的淡蓝sè丝巾，一看便是殷霓琼的手绢，也不知什么时候摸来的，他为老头子擦了擦手，笑道：“先生曾是十三皇子的老师，十三皇子心xìng淳厚而又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十岁时便可五步成诗，十二岁时便作了大文章‘秋水赋’，曾名动一时，先皇本yù将皇位传于此子，可宫内突然闹了鼠疫，十三皇子被毒鼠咬伤，毒发身亡，最后龙子轩继承大位，他拜访先生多次，想纳先生为皇师，可先生借为徒儿守灵三年之由为说辞，拒绝了龙子轩，对否？”

穆老夫子怔住了，不是因为这小家伙口才一流，讲出他的故事，而是因为这小家伙竟然直接称呼皇帝老子的姓名，这是目无尊上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要说这小娃娃是年少无知，可他的言行和神sè却又那般成熟和稳重，穆老夫子心脏几乎停跳，那杯茶已经被他抖光了

“小家伙好大胆，怎敢直呼陛下姓名”穆老夫子咽了口唾沫，忙压低声音提醒

唐云不以为意：“先生对龙子轩的恨意很深，这里只有我们师生两人，何必还要装镊样”

穆老夫子背后一凉，又被眼前这小家伙戳中了心事，奇道：“唔？你且说来听听，为师如何要恨陛下了”

“不急不急，先生请用茶！”

唐云小小涅，却一副处若泰山的神sè，为穆老夫子斟了茶，“龙子轩登基以后，先生已经完成守灵三年的承诺，却又告老还乡，龙子轩惜才若渴，又多次登门拜访，都被先生以年迈体衰为由而婉拒，龙子轩动怒，便有意羞辱先生，赐给先生一箱女人所用的服饰，先生的家眷和学生个个义愤填膺，但先生非但不恼，且穿之乐之，先生的度量胸怀之大可见一斑，先生的谋略之远，智慧之深让学生为之惊叹！”

穆老夫子动容了，这件事情是他平生第一大辱，没有人理解他为何那样做，甚至是他的亲人子女，都无法理解，而眼前这个小娃娃，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却一语道破他的用心，他的确是在隐忍，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可为师岂会为了这件小事便要记恨陛下？陛下礼贤下士隆恩浩荡，为师却不识好歹，屡次拒人于千里之外，换做是谁都会恼怒，更何况陛下只是一时气愤羞辱为师一番而已，为师岂是那般瑕疵小人？”

穆老夫子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将眼前这个小屁孩已经当做一个同龄智者对待

“先生大才，大智，大能，学生真心拜服！”

小唐云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复坐而笑：“先生胸怀大智，气量超凡，当然不会为了这件小事与龙子轩动怒，先生恨龙子轩，是因为他抹杀了先生的消和所有，十三皇子根本就是龙子轩放毒鼠杀的，他对先生造成的伤害犹如切­肉­刮骨之痛”

穆老夫子惨笑摇头，能看得出他双眼泛赤，气息不稳，可一双老眼却是散出震惊的光，直直盯着唐云，“真乃神童，真乃神童…你如何得知，这件事没有人能够证实”

“先生不必激动，这也只是学生听到爷爷他们谈及先生，从而猜测，若有不妥还望先生见谅”

唐云道：“若非如此，先生没有理由拒绝龙子轩的好意，先生恨他，所以不愿教他，不愿辅佐他”

“不错，为师正是因为此事而退隐山田，要不是老公爷来请，为师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山了”

穆老先生洒然笑道：“你到底是个五岁的小娃娃还是个活了千年的老狐狸？为师不明白，你为何偏偏又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岂不让人看低了你们唐家？”

“与先生学！”唐云想也不想便回道，“先生须知，从今而后，云儿只是一个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尚请先生体谅！”

穆老夫子一惊：“这是为何？”

唐云道：“先生不会连唐家现今的情势都看不清吧？唐家外表虽然风光，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动辄便会家破人亡，万劫不复！敢问先生，若是在此时又冒出一个才华横溢天资卓越的小少爷，唐家会是何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