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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五岁左右,身材细长,脸也削长,但却举止适度,吐字发音清晰准确。他的眼睛常躲在近千度的镜片后冷冷地打量人,只有在某些场合,那冷冷的目光才有所收敛。他几乎不和同事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云雄和越立奇在一起时,他总感觉到这个人象是根本不呼吸,而且常常不认为他说话的声音是从他那开合不大的双­唇­间吐出来的。几个月来,云雄就在这个待人若即若离,心思敏捷,城府幽深的副主编手下工作。进了办公室,越立奇和云雄打招呼,告诉他以后他归玉洁那一摊,只是不着急就搬过去,大家都需要过渡一下。

金玉洁是主管副刊上各种专栏,诗歌,散文之类文化档的副主编,今天她坐等着云雄来见她。她是个已三十八岁的中年丽人,然而你看上去却常常感到困『惑』,分不清她是个温柔少『­妇­』,还是个人近中年的『­妇­』人。她是妩媚的,可她安详自若的神态,款款有致的风韵更胜过她的美,只有她动你才知道她不是艺术家的雕塑,而是一个有着十七岁女儿的妈妈。

云雄推门走进玉洁的办公室,轻轻关好门,他知道将成为他顶头上司的美丽『­妇­』人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玉洁抬起头,清澈的眼波在云雄的脸上流过,轻缓优雅地道:“坐吧,齐云雄。”然后又低下头去写什么。云雄说声“谢谢”,坐到玉洁桌前的椅子里。玉洁边写边道:“明天你去接新分配到我们报社来的同事,他是辽大新闻系的研究生。待会儿给你个牌子,上面有他的名字,和他到这的时间。”云雄默默打量着玉洁,她的额头高高的,优雅大气,眼中透出的总是庄重,威严和节制,偶尔也『荡』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诱人的神采。她的鼻子和­唇­也几乎是完美的,完美得象她整个人一样,也时时表『露』着她那『逼』人的自尊和高深的教养,­唇­儿轻扬中是那么地与她的韵采相匹配。她的头发高高卷起,常常用几个不太显眼的发夹拢在脑后,极为自然地流溢出一种超脱的美来。她『­乳­』黄『­色­』的丝制外衣做工­精­细,面料高级,掩着让人不敢多看的丰满玉体。她不戴任何首饰,也不用香水,因为她的气质风华就是醉人的。

玉洁抬头扫了一眼全神贯注审视自己的云雄,道:“齐云雄,你在看什么?”云雄掩饰不住,只好道:“副主编,您,您真美!”玉洁毫不动容,静静地道:“是吗,你这是向我表示敬意?”云雄嘬道:“是的。”玉洁道:“那我接受,如果向我表示欣赏,那我拒绝。”云雄道:“对不起,我两年中第一次离您这么近,感觉不一样,我高兴在您的手下工作。”话至最后,云雄也镇静下来。玉洁道:“你以前做过新闻采访吗?写过新闻稿件吗?”她没有顺着云雄的话说下去。云雄道:“不很多。”玉洁道:“好吧,今天是你到我这的第一天,还没什么工作,你出去整理一下你的办公桌,好了,你可以走了。”

云雄退出房来,肖则琦看着云雄的样子笑了道:“小齐,怎么样?感受不一般吧?”云雄道:“她不让人接近。”肖则琦笑道:“那就不接近。”才来的刘昌顺边放包边道:“是啊,她不喜欢别人亲近的,不喜欢别人向她表示好感,谁知怎么回事。”这屋里叫霍姐的编辑拍桌而起,道:“刘昌顺,我不许你诋毁副主编,你是不是编审的稿件被打回来了?小齐,你别听他的。说实话,这位领导可真不错,工作认真,而且文化修养高。有时候我都想,我们报社有她这样出『­色­』的人物还要我们­干­什么?”刘昌顺道:“唉,你这话就不对了,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能­干­所有的工作。”霍姐道:“去,我不是和你这没水准的人说话,我是在和齐云雄说话。”云雄一旁只是笑。肖则琦道:“你别介意,我们组这些人在工作前都要发发牢『­骚­』,互相着打打拳,活动一下筋骨,也松弛一下神经。这项活动对我们这样的脑力劳动者有好处,而且已经变成了习惯和传统,只是这两个主却象是几劫几世前的冤家,把幽默玩笑升级到进行人身攻击。”刘昌顺道:“什么!仅仅是人身攻击?她这个人有时简直就是进行诬蔑和谩骂。”霍姐道:“你更可恶,我一说话,你就搭腔,而且总是曲解我的原意,恶毒之心可以知矣!”刘昌顺见抵不过,叹道:“圣人曰:‘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此老兄文绉绉地白了一句,便再也不吭声,躲到他的象牙塔中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玉洁坐到云雄的对面,雅间的服务员把玉洁的食物端过来,不过一菜一汤。半晌,玉洁方道:“齐云雄,你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吧?”云雄道:“是的。”玉洁道:“怪不得。”云雄奇道:“什么怪不得?”“没什么。”玉洁又不和云雄说话了,把云雄弄得莫名其妙。

半天里,云雄鼓了鼓勇气道:“副主编,您让我坠入了云雾之中。”玉洁美眸微眯道:“你要知道,我既是你的领导,就要了解你,知道你的学识,经历,你的世界观,你的生活准则和习惯。我看过你的档案,但有些东西我要核实一下,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微妙,同时,我要通过你的神情感觉一下,感觉一下你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青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玉洁声音优美,字句间错落有致。

云雄听了很是心折,道:“您现在仍然在感觉我?”玉洁道:“是的,否则我坐在你身旁­干­什么?”一时间,玉洁又现出她冷冷的美来。云雄向四周看,发现偌大一个桌子,只有他和玉洁两个人。玉洁道:“齐云雄,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现在的样子太不礼貌,作为一个记者,应有成熟适度的举止,要懂得礼节,你现在应该看着我的眼睛。”其它的桌子几乎坐满了人,云雄一直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玉洁眼睛闪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奇怪没有人到这张桌子上来?”云雄听了此话又心折了一次。玉洁道:“这很简单,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以前我是在办公室吃的,现在他们默许了我的习惯,当然,同时他们也能欣赏到我的美了。”云雄望着面前这个『­妇­』人,心里万分地惊奇,因为她以极其平淡谦虚的语气说出了极骄傲的话,可他确实感到,看着她吃饭,就像在听一首优雅的古典音乐,至少她制造出了那么一种氛围,她的美时时自然地流溢而出。

云雄感到玉洁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把自己全然看透了,在她冷然的注视下感到的不是不安,而是一种温暖,他想或许他已经和这个『­妇­』人取得了一种心灵上的友谊和默契,这对他是受益无穷的。云雄心下不畏惧了,便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接受您的领导?可我的学习成绩虽不是最好的,但也是一流的,两年前我就有水平在我们报社工作了。”玉洁道:“那是他们的标准,不是我的。”云雄自尊心受到伤害,低头不语。

玉洁抬头看着他,那目光就象一个妈妈在看一个正在赌气不吃饭的孩子,她道:“吃饭吧,你这小孩子,口头上没有胜负,只能表明人的观点。”

第二天云雄起了个大早,到报社忙完急需处理的事,就赶到火车站,举个大牌子在出口处站定,在他沉思默想的时候,火车鸣叫着进站了,旅客们不停地从他身旁流过,远远的,他看到一个手提两个大旅行包的青年在向他张望。不一会儿,这青年便走到他的面前道:“我叫柔温,你是来接我的?”云雄道:“齐云雄,欢迎你到我们报社来工作。”云雄放下牌子,伸出手,那青年放下手中的东西,握了握云雄的手。他的年龄和云雄相仿佛,身材也和云雄差不多一样高,但比云雄要健壮些。他的皮肤是饱晒阳光后的棕红『­色­』,极具美感,他穿一身白『­色­』红边的运动服,上衣大翻着领口,里面也是雪白的棉布内衣,脚上是一双『­乳­』白『­色­』的运动鞋,他的面部很清俊,有一种柔美的光泽,眼睛不大不小,明亮中流『露』出一丝自然的笑意,温柔之处不让处子,他的嘴像是一个孩子的嘴,不安定,舌头有时探出来舐一下嘴­唇­。云雄一见便很喜欢,他也笑了。那青年笑时『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又自然地抿了一下。

柔温也很喜欢面前这个成熟稳重的同行,而云雄的微笑更应了他的心,无形中就觉得和云雄亲近了不少。两个人一路行着,云雄不住地给柔温介绍这城市和报社的情况,谈一些趣事,不知不觉就回到报社这边来了。云雄先把柔温带到分配给他的宿舍,正在自己的隔壁,放好东西,便领他来见玉洁。

玉洁正在桌前审阅稿件,云雄和柔温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才放下笔,她缓缓站起身来,用她那庄重妩媚的眼眸瞄了一下柔温,又转向云雄,诧异道:“是他?”云雄道:“是他,他就是柔温。”云雄又转向柔温,道:“这是我们金副主编。”他发现柔温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您好。”柔温费力挤出两个字来。“欢迎你。”玉洁微锁了下眉,右手曼妙无匹地轻挥了挥,道:“请坐吧。”她的声音仍然是清冷的。

这柔温一看到玉洁心里就是一动,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冷眼瞄着玉洁,一时间也看不出她哪好,哪里美妙,可又感到她处处都好,处处都美妙,尤其是她的眼睛,又美又冷,简直『迷』死人,可又让人愕然不得其解。

玉洁翻弄着桌上的纸本道:“你暂时定在越副主编那,刚决定的,这没有指导老师,先让云雄带你了解一下报社情况。有什么事,除了越副主编,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田社长。”停了停,玉洁又道:“努力工作吧。”便再不睬他们。云雄知道等不到玉洁再说什么了,便拉柔温外头去了。一出门,柔温咕哝道:“她怎么这样啊?”云雄道:“哪样?”柔温道:“噢,没什么,不过,她可真好看,真美!”云雄道:“你悄声吧,柔温,副主编不喜欢听这话的。”“嗯,她就是清高也是美的。”柔温一心一意地赞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欣羡之情。云雄见柔温孩子般自信的样,心里只是一个劲地笑,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云龙断定自己穿上这一套新衣服,系上领带,欧阳彩芳不会认出他就是前些天那个“乡下孩子”,这样他便可以以新的形象去结识这个美丽的少女了。这些念头在云龙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了十多次,有时自家美滋滋的,不由自主地微笑,有时又感到这种想法不合适。到底怎么做,云龙还是拿不定主意,可他的耳朵却时时留心着女孩的消息,终于从文雄那得知,彩芳这天下午要去学校还书,于是云龙吃罢了午饭,悄悄地溜到学校来了。

云龙在教学楼前面的花池后面来回踱步,眼睛不时地向校门口瞟着。彩芳欢快地从校门外奔进来时,云龙又失去了迎上前去的勇气,急忙踱到楼旁的草地上,靠着白杨树闭着眼养起神来。他心中为自己的计划激动得很,自己现在的样子有魅力吗?能不能让女孩子喜欢?如果不能,一切计划都会化为泡影,他的想法也是十分可笑的了。

估计彩芳快出来了,云龙还是走到楼门口,听着楼里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便听到彩芳哼着歌欢快地走下楼来。云龙退后几步,等了等,便一头冲进楼去。彩芳高兴地走着,冷不防地从楼外跑进一个人来,虎虎实实地向自己撞来??????她吃惊得都没叫出声,慌『乱』中就把眼睛死死地闭上了。因为是有备而来,云龙这个­阴­谋家在撞到彩芳的刹那,急速转了个九十度的弯,重重地撞到墙上,又弹回原地,假装很疼的样子,甩着手,嘴里不住地哼哼,眼睛却斜着彩芳。彩芳拍着胸口叹道:“我的天哪!可吓死我了,你­干­吗呀?”云龙道:“对不起,我有事,就不顾一切地跑起来了,没有撞到你吧?”­阴­谋家一脸关切的神『­色­』,云龙没想到他做得如此自然,就好象自己真的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这简直就是表演。

彩芳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十分,十分不一般,十分与众不同的男生,她看到­阴­谋家的第一眼就下了这个结论,一个非常不妙的结论。竟没认出我,­阴­谋家差点乐出声,心里马上就手舞足蹈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他道。“你,你是云,云??????”彩芳惊诧地闪了下大眼睛,不知所以地“哎”了一声。“云龙。”云龙道。

两个人走出楼来,不自觉地彩芳发现自己竟跟着人家走到草地上来了。云龙道:“欧阳彩芳,你来学校做什么?”彩芳道:“我来借书,你呢?”“我,我??????”云龙吱唔不出什么。女孩疑『惑』地望着他,小声道:“你怎么变样啦?”她的话带着一股子美妙的尾音,又甜又媚,俏俏的,听得云龙的心儿便不由自主地抖颤。彩芳感到云龙又熟悉,又陌生,怪怪的,而自己却热得流出汗来。云龙也出了汗,但仍将洗过未用的手帕递给了彩芳。女孩迟疑了一下,便接了。

无话可说,两个人便去看天。万里无云,蓝天一片,没什么不同以往的。树还是那树,草还是那草,两个人呆呆地闷在了那。彩芳终于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慢慢翻着新借到的书看。云龙斜了一眼,知道那是港台女作家的作品,可又搭不上话,便靠在树上,再一次闭目养神去了。

一眨眼,二,三个小时便流过去了,太阳向西方一步步隐去,越来越远,天边艳丽的红霞在渐渐聚拢着,映照得女孩美丽的脸蛋越发娇艳了。欧阳彩芳知道要回家了,可他该怎么办呢?她斜了眼云龙,清清着嗓音道:“哎,你回家吗?”不等云龙回答,自家又鼓捣道:“我可是要回家啦。”云龙默默地陪她往回走,两个人有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就飞快地分开,总是一个人来审视另一个人。他们都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欧阳彩芳,是齐云龙。彩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是这么的平静,纷『乱』的街道不但搅不『乱』她的思绪,反让她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天地一下子象变了个样,整个世界都美丽了起来,无一处不让人喜欢。

到了该分手的路口,云龙先站住了,双手『Сhā』在裤兜里,将一枚石子远远踢飞了。走过的彩芳回过头,长发飘散开来,象一个魂灵般地招动着,她躲躲闪闪的目光与云龙无语的眼神相遇了。彩芳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整个人晕了片刻。云龙却没怎样,摆摆手,慢慢地走了。

这彩芳回到家,坐在自己的床上便发起呆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只向前看,直到睡觉她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情活动里??????

一连几天,彩芳的闷闷不乐,不喜说话的反常举动被彩云觉察到了。这日姐俩在一起卷『毛』线,卷着卷着彩芳便把线卷到手腕上去了。彩云怜爱地停下来,道:“『­乳­』『­乳­』,怎么了?”彩芳被惊醒了,道:“没,没什么吗!”脸却红了起来。彩云道:“『­乳­』『­乳­』,有什么事不可以跟姐姐说?”“没有事吗。”彩芳越发不自在了。彩云道:“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彩芳道:“二姐,你瞎想些什么呀!人家才不那样呢。”彩云心中却明白了十之八、九,道:“不管怎样,饭不能少吃,觉不能少睡,那样你会变瘦的,就不美了。”姐俩个沉默了一阵儿,女孩悄声道:“二姐,世界上有许多奇妙的事吧?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吧?”彩云道:“那当然,就是与我们有关的许多将来的事,我们现在也不会知道,这是规律。”彩芳道:“那,那我要是想知道呢?”彩云道:“那就得凭智慧来判断,如果自己没有本领,就要求助于有本领的人,比如你有了什么弄不清的人和事,便可以来问二姐我了。”“不,不,你净瞎说,那样你不就知道人家的心事了吗?”彩芳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唇­儿闭得死紧,再不欠一点缝。彩云心中偷着笑,她想不起彩芳曾对什么人有过反常的言行。“是新的人。”她断定。

齐战和钱玉萍准备了一些吃食,让云龙去请欧阳国难一家来吃饭。

云龙敲开欧阳家的门,开门的是彩云,她一时也没认出云龙来。云龙道:“我是云龙。”彩云奇道:“齐云龙!差点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吧。”“二姐,谁呀?”人随声至,彩芳从自己的房里蹦跶跶地舞出来。“你好。”云龙迟疑地说。“你,你??????”彩芳却说不上话来,脸蛋儿上红『潮』叠起,转身扭着小蛮腰跑走了。彩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只感到有趣,心道:“这两个小家伙。”

一路上彩芳紧靠着宝宝,一眼也不敢往和文雄说话的云龙身上看,可彩云却看出她身上所有的神经细胞都在为云龙不停地工作着。

到了云龙的家里,四个大人到齐战和钱玉萍的房里说话,彩云和云雄到厨房里接着忙活。彩云和云雄道:“你常在家吗?”云雄道:“这些天只是晚饭在家吃,其它时间一般不在家。”彩云道:“那你发现云龙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云雄道:“咦,你问这些­干­什么?”彩云道:“你别问,回答我的话就是了。”云雄道:“我没感到云龙有什么反常,他只是比原先­精­神多了,其实他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文雄和云龙,彩芳呆在一起感到无聊,这两个人只是对他的问话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却不主动和他说什么,他就跑到云雄,彩云这边来,道:“有热水吗?我弄些茶水喝。”云雄道:“在暖瓶里。”文雄道:“云雄,我跟你说件事怎么样?”云雄道:“什么事?”文雄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厂里班上有几个哥们儿,他们听我说起过你,就想见识见识你这个报社的大记者,大家都感到挺荣幸的,怎么样?”云雄道:“记者怎么了?我有什么了不起,交几个朋友还算什么大事?”文雄道:“一言为定。”两人手掌相击。彩云笑道:“你们都是大人了,还搞小时候拉钩那一套?”文雄笑道:“革命传统大发扬吗。云雄小时候学习也并不总比我好,很多方面还不如我呢。”彩云道:“这你可没发扬下来。”文雄道:“那怎么,现在我虽说不上是大知识分子,可我也是有技术的,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何况我是厂里历来的先进工作者,青年标兵。”

彩芳坐在客厅的老藤椅里,低着头不出声。云龙看着女孩娇美的脸庞,喜不自胜,小声道:“你生我的气了?”彩芳摇摇头。云龙道:“那就好,我们,我们做些什么呢?咳,你集邮吗?看看我和云海的邮票吧,我刚弄到八张外国的邮票,是一套油画的邮票。”云龙兴冲冲取来五、六本集邮册,一起放到彩芳怀里。彩芳打开一本,云龙便介绍道:“这本是建国到现在的人物邮票。看,这个是林彪的,他的我有十几张,***的我有五、六十张,总理的我也有几张,这全是我爸留下来的。现在林彪的邮票价格要比别人的邮票价格高,物以稀为贵吗,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些国家领导人的邮票,内容不丰富,也不有趣。看这本,是动物邮票,这本可有趣多了??????”彩芳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赞道:“这么多呀!”云龙道:“可不,我们有三十多本,上万张呢。”云海能为这么漂亮的姐姐做事,也早从房里跑了出来,听云龙的指使了。彩芳十分喜欢,她从未看过这么多的邮票,不禁又有些敬佩起它们的主人来。云龙不住地往外拿自己心爱的东西,小时候的玩具,小人书,等等,当云雄,文雄,彩云走进来时,云雄见了笑道:“云龙大概把箱子底下的板子都起下来了。”云龙听了倒没怎样,彩芳的脸蛋却十足地红透了。

欧阳国难一直和齐战谈厂子里的事,等大事已毕,便寻问着要饭吃,客厅里坐定了,又谈起校庆的事。齐战问:“校庆?还有三个月就把请帖发到我们手里来?”欧阳国难道:“早是早了点,可是外地校友联系要麻烦些,组委会当然要早些办,而且还要筹钱。”齐战道:“你准备出多少钱?”欧阳国难道:“我们厂出一万。本来说的是人均一百元,但为凑个整,好看些,就决定出这个数。”齐战笑道:“这可是拿整个厂子的钱,少数人去吃饭啊。”欧阳国难道:“那怕什么?这公司几十万人,各级领导有多少是我们学校毕业的?集体表决都不怕占少数,再说,咱们知识分子从来就没有吃饭的机会,现在去校庆,谁也不许装穷说苦。公司领导私下里已经发话了。”彩云道:“爸爸,知识分子这个词现在可是有争议的,你可不能『乱』用。”欧阳国难道:“争议!争议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有什么好争议的?没有知识分子,哪来的国家!”彩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也说不明白,你问我妈,还有云雄,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欧阳国难笑眯眯地望着宝宝大声道:“宝宝,那你说说知识分子还有什么讲究,我们四个可不都是知识分子吗?”宝宝不理他,对钱玉萍道:“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他们现在好点了,可还是脏得象他们厂子似的,衣服总是洗不完。刚入厂那些年,脚臭的要命,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臭老九。”欧阳国难笑道:“那怎么能怨着我们,那时条件不好,而且下现场的人都这样,我们是臭老九,你们就成了香饽饽啦!”宝宝道:“反正我们这辈子什么时候都比你们­干­净一百倍。”欧阳国难道:“臭老九的妻子也香不了哪去。”

几个孩子被逗得大笑起来,彩云发现彩芳用一种渴望和关爱相融合的目光注视着象个小孩子一样大笑的云龙,男孩的脸容纯朴自然,她看了自也喜欢。

欧阳国难笑罢问云雄道:“你是记者,你们那对知识分子这个词还有什么疑义吗?”云雄道:“欧阳伯伯,对‘知识分子’这个词学术界是有些争论。有人认为这个词仍然是实用的,有的人认为这个词内含混『乱』,不能准确概括我们国家的知识阶层。有的人认为‘知识分子’这个词是对知识界中没有权利的大多数人的一种人格上的污辱,它仍延续着文革时的内含,知识分子意味着没有政治头脑,没有远见,不坚定,追求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等等,但争论的焦点是,现在所谓的‘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因而受工人阶级的领导,也就是‘知识分子’的政治觉悟和能力比工人阶级低,还是‘知识分子’是国家的栋梁,是工人阶级的领导者,是国家生存和发展的真正重要的支柱。”欧阳国难道:“你是怎么认为的?”云雄道:“我认为后一种看法是正确的。”欧阳国难道:“你解释一下。”云雄道:“我们国家情况特别??????”欧阳国难道:“具体一点。”云雄道:“这里有几个党员?”欧阳国难道:“我,你爸,你宝宝阿姨,你也是吧?”云雄道:“我也是党员,在学校时入的,可是,我那时入党有欠思考,实际上是随大流,并不是个人信仰,我认为我那时对政治了解的还不够。”欧阳国难道:“行啊,这个不谈,你还接着说你的。”云雄道:“那好,首先我们回顾一下中国历史上知识界的遭遇,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到清代雍正的文字狱,中国古代的文人,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知识界,一直是在政治斗争中生存和发展的,他们的活动是绝对受皇帝,那些当权者控制的,他们的言行必须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否则就会大难临头,他们常常只能在这一限度内发挥自己的天赋和才华。统治阶级和知识界是不相统一的,前者代表暴力,一种实际上对社会的控制力量,后者为之服务。建国后,中国『共产』党掌握了国家政权,仍然是靠力量获得地位的人,很多从本质上说是文盲的军人,党务人员来领导国家,因此就再一次延续了古来对知识界的轻视,当然,中华的知识界其本身也有极多落后的思想和品质。文化大革命就是一个佐证,中国『共产』党内部的权利之争扩散到整个社会的各个领域,工人阶级对资产阶级思想,贫下中农对地、富、反、坏、右,最后就是中国的权利阶层对知识分子的再一次血的清洗,被列为‘臭老九’,这是人所共知的。这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一些有知识的人,有政治和经济远见,不愚昧,他们威胁到那些崇尚暴力的已有既定权利和地位的人,虽然他们也常常出身于知识界,但不愿丧失权利的渴望又使他们必然要压制那些掌握知识,受到正规教育的人。现在应当这么看,‘知识分子’是工农阶级中的­精­华,是领导者,‘知识分子’是国家权力阶层的一部分,权利和知识不能割裂开来,只有有道德,有知识的人才能拥有权利。我认为应该废除‘知识分子’这个语意模糊的词语,不能把它当成一个阶级和阶层来看待。”“有些道理。”欧阳国难点头道。

“真的吗?爸爸,云雄哥说的对吗?”彩芳挤到欧阳国难身旁坐下。云雄道:“彩芳,我刚才说的可不全是我的想法,而是我所赞同的。”彩芳道:“反正都是一回事,你能给我爸爸解释问题,你就了不起。”欧阳国难笑道:“我这个宝贝女儿还挺崇拜我这个当爸爸的呢。”众人里只有齐战不以为然,只要是儿子,他都不以为然。

吃饭的时候,彩芳和云龙正好靠在一起,彩芳便有些不自在了。文雄发现了这一现象,却没发现这现象的缘由,可这不耽误他打趣,挖苦彩芳,他笑了和云龙道:“云龙,我现在跟你谈谈人生的一些经验,啊,肯定对你以后的生活是大有益处的。”“哼,吹牛。”彩芳瞪了一眼文雄,却柔柔地瞟了一眼云龙。

文雄装作没听见,一本正经地对云龙说:“你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成语吗?”云龙瞅了眼彩芳,笑道:“听过前半句。”文雄道:“那就好。这个成语的意思就是,在你的对手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首先动手,一下子把他打得一败涂地。”说着竟站起来向彩芳挥舞了一下拳头。彩云笑道:“你早就一败涂地了。”文雄道:“当然,我就是个教训,我虽然比这疯丫头大,可等我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后,已经晚了,她已经不怕我了,而且抓住了我的弱点,不,是淳朴,仁慈这些善良的本『­性­』,被她利用,用来挟制我。唉,云龙,现在我都习惯了,总这么想,以前都是让她的,这次也就让了她吧,你看看,我成了习惯的奴隶了,因此,云龙,你可不能步我之后尘,做事情,尤其是对付欧阳彩芳,你千万不能落后手,那样你将重蹈我之覆辙,受尽苦难,还有,做事情手不要太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比如欧阳彩芳的眼泪,还有一些威胁,什么我要找妈妈了,我再也不理你了,这些你都不要上当,否则你就得让她牵着鼻子走。”“钱阿姨,你看文雄净出坏点子,你轰走了他吧。”彩芳拉起钱玉萍的胳膊央求。“云龙,你看看,她马上就使出新花招,找你所尊敬,热爱,甚至绝对服从的人表示她的假委屈,假悲伤,寻求同情,其实这最糟,如果她要是因为和你有了什么事占不了上锋,却能使钱阿姨陪着她落泪,那你不就大难临头了吗。”云雄笑了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文雄叹道:“我现在还没想好,这事真难办。”“要是你们真的欺负了彩芳,我肯定是不答应的。”钱玉萍爱抚地拍了拍彩芳的小手。“没辙,没辙,我算彻底认了,我这辈子算服了她了。”文雄夸张地大声叹息着。“看看,云龙,你不能相信文雄的话,说着说着他倒先服了。”宝宝笑了道。大家笑起来,连齐战也难得地笑了笑。

欧阳一家离开的时候,云龙跟在后面送出来,而不知为什么,彩芳也落到了后面。终于下定决心,彩芳把云龙前几天给她擦汗的,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在夜『­色­』的掩护下,准确地放到云龙的手里。云龙看到了女孩那闪亮的,油汪汪的大眼睛,他没有接过手帕,却鼓足勇气把女孩家温暖柔和的小手轻轻握住了。

一股电流从手指尖一下传到彩芳本已嘭嘭作响的心房,她努力向回夺自己的手,可那电流却不住地加强,刹那间,这电流又化成无数股清清『荡』『荡』的暖流,向她的身体四处弥漫开来,她被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害羞之情迫得有些站立不稳,她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龙感到女孩的手不但很柔软,而且很香甜,那香甜润意传到心里美滋滋的,舒服至极,他也舍不得放,两个人便这样携着手一起慢慢地走。

到家的时候,彩芳痴『迷』呆呆地仍然**,手里紧紧攥着云龙的手帕和他不知什么时候折来的一朵小花。

“怎么了,彩芳?”彩云看着妹妹问。

突然间,彩芳象是回过神来,绯红着脸面,一眼也不敢看旁人,扭身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彩云抿嘴笑了半天,心道:“这回可有的故事看了。”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彩云端进一盆水,放到坐在床边的彩芳脚下,先用手巾弄湿了,给她擦擦手脸,又帮她洗脚,而平时这都是彩芳自己做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手帕和这么艳丽的花呀!彩芳把右手捧到胸前,紧紧地贴着,有时也放开来,用眼睛害羞地注视那只被云龙握过的小手。现在,她感到这只手好象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了,只要一看到,一想到,一『摸』到这只手,她立刻就有些昏『迷』,人也晕陶陶地不知想些什么。

彩云给彩芳洗完,又帮她脱衣服。女孩仍脸儿红红的,眼闭得死死的。彩云把自己心爱的小妹妹拥到床上,替她盖好线被。

三、四天后,彩芳从那只手上感觉到的甜蜜已经到了头,她渐渐地从手上想到了那个使她心灵发颤,魂牵梦萦的云龙来了,一种焦虑和饥渴在小小的幸福之后就『逼』上她的心来,那就是,要见到云龙。

接下来几天,彩芳是在想象和云龙再一次见面的情景中渡过的。女孩害羞地想:“他还会拉我的手吗?天哪!就象是抱着我了。他还会拿他的东西给人家看吗?还会和人家说话吗?他会说什么?‘『­乳­』『­乳­』,我也想你!’哎,多羞人啊!他怎么能这么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会瘦吗?他会把前些天的事情和别人说吗?人家没有说,他也不该说,现在谁也不知道,人家想的羞人的事谁也不知道,可妈妈,姐姐要是知道了怎么办?爸爸倒没什么,文雄却要说怪话了??????同学们知道了也不行啊,那就更糟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他真的象他说的那样也在想我吗?他眼睛真亮,而且好看,走路也好,让人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也好,云雄哥也好,云海也好,都招人喜欢,他们对我也好,他们都会喜欢我的??????他学习肯定也好,大家都会喜欢他的??????他会喜欢人家吗?他会爱我吗?我美吗?女孩想到这时就会望着镜中那个楚楚可怜,光彩照人的美丽少女摇起了头,接着又想,他要是爱我,人家不美他也不会在意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怎样人家已经喜欢上他了,要和他在一起的,他也要这么想,他肯定会这么想??????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他难道不知道人家有多么地想见他?他怎么装糊涂,不理人家!他是故意委屈人家的!这彩芳慢慢地对云龙升起一丝恼怒和怨恨来,可那当中却包含着她无尽的渴望和依恋,无限的妩媚和娇羞??????他的嘴更好看,他还会那样看我吗?他还会那么近地坐到人家身旁吗?他会,会吻我吗?那是什么样子的呢?天哪!他要是抱我,吻我该怎么办呀!可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女孩感到自己的灵魂和躯体一同飘了起来,正不知所在地浮『荡』,一切一切是那么地遥远,她抓不到也『摸』不着,她急得除了让自己的心儿大哭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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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芳终于从几乎是无休止的,也是重复的想象中脱出身来,她感到自己再见不到云龙就会死去。在一种伟大的自然力的驱使下,这天下午她来到了云龙家。

彩芳楼上楼下来回跑了四、五趟,可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打门,她可爱而美丽的小腿肚鼓胀胀地有种酸痛感,腰儿,脚儿地也同时产生了出生以来第一次出现的和她心情一样的酸楚,她气恼得带着一丝哭意开始骂人了,“鬼云龙,这个大坏蛋,狠毒虫??????”

“喂,你在唠叨什么,影响人家休息??????这大热的天!”云龙从楼前浓密的花草丛中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摇身出来。“啊!”彩芳被吓了一大跳。“这是谁呀,午睡的时间楼上楼下地『乱』跑什么?”云龙眯着眼,一脸困相。“我,我来这看看??????”彩芳蚊声道。“噢,彩芳啊,换了衣服了,真是稀客呀。”云龙脸带特别的笑意。彩芳娇哼道:“我,我??????”“那快请进吧,来西房坐吧。”云龙说着就向花园里让彩芳。“什么西房?”彩芳莫名其妙。云龙道:“人们常说东床驸马吗。”彩芳道:“那又怎样?”云龙道:“那倒不怎样,只不过这里是个对偶句,东床驸马,那么西房该是什么?”彩芳道:“那一定是西房娇娘了。”云龙道:“对,东床驸马,西房娇娘,好聪明的彩芳。”彩芳差点摔了个跟头,这个常折磨别人的这次却让乡下孩子云龙给算计了,她又有点恨他,这些男孩学好怎么这么不容易,学坏却是那么地快,可不知怎么,她又一点火气也没有,看了一眼云龙,心中溢出的却是夹杂着忧怨的欢喜,隐去往日的蛮『­性­』,娇嗔道:“你,你坏死了,你净瞎说??????欺负人,还说这些下??????”云龙道:“夏天里的风凉话,这有什么不好的?”彩芳道:“不,不是这样的,你这是拐??????”云龙道:“拐骗!啊呀,你这么说是要活活害了一个好人的,害了一个好同学的,西房是你自己进来的,娇娘也是你自己发明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嘿,嘿。”云龙这两声笑,直把彩芳起得昏了过去,眼泪就在眼圈里浸着。“气,气死人是要偿,偿??????”“不用尝了,闻着就香死人了。”云龙不知哪来的胆儿,连这话也说出来了。“你,你还说下,下??????”彩芳转过头再不吭声了。

花园西面是一片草地,上面放着一张竹躺椅,旁边还有两个竹椅,几棵杨树,柳树高高的,浓密的枝叶连成一大片,遮挡住了阳光,也遮挡住了大半个世界。靠向楼的一面有许多小松树挡着,难怪彩芳跑了几个来回也没有看到云龙。云龙刚才也真是睡着了,云雄,柔温,还有报社的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吃罢了午饭,卖了两个大西瓜来吃。先是云雄发现了来回跑个不休的彩芳,叫醒了云龙。这回见女孩和云龙说个没完,大家又不很熟,云雄就带着柔温他们屋里去了,临走,云雄指指剩下的一大块西瓜,又指指彩芳。

云龙伺候着女孩坐下,没旁的话讲,搭讪道:“你吃西瓜吧。”“我不吃。”停了停,彩芳又小声嗔道:“我才不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呢。”云龙道:“不,这些不是剩下的,是给你留着的。”彩芳道:“给我留着的?你怎么知道人家来?你,你刚才都看见了??????”云龙道:“怎么了?我以为我们这风水好,人缘好,你跑了来消遣,所以就没敢打扰你,我知道你不好惹,爱恼人。”彩芳气道:“你,你愚弄人,把人家当傻瓜。”“你误会了,不是这么回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云龙微笑着,煞有介事地摆了摆手。彩芳第一次碰上了对手,打了败仗,而且摆得很惨,有点狼狈的味道,更糟的是她内心的平衡,那种自高自傲的信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得粉碎,她的自信心一动摇,神志就很不清醒了,就在云龙自得其乐,潇潇洒洒地摆手时,女孩子滚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儿,合身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们的云龙??????

“坏蛋??????”彩芳哭得语不成句,泣不成声。

彩芳柔软温润的胸脯紧紧滚压在云龙的胸膛上,这些天中无尽的遐想和思念带给她的无尽的幽怨和委屈也一浪一浪地涌上来。云龙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呜呼呀!”他心里叫起了苦,感到这实在是不太好。当女孩扑入男孩火热的怀抱,瞬间她便窒息了,委屈,害羞,欢喜,渴望一古脑地汇集到她的身体里,纠缠着她,撕扯着她,波波层层地掩向她早已『迷』醉的心儿。

云龙可真是傻了,嘬嘬了道:“这,这,彩芳,其实,其实我也不知怎么说了那么多怪话,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彩芳,是我不好,我不该听文雄的话,我再不说了,你别哭好不好,我再不委屈你了,要不你就永远不理我。哦,你还是不要哭吧??????好吧,我告诉你吧,我??????我感到你很好,很好,还,还很可爱,而且,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彩芳暖得越发哭了。云龙急道:“要不,你就打我几下出出气。”“不,你让我咬你一口解解气。”彩芳哼哼中魔『­性­』给勾上来了。“你咬哪?”云龙这回可不该开玩笑,他可不知道我们的彩芳是咬人的典范,报仇的专家,因为是熟练的,她昏『迷』中也不会出错的。

彩芳狠狠地一口就咬到云龙的肩上,可云龙却没感到特别疼,不知是她被云龙气得有气无力了,还是她舍不得,总归,这回便宜了云龙。便宜的事情不会总有的,可怜的是云龙还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到底遇上了谁。

彩芳慢慢不哭了,可云龙心里更叫苦。正在云龙欲拥不得,欲拒不舍,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当口儿,云海抱着足球跑了进来,嚷道:“云龙,快把云雄他们给我留的西瓜给我,你不许藏。”云龙抬头道:“什么给你留?你可倒会说,你这只馋猫。”云海道:“你才是馋猫,我才不是呢。”看到彩芳,他十分不解,奇道:“她,她,这位姐姐是谁?”“你管得着吗。”云龙心里有些气苦,怪云海为什么这么啰嗦。“她??????”云海还想说,并好奇地想转到云龙后面看看彩芳的脸。

云龙在女孩雪白的颈项上轻触了一下,他立时觉得馨香满口满舌。彩芳身儿一颤,娇嘤了一声。

云海看了吃惊不小,抓起块西瓜就走,怀里的足球也落到地上,他飞起一脚将球踢出,人也随着球连滚带爬地跑了,边跑边喊,“了不得了,云龙吓唬人了。”

彩芳在云龙怀里没来由地哭起来,“你,你欺负人家,说怪话,还,还??????”云龙道:“怎么了?”彩芳道:“让别人看到了??????你,你,我恨死你了??????”彩芳偎在云龙怀里,心下全是委屈,反正都怪他。这么着她抱着云龙的脖子,头埋在男儿的肩上,抽抽搭搭地哭,她把云龙的眼睛也哭得湿润了。云龙央告道:“欧阳彩芳,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你还是别哭了吧??????”彩芳道:“我不叫欧阳彩芳,我不要你叫人家欧阳彩芳。”云龙道:“那叫你什么?那是你的名字呀。”彩芳听到此话哭的越发重了。停了一会儿,云龙轻轻的说:“那我叫你『­乳­』『­乳­』吧。”彩芳小声哼道:“我叫『­乳­』『­乳­』,不是那我叫你『­乳­』『­乳­』吧。”

“『­乳­』『­乳­』!”云龙憋了半天,迟疑不安地吐出二个字来。一声『­乳­』『­乳­』把彩芳的心儿叫得醉了,一切都不需要了,一切都了结了,她半哭了道:“云龙,云龙??????怎么办啊?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云龙勇气徒增,道:“『­乳­』『­乳­』,我,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你非常美,非常非常地美??????我早就喜欢你了,我这些天没有一天不想你的??????”彩芳感动得泪水又流下来了,嘤道:“云龙,人家也是,人家反正什么也不管了,人家要和你在一起??????”两个年轻的生命相拥着,一声不响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房的跳动,嗅着爱人的体息,感受着自然伟大神奇的爱带给他们的狂喜??????

最后,两个人并肩坐在躺椅上,互相害羞地看着,局促中云龙拿出自己的钢笔,送给彩芳,说算是赔礼道歉。彩芳接过钢质外壳的永生牌高级金笔,捧在手里把玩起来。­精­致的打磨过的笔身整圈的是一幅山水画。远远的山,高高的树,林莽中隐着几间茅屋。茅屋前是河流,有一只小舟泛波其上,一个头戴大沿笠篷的渔者手持长杆正发力使劲,再向下是『乱』石,『乱』木,『乱』草掩映的一块湖泊,仍有山,有树,有房,仍有一只小船在那飘『荡』,船上的人儿昂然挺立,象是和前面的渔人唱歌互答。笔的上端印的是杜甫的两句诗:“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端的是个美物,这『­乳­』『­乳­』欢喜得死死抱进怀里。末了,她将这几天自己戴的一个楠木做的小巧饰物从颈上解下,羞答答,甜蜜蜜地放到云龙手里。

夏日虽长,今日却短。当云雄喊云龙吃晚饭时,两个人才都醒转了。“吃饭了。”云龙说。“我也要走啦。”彩芳恋恋不舍地道。

彩芳走过几步又回过头,心里实在是不舍得。云龙笑着吻了吻自己的手,然后向彩芳摆了一下,女孩这才飞红着脸儿回转身跑走了。人家没有影了,云龙还在做着刚才的动作,他在体会中不禁乐了??????

“云龙,你在­干­什么?”云雄走过来问,他帮云龙抬椅子。

“没什么,呼吸空气,锻炼身体。”云龙伸了一下双臂。

吃饭的时候,云海挨着钱玉萍坐着,他神秘地一声不吭,等着钱玉萍问他。果然,钱玉萍注意他了,“怎么了?云海,怎么不说话了?”接着她对云雄道:“他每当吃饭的时候,说的比吃的还多,象个八哥儿似的,他就是爱和我说他的事情,说个没完,我都听习惯了,现在他不说了,我还有些不舒服呢。”“装模作样。”云龙斜了云海一眼。云海没生气,只是看了云龙一眼。云雄笑道:“咦,还挺神秘呢,到底有什么事?”“我只能跟妈妈说。”这回云海开腔了。钱玉萍道:“那你就说吧。”云海把嘴贴到钱玉萍耳旁,还不放心地用手拢着道:“妈,我跟你说,云龙他今天做坏事了。”然后他看了看云龙,又道:“他今天下午在花园里把一个穿漂亮衣服的姐姐抱在怀里,还吓唬我??????”“吓唬你?”钱玉萍也看了眼云龙。云海道:“啊,他吓唬我,他亲那姐姐,象电影里那样的,就那么,吭哧一口??????”钱玉萍奇道:“真的?”云海道:“我亲眼看到的。”钱玉萍心里动了一下,仔细打量云龙,可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齐战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对他们说个不停有些不耐,自个端着饭碗,夹了些菜,去看新闻联播。

饭后,钱玉萍找了个当口,不经心地问云龙道:“云龙,一天都做些什么?”云龙道:“看书,午睡,还听云雄他们说话。”钱玉萍道:“啊,下午有同学来?”云龙道:“也没有谁,就是『­乳­』??????欧阳彩芳来了,就坐了一会儿。”钱玉萍道:“没有别人了?”云龙道:“没有啊,怎么了,妈?”“没什么。”钱玉萍见儿子不说,也不好深问。

欧阳国难家,彩云发现今晚的彩芳大不同以往,眼睛明亮的象月亮,皮肤似乎也是亮晶晶的,连汗『毛』也像是在跳舞,一顿吃了两顿的饭,吓得宝宝都抢她的碗。吃完了饭又使劲喝水,喝足了水就坐在那呼呼地喘气,瞪着眼睛用力地看,东一句,西一句地什么都说,讲累了妈妈,讲倒了爸爸,讲烦了文雄,最后只剩下彩云和她在一起,困得不行,可还得听她讲,要不就拉耳朵,摇胳膊的,最后关了灯,上了床,女孩家才一点点讲了心里话。

“二姐,今天云龙他说我很美,很美??????你懂吗?”“哦??????”“他还用那种眼光看人家,看得人家心里直发慌??????还,还看着人家吻自己的手,其实他的意思是吻我??????”“??????”“二姐,你不知道他多有趣,别看他有时候像是挺笨的,其实他聪明着哪??????他还送了我笔呢??????”“??????”“他说话也好听??????”彩芳滑到被里,乌黑的大眼睛在暗中闪闪地发着光。许久,我们可爱的『­乳­』『­乳­』方带着美好的幻想,拥着云龙的钢笔,甜甜地睡去了。

开学了,学校里一片的『乱』,一片的忙。

开学典礼上,先是校长的评古说今,展望未来,接下来是三个年级的师生代表上台发言,然后主持会议的教导主任老顽固赵君启又拉上几个前几届的毕业生来现身说法,鼓励大家好好学习。

一个本市著名的诗人,演讲家最受夏雪涛他们欢迎,而彩芳一­干­女孩也听入了『迷』。他说:青年并不一定具备伟人的德行,学识和能力,所有的青年都不具备,但一个青年是否伟大,或者他是否会成为伟大的人,在现在是会『露』出些许端苗的。这要看他的­精­神,看他怀有怎样的信念,而且是否坚韧不拔,还要看他是否在戒除不良的习惯,改变不好的『­性­』格,他是不是正努力造就自己,锤炼自己,如果说是,那么这个青年是优秀的,是国家和社会的希望??????我对一个人尊敬的程度与他对国家,社会所负有的责任感,义务感的大小成正比,这也是我看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最根本的标志。没有远大理想,对公民的权利和义务视如废物,不尊重他人的人格和自己的尊严的人,无论他官居何位,钱财何多,才能何大,都不会受到我的尊敬;相反,我对他们的蔑视比对常人更来得多些。一个人才华横溢至多使我喜欢而已,但仍谈不上尊敬二字。仅就一门技艺而言,一个最伟大的艺术家与一个优秀的修鞋匠的荣誉是相同的,然而谈到思想的内含,却不一样,因为一个普通的艺术家也要比最好的修鞋匠更有益于社会。讲到现今的孩子们比吃比穿的不良风气,诗人忧伤地说:吃饱,营养充足,那么吃的使命就已经完成,再讲一些吃的花样和礼仪,那是一种趣味,但将吃变成了奢侈和浪费,变成讲面子,摆阔气的手段,那就是一种腐败和堕落。温暖,舒适是穿的基本属『­性­』,穿得好,式样多,是人的天『­性­』所好,但不能无节制地追逐,将爱美变成一种疯狂的嗜好,同时要明白,美衣不会使丑人变美,美丽的衣服的荣誉属于她的设计者和制造者,并不全属于穿衣者。好歌曲人人唱了都好听,因为曲,词好,而并不是你唱得好。歌手与常人的区别在于——歌手唱词,曲一般的歌曲也动听。将平凡变得美丽在于你的眼光,你的品味高低,高雅的气质胜过一切讲究的话语和华丽的外衣。谈到演讲,诗人繁列了诸多的名人,名言,评论道:“伟人不一定非要幽默,和你在一起就使你愉快。伟人生来是用来­干­事业的,不是让人愉快的。有很多人,你和他们交往,他们适合你的品『­性­』,你们在一处每一时刻都充满生机和快乐。伟人平常或者并不如这样的人讨你喜欢,但假如伟人来了情绪,他的一番话语却会使你登上人生智慧的巅峰,并让你牢记一辈子??????观察社会上的每一个人,你会发现一个真理,不论一个按传统和伟大的标准来衡量是多么不善言谈的人,如果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注定会滔滔不绝的,因此,我们不要害怕自己没有演讲才能,也不要倾力去追逐,刻画自己在这方面的所谓才能和形象,这是自然之物,当崇高的道德和理想,伟大的热情和爱在你的胸中升腾,时时激昂着你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演讲是多么地动人心魄,几至你一停止不说,人们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动听的话语了。”

孩子们哪见过这个,不管听懂的,未听懂的,似懂非懂的,一律地鼓掌,一律地崇拜。

会后夏雪涛,曲冠南等十几个仍围住不放,诗人不禁语重心长,慷慨激昂地说了更多的惊人之语。他最后说:有害于青年的往往是那些看起来是非常美好的人和事物。在各行各业,许多人利用青年们的纯洁无知来达到他们不道德的欲求,他们用虚幻的繁华和假像『迷』住青年们渴望成熟的眼,用哗众取宠之势和不劳而获心来放纵青年们的虚荣心,用堕落的教条,腐败的政治手段束缚,摧残青年们的思想,用封建的伦理观和奴才思想来毒害青年的身心,更用形形**的条条框框囚禁那些清醒,觉悟,有着崇高追求和信仰的青年。现在,在我们面前,唯有两种人生选择,是当奴才,还是做主人,任人摆布的政治命运我们这一代中国青年决不接受,我们不但要为国家而奋斗,也要为自己而奋斗。民族的荣誉和对人生的美好渴望将汇集成一条发自我们内心的信仰——民主,自由,文明;政治的民主,思想的自由,经济文化的文明发达??????

除了孩子们崇敬的目光,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她也为诗人的话语所吸引,远远地倾听。当然诗人早就注意到了她,诗人的心都是敏感的。

诗人离去时,许多男孩子热泪盈眶,许多女孩子泪水汪汪。

放学后,文科班的一帮学生仍然没走,有的聚在一起谈论新的语文老师是多么的年轻漂亮,温柔大方;有的愤愤不平地责骂老顽固怎么还没调走,怎么还是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狠相;有的说上高三了,不应再只想着玩了,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夏雪涛和他要好的几个还谈着开学典礼上的事,不一会儿,他就对象鸟儿一样飞来飞去的彩芳不满了,斥责挖苦了几句。

今天的彩芳没生气,什么都不以为然的她当然对什么理想的,诗人的,国家的,民族的都不以为然了。

她气昂昂地站在教室前撇嘴道:“瞎崇拜什么?都有什么意思?不读书就去听音乐,去玩,只是别玩什么深沉。”夏雪涛道:“崇拜怎么就是玩深沉了?这是一种神圣的情感。”大家又争开了,有的说崇拜是热爱,有的说是一种疯狂,有的说是不自信,彩芳却硬说崇拜是恐惧和害怕。夏雪涛说崇拜往往便是无条件地服从。任蓓说那不是法西斯了吗,傅蕾,韩小娜,叶清淑一­干­女孩全帮着彩芳,连说带讲地还动了手,把夏雪涛气得翻了白眼,但仍争辩道:“如果崇拜一个人而不是无条件地服从他,那么这仅仅是羡慕而已,满含嫉妒地羡慕他所拥有的才能,名誉和地位而已。”

接着又争论什么对当今的国家最重要。有个男生叫万光余的,他说是和平和发展。大家嚷这个谁不知道,本子上写的,是问具体的事。夏雪涛说是政治,彩芳说是文学,万光余纠正说是科学技术,还有说是军事力量,经济力量,当争到一个国家人口多是好事是坏事时,便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多是好事,一派认为多是坏事。平常不喜多言的曲冠南这回却不再沉默,他站起身,先等同学们不再争吵,才慢慢地说:“我前些天看过一份报导,介绍的是地球上动,植物的生存状况。对这事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人类正在走向毁灭。”大家急问证据何在?曲冠南道:“生物书上说,每一个对自然界有常识『­性­』了解的人都知道,地球上一定地域内,动,植物的存在比例是有一定规律的,当某一动,植物的数量超过这一地域的生态容允量,要么这一地域的生态关系遭到破坏,要么不正常的生态关系在自然规律下得到纠正。科学的进步,人类对自然征服力的增加导致了对自然的破坏,而由于人类的贪得无厌,不负责任使这种破坏加剧了。许多国家不是有条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而是野蛮地占有,掠夺式地开发自然。地球上每一个角落,天空,陆地,海洋,甚至地层深处都受到人类制造的有害物质的污染,不可再生的动物,植物种群不停地灭绝,生态环境不断恶化。这当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人类数量的无节制地膨胀,人类的自私和无知使人类的数量正在超出自然可以容忍的限度。兔子大量繁殖时,食物减少,天敌因食物增多而易于生存,因而又导致天敌数量增加,最后兔子数量减少,生态会再一次平衡。可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是人类的对手,人类要砍哪棵树就砍哪棵树,爱吃谁的­肉­就吃谁的­肉­,要开垦哪块土地就开垦哪块土地,自己暂时有了食粮,可却夺去了许许多多可爱生物的生命和食粮。人类不仅要呼吸,吃饭,游玩,还要思考,享受艺术,­精­神世界的美妙,这正是人类引以为自豪的,可人类­精­神世界的美妙来自何方呢?真的就是自己的大脑吗?不,是来自神奇,变幻莫测的宇宙自然。当有一天,地球上只存在几十种植物,几十种动物时,人类还会有什么­精­神活动吗?当然,我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但事实上人类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彩芳嚷道:“可以开发宇宙吗,那样我们的地儿不就大了吗!”曲冠南说了句:“遥遥无期。”便坐下再不言声。

大家又哄笑着要听夏雪涛谈政治。夏雪涛来了­精­神,踱到讲台前,挥手道:“我是行动派,不管什么理想,什么主义,首要的是为中国找到现实的出路。『共产』主义,资本主义,法西斯主义,还是什么国家主义,民族主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发展生产力,否则被发达国家越拉越远,中华民族终将不得不成为其它国家和民族的奴隶??????当然,****已腐朽的一切是容易的,建立新的社会秩序才是艰难的,可我们要有切实的行动,而不是坐在房中,指天划地,空谈说教,这,于事无补。”

大家听了,皆笑了一番,也就忘了。

晚上到家宝宝问怎么回来晚了,彩芳大眼睛眨也不眨地道:“补课啦。”宝宝便没话说。吃罢了饭,女孩子自去­干­她自己的营生。

叶若新打那天见了大诗人,心里也记着了,没想到不几天后他就托人约她出去玩。“这也太快了。”她没同意,笑笑也就过去了。

当年毕业,当年就带班上课的老师并不少,但当年毕业就教高三的却极少。叶若新实习时便在这方面用上了心,分配到学校后遇事对答如流,先就在领导那有了个好印象。赶巧高三文科班的语文老师得了肺病,住院治疗,学校便暂让她带彩芳她们班和另一个文科班。

只有一天,一百多个学生的名字和相貌她便大致记了下来,只这一手,学生们见了她便不得不服了。这天作文课,叶若新讲了约十分钟,写了题目,便坐下来自去看她的书,看到中途一抬头,却发现有一半的学生在望着她,有的还偷偷地笑,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移到窗户旁,而且象在大学时那样,坐到了窗台上。窗台并不很高,她跳下来,稳了稳心神,道:“继续写作文吧。”

夏雪涛写不出作文,便自己另找个本在那『乱』写,写了一遭也觉没趣,便又扔到一旁,发了阵儿呆,又是一通『乱』写『乱』画。

彩芳就坐在夏雪涛前面,自己写完了便东张西望起来,一眼见了夏雪涛的,趁个不注意就叼了来。屋里静静的,夏雪涛又发作不得,只好唉声叹气地认了。

彩芳翻了看去,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大智者必有大勇,大德者必有大谋。『­奸­』邪之人虽工于心府小算,酷使诡计­阴­谋,奈何其为徇私利,终不免目光短浅,德不服众,智不压人,每每为事,背天逆理,触怒众意外于野,朝夕不保内于朝,虽强权压制智者仁人,谎言欺骗布衣草芥,然积水成渊,积土成山,至行藏败『露』,恶为共晓,禁不可禁之日,防不胜防之时,便于民怨鼎沸,众夫所指中土崩瓦解,一泄千里,纵哭天求地亦于事无补。古曰: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可信而不可枉,可服而不可制,可求而不可役,可杀而不可辱,其言甚善,矫民欺众必是杀身之道,顺乎民意方为治国之理;然于民众之浅薄愚陋之品『­性­』『­操­』守处,惟可循循善诱,缓喂慢转,教育熏陶,不可急于一时一地,否则适得其反,即面如汝意,实骨里胸间仍行旧道,空使世人崇尚了投机反复,耽误了国计进行,慎记,慎记!”彩芳看罢,心中道:“这又读了哪段古书,发了这么通神经?”逐不以为意,提笔题道:“大言欺世,不知羞耻。”转身扔给了夏雪涛。接下去看,又是一段奇文,其曰:“校园遇一心仪女『­性­』,相交虽善,不得为妻。悲叹天道无常,伊人无意,感愤而赋数歌,以抒襟怀,以抚魂魄。运也!命也!吾复何知。乾坤浩『荡』,日月无边,江山虽丽,女儿心绪更美过之。今春佳人虽去,仍可有后继之风华绝代人。”后面却是四首旧体诗,诗曰:

哀己

风采超然贯绝代,豪气­干­云谁可敌!

惟怜情场无得意,爱者皆做他**。

彩芳看了这首诗笑出了声,怕影响旁人,忙捂了嘴,暗里自是笑颠了。

问君

燕语莺声出天鸾,问君何事转凄然。

万丈雄心无限苦,直冲清风碧海巅。

看了二首,彩芳摇头道:“唉,这个小蛤蟆,一天里豪气­干­云状,终是不可救『药』地了。”

求爱

求爱需真意,矜持乃大敌。

皮失『毛』不存,脸面何足惜。

彩芳看了这首,又笑,点点头道:“这个好,倒合我的意。”

无悔

夏雨菲菲情事哀,诗者孤愤立云台。

爱因妩媚娇柔起,更由美慧碧玉来。

清灵掩映神秀质,百般宁耐誓死缠。

便得缘尽分手后,不悔君人无德才。

彩芳看完,更是笑,娇骂道:“这可是发癔症了。”下课后,掐着夏雪涛的脖子问那“心仪女『­性­』”是谁。夏雪涛宁死不说,最后被『逼』不过,央求着女孩缓缓手,说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也是四个字,当彩芳放开了,方才跑得远远地说:“艺术幻想。”彩芳听了自是不依,可又再抓不着,等了个机会去问叶若新。叶若新看了笑道:“虽不极工整圆润,却也有些趣味。”说完了仍是笑。彩芳看了不解,问:“怎么了,老师?”“没什么,你们这些小孩子呀!”叶若新还是笑。

大诗人数次来请,叶若新挡不过人家的好意,便在个周末和他出去了一次。

他叫崔京华,比她大五岁。男『­性­』的魅力他一点也不少,叶若新心里非常满意,甚至为他温柔恳切的话语而感动。两个人谈学校,谈工作,谈文学,谈人生,都是那么的契合,而她也为他的博学多知而倾倒,虽然隐隐感觉此子有些微的好大喜功,可还没到只是夸夸其谈的地步。美玉微瑕,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况且他在市府大机关工作,各方面条件皆佳,叶若新回家说给父母,她尚未表示什么,两位老人却一力规劝女儿不要错过良机,快点和人家确定恋爱关系。确定?恋爱是确定的吗!叶若新感到好笑,虽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可自己的心还不颤呢,也不能硬装着颤了,那不是虚假的吗?那还叫什么恋爱?随自然吧,爱这东西,谁知是什么样子的呢。叶若新的若即若离,更摧发了诗人的想象和热情,便不住地集中炮火猛轰,而且向她四周延伸,

玩是仍出去玩,朋友也仍然是朋友,只是绝不能和他上床,叶若新只把住这一关,其它也就慢慢随他去了。

一天,俩个人晚来去公园湖边闲坐,诗人为叶若新朗诵他最新的诗作。诗曰:“情爱也许会消淡,事业也可能有羁绊,可你啊!共和国的第四代青年,对祖国的困苦却从未抱怨。多少的无奈和忧郁将我们纠缠;更有千百般的失望和打击,将我们纯洁的心灵摧残。没有侵略者,可有人在践踏国土;没有剥削者,可劳动者在流淌血汗;没有法西斯,可强权暴行却肆无忌惮。民主,民主是空悬的画饼;自由;自由是虚妄的呼唤。渴望了四十年的腥风血雨,繁荣盛景仍未出现。我们,我们仍追求着真爱,我们仍探索着艺术美妙的圣殿,大觉大捂中方知,永不休战才是我们的乐园??????我们胸中燃烧着火焰,正将虔诚和卑微灼炼,哪怕就是死,我们也要带走黑暗??????”叶若新听了大为感动。诗人愤愤地称这是前卫铁血之作,是留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狂傲之态溢于言表。叶若新并没有讨厌,反安慰他说,真正的诗人都是不能被人理解。大诗人便又赞了番叶若新的真知灼见。这么崇高的当口,拥抱和吻之类的却是煞风景的事,哪里做得出,崔京华心中不禁暗暗遗憾,恋爱这东西,也不能可着一个人满足呀!然而欲速则不达,这也是真理呀!上不上床的崔京华并不在意,可叶若新不和他到公众场合,不进他的社交圈,白有了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

这天是彩云的生日,林之平兄妹,天宏,霍明祥等七、八个人前来祝贺。欧阳国难和宝宝本还有个大女儿叫彩莲,和她的丈夫韦刚,也是欧阳家的养子,在一个部队。彩莲是个医官,韦刚是个参谋。韦刚的父母家和宝宝的父母家已是两代世交。天有不测风云,韦刚四岁时,父母便都过世了,那时欧阳国难和宝宝新婚不久,正好有个家,便把这孩子领了来。林之平,天宏,霍明祥都是彩莲初中时的同学,以前常来欧阳家做客,自与彩云相熟。天宏和霍明祥都是在公安分局刑警队。林之平的父亲是市委组织部部长,母亲早已过世,他在市物资局工作,他这个妹妹,名叫凄芳,外语学院的毕业生,在市外贸局当翻译。

这天文雄的好朋友小乐天,小李子,还有一个段的,叫长歌的姑娘也来了。彩云的同学,朋友也来了几个,有个叫谢东的,是市歌舞团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还有彩云最好的女友叫绵绵的,是个老师,她也是彩莲的同学。绵绵的男朋友叫强汉,是个个体户,这次大包小包地拿的东西最多。本来还想请云雄和柔温,可两个人都有事,就没来成。

宝宝见了这些孩子便都喜欢,她抚着霍明祥的小平头说:“才几年啊,当年的小『毛』头都变成男子汉了!你小时候,总受他们欺负。”霍明祥道:“您总是向着我的,有一次我把彩莲弄哭了,这帮小子追着揍我,我反跑到你们家吃了顿好饭,把这帮家伙气了个半死。”彩云笑道:“有一次在学校惹了祸,你爸直接就奔我们家,要不是我妈护着你,你现今就不会是这身皮了。”大家哄笑起来。强汉是个自来熟,几分钟里便和从未见过面的人打成一片,人群里和小李子,小乐天最有事做,弹弹手指,勾勾眼神,便都知是赌场里的常客,更不客气,文雄房里就支开了牌局。

宝宝早把彩芳打发到同学家去做功课,怕这吵吵闹闹的分了她的心。

席间谈到凄芳也拉琴的,便决定让谢东有时间指导她一下。谢东问凄芳是怎么个底子,凄芳介绍说是小学时请的老师,拉了几年,初中,高中时停了一阵儿,这阵儿工作清闲,便捡起来了。谢东又问了她音乐方面的一些事,见她秀于外,慧于中,是个聪明的姑娘,便点头应承下来,一星期给她上两课。众人中天宏拘谨些,大家都知道他从来就有追求彩云的意思,便拿他取乐,尽说他的一些傻事,要不是宝宝在家,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林之平冷冷淡淡地最少讲话,只和大家小谈了一会儿,便坐到妹妹身旁,一声不响地去想他的心事。

玩到夕阳西坠,天『­色­』昏暗时,大家方才尽兴而散。

晚上彩芳回家,借口她没吃好,喝好,从彩云的生日礼物中抢了不少玩物,其中一个大笨狗,捧去了当枕头。

宝宝自然问彩云这当中有没有中意的。彩云说没有,宝宝不高兴地道:“要是真没有,明个儿妈到单位,去托老同学,老同事的帮你介绍一下,你也二十好几的了,女孩子经不得拖的。”彩云听了说:“妈,你可别,我有就是了,我的事还是我自己管吧。”宝宝说这个好,那个好,只认为绵绵的男朋友强汉不够好,说他太油,太滑,还说彩云找对象,这样的人免谈。彩云反驳宝宝道:“你也不能太主观,才见一面就给人下结论,不怕冤枉人吗?”宝宝道:“这些年打我眼前过了多少人,多少人就毁在一个赌上。你看他们那个劲,个个眼睛都绿了,一群没出息的。小李子,小乐天,就这事我怎么劝也不听。”彩云道:“文雄不也玩吗?”宝宝道:“他到底是班长,而且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有赌『­性­』的人。”彩云道:“您呀,还是自己的儿子好罢了。”宝宝道:“我才不是那种人呢,要不这些孩子怎么会愿意上我们家?”彩云后来想把彩芳的事说给妈妈听,想一想觉了没必要,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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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欧阳家散了后,林之平先把凄芳送回家,又约了生意上的几个朋友去洗桑拿浴,然后去夜总会歌舞了一番,半夜,方才驱车回到自己的套房。

站在房门前,他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乱』七八糟的音符甩掉,虽然他不太愿意去这些地方,可是为了生意,他不得不强打­精­神,他一只手『Сhā』在裤兜里,用另一只手去开门。

一进门,他马上感到有些异样,因为他的卧室内的壁灯亮着,红绿相杂的柔和的光从半掩的门缝散出来,照在他英俊,然而­阴­沉的面孔上。停了停,林之平换了拖鞋向房内走去。

一个妖艳的女郎正拍着『­祼­』『露』,雪白的大腿,斜躺床上,悠闲自得地看着画报。她故意不理睬林之平。林之平默默站了一会儿,开始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然后又从立柜中扯出浴巾。那女郎道:“我的爷,快来吧,我等你好久了,快啊,让我先快活快活??????”林之平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卫生间。

浴池里的水在不断升高,林之平闭着眼养神。只穿着白『­色­』三角裤的南方姑娘潜了进来,她道:“我已经洗过了,可真想和你一起再洗一次,如果浴缸再大点,在水里爱上一爱也怪有趣的。”“你是个尤物,天生的尤物。”林之平语调平淡,不知是赞是贬。那女郎娇媚无匹地笑起来,“好了,我的爷,别说这些了。来,我给你洗吧。”她边说边不客气地拿起香皂,给林之平搓洗起来。林之平的嘴角仍挂着他特有的,淡淡的微笑。

洗完了,林之平睁眼道:“禾禾,你先出去,我擦­干­了就来。”禾禾吃吃笑起来,『­色­』『迷』『迷』地道:“你也是个尤物,我的心肝宝贝儿!”说着,扭着丰『­乳­』美『臀』摇摆着去了。

当林之平赤身走进房里时,床上的禾禾吃惊地叹道:“之平,你可真美!真­棒­!太好了。”等林之平坐下来,便把林之平的头抱在怀里,伏下身吻他的头发,吻他的脸。林之平冷冷地道:“真正的美会让你崇高,让你忘掉一切动物的欲念,我美到那个地步了吗?”禾禾笑道:“差不太多了,跟你这么个有教养的美男子在一起,我真痛快。你知道吗?我是特意为你来的。”“教养!”林之平茫然若失地穿上内衣­内­裤。禾禾奇道:“你­干­嘛?快些来呀。”林之平推开禾禾,走到酒柜前,自顾自地倒了杯酒。禾禾娇道:“给我也来点,要葡萄酒,可不能太多,醉了可就只让你一个人享受了。”林之平为她倒了一杯酒,又给她掩了掩线毯,缓缓地坐在她身边,温柔地说:“别着凉了,北方不比南方,夜晚的风会伤人的,你才来,还不习惯。”禾禾痴痴地喝了口酒,笑道:“你这人可真怪,有时是个成熟的男人,有时又象个小孩子,我可能喜欢你的就是这点。”林之平不以为然地道:“一个男人,失去了孩子一样的,充满好奇,活泼的心灵,那么他的成熟是不完全的,也是可悲的,这样的男人是乏味的。一个男人不被儿童喜爱,那么说明他还没有成熟,或者说是虚幻的成熟。天真本身就是一种卓智,沉默向来就蕴含着坚强。”

林之平打开窗户,然后又为自己穿上一件睡衣,望着星空点上支烟。

禾禾道:“你这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都没有,你是不是都藏了?”林之平怔了怔道:“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没有,我不喜欢。”禾禾哈哈地笑道:“你这人真­阴­险,真让人捉『摸』不透。好了,我也不想去捉『摸』你心里想些什么。”林之平道:“你不了解一个人怎么能征服他?从而真正地得到他。”禾禾道:“你已经真正得到了我。天呀,我们那太没趣了,我没事可做就想起了你,我一直没有忘了你。”林之平道:“彼此彼此。”禾禾道:“让我多住些天,不能算你的妻子,算你的情人好啦。”林之平道:“做情人也不必这么远。”禾禾道:“呸,我不是出了什么事出来躲灾的,我真的想你,没有人能代替你。有时我还真想让你娶我呢,刚才就想过,可我知道这些是不可能的,对我们也都不必要。我现在是心甘情愿把我自己给你的,我不想因此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有骗人的时候,有时也纯洁一下。”

林之平眼睛亮亮地望着禾禾,坐在她身边,轻轻拂了拂她的秀发,道:“那我们就纯洁一下。”林之平和禾禾拥在一起,热烈地吻起来。半天里,禾禾昏沉沉的喃喃道:“我可能是真的爱上你了,我的好人!”林之平轻轻放下她,平稳地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道:“我们不需要这些,堕落就是堕落,放『荡』就是放『荡』,我们不需要掩饰,掩饰也掩饰不了,反而显得自己很蠢笨。”禾禾道:“我万里迢迢跑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薄凉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做你的女人,哪怕一阵儿也好。”林之平冷冷地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倦,就象厌倦你刚刚厌倦过的一切,然后便是遗忘,没有一丝一毫的忧伤,当然,更没有惭愧。”禾禾道:“你不喜欢我?”林之平道:“我不知道。”禾禾娇道:“那你­干­吗吻我?”林之平道:“为了你的一句话,为了我们在某些方面的共『­性­』。”禾禾探起身,满脸的崇爱之情,笑道:“我就喜欢你说的话。我们女人就应该屈从强者,就应委身有力量的男人。我们女人哪有本事害人呦,我们总是受害,被『逼』无奈才什么事情都做。”林之平呆了呆,伸出手抚着禾禾的腰肢道:“对不起,我可以伤害自己,但没有权利伤害你。”禾禾打开他的手,停了停才又投入他的怀抱,小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讨苦吃。”过了一阵儿,禾禾困倦地道:“我不想来了,让我在你怀里好好睡一觉吧,坐了这些天的火车,可把我累死了,我也没钱坐飞机。”

林之平漠然凝视着甜甜睡去的禾禾,一丝凄凉悲伤之『­色­』掠上了他的脸额,他不再微笑,冷冷地象个雕像。片刻之后,林之平的面『­色­』平复了,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关好窗户,走回来在禾禾的腮边吻了吻,然后去了书房。

第二天早晨,禾禾醒过来,伸手抱了个空,厌厌地支起身,可屋里没人。她蹑手蹑脚地到书房去找林之平,他的皮椅中没人,桌上摊开大堆的书和纸。禾禾好奇地拿起一本书,《资本论》赫然入目,向桌旁又靠了靠,又拎起一本书,《欧洲中世纪奴隶生活》,只看了两本,禾禾已觉头痛欲裂,她才要回卧室,拦腰被人抱住了。禾禾就势坐到已坐回皮椅中的林之平的腿上,转脸发现林之平正深深注视着她。他的眼圈四周有些灰暗。禾禾吃惊地问:“你熬了一夜就看这些书?你这人??????”林之平淡淡道:“我喜欢夜间读书,又安静又孤寂。”禾禾道:“你看这书有用吗?你们男人??????”林之平道:“男人要创造世界,就必须什么都学。”

吃早点时,林之平和禾禾说:“你今天回南方吧,下午就有飞机,机票我能弄到,你缺钱,我给你拿些。”禾禾愣了一下,笑起来,道:“得了吧,你呀,别和我使这些手段,我是怕你不高兴才收敛起很多生活的技巧。你­干­吗赶我走?二十四小时都不到你就让我回去?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林之平道:“不是的,我喜欢一个人生活。”禾禾笑道:“可你一个人没法满足自己的**啊!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说了半天,禾禾就是不走,饿皮虱子般,林之平无奈只好答应让她住下来。

上午十点,林之平和禾禾来到国际酒店。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在靠窗一个预定的桌旁坐下。服务员给两个人端上茶水。禾禾张口要香槟,林之平皱眉不理,禾禾气得自己跑去找酒喝。

物资局的局长袁成理和废钢厂的厂长孙启定并肩上了楼。他们两个人的后面是三男,二女。袁成理快步走上来,笑道:“之平,让你久等了。”林之平站起身还礼道:“没什么,我也刚到。”袁成理介绍道:“这是广州丰城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段家明先生,这位女士是段经理的秘书皇甫凤小姐。”皇甫凤身着丽装,二十二、三岁,走路之间极具风韵。她向林之平抛了个媚笑,媚笑是媚笑,却毫无阿谀奉承之态,端的清丽脱俗。段家明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广东大汉,棱角分明的大脸上,没有通常广东生意人的高傲,或是笑嘻嘻的­精­明劲,他眼睛望东西很专注,从不东张西望。他和林之平互相让了让便都坐下了。孙启定的哈巴狗刘跟定直向林之平点头,直到他自己认为足够的时候才小心地在孙启定旁边坐下。袁成理和他的秘书也自坐了。靠孙启定坐的是个二十六、七岁模样,皮肤白­嫩­,举止有些轻狂的眼圈微黑的姑娘,她抽着烟,对所有的人视而不见,大多数时间只望着窗外。孙启定介绍说是他的表妹。林之平向前倾倾身,微微点了下头。那姑娘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禾禾步履轻盈地端着一大杯金黄『­色­』的香槟酒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林之平从孙启定的脸上就看出有个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禾禾向众人闪了一下眼睛,象老相识般地道:“你们好啊!”孙启定飞快地推开椅子,挺起他肥胖的身体,道:“这位小姐是?”禾禾道:“我叫禾禾,是之平的朋友。”禾禾用手抚『摸』着林之平的头,“您是??????”孙启定道:“孙启定,这是我的名片。”当他看到林之平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名片时就缩回了手。林之平测了侧头,温柔地说:“坐下吧。”禾禾看了看孙启定的名片,便拉着林之平的手坐在他的身旁。

袁成理道:“之平,今天是段经理做东,他想认识认识你,他现在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段家明道:“林老弟,早听过你的大名了,多谢关照,这次来能见到你,我很高兴。”林之平不爱说客气话,点头道:“没什么,事情都是老袁和老孙办的,应该谢他们。”段家明道:“这个我明白,他们两位已经给我介绍过了,没有你也不成,我知道该怎么做。”林之平道:“别客气。”袁成理举杯祝酒,喝过三巡,他道:“段经理将来会同我们常来常往,我们供应的货他很满意。”林之平道:“是哪笔生意?”孙启定道:“啊,这次是我们厂的几千吨废钢,他们要回去做建筑材料。”林之平冲段家明笑笑,道:“关于什么钢的型号,种类我知之不多,见笑了。”“哪里,哪来,谁都能为些小事『­操­』心。”段家明也举杯祝酒。

孙启定『­色­』『迷』『迷』地望着禾禾,想搭话可一时还有些顾忌,他不知道禾禾和林之平的关系如何,只小心道:“小姐是?”禾禾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杭州人,半年前他去杭州,就这么认识的,这回我是特意来看他的。”“那小姐要住些天了?”孙启定略感失望。“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禾禾挑逗似地向孙启定扬了扬头,孙启定浑浊的眼中又闪亮起来。

因大家感兴趣,段家明又介绍了一下南方股市的情况,说哪位有兴趣,他可以帮着联系,他有许多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众人中只有林之平不以为然,他道:“股市无专家,如果有专家,那我也只承认一点,谁赢谁是专家,但也仅限于这一时。专家是那些输多赢少的人,而不是从来不输的人,当然从来不输的人也有,那就是掌握了权利的人。现在的股市就是赌市,而赌那东西向来是十赌九骗的。大户靠造市,中户靠跟屁儿,小户靠投机,散户靠运气儿。我要做那种从来不输的人,因此我更喜欢权利,再者股市只不过是发财方面的一个小玩意,我没时间­精­力抛到那上面,我喜欢赌命,不喜欢赌钱。”段家明笑了点头,自是赞许,他是客人,自不好抢话的锋头。

吃罢了饭,又去楼下的音乐茶座闲坐。禾禾等见有舞跳,都去乐了,剩下了孙启定,袁成理和林之平,谈完正事便谈到女人上面。不论荤的素的,林之平自是面不改『­色­』,袁成理却有些扭扭捏捏。孙启定抹搭着眼皮道:“女人还不就是供我们玩的,不有一比吗,资本主义的工人在哪个老板手下­干­活由他选择,但他本身却是脱不开受雇佣的命运。老子看上的女人还不一样,不听话,你走人,到了别处,还是她娘的一样,世上的孙某人又不是一个俩。优化组合多剔下些母的,名正言顺,没了工作,没了收入,还不是受老子摆布。百个里总有十个过不好的,十个里又会有几个骨头软,『­性­』子贱的,这就足够了,不过,之平,老哥哥我在钱上绝不吝啬,钱我是不在乎的,又不是我的,花多少是多少,组织上总会想法给报销,再说现今这交易,都是一把一搂,一手钱,一手货,法庭上也查无对证。哈,老『毛』头早死几年就好了,他只是自己快乐,唬了我们多少年,憋得我们好苦。现在好了,上上下下,大家乐,大家拿,大家都一个心眼,一个德行地作做,这样的开放搞活真是越放越快活。去***国家吧,不用说什么党,就是国家完蛋了,老子也难受不着,大不了再来一次曲线救国,弄个什么中美合资,中日合营,都不行了,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卖他个娘希匹的,也足够我们快活这辈子的了,最不济弄足了钱到国外去当寓公,也可以安享晚年了。”听到最后,袁成理面上变『­色­』,央告着林之平压服几句,虽然按身份地位林之平不如他,但孙启定向来是服林之平的。

禾禾和皇甫凤来请他们跳舞,刘跟定一旁站着象有话要说,孙启定便留着没去。刘跟定说是前天的一桩买卖,对方又压了价。孙启定问是什么原因,刘跟定说是你酒后和人家出去玩,话里话外泄了底,本来尚未拍板,是不应出去玩的。孙启定细想了会儿,确是有那么档子事,自己却不认错,反教训刘跟定道:“还是这么不长进,沉不住气。你大小也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在我面前你这样子我喜欢,在旁人面前你就得装爷,怎么这点分寸都掌握不好?”刘跟定不敢吱声,苦鼻苦脸地呆在那。孙启定越发来了­精­神,道:“你这样没有大气的人,总可以往中庸之道上发展,其实连老子现今也尚未越出这一关呢。中庸之道知道吗?中庸之道就是你走得太慢了,大家都嘲笑你蠢笨,无能,拿你当球踢,当猴耍,跟不上形势,你是不对的,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冷饭,你得不了好。你跑得太快了,大家跟不上你,便会嫉妒你,怨恨你,你也是不对的,你脱离人民了。只要你有中上之姿,中上之德,中上之才,中上之绩,大家想跑快点的时候,你有主意,又做榜样,大家跟着你跑,都有便宜可得,你是对的。大家想跑慢点的时候,你又拿出一番理论,证明慢的巨大好处,慢的伟大作用和功绩,大家又佩服你,你也是对的。中庸之道一句话就是:顺应『潮』流,因地制宜。不出风头,做事隐秘。小智多献,大智若愚。不犯上颜,不触众意。人情为本,原则随意。最后便会旱涝保收,终生得意。”刘跟定听了不禁大为心折,又点头称是一番。孙启定又思量了一会儿,觉得此事也无大碍,大不了下回谈判再让一点也就行了,反正横竖损伤不到自家皮『毛』,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过不去就过不去吧,合同签完,大的方面圆满了,谁还会记得这些小节呢??????

下午袁成理和孙启定要带着段家明到市里各处参观,禾禾闹着要去,孙启定最是欢迎,连那表妹也顾不得理了,找个缘由打发走了。皇甫凤说酒喝多了些,想回宾馆。大家知林之平不爱闲逛,就让他送皇甫凤回去。

到了宾馆,皇甫凤自然让林之平上去坐坐。进得门来,林之平问道:“你是跳舞蹈的吧?”皇甫凤道:“是的,芭蕾舞。”林之平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道:“那为什么放弃那么高雅的职业来­干­公关?”皇甫凤笑道:“你真不懂吗?我现在的收入不知比跳舞要多多少,而且根本不用花力气。”看到林之平微笑不语,皇甫凤又道:“你别想歪了,我卖艺不卖身。”林之平仍笑道:“那对我感兴趣吗?”皇甫凤道:“当然,你是我们的财神爷。”林之平又道:“你的身份仅仅是秘书?”皇甫凤脸红了红,道:“段经理他并不主动接近我,他的事很多,还没有心情注意我。”林之平正『­色­』道:“我不是问这些,我是想知道你对你们公司了解多少。”皇甫凤道:“你说的是不是太『露』骨了,不怕我是段家明的心腹?”林之平道:“不怕,现今的雇员,有多少和老板是一个心的!再者对女人,我知道该做什么。实话实说,这样的生意我不想与你们公司多做,但安全的话,还有活动的余地。”皇甫凤道:“你是想通过我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林之平道:“不是了解,是掌握。”皇甫凤道:“你怎么酬谢我。”林之平拿出个支票本写了几个字,道:“这是伍仟圆的现金支票,回广州也能兑付。

林之平从皇甫凤嘴里知道段家明是他们公司的二号人物,而一号人物是他的亲叔叔,公司是正经的公司,主要经营正常业务,而且段家明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林之平喜欢和家族式的企业做生意,那样要安全,他也知道皇甫凤没和他都说实话,伍仟圆并不能买下一切,许多重要的情况已经了解,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林之平『露』骨地看,使皇甫凤很难堪,又不好说什么。林之平不客气地拉过皇甫凤,将手伸进她的胸怀,女儿家的**入手硬绷绷的,他称赞道:“是个好姑娘,不过还是应该找个心爱的男人和他上床,总一个人,时间长了你会受不了的。少女最好的化妆品是情人的吻,少『­妇­』最好的化妆品是丈夫的爱。”说着,林之平拉起皇甫凤的手吻了吻,微微鞠了个躬,道:“使劲打我个嘴巴,惩罚我的同时也来表示一下你的纯洁,算我们扯平。”皇甫凤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言声。林之平便拉过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

皇甫凤望着林之平留下的支票出了会子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卧在床上哭了一阵子。晚上段家明回来问白天的事,皇甫凤自是另有一番说法。

(宋儒禅:欢迎大家到文学网来看《天『吟』赋》,我们都是追梦的人。为了抵制盗版,以后每隔五章会『Сhā』入几句与正文无关的话,希望读者们能够理解。)

整个下午,林之平把时间都消磨在图书馆里,晚上才回到林浩这边来。

林浩正在看电视,凄芳半坐半卧地一边看书,一边陪父亲说话。看到林之平进来,林浩“嗯”了一声,道:“一天也没见到你的影子,来了两个人,只好让凄芳陪着说话。”林之平道:“谁来了?”凄芳抬眼看了一下哥哥道:“李玉和李令。”林之平哼了一声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两个公子哥又来弄什么古怪?”凄芳道:“他们支支唔唔没有说,只是缠了我好半天。”林之平道:“他们再来你不愿理就不用理他们,哥知道对你而言,他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林浩问:“你今天还回自己那住?”林之平说是。林浩又道:“今天在市里开会,遇到了你们书记,他说你工作认真,负责,这很好,在工作中不要搞特殊,不要靠我的面子办事。”林之平冷冷地应了声。

凄芳下地和家中的保姆为林之平弄了吃的,那小保姆便出去了。林之平问凄芳道:“你知道彩云近来的情况吗?前个儿她过生日,才想起有这么个人,真是越来越中看了。浓眉大眼,结结实实的,一般女孩真没那个劲,那味道真特别。”凄芳道:“知道还来问我。”林之平道:“我这阵子事忙,好长时间没和她接触了。”凄芳道:“她在研究所当­干­事,管打字,听说是随什么研究小组忙的,有时还加班。”林之平道:“你们现在是好朋友吗?”凄芳道:“先前倒是常在一块,近来也不大走动。”林之平道:“凄芳,我简直没有时间交朋友,你要是能和彩云成了要好的朋友,那我和她的关系可就无形中近了一步。”凄芳道:“你喜欢她?”林之平道:“一尘不染的女孩越来越少,我当然挺喜欢的。”凄芳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追求她?”林之平道:“得了,凄芳,你也不是小孩子,跟我开什么玩笑,我这种人怎么能追求她?”凄芳道:“我开什么玩笑,全市也没几个你怕的人,让一个姑娘吓住了?”林之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领她出去,大家会把她当成我的情人的,那样对她将来没好处。”凄芳想了想也是,又埋怨哥哥素日里的不检点。林之平冷笑道:“检点着人家就信吗!”

禾禾晚上兴高采烈地回到林之平的住处,见他正站在窗前抽烟,她扑上去咯咯笑着抱住他,道:“傻瓜肥猪还想吃天鹅­肉­呢,哈,哈,我狠狠诈了他一笔,你不会怪我吧?”林之平说了一句脏话,禾禾捂住他的嘴,娇道:“我的宝贝儿,你别这么说我,他今晚上送了我一条24k的金链,还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约我们俩明晚去跳舞。”林之平­阴­沉着脸,道:“你愿意开身价我不管,只是别把我也卖了。”禾禾笑道:“之平,我逗他玩呢,我不会输给他的,而且我看出来他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他象是有些怕你。”林之平道:“禾禾,我并不想把你往那个圈子里带,你当真以为你在南方还可以,就能对付得了东北的下流专家?他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弥补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诸多欠缺。他怕我,我也不愿意随便得罪他。”禾禾虽见林之平生气,自个儿心里却欢喜,道:“那你答应要我了?那我就不理这个糟老头,把链子还他。”林之平道:“还不还链子倒是小事,几个臭钱算什么,只是你能把心思往正地方用用就行了。”禾禾噗嗤一声笑道:“怪人又说怪话了。”

禾禾不知从哪弄了盘市面上禁止的录像带,看到­精­彩处便嚷她一年多没爱过了。林之平知道她在撒谎,也不理她。禾禾脱了个一丝不挂,然后就往林之平怀里钻,不可忍耐地到处『乱』吻,象个发了情的母兽。林之平越是不­干­,她越是动硬使强,到底挣不动男儿,被林之平用毯子裹起来扔到床上,她手脚动不得了,嘴却不闲着,仍说些让人思情动欲的呓语『乱』言。林之平把带子扯了,又半温柔半使力地捶了禾禾一顿。禾禾后来便哭了,要酒喝,喝了哭,哭了喝,说她空虚,说她寂寞,又说她恨他,和林之平缠到深夜方自睡了。

第二天没人的时候,禾禾提起昨天的事,林之平故意说些气她的话,心里却有些喜欢她。禾禾不明白,哭了骂道:“我才不尊重你呢,我现在也不欣赏你了,你才是一个极端混账,最为空虚的下流胚。我跟你在一起也不会幸福,你只会伤人的心。你就是爱我,也不会长久,我们不能互相尊重,两个空虚的人碰到一起只会更加空虚。”她又骂林之平是她认识的人当中最有心计,最有智慧,最狠毒,也是最奇异,最能忍受屈辱的大怪物。林之平听了拍手笑道:“你这回才说到正点上,人活着就是在忍受屈辱,生存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禾禾恨得咬牙切齿,骂道:“林之平,你什么时侯想死,最好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多给你放几挂鞭。”说了上来打,林之平自是抵挡。两个人闹了许久,直到打乏了,骂累了,互相着折磨够了,才都恢复了常态。

禾禾安静了,又温情脉脉起来,娇道:“亲爱的,我的身子真的渴望得到你,我受不了了。”林之平皱眉无奈地道:“可我现在心里并不想。”他真有点受不住禾禾旺盛的缠人欲。禾禾气道:“别跟我来什么­精­神、­肉­体那一套,太让人厌烦。”林之平道:“本来如此,我的­精­神和­肉­体是统一的,我的­肉­体是­精­神的奴隶。”禾禾哼道:“你说的对,你高贵,不象我­肉­体是­精­神的主人。”林之平哼了一声,掉过头去。看到林之平不以为然,禾禾知道他有些看不起女人理智方面的事,怒斥道:“你们男人总是谈论女人如何屈服于权利,屈服于金钱,事实上,真正向自己的权利欲和金钱欲投降,出卖灵魂的男人是女人的一百倍。在我们这个社会,首先,男人更接近权利,掌握着金钱,而男人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崇拜的了。女人们呢,她们更多的是热爱她的丈夫,孩子,少数人才涉及到纯权利和金钱的领域;其次,女人们屈服仅仅是因为无力反抗,无力选择,不得不然,而男人的屈服却往往是为了得到权利和金钱,在此一点上看,女人们是无辜的,是受害者,她们虽受侮辱,暴力的征服和男人们的诬蔑,但仍是清白的,可堕落的男人才是虚伪,罪恶,胆怯,恐惧的混合体。”林之平听了大喜,抱着禾禾大吻道:“没想许久不见你却真的进益了,难得有这么一番见识,真可做我的知己了。”禾禾骂道:“贱骨头,美的不要偏贪这些恶的,简直就是变态。”虽骂,被林之平拥吻着,心里也十分欢喜。

自此,林之平除了不和禾禾谈自己的母亲外,什么也不太背着她了。

说到做到,那个叫谢东的还真来了,谈了阵闲话,便开始练琴。凄芳看到人家的手指比自己的还柔软,富于动感,便丧气地说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希望成艺术家了。谢东也不客气,说你现在才悟这门艺术,是太晚了些,难成什么气候了,不过自娱自乐,平衡一下­精­神,却又不是旁人拉便能替代的了,而且艺术又不仅仅是音乐,更不仅仅是小提琴。凄芳又说,我才不想成艺术家呢,真正的艺术家都是些又痴又苶的妄想狂。对这点谢东自是赞同,可又叹息自家总是达不到那种境界。凄芳说我听你拉的,滴水不漏,没一丝一毫的杂音,人也醉了一般,怎么不好?谢东苦笑道“你别夸我,我今个儿是随便拉拉,真的行家听到了,只怕早掩耳而去了。”

谢东就着凄芳的水平和感悟力定了个计划,凄芳大为敬佩,最后说到一个月给他四佰元钱。谢东沉『吟』了一阵儿说他只要二佰。凄芳说我本来是不懂的,是哥哥告诉我的。谢东当得知凄芳上班好几年尚不知开多少钱,而且从未亲自开过饷,不禁大为惊奇,原来林之平一个月给凄芳的零花钱便是叁仟圆,她的工资一直就让她存在单位,说等她结婚时拿出来做体己。最后凄芳硬是给到了肆佰圆。谢东无法,见人家不在乎这几个钱,便也允了。

林之平对妹妹向来呵护备至,见凄芳对谢东的人和琴艺都满意,便也当面谢过几次,见天渐凉了,便在自己未穿过的上好风衣中选了一件送给谢东,见他戴的表有些陈旧,又送了他一块进口表。谢东本不想要,可挡不住林之平会说,说得谢东觉着不收就象犯了错误似的。

这天,繁楼天与李玉,李令合着请林之平吃饭。席间说到繁楼天的姨弟在师专读书,不务正业,半夜里翻墙与人外出游玩,种种犯规违纪之事,不一而足,终是弹压不下,学校决定要把他勒令退学,此子方才大急,回家求父央母的,托了几个人去说合,全不济事。回言是:“此子狂傲放『荡』,屡屡违反校规,再不严惩,何以管理这般大的校园,而且师专本为造就为人师表者,录取已然是让过的了,现今若再强求,叫人难做了。”繁楼天的老爸是不过问这些小事的,到了繁楼天这,也没办法,到底终日里黑道上行走,教育口上没交下人,而又素闻师专的掌舵书记向来治学严谨,薄有清名,沽名钓誉,营私舞弊之事从不做的。

繁楼天说姨弟毕业后分配的单位都联系好了,上师专不过是要那个文凭和国家­干­部的头衔,现在若弄得­鸡­飞蛋打,损失太大,只怕终生前途都要误了。林之平想了想道:“只要能搭上线,便好说话。我有个同学的母亲是市委党校的,大致能拉上关系,其他的关系仔细找了也能有,不过感情远近罢了。”又叮嘱繁楼天别太声张,和他道:“这事上,别用你那敲锣打鼓,虚张声势地一套,否则,在这些衙门口,你尚未近门就会被踢得远远的。

彩云这日一个人在家,比量着给彩芳织『毛』衣,厌厌的又放音乐听,却是美国歌手唱的《昔日重来》,听至深处不禁心动,方才叹息了一番,不想林之平不约而至,慌忙中将他让进门来,倒了杯水,自家又低头织起衣来,林之平也未吭声,近前椅子里坐了,帮她倒线。

幽幽扬扬地,音乐中也不知坐了多久,林之平悄声问:“彩云,我说,你怎么看也不看我一眼?”彩云听了林之平的话,只觉脸上发热,心儿『乱』跳,不由自己抬头瞄了一眼,仍低下头不做声,心下叹道:“用美来形容男人实在是不恰当,可你看到林之平,首先却只能想到这个词,眼睛,鼻子,嘴­唇­什么的,单看上去简直就和女人的没什么分别,可合在一起,却又是那么一张完美的男儿脸孔,让你忍不住想亲近,真诚坦『荡』得没一点『­淫­』邪之味,就是不爱男人的女人也挡不住这张脸的诱『惑』力的。”彩云为自己竟想到这上头,心里惭愧得不知怎么办好。

林之平看着彩云安安稳稳的样子,只觉着特舒服,最喜欢的是她和彩芳一样的浓眉大眼,还有鼓绷绷的脸蛋,只是彩云的『­性­』格是内向的,彩芳的『­性­』格是外放的,因此姐俩长得虽有相似之处,韵味却截然不同。彩芳就是害羞也不将大眼眯起来的,也是从不躲人的,就那么坦坦『荡』『荡』地让你看。林之平心里道:“和着我可真般配,接起吻来都会凸凹有致,不会『乱』了分寸,她脸上有的,正是自己没有的。”因笑道:“女儿家的好『­性­』情,我们男人总是难及万一。”说着便探手拂了拂彩云腮额旁的发丝,叹道:“清丽若许,天亦不欺!不知最后会便宜了哪个俗人蠢汉,消受这等天姿美景,想来可真让人感到痛苦。”

彩云想分辨些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迷』一样的男人只让她感到昏沉。林之平爱意悠悠地道:“这么些天没见到我,想我了吗?我可是在梦里都惦念着你啊!唉,不做你的丈夫,就别想近你的身,可我这种人还配吗?你的安静平和,温润柔腻,魔鬼见了也不忍的,我这个杂种岂敢奢求。使坏,勾引你上床,只怕得三、五年的光景,有这三、五年的耐心,魔『­性­』也会消淡了的,怎么谈得上勾引,到头来只怕仍是亲近不得你,那该多痛苦。唉,我一见你就知道我自己惨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现在进退两难,爱又不是,不爱又不可能,彩云,彩云,你帮我想个办法吧!”彩云嘬道:“你,你,难道你爱一个女人的表示就是和她,和她??????”林之平道:“对,上床,**,否则我怎么来表达我的爱呢?甜言美语,用那些柏拉图式的,那才是真正的欺骗和亵渎。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闪即逝的,象男人的童贞一样,辉煌的巅峰是不会重现的??????”彩云的神智已然陷入一片沼泽之地,眼前金光『乱』闪,哆哆嗦嗦地抬头冲林之平道:“你,你别和我说这些个??????”“怎么着了,彩云??????”林之平语声中带着一股磁『­性­』的颤音。彩云通红着脸道:“我,我??????”林之平笑道:“噢,是想和我接个吻啊!不,彩云,别这样,这样会让人更加难以忍耐,仅仅是个吻,哪怕很长久,但对我这个渴望着全身心的爱的人来说,仍是残忍的折磨??????”“你,你??????”彩云都快哭了,可林之平仍不依不饶地道:“啊,心爱的人哪,不要急惶惶地,这是我真心的表白。天使和魔鬼只有一线之隔,一步之遥,我爱的时候便是天使,恨的时候才是魔鬼,而现在,我整个人除了对你的一腔热爱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噢,噢,别再哭了,我给你吻就是了,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些牺牲,我向来是肯的。”“骗子,你是个骗子!我知道你的??????你骗不了我的??????”彩云已然控制不了自己,又恨又爱,那恨超过了爱,那爱又淹没了恨,一双『­乳­』儿饱胀中不觉前挺,整个人也随之倾入了林之平的怀中,双手无力地捶打他的肩胸,脸儿贴着他的脸儿痛哭失声。当男儿的拥力紧了来,那种­肉­体的甜蜜更是用语言难以达及,彩云哭道:“林之平,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林之平笑道:“喏,女孩家是不应该随便言恨的,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恨连鬼都不信的。”彩云泣道:“林之平,你骗我,我告诉我妈去,看你怎么办??????”林之平更笑,道:“要是彩芳说的,宝宝阿姨肯定会信的,你去说,看信谁的?再者,刚才那些话你说得出口吗?你若能说出去,让我死我都肯的。”彩云气得无力,便想咬他,不想却正触到他的­唇­儿上,一时间暖得哪又咬得下去,只好呜呜咽咽地哭。林之平得了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不吃也得吃,再者,女儿家滚烫的­唇­儿已经席卷了过来,他怎么躲得开。

在林之平的『乱』吻下,彩云面团般地一路里瘫软了下去,再也挣不动分毫。林之平再没有意外之举,反倒是彩云缓过来些便用双手在他胸怀间『乱』抓『乱』捏,哭着喊着不容不让的。最后,彩云整个人偎在男儿的怀里,头儿浸在他的颈间,­唇­齿之间囫囵着他的­唇­舌不放。

林之平不敢再笑,再深入什么,慢慢地让俩个人的世界宁静下来。他拥抱着彩云的身体,抚慰地轻轻拍着,轻轻地摇着,悄声道:“彩云,别说我坏啊,这是人生的一种情趣,可遇而不可求,也别说爱啊,我是不敢的,我这样着只是让你开心。”“害人­精­,骗子手,大坏蛋??????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幽灵鬼怪,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灾星魔头,我怎么的你了,你­干­什么来惹我?你凭什么来折磨我?你,你呀??????你让我怎么办呀,你让我怎么活呀,你让我将来怎么做人啊??????”

听了最后一句,林之平忽地来了气,重重地印上去一个长吻,直到彩云透不过气来才放开来,咬牙道:“就这么做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只要不犯法,谁管得着你来??????”彩云身体抽搐,手足俱软,也回不上话来,只闭着眼在那轻轻哼嘤着喘息个不停。

宝宝回来后,林之平便将繁楼天的事说了。宝宝巧的正是师专那个书记的同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打电话过去问,最后告诉林之平过几天去一趟,详细谈谈。

林之平走的时候彩云也送了出来,可哪还有刚才的一丝样子。林之平心里不禁叹道,我自是弄惯的了,可彩云日常里绝不会有这样事的,唉,女孩家的天『­性­』真是神鬼难测!

隔天,林之平与繁楼天便去见了,见人家也是老道幽深的主,繁楼天不敢多言。林之平说自己是宝宝儿子一样的人,尽说些个小话。那书记自是先义正词严了一回,后来也说当然以教育为主,虽说了集体决定的难处,可话里话外仍透出他是能拍板的。林之平将带去的礼物送上,客气了一番,见是宝宝的人,定是可靠的,也自收了。林之平,繁楼天又盘桓了会儿,告辞去了。

回来路上,林之平又说过年节什么的再去孝敬人家,别失了礼,宝宝阿姨脸上不好看。繁楼天答应了,林之平又告诉他多约束一下他的姨弟,别打了自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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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叶儿眼见着稀了,秋景不知不觉从郊外移到城里来,街区也不再火燥,虽然正午时的太阳仍然灼人。人们依然忙着各自的事,但夏日炎热的时节已过,清凉怡然之情便流到所有人的心里。自然是美妙而公平的,她努力展现这种美妙,持续这种公平,不停地循环往复地变幻自己的模样,让人们的生活不致单调,无论是喜欢春夏秋冬哪一季的,一年中都能得了去。

门咣噹一声被撞开了,彩芳风似风,火似火地闯进来,书包,外衣,鞋子劈头盖脸地四下扬开,抢过个杯子倒满了水,一气灌了下去,然后仰天躺在沙发上嚷开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活不了了,我要死啦??????啊,啊,啊??????”

宝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要向厨房走,忽听彩芳气咻咻地问:“妈,云龙来­干­什么?”“云龙?你怎么知道的?”宝宝感到奇怪,心中惊讶万分,这宝贝女儿鬼古灵­精­的,什么事也别想瞒过她。彩芳道:“我闻到了吗,臭云龙,就是他,我还会冤枉他?”宝宝道:“你闻到了什么?”彩芳道:“他的味道呀。”宝宝道:“噢??????”彩芳道:“妈,他都说我什么坏话了?”宝宝道:“没说你坏话,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跟我说,你们家欧阳彩芳挺好的,学习好,嗯,反正都挺好的,有礼貌,从不欺负人。”彩芳奇道:“欧阳彩芳!臭云龙,你讽刺我,看我不捏下你的耳朵踩着玩,扯下你的脑袋当球踢。”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气得大骂,这还了得了,这么几天从哪里学了这些个。

宝宝道:“你骂人­干­吗?我看云龙老老实实,长得也清秀,说话不紧不慢,有条似理的,临走还没忘让我给你带好。”彩芳骂道:“这个臭云龙,还学了这一套,虚头巴脑地来骗妈妈,不是个好东西。”“他骗我!骗我什么?”宝宝万分不解。彩芳道:“我们天天都能在一起,还用带什么好?”宝宝疑『惑』地道:“你们天天在一起!­干­什么?”彩芳不耐烦地道:“还能­干­什么?看书呗,玩呗。哼,这个臭云龙,玩起来倒不笨,花样比谁都多,平常倒总藏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坏蛋,看明天我不好好修理修理你。”彩芳怒气未消,张手去『乱』抓东西,什么也没抓到,最后从怀里捧出云龙送给她的钢笔,用手指轻轻弹了两下。“给你两个脑壳。”她骂了一声。

宝宝听了个莫名其妙,看了个不知所以,她弄不准这个云龙跟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关系,想了半晌也还是糊里糊涂,于是说:“他家电话坏了,他爸他妈请我们去吃饭。”彩芳道:“妈,是请我们全家吗?”“是啊,”宝宝看到彩芳脸上『露』出个奇妙的笑来。

妈妈到厨房去收拾东西,彩芳便在房里搞起鬼来,哗啦哗啦地打起了电话。

彩云进门时看到彩芳在沙发上笑得死去活来,两只美丽的小手都拍不到一块了。彩云笑道:“这个『­乳­』『­乳­』啊,你说拿你怎么办好呢?”文雄跟在彩云后面走进来,看到彩芳高兴的样子,立时就来了气,道:“彩芳,怎么着?终于找到婆家啦!这可真是大新闻哪,赶快公布公布,看是哪个傻瓜笨蛋还看上你了。哼,这可真是个不知死的鬼!”彩芳跳起来骂道:“死文雄,自己没本事娶媳『­妇­』,见了女的总劝人家快点嫁人,见了男的就劝人家晚点结婚,你那点小心眼子,本姑娘早看透了。”云雄道:“什么!我没本事讨媳『­妇­』?欧阳文雄放到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炼钢炉几千度呢,钢都成了水了,我呢,只不过出了点汗而已,你还敢小看我?没有我这个炼钢工人,云龙哪来的钢笔送你?”见提到云龙,彩芳方不敢吱声了。

晚上齐战家热闹了,欧阳国难和宝宝到时,厂里已有些素来与齐战,欧阳国难私交好的工程师和­干­部在那,说有个女孩给他们家里打电话,说总工和厂长请他们聚聚。这到场的七、八个人自是欢喜,只是忙坏了钱玉萍和宝宝,后来又来了几个,还有带家属来的。齐战和欧阳国难哭笑不得,欧阳国难说这肯定是小『­乳­』『­乳­』捣的鬼。木已成舟,那就当船使吧。

人多挤不下,便把云龙,云海打发到欧阳家去了。

文雄和彩云这边也『乱』了,先是云雄和柔温,接着小李子,小乐天,长歌,云龙,云海,不一会儿,彩芳一班的四、五个女孩也来了,后来连夏雪涛,曲冠南也被招了来。

柔温最招人喜欢,第一个新鲜的象大姑娘似的,第二个他天『­性­』随和,没有丁点的研究生的气质和架子,谁都能说一块去。彩芳一帮子女孩先独占了一会儿,然后才让别人去分享。小李子,小乐天赶了这样的场,高兴的『乱』窜,得机会就捅彩芳一下,再远远跑开。彩芳气得数落他们过去的不是,说有一次小乐天发工资,不到三天钱都花光了,整个一个“三天乐”。小李子听了这话高兴地趁机也损了小乐天几句,揭了几个短,搭讪地讨好彩芳道:“三姑娘,我比他强吧?您就是慧眼识英杰,从不冤枉人。”彩芳哼道:“对,你比他强多了,他是三天乐,你是半月光。”大家听了都笑了个半死。

上次没见到云雄,这次也见了,文雄也完了一件心事,只是今晚上他做东,小半个月的工资算是没了,他让小李子,小乐天去买菜,只挑好的买。

彩云做了个芙蓉里脊,云雄做了个焖肘子,文雄炒了个­肉­丝木耳,小李子弄了盘烤大虾,小乐天给他打下手。柔温笨笨的,连个鱼的内脏都弄不好,到了还是彩云帮他­干­的。学生们没几个会掌勺的,便放桌端碗,买酒沏茶。云海的活是剥葱捣蒜,倒垃圾,和平常在家里一样。

一时间,十几个菜满满的两桌子上齐了,嗓大的便吆三喝五起来。文雄,彩云,云雄,柔温,小李子,小乐天,云龙,长歌一桌,彩芳,任蓓,傅蕾,叶清淑,韩小娜,夏雪涛,曲冠南,云海一桌。彩芳这桌吃不了,又从盘子里给文雄那桌挪过去不少。小李子这些人也从不挑这个,反正吃好喝饱就满足。

小李子,小乐天自是谈他们的本行,三句话离不开一个赌字,只是今天云雄,柔温在座,方才收敛许多,也谈了些正经事。彩芳这些女孩,男孩谈的最多的还是学习,交流一下学习方法,也甚是相契。谈到流行歌曲的时候,两桌子人方有了共同话题。先是对传统戏曲美声歌曲大肆抨击的一通,后来却又在他们都喜欢的上面发生了分歧。文雄,小李子,小乐天一帮的,喜欢的是震天动地,那些有气势,音韵雄壮的流行曲,彩芳几个女孩却喜欢些风花雪月,缠绵忧伤的一类。两下里争执起来,小李子他们哪争得过她们,口笨嘴拙,先在言辞上就败了阵,及谈深了些,有些他们喜欢的歌连谁作词,作曲,谁唱的都不知道,只是能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地哼出几段来,还总是五音不全地跑调,听得女孩们直撇嘴。彩芳她们,那些星了宝的,全入了档案,别说是名姓,就是喜欢的人上厕所用什么样颜『­色­』的手纸她们都能说出来,而且一套一套的,说起来象唱歌似的,风行流水般地绵延不绝。可小李子,小乐天仍是不服,道:“你们说的再好,我们还是喜欢我们的。”彩芳骂他们不可救『药』,白白糟蹋了那些好歌曲。

彩云和云雄谁也不帮,只说好听的自然都好听,各有特『­色­』,各有千秋。柔温举起双手,全都赞同,气得谁都骂他,反没讨到好。夏雪涛不屑得争这些,只是听罢了。曲冠南和云龙只是笑,不去惹那个事。

乐和了一大阵儿,估『摸』着欧阳国难和宝宝快回来了,他们方才兴尽而散。

隔了几天到了周末,彩芳和云龙又偷着出去玩。云龙本是不肯,可经不住彩芳撒娇使『­性­』,只好陪她去。公园里找个僻静无人的湖边椅上坐了,彩芳便先拉手后『摸』脸地缠缠上了云龙,她天生就是这么个『­性­』儿,喜欢和心爱的人肌肤相亲。

望着轻轻波动的湖水,抱着云龙的头,彩芳心里舒服至极。呆了会儿,又望了阵儿西方正远远坠落的艳丽『迷』人的夕阳,女孩的神『­色­』就有些忧郁不乐了,眉儿紧锁处,­唇­儿吧嗒了个响,叹道:“云龙,你说要是太阳没有了怎么办?天地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事也做不得了。”云龙笑道:“不会的,彩芳,一会就没有太阳了,可我们不是仍活得很好吗?有的人还就喜欢晚上的寂静呢,再说还有电灯。”彩芳娇道:“要是没有电灯,总是一片黑暗,那人们就不会喜欢晚上了,是吗?云龙,正因为有太阳,有白天,人们才可能喜欢晚上呢。”云龙道:“可不,彩芳,咦??????”他转脸看到彩芳的神『­色­』不禁惊讶地问:“怎么了?『­乳­』『­乳­』!”彩芳嘟嘴道:“我弄不懂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云龙苦笑了道:“『­乳­』『­乳­』,不会没有太阳的,太阳是我们的一部分,没有了太阳,不但看不见东西,植物也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我们就没吃的了,就会饿死的。”彩芳道:“云龙,我才不要死呢,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要和你在一起。”云龙又好笑又心疼,握住她白­嫩­的小手柔声道:“我们都不会死的,『­乳­』『­乳­』,没有光亮了我们也不怕,我们总会适应的,而且我们不还可以创造吗!”彩芳道:“那,你能创造太阳吗?”云龙认真地道:“我能,『­乳­』『­乳­』,如果没有而我们又需要的话。”彩芳的香气直扑过来地道:“云龙,我要你抱我,要是总是黑天,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云龙道:“『­乳­』『­乳­』,我知道,我明白,我也爱你。”

彩芳将头埋到云龙怀里,听到云龙象是自言自语地道:“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想事,我什么都想的??????”彩芳柔声道:“云龙,你想我吗?”云龙摇头道:“很久以前我的生活里还没有你呢。”彩芳奇道:“那你都想些什么啊?”云龙叹道:“很多,现在我都记不起来了。”“可是我要听。”彩芳柔声说。两个人沉默起来。

彩芳哆嗦着去『摸』云龙的脸,最后害羞地把手伸进云龙的怀里,娇体紧偎着云龙的胸膛伏下不动了。

太阳隐到地平线的下面去了,只剩下小半天里五彩缤纷的云霞,那日日皆有,日日皆异的辉光就是万古不变的所有神奇的聚居地,参悟不尽也就描绘不完,但所有的美妙和可爱也尽在此了!

云龙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浓厚的不解之『­色­』罩住了,他疑『惑』地道:“『­乳­』『­乳­』,你说,为什么要有男人和女人呢?他们一样而又不一样。我有时感到很了解自己,有时又感到不了解自己;有时我感到看你看得很清晰,你就像一汪静静的潭水,让人感到自由自在;有时你却又令我很『迷』茫,象是有一层说不出,道不清的大雾隔开了我们;有时我感到我了解你超过了了解我自己,爱你超过了爱自己,相信你超过了相信我自己,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问情由地什么都依你,我就象没有了我一样。”

朦胧中彩芳的泪水浸湿了云龙的胸衣,她不知怎么就是感动万分,似嗔似喜的嘤道:“我心疼了,云龙??????”云龙的身体被人抱紧了,一个­精­灵正向他越靠越近,已经开始融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血『液』和灵魂的最深处了!

云龙仍专注在自己的梦幻世界里,静静地道:“可我们还是不一样,我们俩个都高兴的时候,你也能为欢喜而哭,可我却流不下泪水;我们伤心的时候,你肯定也是哭的,可我还是流不下泪水,也有泪水,可怎么也流不出眼眶;有时不想哭,也没有泪水,可不知怎么就是难过,泪水自己就流下来了,就那么默默地淌。”彩芳喘息着呢喃道:“云龙,我明白你的,反正你怎么着我都不笑话你。”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更柔软了,心轻得似乎要飞上天去。云龙心中一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又委屈了她,不禁用力抱紧彩芳哆嗦成一团的丰满柔软的身体,心中忖道:“这是什么呢?我通过了解她来了解我自己,通过爱她来爱我自己,我只有更好地爱她,才能来爱自己??????这都是什么呀??????比如说吻吧,本不过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接触,可又是那么的缠绵,那么热切,那么地幸福美好!她若吻我和我吻她,本质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可感觉起来又定会截然不同,就是那种渴望也不会相同吧??????”云龙不再去想,一心一意地伺候他的『­乳­』『­乳­』,那个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的,美丽,天真,纯洁,可爱的少女。

梦醒时分,彩芳和云龙又去公园的甬路上散步,见了花儿,草儿的,彩芳又自在起来,先和云龙说了阵子她爱的花草,忽地又说起猴子的怪样来,说到兴处,自己就大笑起来,高兴得直想拥抱整个世界,走路也不安稳了,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跑到后面,可总不离云龙太远。云龙只好把眼随着她转。

到了一处花树间隔的小道上,彩芳边舞蹈着边道:“云龙,你说自然界那些无机物,就是空气,水,阳光,闪电,对,是那些个元素,为什么合成了一个有机界?为什么形成了植物?还产生了动物界?还有思想?”云龙道:“无机物耐不住几十亿年的寂寞,它们一来了­精­神就互相拥抱,因而升华造就了一代新的物质。”彩芳神采飞扬地道:“咯,咯,还接吻吗?”云龙认真地道:“那倒不,它们怎么懂,那是无意识的。”彩芳娇笑道:“无意识怎么能创造?”云龙道:“这个,我也说不明白,可我想无意识也会创造吧。比如,一棵大树总要长叶子的,是它的生理必然,是自自然然,无意识的。”彩芳道:“嗐,有的科学家研究说,植物也有意识,你拿刀子割它,它也会颤抖,也会痛苦,可能还流泪呢。”云龙道:“我们不是说无意识吗,我是讲自然界发展的共『­性­』。”彩芳道:“云龙,你说会不会是外星人创造了地球上的生物,或着创造了一些基础有机物,从而才发展到现在的样子?”云龙道:“有可能,但外星人是谁创造的呢?我想我们的地球有能力创造自己的生物,它大概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彩芳笑道:“唯心论,唯心论,大大的唯心主义者。”云龙道:“我说的不对?”彩芳猛摇头道:“肯定不对。”云龙道:“那你说呢?”彩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世界上就有我们了。云龙??????”彩芳迟疑地望着云龙,道:“你说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你和我?我们的灵魂跟任何人的都不相同,如果死了就再不会产生了,哎呀,吓死人了,你要是死了就没有另一个和你一样思想,一样长相的人了,妈妈呀??????”彩芳说着说着害起怕来,有些惊恐地向云龙怀里靠。云龙这回也笑了,大声道:“唯心论,唯心论,大大的唯心主义者。”彩芳道:“不,不,云龙,人家真的害怕,人家不敢再想了。”

彩芳和云龙都没有发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有一个青年低着头缓缓地跟着,专心地倾听他们的谈话。『­乳­』『­乳­』娇声道:“云龙,我冷??????”云龙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么多人??????”『­乳­』『­乳­』哼道:“我们坐坐吗,我要坐一会儿。”云龙四处张望。

“到这坐吧。”一个清静的声音传过来。“你好。”云龙礼貌地问好,和彩芳坐到那青年身旁的长凳上。那青年冲他们友好地微笑着。彩芳仍叹道:“要是没有你可怎么办,妈妈呀??????”云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彩芳披上,彩芳可是把头靠到云龙肩上,闭上眼,就什么也不管了。

云龙抬头打量起面前这个青年来。他中等身材,从外表看身体不很壮实,黑短的头发直立着,穿一身象是工作服一类的衣服。他一只手『Сhā』在怀里,另一只手中拢着一本书。他的相貌很普通,只是他的眼睛极亮,幽深而专注,闪耀着异样的光泽。“我叫野森,田野的野,森林的森??????”那青年道。“我叫齐云龙,她叫欧阳彩芳,我们是同学??????好朋友。”云龙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跟人家微笑。

野森道:“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被吸引住了。”彩芳好奇地望着他道:“我们没说什么呀!”野森道:“你们在谈论生命,人类尚待解决的三大奥秘之一,其意义之深刻不下于僧侣们谈论怎样塑造上帝。”彩芳道:“三大奥秘?那两个呢?”野森道:“宇宙和人脑。”彩芳道:“那你给我们说说宇宙是怎么回事。”野森道:“中国古代就有这样的话,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就是在空间,时间上无限广大的一种物质,一种状态。现在最盛行的是宇宙大爆炸学说,说宇宙来自一场大爆炸,然后不断向四周运动,形成了现在这个宇宙。不过我想,宇宙是无穷尽的,无论扩散还是聚合,总是在不停地运动,无形变成有形,有形变成无形,宇宙是没有终极的。”彩芳道:“那你说宇宙就没有边了?”野森道:“嗯,不信我们可以假设宇宙有边际,那么边际是什么呢?如果什么也看不到,那说明那是一种空间,即便没有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所谓物质,但空间也是物质啊。如果能看到,象墙一样地包围了宇宙,那这墙也应该算是宇宙吧,墙外的世界和这墙相连,也应该是宇宙吧。如果宇宙真的有边际,世界上的科学家,艺术家,思想家都会被压抑死的,如果不能进行无限制的思想和创造,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彩芳,云龙听了大奇,忙问人脑呢?野森说:“人的大脑中的诸般神奇活动,艺术家会用幻想,冥思之类的词来形容,思想家会用思维,思想之类的词来下定义,科学家会说这是一种高级的生理运动和化学反应。人脑是一个小宇宙,是一个有着巨大的物质和能量的神奇世界,它是宇宙中那些无形的物质和能量中最高级和最特殊的,其思想的无穷尽『­性­』也必然导致其生理的无穷尽『­性­』,它的最神奇之处便是会创造出宇宙中本不存在的,而且是极度美妙的事物来。”

彩芳听得头都疼了,云龙也似懂非懂,不知他说的对错。当谈到人,野森说人也复杂呀。彩芳说不复杂。野森说那问你个简单问题,人类分几种『­性­』别。彩芳说当然是两种,男的和女的呗。野森说不对,说现代科学认为,人类的『­性­』别有五种,阳『­性­』的,­阴­『­性­』的,真阳假­阴­,真­阴­假阳,还有真正的­阴­阳人。生理上就够『乱』的,可人的心理就更复杂了,除了因生理构造导致心理不同外,还有好人和坏人之分,这好,坏的标准和来源你说得清吗?彩芳早『迷』糊了,头也大了,『乱』摆着手儿不让再说。

野森便也不再说什么,和云龙说了阵儿闲话。云龙方知道他一个人住在郊外,是个汽车司机,在水泥厂工作。

望着彩芳和云龙走远了,野森方才将手中书抛到椅上,抬头望望渐黑的天空,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风打开了那书的外页,现出一首诗来,诗曰:

街区空寂落,叶飞见『­性­』真。

树下自珍重,留待有缘人。

书是一本千家诗集。

这天中午,彩芳不在教室。傅蕾,韩小娜,叶清淑和任蓓四个聚在一起说话,谈着谈着,便把话题扯到了彩芳和云龙身上。

任蓓开始还有些吞吞吐吐,可看到周围没旁的人,还是忍不住悄声道:“你们看出来没有?”“看出来什么?”傅蕾忽闪着大眼睛,歪着头看『­操­』场上踢球的男孩子们说。任蓓道:“欧阳彩芳和孙凯他们班的齐云龙,是不是有点那个?”傅蕾抿嘴笑了,身体又向窗外倾了倾。韩小娜『迷』『惑』不解地问:“哪个?”任蓓急道:“哎,就是??????你们注意彩芳的眼神了吗?前些天,那个齐云龙得到她最高的注视率,一半用眼睛看,一半不用眼睛看,可你能看出她脸发红,而且总有些慌『乱』,躲躲闪闪的,这可不合她的『­性­』格,只是现在好多了。”叶清淑道:“你说他们??????”任蓓道:“对,他们那个了,百分之百是。”“你们说的那个男生我们几个都见过呢。”傅蕾回转脸又笑道:“他在下面看球呢。”叶清淑,韩小娜奔过来,趴到窗台上,韩小娜问:“哪一个?”傅蕾道:“曲冠英左面那个。”韩小娜道;“那天我们见过的,噢,怪不得这些天彩芳不爱说话了。”

傅蕾拿出笔和本,笑道:“咱们分析分析,看这个齐云龙配不配我们的彩芳。”四个人仔细地审核评判起云龙来。韩小娜道:“身高,胖瘦。”任蓓道:“有一米七吧,不胖不瘦。”叶清淑道:“不算太高,可也不矮。”傅蕾道:“那么写合适。”“合适。”余下三人一致同意。韩小娜道:“相貌?”任蓓道:“五官端正,鼻直口阔。”叶清淑道:“不对,口阔那不是大嘴吗,大嘴不好看。再者你们看清楚,他的嘴并不大。”任蓓道:“这是形容吗。”傅蕾道:“不,我们不用形容,就客观地写上好了。”叶清淑道:“他眼睛还挺有神呢,他挺好,我看不错。”傅蕾道:“那么写可以了。”“可以!”任蓓和韩小娜同声说。叶清淑虽也点头,但仍道:“他看上去蛮不错,但我总觉得我们的彩芳难得有人能配得上她。”傅蕾道:“举止?”任蓓道:“潇洒。”叶清淑道:“步履?”韩小娜道:“轻盈。”傅蕾道:“谈吐?”任蓓道:“不凡。”韩小娜和叶清淑问:“你和他说过话了?”任蓓道:“还没有,可彩芳喜欢他,就说明他说话不会比彩芳差。”傅蕾道:“有幽默感吗?”韩小娜道:“待查。”傅蕾道:“诚实吗?”叶清淑道:“不知道。”任蓓笑道:“不知道,打嘴巴,一打你就知道啦。”几个女孩笑成一团。最后任蓓道:“都高三了,不能整天都想这些个,考不上好大学,不要说恋爱,工作都会耽误的。”几个女孩点头称是。任蓓拿出一本书,一本正经地道:“我带你们学习学习,多懂些道理。”几个女孩都笑了打她。任蓓边躲边翻书道:“没有喜欢的人,生活将是枯燥的;但喜欢的人太多,又是一种负担。”叶清淑道:“喜欢的人多怎么是负担?被不喜欢的人喜欢才是一种负担呢。”任蓓看了书又道:“看到外表漂亮,有魅力的异『­性­』,你眼睛就会发亮,但让你眼睛永远发亮的,却是对方所享有的智慧,直『逼』你内心,让你真正倾倒的唯有不凡的『­操­』守和品格。”三个女孩点头称是。任蓓又念道:“美丽但没有超人的气质,对艺术家而言,还不如不美丽,那样至少不会让你伤悲,哀叹。”傅蕾道:“美丽和聪明常常是孪生,这个人是得不到才说这话吧?真真是胡说八道。”任蓓又道:“对天才的男人来说,慧美的女人就是自然,而且是自然中最­精­彩的部分,可惜这样的女『­性­』,在宇宙中,比太阳还要稀少。”叶清淑道:“这简直跟那个尼采是一帮的,全是大男子主义者,全是疯子。”任蓓道:“不管怎么着,这话说的带劲,让你心动。”傅蕾道:“这人至少也说明一点,男人没有女人不能活。”任蓓合上书道:“谁离开谁也不行啊!”韩小娜笑道:“哈,我们的任蓓也快成哲人了,好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啊。”

最后又说到彩芳,叶清淑道:“我看他们像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还不一定,我们要核实一下,可是,这事情总不是好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否则彩芳会怪我们的。”韩小娜道:“核实?怎么核实?要不我们就仗着人多势众,一齐去问那个他,不怕他不承认。”任蓓道:“对,我们要弄清楚了,也好帮帮彩芳,别让他欺负着了。”傅蕾道:“不过直接去问是下下之策,也太没趣味了,你们说我们买两张电影票,给他们一人一张,不就知道了。”韩小娜道:“只怕他们坐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再者,你怎么观察呢?”任蓓道:“电影票的主意不错,过些天学校看电影,我们想办法弄一张他们班的票,或是弄一张我们班的票给他,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坐到他身边,找话和他说,装出又亲热,又害羞的样子,看彩芳怎么办。”她又拍手笑道:“叶清淑,就是你了。”韩小娜和傅蕾把手高高举起道:“一致通过。”“你们,你们净瞎闹,这不行??????”叶清淑道,她已红了脸。任蓓道:“是你提议核实一下的,而且只是试探彩芳,怕什么?”叶清淑闹不过他们,只得半推半就答应下。

果然,这天学校包场看电影,当彩芳看到云龙挨着叶清淑坐下时,就不住地往那看,她看到云龙和叶清淑说个没完,就更加张皇四顾起来。韩小娜和傅蕾一左一右挨着彩芳坐着,不住地扭身对脸说话,眼睛却不时地观察彩芳。任蓓去坐到叶清淑后面,给她壮胆。云龙和叶清淑谈了许多彩芳班的事,也打听了彩芳的许多事。叶清淑见云龙温文尔雅地不烦人,也便和他说起来。

彩芳看到云龙和叶清淑热烈地交谈,心象被人掏了去一般,不知不觉眼前就模糊了,愤怒的红红的嘴儿鼓嘟着,委屈的手儿紧搅在一起,心里哭道:“骗子手,假情假意的骗子手??????“

转天,四个女孩子在中午又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到半小时,由任蓓,傅蕾,韩小娜口授,『逼』着叶清淑写的一份泪痕斑斑,其实是撒了些水滴的情意绵绵的情书做成了。

彩芳吃过午饭,闷闷不乐地走进教室,正好看见任蓓三个人正死命地从叶清淑手里抢一样东西,终于叶清淑挣不过她们,撒了手,而她回头正好看见彩芳,便红了脸,其实她是真想撕了那信,弄到现今这地步真后悔,好的是那情书没署名,可笔迹是自己的。

任蓓拉过彩芳,神秘地耳语道:“快看看,叶清淑写了什么,她死活不给我们看,哼,还想对我们保密!”彩芳哪听得出这弦外之音,朦胧着无神的大眼睛看到雪白的纸上写着:“齐云龙,你好,我不知对你说些什么好,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感到你非常好??????我喜欢和你说话,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看到最后这句,彩芳再看不下去,伏在桌上放声大哭,哭罢多时,便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蹬,蹬,蹬地去找云龙算账。

云龙才到校不久,正和曲冠英,孙凯,张猛几个说话,不想彩芳红着眼睛闯进来。彩芳早昏了头,满身全是恨,也说不出话来,“你,你??????”她指着云龙便哭。云龙迎上去,还没等问什么,早挨了个嘴巴。云龙被打晕了头,冲口就喊:“『­乳­』『­乳­』,你怎么打我?”“你,你??????”彩芳颤抖着身体,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抽泣着跑走了。

张猛听了挺新鲜,道:“『­乳­』『­乳­』!哈,可真好听啊,还有这么个叫法,云龙??????”孙凯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张猛方噎回余下的俏皮话。云龙也自知失言,心中懊丧不已,低头去看书,强自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个无比可爱的,一天只知道捉弄别人的,聪明绝顶的『­乳­』『­乳­』中了圈套,而且不停地酝酿着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和愤怒。在这里,她的想象力越丰富,越是有害无益,只可怜了我们忠心耿耿的云龙,一无所知地蒙在鼓里,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几天,几个女孩才把事情解释清楚,又都道了歉,赔了礼,慢慢地方让彩芳又高兴起来。云龙这天又去彩芳家想问个明白,彩芳负气不理睬。云龙见不到他的『­乳­』『­乳­』的面,怏怏不乐,怅然而归,路上遇到曲冠英,曲冠南哥俩坐在一辆汽车上,一问,是搬家,便爬上去帮忙。­干­完了活,吃完了饭,云龙也忘了彩芳这档子事了。

最后还是任蓓,傅蕾托夏雪涛和曲冠南去和云龙说,云龙方知真象,都气乐了,再等到没人的时候遇到彩芳,抓住了就不放。彩芳挣了几下也就不挣了,用手指点着云龙的额头发骄狂道:“你要是真的那样,看我不杀了你。”说完了想了想又哭,整个身儿亦抖亦扭的,特别『迷』人。云龙欢喜道:“都是我不好,糊里糊涂弄不清事情的关键在哪,其实,这事情也怪有趣的,要没有前几天的误会,你今天怎么能高兴地哭成泪人,而且还是这么美!”

不知怎么,看到云龙不住地赔礼,恭维,彩芳越发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禁不住放声大哭,她几天来紧张焦虑的神经终于在云龙的怀抱里得到了安慰,平抚,随下来她的身体软绵绵中便溢出女孩家诱人的体香,脸蛋儿白里透红,分外娇美好看。云龙痴痴地看着彩芳,心里很想吻吻她,可他就是低不下头,他不知该怎样去吻,就茫然地转脸去看窗外绿莹莹的树叶,心中喃喃地道:“多美啊!真好。”

彩芳睁开泪眼爱恋的望着自己的心上人,那眼睛,那鼻子,那嘴??????都好??????,看着看着,女孩家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冲动和渴望。云龙和彩芳的目光汇到了一起,两个人便都知道对方都在想自己在想的事,便不禁害起羞来。彩芳娇哼着又闭上眼睛,埋下头。悸动的情怀虽没使他们的­唇­儿合在一起,可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心却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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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雄早晨起来,怱怱忙忙洗了把脸,吃了些早点,就忙着向报社赶来,他在报社门口碰到了柔温,招呼道:“你来的可真早啊。”柔温笑着对云雄道:“我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副主编大人让我今天早些来,说有重要的任务,可今天早上起来,才想起他没告诉我提前多少时间,现在还怕晚了呢。”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来到云雄的办公室外。云雄道:“进去坐一会儿吧,越副总编大概还没到。”柔温有些迟疑地道:“说不定已经有别的同事来了,我进去不是打扰了人家吗?”云雄打开门,道:“没人。”柔温向玉洁的那扇门望了一眼,道:“我还是先去我那看看,如果没人我再到你这来。”“那好吧。”云雄自进了屋。

柔温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门开着,一个叫叶草的同事正端着盆水向外走,见了柔温欢喜道:“柔温,这么早跑来­干­什么?今天不是你值日呀?”柔温道:“越副总编让我早些来。”叶草道:“啊,越副总编总是准时上班,现在才七点半。”

柔温懒洋洋地向云雄这边走来,一听最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供自己支配,他马上就感到有了­精­神。柔温一脚快活地踏进门,然而马上另一只脚却有些僵硬地移进房来。

玉洁正在用湿布擦着桌面,她穿着一件『­乳­』黄『­色­』的绒衣,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小臂,她的头发也高高卷着,用一个大『毛』巾束着,她听到了响动,平静地抬头看了柔温一眼,美眸忽闪了一下,接着继续­干­着她的活。柔温舌头有些打卷,道:“云,云雄,在哪?”玉洁道:“他出去了。”“啊。”柔温舌头仍直不过来。

柔温一听到玉洁的声音就浑身发软,说话也吞吞吐吐,好容易上来口气,才道:“我是来找云雄的,越副总编还没到,嘿,嘿??????”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玉洁仍是如同往常一样,安详地注视着她眼前的一切,现在也包括柔温,她可没为了让柔温不尴尬也附和着他­干­笑两声,她清清的嗓音道:“你们是好朋友?”柔温道:“我来的那天是他接我的,在报社我跟云雄最熟??????”玉洁在一盆水中洗着擦桌布,柔温壮着胆子问:“我可以帮帮你吗?”玉洁不知为什么,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柔温更加不自在了,他不知所措地戳在那。

云雄提着一桶水走进来,道:“你在这?柔温,来帮着­干­活也别光站着,先把那盆里的水拿去浇花。”柔温道:“花在哪?”云雄道:“在两个阳台上。”

柔温从玉洁房间的阳台走进房间的时候,见到玉洁正端坐在她办公桌的后面,两个人不期然地又打了个照面。柔温被看得发慌,抬腿就想逃走,可那熟悉而又诱人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你还没有吃早饭吧?”“还没有。”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干­完活到这来。”玉洁命令式地说:“总不能饿着肚子工作。”柔温道:“我习惯的??????”玉洁道:“我可没有这个习惯。你问云雄吃了没,他没吃让他也来。”

柔温走到外间时,云雄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他用手巾擦着手正要坐回自己的椅子。柔温道:“你吃了吗?云雄。”云雄道:“我吃完了,你问这些­干­吗?”柔温道:“副总编让我问你,她说你要是没吃也一起到她那去。”云雄道:“那你就去吧,我还有些资料要整理。”

柔温进到玉洁的房里,门却没有关。“把门关上。”玉洁口气柔和,但仍是命令式的。柔温迟疑着关上门。玉洁道:“坐下吧。”柔温规规矩矩地坐到长沙发里,把自己的手强摁在膝盖上。玉洁拿了个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又从一个小柜中拿出几个盒子。

玉洁看着柔温低着头,吃一口蛋糕,喝一口牛『­奶­』,一声不响地象是个机器人。一会儿,玉洁拿出两个大苹果,紫红『­色­』的外皮放『­射­』着幽光和果香,她腰肢轻摇中笔直地坐到柔温的身旁,默默沉思了会儿,方拿起一个苹果用刀子削起皮来。柔温偷偷地看了一眼玉洁手中的苹果,马上又收回了眼神,他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甜甜的滋味。一只漂亮的女人的手和一个没皮的苹果放到柔温面前,“这,你是给我吃的??????”他竟没想到伸手接过来。玉洁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从未吃过苹果。”柔温道:“我吃苹果根本不削皮,有时擦一擦就吃。”玉洁美眉皱了皱,道:“以后不要这样了,要讲卫生。你们这些小孩子呀,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柔温拿着苹果,又迟疑开了,喃喃道:“这怎么吃啊?”玉洁把刀子放在茶几儿上,似怨似怜地咬­唇­嗔道:“你可真可爱!”那神情是又气又笑的。柔温好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她可??????”柔温马上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可他还是想到他刚才竟忍不住要去『摸』玉洁的手。“我真该死!”他心中马上惭愧起来,当他看到玉洁神圣不可侵犯,慧美安详的样儿,就更惭愧得要打自己的嘴巴。

玉洁柔声问道:“你家是在省城吧?”柔温道:“嗯??????”玉洁道:“对,你的学校也在那,那是个繁荣的城市,我也在那读过书。”柔温道:“你也读过大学?”他惊奇起来,可马上他就感到自己的幼稚无知了,人家不读书,能今天以这个身份坐在这给你削苹果,给我削苹果,嘿,可真美!玉洁道:“我是进修的,工作以后一点点学的??????十多年了,那时??????那时我才二十八岁,想当记者想得发狂??????”她突然停住不说了。异样的气氛让柔温吃惊,让他不知所以,他又不知该和玉洁说些什么,玉洁后面冒出的两句话弄得他莫名其妙。

玉洁看了看表,道:“快吃吧,工作时间要到了。”“我,吃好了??????”柔温听到外间有几个人的说话声,有些慌了,不知该不该出去。玉洁沉思了一下,轻声道:“跟我来。”她打开另一个门,进入了小会议室,又打开通向走廊的门。等柔温走到门口回身看时,玉洁已经不在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八点半左右,云雄走进玉洁的办公室,他微微环视了一下,随即又站好了。

玉洁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今天有些额外的工作由越副总编负责安排,可能是一个特访,我们马上去,你准备一下。”

玉洁和云雄一前一后走进越立奇的办公室。越立奇的目光从镜片后扫向两人,道:“玉洁啊,快请坐。小齐,你也坐。”他忙着给两个人倒水,弄得云雄诧异不已。这时,柔温推门进来,道:“我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越立奇道:“哦,那就快去吧。”柔温看到房内的玉洁和云雄不觉愣了一下。云雄神秘地看着柔温微微一笑。柔温欲言又止,向玉洁这边望望,慢慢地走了。

云雄转过脸时还在微笑。玉洁眉『毛』挑了挑,道:“齐云雄,下面由越副总编给你布置工作,结束后到我那来,我还有事和你说。”玉洁起身向越立奇点点头,步履款款地踱出房去。

一直到看不见玉洁,越立奇方从桌上拿起几张文件纸道:“市委宣传部安排了一项专题新闻,我们决定你下去负责采访,这是被采访者的一些情况。他们都是些曾经犯过错误的人,可现在有的已经是劳动模范,有的是先进工作者。除了宣传部的一些要求外,我还定下了些具体的要求??????”看到云雄拿出采访本,他接着道:“这次报道要力求详细,如果材料充足,可以改成系列报道。要知道,对这件事魏部长是极为重视的,他交代要把这项工作做好。你在采访中要重视这些同志在思想转变过程中的心里活动,要抓住每个人不同的经历和感觉去下功夫,同时要注意他周围的同志,特别是一些党团同志对他们的帮助和影响,我们要同时树立两批典型。还有,摄影工作也由你承担下来吧,现在你们年轻人大多对摄影有些研究吧?”云雄道:“我的摄影技术还不太行。”越立奇道:“慢慢学吗,再者报纸上相片的失真度很大,照得不太好也没关系。现在提倡年轻化,年轻人应该由年轻人去采访吗,我们老同志把把关就可以了。”接着两人就一些细节问题又研究了一阵儿,云雄方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云雄在玉洁的目光示意下坐到沙发上。玉洁放下手中的稿件,站起身走到窗边,欣赏着一盆盆的鲜花,她轻声道:“齐云雄,听说你也很喜欢花草,是吗?”云雄道:“是的,我们家的人都如此。”玉洁道:“你喜欢些什么花?”云雄道:“君子兰,牡丹,芍『药』,掬花,杜鹃花,我喜欢的花很多,可总没有条件养一些,只有观赏别人的。”玉洁道:“你和柔温早先便认识吗?”云雄道:“不,才这个把月。”玉洁道:“那你们可挺亲热。”云雄道:“年轻人的心是相通的,我们又是同行,同社,两三回里就熟了。”“噢,你可以走了??????”玉洁只看花,再不看云雄。

一天的采访使云雄感到很无聊,很累,晚上他回家这边吃罢了饭,便回到报社的单身宿舍里。

柔温来找云雄说话,他今天是去采访团市委组织的一次活动,他说他见到一个人有些象玉洁,叫金玉蓉。云雄笑着告诉他人家本来就是姐俩,她们还有一个哥哥,叫金璞,是市府秘书长。讲到玉洁,柔温的眼睛马上时亮时暗起来,也不等云雄问,便夸玉洁这好,那好,美的了不得,尊崇之『­色­』溢于言表,谈到采访,他说是顺手捻来,小菜一碟儿。云雄说你可别吹牛,弄砸了那美的了不得可不会再给你吃苹果了。柔温红了脸,道:“那哪能,那哪能??????”也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

转天云雄到他们的一个本家去采访,是隔了几条街的报社印刷厂。云雄近一年没去过了,有些认识的人已不在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把他让进接待室,『­操­』着山东话和他寒暄几句,倒了杯水便出去了。

这时,云雄才注意端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姑娘,她正歪着头,挑战而又漫不经心地斜视着他。她身穿着质地极好的一种黑『­色­』的薄皮短裙和小袄,腰间是一排金闪闪的物件,像是饰品,云雄也没看清。她一只手敲着桌子,一只手戏弄着一块断了表带的小手表。她漆黑的瞳仁中闪着幽光,一种令人不安的光。云雄和她对视了片刻,那光方才隐去了,可她的神『­色­』依然是流连的,很不安稳,她那似乎『­骚­』动不安的心依然不愿去控制那洋溢着青春光彩的美眸,仍透着傲视一切的光芒。秀挺细腻的小鼻子,时时微微蠕动的鲜艳欲滴的红­唇­,都显示着一种可以说得上是美丽和自爱相融合的感情。她的脖颈也是光洁诱人的,她的双臂丰满滚圆,柔美中也不失力感,随手指的不停敲击,她那饱含着所有现代美的躯身也妖冶地轻轻颤动。

云雄真有些不敢去看她,她太诱『惑』人了,平常的人是不该接近她的美的。云雄认为自己就属于这种平常的人。

那姑娘似乎看出了云雄的心思,神态又多加上了些无礼和一丝不易觉察的蔑视之情。她樱口启处,朗声道:“你是记者,来采访我?哦,那好,请这边坐。”她手肩齐摇,臂膀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弧线。

云雄坐到那姑娘身旁,她忽地把身体直向云雄『逼』过来,胸脯几乎触到云雄的肩上,目光灼灼,闪也不闪地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云雄摇摇头道:“只你的我不知道。”她『露』出一个云雄从未见过,也不理解的甜甜的媚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不会没有名字吧?”云雄道:“我叫齐云雄。”她道:“那好,哥们儿,你的记者证在哪,我要检查一下,现在的骗子满街都是,象是好人的却不一定安着好心。”云雄看了她一眼,掏出记者证送到她面前。那姑娘以使人难以相信的敏捷临空抓过,反手扣在桌上,并没有看,仍笑道:“谢谢你,云雄先生。”云雄道:“先生?不,叫同志吧。”她嗤笑道:“同志?哈,那玩意已经过时了,在经济大繁荣的笼罩下,先生正在流行,你对社会的『潮』流跟随的太慢,还是什么记者?”云雄皱眉道:“这算是个人的习惯吧。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或者说,可以言归正传了吧?”“言归正传就是要说正经的话了?”这姑娘忽地伸手在云雄的腮上轻佻的拂了拂,最后几个字带着一股子磁『­性­』和颤音。“你这么理解也可以,要知道现在社会上还有一个时尚正在逐渐流行,那就是做事要讲效率。我接受的任务是采访,不是和你拉家常,和你辩论什么问题,说实话,我讨厌无谓的辩论。”云雄为自己的被动地位感到恼火,他伸手想拿回自己的记者证,却被压住。那姑娘目光撩人,挑逗似地望着他,脆声道:“你讨厌我?”“是的。”云雄不假思索地答道。“我那么让你深恶痛绝?我就没有招人喜欢的地儿了?”那姑娘有些恼怒。静静地,云雄毫不畏惧地看了她一会儿,道:“是的,我要是喜欢你,那么我讨厌谁呢?讨厌我自己!”那姑娘先是惊讶,后是一股愤恨之情掠上她的脸际,美睛微眯着『­射­』出一股寒光,她哼道:“我要报复你的,我会让你这个报社的小记者尝尝苦头的。”云雄不经心地拿出本子和笔,道:“报复!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回答我写在本子上的几个问题,噢,浪费不了您多少时间,我没有,也不会有额外的问题向您请教。”那姑娘道:“你听着,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会让你为我发疯,让你寝食不安,让你自己拿刀子割自己的­肉­,让你的心鲜血淋淋??????”云雄哼道:“我即便爱上了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可是我爱你什么?脸蛋,腰肢,还是你无礼的态度和『­性­』格。第一个问题,姓名,年龄,籍贯,『­性­』别,当然,这个不用回答。”那姑娘点头道:“好,好,你好??????你先回答我,我才能回答你,不许讨价还价。”云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26岁,祖籍河北。”那姑娘却笑了道:“我的名字叫云靖,二十二周岁,很合适吧?”云雄道:“贵姓?”云靖道:“我就知道我的名字叫云靖。”“很好。”云雄咬着牙在采访本上狠狠地写着,写完了又道:“父母姓名,工作上的职务,对,还有单位,也就是你父母的一些情况。”云靖道:“我不知道。”云雄道:“我的本子想知道。”云靖道:“那让你的本子自己想办法好了。”云雄道:“怎么,你没有父母?”云靖道:“是的,我天生的一个人。”云雄道:“噢,那肯定是孤儿院里长大的了。”他不无嘲讽地说。云靖笑『吟』『吟』地道:“你很聪明。”云雄道:“聪明?仅仅有聪明是不够的,还要有道德。”这云靖咬着牙仍笑『吟』『吟』地道:“放屁!”云雄停了下来,愣怔着道:“我,好,不说。我希望,我希望这个词我有幸最后一次从你那听到,也希望这个词能早日从你的词典里消失。”说完这句话,云雄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云靖突然怔怔地,以吃惊的神态望着表情认真的云雄,她转了转头,嘴歪歪地抿了一下,不可理解地笑道:“这还是好的呢,还是什么记者,一点也不了解人民的语言和生活。”“你应该向我道歉,你太放肆了。”云雄涨红了脸,气愤地瞪着云靖。

这个名字叫云靖的姑娘的身体愕然颤了一下,笑声飘走了,道:“你,你??????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那个??????”云雄冷冷地道:“污辱!”云靖诧异道:“我污辱了你?”云雄道:“是的。”云靖拍手笑道:“噢,太好了!我以为你是不能被伤害的呢,我还以为你是个挺坚强的人呢。”云雄道:“看来你是拒绝我的采访,你拒绝回答问题,并且制造障碍。”云靖横眉道:“你以为我稀罕你们报道我吗?我恶心报纸,我恶心跟报纸有关的一切,包括你。”云雄道:“你自己也和报纸有关。”云靖道:“当然,整个社会都是罪恶的,我也逃脱不了,我是罪恶的同谋者,为了活命,我不得不成为你们这些制造假大空的坏种的间接帮凶。”云雄道:“报纸不都是假,大,空,任何现存的社会首先是实在的,而不是罪恶的。”云靖道:“假,大,空这词是你们知识人发明的,我只不过借用一下而已,就像我先时从各『­色­』人等的口袋里借钱用一样。我告诉你,我痛恨你们这些弄虚作假的人,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是个什么值得人学习的榜样,可我至少比你强,我不违我自己的心愿,我的心和我的事情都属于我自己,不用别人承担责任。象你们,装腔作势,一副大权威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不过是个蠢材,而且常常还是个奴才,没有一点人味的奴才,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我痛恨你!”

云雄也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听着,我来是为了采访,为了把这个该死的本子写满,不是来听你大放厥词,我讨厌这样的谈话。”云靖拍案而起,一只脚踏到椅子上,云雄方才看清她腰上挂的象是几把刀。她眼睛眯了又瞪道:“讨厌,何止讨厌!你让我感到恶心!自持聪明高贵的下流胚。我来这是为了消遣,不是听你这高尚人物的教训;我从不向别人指手画脚,也不允许别人无缘无故地跑到我这来念他自己的德道经。”这姑娘竟挥舞起拳头,指着云雄道:“我就是要做我想做的事,管你们怎样。”

云雄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性­』,他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气蒙了,站起来直瞪这云靖道:“你,你简直不可救『药』,根本,根本不像一个女人,你玷污了这个美好的字眼??????”云雄忽地停止了,因为他看到对他怒目而视的云靖眼里涌出了泪水,身子直向后仰了过去,云雄急忙绕过椅子去扶她。这云靖简直气昏了,可奇怪的是当云雄碰到她的刹那,望到他那关切的眼神,她的仇恨,愤怒一时间竟然消失了,她只感到莫大的委屈,委屈得她整个人都被一种从未经受过的酸楚浸透了,无边的泪水代替了往日的疯狂。

“我,我怎么不可救『药』了!我怎么不像一个女人了!你说,你说,我怎么不可救『药』了!我怎么不像一个女人了!你这个坏蛋,你有什么权利污辱我??????”云靖没头没脑,然而却是无力地敲打着云雄的胸膛。她哭道:“你有什么权利说我不像一个女人,你凭什么污辱人??????”“我??????”云雄一句话也递不上去,虽不认为自己说的不对,却也有些后悔。“你以为你有知识就比别人强吗!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你们知道什么叫尊重人?你们居高临下地压迫人已经习惯了,我就是要你说,我怎么不可救『药』了!我怎么不像一个女人了??????”云靖的眼泪喷涌而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再没有了刚才的蛮横无理。这景象把云雄弄晕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拥着云靖那狂『乱』无拘的娇体,不知怎样才合乎逻辑。

云靖象个女孩似地轻声抽泣起来,­唇­儿咬在齿间。云雄无声地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心里百爪『揉』肠般,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正当云雄想努力感觉到点什么的时候,这云靖象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体如豹子般,又充满了活力和弹『­性­』,猛地绷开了云雄,瞪着还挂着泪水的眼睛嗔道:“谁让你抱着我的?你这个十足的坏蛋,『­色­』狼。”云雄愣愣地望着她,云靖被看得不耐烦了,嚷道:“不许你看我。”云雄不解之『­色­』愈浓了。

终于,云雄身体动了一下,默默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收拾起放在桌上的东西。云靖的身体象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无缘由的剧抖了一下,她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摁到桌上,微张着红润的嘴儿,异样地望着云雄低垂的十分严肃的脸。云雄道:“我向你道歉,不管怎样,我刚才说过的话都有欠考虑,我不应该随便地伤害别人,请你原谅。在走以前,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一个奴才,我是一个热爱我们的国家,热爱我的职业的一个青年,而且我相信自己还是一个正直的青年。你有你的痛处,我也有我的痛处。噢,对不起,那我可以走了吗??????”这云靖脸上现出了一种只有心中充满敬慕之情时才能溢出的光彩,她小声道:“你还回来吗?”云雄道:“回来?不,为什么回来?已经结束了,我们都不符合这次采访的要求。”云雄说了就要走。云靖的身体又颤了一下,小声道:“可我还没向你道歉呢。”云雄道:“我没希望过,你忘掉那不洁的词语就是最好的道歉。假如有一天你从内心深处对这类词语深恶痛绝,我再来采访一个获得了正确语言感觉的,曾经犯过错误的,名字叫云靖的姑娘。”

云靖直直地望着云雄,喃喃地支吾道:“你要是吻我一下,我就听你的话。”云雄的头又打大了,气道:“对不起,我不­精­于此道,同时,我也没有这个爱好,更没有受过这方面严格的教育,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自己去吻一个我不想吻的女人。”云靖的脸『­色­』又轻松起来,媚笑了道:“你可以学吗,现成的老师和实验对象。”云雄恨恨地盯了云靖一眼,咬牙道:“如果要是我的吻能让你感到象被鞭子抽打一样,那么我可以天天地吻你,而且狠狠地吻你。”云靖贴到云雄近前,放肆地抬起云雄的下巴,晃着头审视着云雄的脸笑道:“真的不吻吗?那我就说它一辈子,让你的耳朵总是不­干­净。”云雄道:“自甘堕落,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云靖道:“你不是来拯救我的吗?”云雄道:“我现在确信我没有这个能力。”云靖道:“你不想试一试吗?”云雄坚定地道:“不想,永远不想。”云雄整理了一下衣服,昂然向门口走去。

云雄刚想开门,一把飞刀端端正正地钉在他的手边,他转过身,发现云靖泪水莹莹地握着一把漂亮的飞刀,仇视地瞪着他,远远的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

云靖抬手又飞过来一把,云雄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门上不知响了几下。云雄惊异之下反微微笑了起来,他微笑的­唇­儿却被人偷偷吻了吻。

云雄睁开眼,心中大是不乐,冷冷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急败坏,脸儿飞红的云靖,不屑地道:“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云靖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却比云雄还要冷十倍,只她冷中带艳的。她左脚在前,膝部略弯,双齿间含着下­唇­,双手叉腰,死盯着云雄的眼睛看。她的眼中闪现着一种异样惊奇的光,似乎遇到了她不可理解的事,那是『迷』『乱』和震惊的。云雄再不敢招惹,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再陪你了,如果还需要采访你,那么下一回来采访你的一定是别人,当然要比我强,最起码能适应你的幽默和可爱。”云靖道:“你可以问我问题,但我有权不回答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走。”云雄道:“我可以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搬到报纸上,甚至连骂人话和标点符号都不加修改。”

云雄忍耐着回到桌前,静静地坐下,问道:“你的祖辈也在这座城市?”云靖气息平和地道:“是的,他们在这。”云雄道:“他们?”云靖道:“生我的那两个人。”云雄道:“那你就不能说你祖辈在我们市。”云靖道:“对我们的后代说是如此。”云雄道:“我是说你。”云靖道:“可我是说我和你的宝宝。”云雄道:“不要偷换概念。”云靖道:“你误会了,我和你的宝宝不一定就是我和你交配生下的宝宝。“云雄皱眉道:“用词不当。”云靖道:“我没你那么高级,我不是文明人。”云雄道:“你是因为什么被劳教的?”云靖道:“不为什么,打仗,赌钱,还有其它的一些事,他们说我太过分了,按照国家的规定应该接受教育。”云雄道:“你劳教的时间,地点?”云靖道:“大概两年前吧,本来是两年,他们说我改造的好,就提前半年放虎归山了。”云雄道:“原因是什么?”云靖道:“我防止了一次伤害事故。”云雄道:“你到印刷厂工作多长时间了?”云靖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算一下,这些日子已经够让我痛苦了,还让我计算一下这日子的多少,太残忍了。”云雄道:“半年。”“可能是吧。”说着云靖又伸过手来捻云雄的头发。云雄见她并无恶意,只好不理睬,道:“请介绍一下你在印刷厂的工作情况,比如工厂的同志是怎么对你进行帮助教育的,你是怎么转变的,这包括你的心里活动,就是你心里想些什么,对以前,对今后??????”云雄感到头上一麻。云靖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发丝给云雄看,笑道:“做学问有什么好的,年轻轻就有了白头发。”云雄欲言又止,仍问:“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云靖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云雄叹了口气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努力,想取得成果就必须付出代价,知识比黑发更诱人。”“你看你说的多好呀,你要是总跟我说这些话我就喜欢。”云靖的语气柔和无比。云雄心中一暖,嫌恶之心去了不少,他也柔声道:“可以回答我吗?”云靖道:“你也这么问?”云雄道:“不,不是我,本子上这么写的。”云靖道:“可那是你的本子啊!”云雄道:“我的本子也不一定就表达我自己的思想。比如这个采访本就全是你和我们副总编的杰作,我在这只起抄写工具的作用。”云靖道:“你不喜欢这次采访。”云雄道:“我没有这么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云雄道:“我也要吃饭的啊,懂吗!”云靖道:“对别人我懂,对你我不懂也不相信。”云雄道:“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虽然很想,很想,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知道吗,我采访其它人,他们都是有人陪同的,而且是互相陪同,你却很好,没有人陪同,也没人吹捧你。”云靖道:“哈,谁敢陪同我?谁配陪同我?我很愉快,和你在一起不说骂人的话也能痛快,吻吻我吧,好吗?求你了,很久没人吻我了!”云雄的脸一寒,心里隐隐作痛,他合上本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压抑地道:“要学会尊重人,最起码我们应该平等相待。我允许你不回答你不愿回答的问题,你也不能强迫我呀。”云靖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这样吗?”云雄道:“对啊,你跟谁学的?”云靖道:“在山上,还有那飞刀,你以为只有你们能啊,我们那才真是藏龙卧虎呢。”云雄道:“现在,你可以介绍一下你是怎么爱上你的工作的,你的责任心是哪来的。”云靖道:“我不爱工作,我爱玩,不过你知道,排版那玩意挺累人的,也挺好玩,嘿,我挑那小字挑得快,他们谁也比不上我,我的师傅也不行。哼,我高兴了比谁­干­的都好,不高兴我就不­干­了。”云雄道:“你的责任心呢?”云靖道:“责任心?这词怪稀罕的,什么叫责任心?”云雄道:“就是没人强迫你,可你却努力去­干­好自己的工作。”云靖道:“那我有责任心,我愿­干­的我才­干­。”云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对工厂和领导的印象。”云靖道:“谁对谁的印象?我的,还是他们的?”她亮着眼睛来了兴致。云雄道:“你能都说当然好。”云靖道:“你真想听!”云雄道:“是的。”他再一次压下自己的烦躁。云靖飞眼道:“他们说我很漂亮,非常美??????你懂吗?”云雄道:“我不懂。”云靖道:“那就是??????”云雄道:“不,你不用解释,这要离题了。”云靖道:“他们还说我很聪明,胆子大。可不,我想骂谁就骂谁,有时真解气,其实,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他们说我好,我就好了吗,我也没什么稀奇。我对他们有什么印象?没意思透了,­干­巴巴的。”云雄道:“具体一点。”云靖媚笑道:“就是他们当中没有你这么有知识,又『­性­』感的漂亮人,让人心里怪痒痒的。”云雄只是不做声,道:“这世界上有值得你怀念的人和事吗?比如??????”云靖道:“有啊,从今天你走了以后就会有了。”云雄终于停下笔,合上本子,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听着。”云靖笑道:“没有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再有什么话等我想起来的吧,你还听吗?”云雄道:“为什么不听,这样的高论我听一次少一次,而且三生有幸。”云靖拍手大笑道:“哈,虎头蛇尾,反正我今儿是吻着你了,我痛快着了,气死你了吧。”

云雄头也不回地走出门,迎头遇上了刚才领他来的那个中年人,那人笑着说:“记者同志,还好吗?”“还好。”云雄只好这么回答。那人道:“其实,这姑娘就是那么个人,你不招惹她,她就不惹你。她的情况我在报告上写清了,也再没什么多说的了。”云雄友好地冲人家笑笑,两个人握了握手,就走了,背后还听那人说:“记者同志,你若再来,我给你安排。”

云雄晚上回家的时候,在楼下见有个极文静的女孩俏俏生生地走来,她见了云雄,四周望了望,方问:“大哥哥,齐云海的家住在这吗?在几楼?”云雄问明白才知道她叫小意,是云海班上的,还是个班长。这小意道:“云海前几天在学校和王大力他们踢球,把学校的窗玻璃踢碎了两块,这是要赔的,云海这几天没带钱来,老师让我来看看,其实,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错误。”云雄笑着拉了小意上了楼。

齐战得知此事,气了个半死。云海这回老实多了,耷拉着脑袋没了动静。齐战气道:“惹了祸却没事人一样,前几天我就见你们一帮一帮的,就是个玩,问你离挨打还有多远了,你回嘴说还有二里地呢,今天怎么说?”云海哼不出什么来。小意劝道:“齐伯伯,他知错就行了,要是他想别的法弄钱赔了,你不就不知道了吗?他不敢和你说就说明他怕了,再不敢了。”齐战当着小意不愿往深了发作,给拿了十快钱。小意拿出个小包,打开来给找了几块钱,说用不了那么多。齐战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留人家吃饭,小意说吃过了,又劝了齐战几句别再生气之类的话。

吃完了饭,齐战见天早黑了,不放心,便叫云雄送小意回家,那边小意和钱玉萍已说了半会子话,还说呢,云雄不便打搅,等她们说够了,方送小意回家。

到了小意家,小意说什么也让他上去坐坐。小意的父母都是四十出头的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回见女儿同学的哥哥来了,忙热情地让进去。云雄又和他们攀谈了一阵子,方才告辞。

小意送到门口还恋恋不舍地告诉他,让他有空来家里玩。云雄心舒气爽,白天的不得意因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而消散了大半。

第二天,云雄到了报社,向越立奇汇报了几天来的工作,越立奇非常满意,又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干­,只是云雄仍意兴阑珊,落落寡欢的。

回到自己这边来,组里的人正谈着田子明去北京开会的事。肖则琦道:“这回国家评高级记者和高级编辑,全国也不过就几百人,我们报社有评选资格的不过两,三个人。”霍姐道:“你说是谁吧?”刘昌顺笑道:“当然是我们的社长和两个副总编。老田其实审的稿件也不少,再说这回听说是重实绩,弄不好我们报社会评上个三,五个呢,指不定轮上谁呢。”霍姐笑道:“刘昌顺,你自己原来还做这个梦呢,在我们市你都数不上数,还想当高级记者?高级编辑?”刘昌顺道:“做梦还犯法吗?咱又得不着,想一想还不成吗!”霍姐道:“这就是野心,狼子野心,这在我们国家比犯什么法都厉害着呢。”刘昌顺听了霍姐这话方无话可说。大家最后还是认为田子明有些希望。越立奇和玉洁在资历和著作上都不太丰。玉洁的作品是有一些,可谈资历,她才十几年,还没肖则琦这组的许多人长呢。

下午,越立奇带云雄到市里参加一个宣传会议。市委礼堂的大会议室里坐着几百人。越立奇和云雄找了个中间靠后的地方坐了。市里领导到了不少,主持会议的是市委宣传部长魏长更。会议的内容不过是过去许多老内容的翻版,云雄无心去听,便去观察『主席』台上的十几个人。

魏长更五十八岁的身体早已发胖,现今整个身体大致象一个七月怀胎的『­妇­』人,上眼皮大部分时间是下垂的,盖住半个眼睛,使人感到他总是似睡非睡似的,其实这本不是他个人的意愿,他下眼皮的­肉­脔更为硕大,松松地垂下象是两块挂­肉­,这挂­肉­和他方方正正,包括两腮向下悬挂的­肉­脔的脸,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表示着一种威严,一种原则至上之感。那脸孔透出傲慢,无动于衷和一种奇特的,顽强固守自己秉『­性­』的敏感混杂成的奇异的神采。那张嘴常常是无力地半张着的,里面是两排已不太整齐的老牙。他的面部就这样凝固了漫长岁月和人生经历带给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他灰白的头发梳理的极为整齐,前额的头发向外分压下,标准的『主席』头,这种头型他是极为爱惜的,爱惜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穿了三十多年的灰『­色­』中山装,每当他看到一些级别不高的­干­部也梳上『主席』头,便对这人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他的动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缓慢,吐字发音也越来越不清晰,他的家乡话中的一些词语的含义他也一点点地在忘记,越来越模糊了,不过秘书和其他人写好的稿件他还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虽然象小学生一样,读句子不连贯,也缺少情感,但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并没人指责他,相反,他作报告时发现人们常常是洗耳恭听,有的还认真地记笔记。有时他也过意不去,想自己写稿件,但总也不成,就罢了。他的口头语言在某种程度上是极为标准的,这源于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带着虔诚之心去阅读极少的几份报刊,还有上面发下的文件,久而久之,他就不由自主地把他持有的观点发送给其它人了。

『共产』主义到底是什么?越立奇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感兴趣的是他的每一个上级领导,他有着一种天赋,一种异乎寻常的灵感,他感觉人的技巧达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程度,他只要看到某些人的眼皮抬多高,皱纹堆多深,他就知道这位领导心中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甚至想要说什么话了。经过反复理论和实践的相结合,他拥有了现在的地位和才能,成了一个工作­干­练,一丝不苟,对方针政策理解得又深又透的­干­部。最起码他在魏长更眼里就是如此,常常是自己心中还没计划好,越立奇已经把事情办好了,而且还在大众场合恭恭敬敬地请求批示,这是多么好的­干­部!多么好的领导啊!全国的人要是都像越立奇,不用说四化,就是四十化也实现了,魏长更常这么想。

到会的大多是各企事业单位的书记,会议不过是倡导社会树立一种正气,说些渴望和期待之言。

这越立奇回到家里,他妻子默默地给他端上饭菜,并不说一句话。越立奇厌恶地看着这个黄脸婆,可以肯定,这女人曾经给他带来过快乐,而且还带来了两个儿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厌恶起这个相貌平平,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了,甚至对两个儿子也并不太亲,当儿子都出去自过后,这两人的世界成了一潭死水,最后连愤恨也没有了。

越立奇唯一不公的是他忘记了这当初是他自己选择的。

这几日,越立奇敏感地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新来的柔温,他象个孩子需要阿姨般地总想往玉洁那边跑,可他又绝不是个孩子,这可真让人不得劲。

云雄仍接着采访,这天到了一个单位,一进门便发现沸沸扬扬的,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采访对象又进了公安局。他听这单位机关里长嘴大耳的姐们儿正议论,有一个说:“这都是他自己作的,本是一件好事,全让他自己闹散了。”另一个说:“要不是她把人家甩了,人家能变坏吗!还帮教呢,都是假的,这姑娘平时看着到蛮不错的,原来却是这么不地道,不正经。”那个又说:“可不,现在的年轻人,拿谈恋爱象喝凉水似的,今个儿成,明个儿完,走马灯一般,这个说不定又看上了哪个主,才蹬了这个呢。”云雄也听不明白,只得找有条理的人打听。原来这单位有个小伙子,刑满释放回来安排了工作,可没人愿意带他,于是这单位有个团员,是个女技工,便带了他。本来师徒一同­干­活,一同吃饭,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小伙子不知怎么看上了女师傅,动了心思,追求人家,一下子全单位都知道了,有的说那姑娘先是肯的,后来又不­干­了,于是那小伙子昨天出去喝酒,又和人打仗,让公安局抓了去。

云雄还得找正主,人说正主在书记室。云雄到了那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他不便打扰,便站在外屋听。

一个中年男『­性­』,外省的口音,正大着嗓子道:“小徐,我看这事情很感人嘛!厂党委已经研究过了,一致认为应该树立你这样的典型呢!一个青年姑娘,共青团员,勇敢地爱上了一个失足青年,帮助他重新地走向了新生,啊,这故事多么地生动,多么地富有感召力啊!”一个女声焦急地道:“可是,朝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我带着他,是工作需要,连喜欢都谈不上,怎么说得上是爱呢?”那书记道:“小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要害羞,有什么顾虑,别人说长道短,党组织会给你撑腰的,你要顶住那些落后分子的闲言碎语,坚持自己的选择,当然,是崇高的,我们八十年代新青年的崇高选择。爱吗,要勇敢!就象爱党那样,要坚定不移,这样,胜利和幸福才会到来的。”那姑娘都快哭了,道:“朝书记,可是,我并不爱他呀!”那书记道:“小徐同志,你是市劳模,省三八红旗手,说话要注意身份和影响,再者,你要冷静,认真地考虑一下,你的先进材料已经报上去了,不久还会有报社记者来采访你。你是我们厂的优秀人物,不能和一般人相比,有时需要你做出牺牲。至于小王,事情不大,只是喝酒后控制不住与人撕打,我们党委出面将他保出来,你就放心好了。”“可是,可是??????”那姑娘脸憋得通红。厂里早有人把云雄介绍了过去,那书记非常热情。

云雄私下和那姑娘谈了些,记下来,又劝了她几句,说有话好好说,别着急,那姑娘说我是不能再带他了。后来那书记要他们和他去公安局领人,那姑娘说什么也不去,只云雄陪着那无奈的书记,还有厂里几个人去了公安分局。

人恰好是霍明祥带人赶上抓的,本来这些小事不归刑警队管。霍明祥见事不大,也没把他投到收容所,押在刑警队的禁闭室,等着这边托人来求情。这回见是单位党委的人出面来保,落不下什么人情了,便有些恼怒,本想让别人去交接,却一下认出云雄来,早听过也早知道有这么个人,自当是不能错过,两个人谈了一阵儿,倒是很相得。问到天宏,霍明祥说出案子去了。

云雄又采访了一下他要采访的人,问了些话,记下来,因觉着这人没骨气,便不太感兴趣。

本来是要罚款的,但见有云雄在,霍明祥说就免了吧,让他们绿『­色­』∷小说(ww

有趣的世界上总有些个别的,与众不同的人,那天与云龙和彩芳在公园巧遇的野森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师傅,一个老司机,和他在一起三,四年了,可除了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的宽厚肯­干­外,再不知他漆黑的瞳仁中隐藏着什么了。

两个人今天出了趟远门,来回四百多公里,因为他们今天装的是散装水泥,灰大极了,等回到厂里,两个人都是一头一脸的水泥灰。野森知道师傅家里事多,便让师傅先回去了,自家将汽车打扫检查了一遍,方去洗澡换衣出来。

他象一个浪子,在市里到处周游,看到一个尚顺眼的面点摊,要了一碗面和一盘小菜,自顾自地吃起来。

他一直是不成功的,不得志的,别人都这么看他,他也从不否认。学业上,不象他的同学泛光华,韶醒,东方夜寒,律磊他们自高中升入大学,他却高中尚未读完就去工作了,原因不仅仅是和家里关系不好,不愿别人再供养自己,还因为他对功课的不用心,他天生便是一个只愿读自己愿意读的书的人,只在这一点上他从不去强迫自己。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也几乎没有人在乎他,谁让一个学生对功课不以为然呢。工作倒是顺其自然,先跟车,学车,后是开车,然而也并不出奇。他只是爱思想,不停地思想,这思想令他痛苦,因为常常是不解的,但并不忧伤,忧伤是有的,那便是在高中时便爱上了一个女孩,追求过了,然而却以完全失败而告终。这爱五,六年来从来没有消淡过,她就那么一直地让他无望地爱着,也希望着。书读的越来越多,做的事也越来越多,唯有那爱仍一如当初,纯洁着他的心田,灼炼着他的魂魄,不知不觉便让他成熟了起来,形成了一生也牢不可破的人生信念。唿哨而过的无知青年大多是浅薄的,他虽时常难过,但不悲伤,悲伤的是似这面点摊的老板,话里话外对钱的敬仰。他们是成人啊!他时常对自己说。这样的叹息,现在越来越少了,有时他感到自己一点点也快麻木了。在郊外他租了一间农舍,是农户看场的房子,偏僻,因而价格便也极低。野森喜欢的不是低价格,而是那所在的孤寂。

下了公汽,散步归来,野森心『潮』浮动,情感交流,泪水不知怎么便在眼际萦绕,坐到桌前闷了半晌,不觉写出两首无名诗来。诗曰:

世人皆赞伟人民,近观始识民志贫。

青春问我为谁奋,孤影灯下暗伤神。

又曰:

腐败神虚非国溃,皆为人『­性­』恶俗累。

更因众生无高意,片裘杯酒暖自身。

野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之感,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可他知道,这种疲惫不是做几次深呼吸,甚至睡一觉就会解脱的,厌厌中连读书的兴致都没有了,昏昏沉沉中便一直坐了下去??????

痛苦,痛苦,血自是在流的,热情也挥洒了,除了痛苦我们还能有什么呢?奋斗,除了奋斗我们便一无所有了。应该振奋起­精­神来,不要失望,要关心国家,这样下去,人会变得冷酷无情的,一点点,极度的失望和漠然会消融掉许多美好的品质和德行,人格会发生变化,信仰的不再信仰,热爱的不再热爱,不相信世上有真情,仇视对抗社会公正的律例和法制。同爱情一样,无望的幻想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的。实在应该警惕,对国家,对民族,要冷静而不要冷酷,要深情而不要无情!多愁善感,郁郁寡欢,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凄苦不胜,甚至柔软一时,都可以,但永不能失去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天已黑透了,这世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了?为什么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给我哪怕是一点点的同情和理解?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你们为何造就了我,赋予我人的情感和这情感赖以生存的躯体,却又抛弃我不睬,残酷地漠视我在血泪中挣扎,在痛苦中煎熬,你们不如收回我的生命!把我的血­肉­,我的­精­气都收回吧,愿意给谁就给谁,如果只有痛苦没人要,那你们还是把痛苦留给我吧,留给我这个失却了血­肉­,失却了­精­气的自然的所在吧!

我就是痛苦的化身!

你们不收回吗?那你们为什么要创造我?这简直就是罪恶!

我错怪了你们?我生命的伟大,顽强的缔造者?其实你们正以极大的同情和仁厚遥遥在那天宇的深处注视着我,二十三年的经过?你们只能创造我的生命,其它的也无可奈何?你们创造了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创造了这种神于天,圣于地的爱情之火,怪不得你们也无可奈何!我靠不得你们了,我生命的缔造者——神奇的物质和能量,无限的时间和空间,无始无终的永恒。我只有靠我自己,靠我自己来解决自己,创造自己,在灭亡中给我以新生!可我靠的是什么呢?我无比纯洁的情感!我无比高尚的人格!可我具有吗?什么才是崇高和纯洁?

我为爱情而生死,爱情亦为我而死生,在生生死死中,我应该得到情感和真诚的永恒!

世界虽万变,唯真诚永恒!

安息吧,安息吧,静静地安息吧!

黑夜之后便是黎明!

白天,野森得到了泛光华的来信,谈了友情和往事,也劝告了他几句,又谈到韶醒和东方夜寒他们,说大家都挺好的,律磊在法律学院连年得奖学金,把大家都羡慕坏了。野森回了信,淡淡的,也未说太多。

下班时听厂里人说,连天着要有雨,提防着些。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消散在树儿的枝叶间时,野森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知道晚间有雨,他便将小院内外小事收拾了一遍,等到他吃完了饭,整束已毕,窗外由缓到疾,清清洌洌地下起雨来。

闷闷地读了阵书,仍消不尽心中的烦愤之情,说不出是哀愁还是怨恨,可万种缠绵不尽的情感中仍脱不去一丝无望的爱恋,一种真诚的企盼。

叹了口气,野森踱到了窗前,伸手轻轻推开两扇风窗。房檐的雨水布一样地扯下,可势到中途已被急风打碎,东跌西撞地散了开去,满坡满院都是水珠儿在滚动,有几处清亮的地方,水凹处油一样地闪光。天更深了,山更远了,树枝栏栅都变了模样,都屈服在自然的狂虐中,美妙的惟有那传至天籁的风雨相伴相携的妙音。

野森失望地望着,感受着,慢慢的风雨声在他的耳中变得清晰了,他也便渐渐融入了这个清清凉凉的风雨世界了??????

神灵豁然处,他轻声『吟』道:

风儿空哀婉,雨滴落阶前。

因冷循窗过,苍然难破天。

娇呼扑俊面,入怀展容颜。

吾亦万般苦,却有何人怜。

野森怅然泪下,风雨中便那样站着,感觉着,直到天地的最深处,直到他心魂平静安详之所在。

??????没有无忧伤的希望,也没有无希望的忧伤,这两种神奇而古怪的感情结合得多么巧妙啊!世上有多少人被希望和忧伤缠绕着,终日里和我一样,体味着生的无味和无奈,唱任何歌都带着苦涩,看任何景物都充满凄凉,世界的一切一切都饱含着痛楚,她快把我们这些命运的苦儿『逼』上绝路了。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折磨自己呢?我们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有个最后的了断呢?即便赤条条仍是孤独一个,也能早日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去重新开始各自的新生活。

或许是我太软弱了,需要有一个女人来爱我,安慰我,给我以依托,可这又有什么错呢?我对社会的未来无比忧虑,『迷』茫的时候渴望一种女『­性­』的爱,这何错之有?何罪之有?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人,有作为也好,无作为而平淡地了其一生也罢,都需要被人爱,需要一个温馨的家,这样我们身心两方面才会是健康和完整的。

这野森的心总是在平静和激烈的动『荡』中间飞奔,一忽这一忽那,就象是一个心灵的病人??????

??????他继续独自默默饮啜生死离别的滋味,继续在思念,渴盼中游『荡』,象在漆黑幽寂,无边无底,毫无声息的玄『­色­』海洋中游弋。青春的肌体无一处向外溢血,无一块青紫,无一丝伤痕,富有生命力的肌体内也没有一处器官,组织破碎,血『液』仍在流淌,心脏仍在跳动,肺儿也在一张一弛地吐纳,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异常的病变,都不需要同情哀怜,可我那深深的痛楚存在于哪呢?大脑?不,他正在思考!眼睛?不,她正在观察世界!嘴?不,他是用来吃饭说话的!手?也不是,他是用来工作创造的!没有一处是痛楚的载体,可那绝望和忧伤藏在哪呢?谁来告诉我!

我知道的,在生命的最深处,在灵魂的最高峰,我肌体每一个细胞的核心都浸透着无望的对爱的思念和忧伤,我整个人便是痛苦的化身!

天空!大地!为什么不燃烧起来,不来一次创世纪,创宇宙的大爆炸呢?为什么不让那燃烧爆炸的伟力把我的痛苦之躯打个稀烂,在那亘古未有的毁灭中再创一个安静,平详,无畏和谐的我呢?有上帝吗?请你出来,告诉我;有神灵吗?请出来,告诉我;先哲们,请从­阴­间转来阳世一遭,告诉我!我魂灵的主宰,你也不要回避怀着无比虔诚之心询问你的苦人,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爱!

宇宙!永恒的,公正的,庄严的,伟大的宇宙,请昭示我以生活的勇气和希望吧!

是的,是的,我的心灵仍不是一颗成熟的心灵,她自省的还不够,还不能冷静客观地看待人生。时间是多么地宝贵,但我在麻木中浪费;人生多么地美好,可我却时时地厌倦;风儿是多么地轻柔,而我却感觉不到!朝阳多么地雄伟壮观,夕阳的余辉又是多么的凄『迷』艳丽,可我却白白地放弃!鸟儿的歌唱是多么地婉转动听,充满着自由的生气,可我却领略不到万一!大地,天空是多么地旷远辽阔,可我却在卑微地叹息!音乐多么地悦耳,多么地令人陶醉,可我听之却烦躁不安,沉浸不进去!灰尘并不大,却『迷』了我的眼!问题并不复杂,我却毫无办法!痛苦亦不深,我却佯装呻『吟』!可你真正的责任是什么?不要让怨恨,失望,不满挡住你智慧的视线,不要让狂妄的情感毁掉你辉煌的前程,不要让自由创造之神在你心里失去踪影,不要让你的理想在困苦中消沉,快醒来吧,你是你自己的主人!青春稍纵即逝,绝不留情。

天地苍苍,人海茫茫,情丝纷『乱』,事理昭彰。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当决不决,必有后劫。万物万事,千情百怨,自有内理可循,内律可探,好男儿,当审时度势,不为天,不为地,不为凡规俗律,但求公允,但求一个真正美满的结局。

可叹,可叹,你如『­妇­』人般顾影自怜,愁肠万段!

慧剑纵利,情丝无限!

我愿躯身碎为尘埃,我愿魂灵化为烟霭,任风吹雨湿,日弃天外!

野森又疯癫了阵儿,方糊里糊涂睡去了。

转天来,雨变得小了,但仍丝丝缕缕,不断不绝。野森仍然开他的车,有时闲得慌便和装卸工一样­干­活,只是这是没人表扬的,­干­得肌­肉­发颤,再开车,是容易出事的。司机的职责就是开车,助人为乐是好事,但也得分场合。野森因这事挨了队长和师傅不少的说,只是他开车不出差头,便也仅骂骂他傻蛋一个而已。他们不知道,年轻人的体力要多些,有时侯需要消耗和发泄,更何况野森这个怪人呢。

野森虽和单位同事的关系极好,但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那种能交心的朋友,但他仍喜欢厂里的大多数人,并不讨厌上班,只是读书的时间因此而少了些,他感到可惜罢了。

一天的劳累又过去了,野森顶着小雨回到家,虽穿了雨衣,裤脚仍打湿了,他换了衣,便做饭,因买了一斤多的海蛎,就做了半锅面条,一顿是肯定吃不了的,但下顿吃就省事了,单身汉的生活,就得这么节省着过,要不,得浪费多少时间。

房里简陋得连电视都没有,只有一个老样的立地式收音机,野森偶尔用它听听音乐节目,因效果不好,只能听一,两个台。听了会儿音乐,看了会儿书,窗外的风儿吹着雨儿冲进房来,点点滴滴的,弄湿了放置床头柜上的几本书,却是一套《红楼梦》。野森走到窗边,果见起了风,远远的山际林间又是一片的雨雾濛濛,他手扶着书儿非常的怜惜,呆呆又望了阵儿,方转身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两首诗来,诗曰:

秋野

秋野禾渐枯,流人日稀疏。

天涯悲风里,西雨打寒书。

愤歌

身『荡』江湖求生计,万卷书里悟禅机。

李杜风采屈子意,铅华尽去亦难息。

望着书架上一排排的图书,野森不禁叹道:“书啊,你多少次帮助了我啊,多少次以神奇,美妙的话语和诗行充实了我枯寂的心房,使独处的我时时得到你的眷顾,你平静无声的温馨慰藉!我怎么向你诉说我衷心的感激之情呢!我怎么报答你的恩惠呢!我只有尊敬你,读你,思考你,才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和厚望。我从你的身体里吸取着玉『液』琼浆,我成长所必不可少的营养,我通过你去看历史,看现在,看未来,我从你那找到了我的理想,我的渴望,我的偶像,我做人的原则和活生生的榜样,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自由,真理,坚强!什么是正直,公平,善良!什么是丑恶,欺诈和懦弱;什么是虚伪,卑微和恐吓;你教我认清自己,改造和完善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书啊,我的万能之神!

野森又去望院中在风雨中摇『荡』的几株野生的花草,那是他有意留下来的,他喜欢常常看到它们。

什么是生?一株小花,一株小草,一个婴孩,便是一个生命?是的,是一个生命。这便是生?不,绝不是生,这仅仅是存在,是一种宇宙自然的存在。生是要给生命以新义的,生,便是不断地进化,发展,升华,要经过思考,经过磨练,经过七情六欲的煎熬,经过死的考验,还要抵挡住许多不可知的诱『惑』,一点点才真正有了生命,一个真正的生命才出生了。

我们每个都要重新出生,由一个生物变成一个人,一个有生命力的,懂得生的内含的人!生命将是永存的,生要比希望,幸福,痛苦和忧伤存在得都要更长久!

世上哪个女人配得上我呢?哪个女人能理解我,接受我呢?哪个女人能从我的稀奇古怪中得到幸福呢?

宇宙无限,万物安息,一切都朦胧难辩,一切都缥缈游移,一切都不知所在,一切都冷漠凄『迷』!

没有比人高的上帝,没有比心深的神奇,可为什么有这么多使我茫然的不解之『迷』??????

程慧这阵子在工厂,累还在其次,最主要是­精­神压力,她怕出错,怕让同事们看不起,周遭就她这么一个女技术员。

她和徐美贞分在一起,直接当班生产,­干­上了她才明白,生产劳动实在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简单,看上去好像都很明白,但做起来却全不是那回事,那个巧劲,­精­细劲,一天两天里怎么会弄清楚,不弄清楚,自己发明,创造什么的还不都成了泡影?她以为出了学校,她离自己的理想已经很近,现在才发现,她连理想的边还没『摸』到呢,或许就这么一辈子默默无闻,象机器上许多零件一样,磨损了,报废了,便无声无息消失掉,没有闪亮的光环,也没有骄傲,可这是她的生活所不可缺少的呀!她怎么能没有这些呢?

工厂的环境难以忍受,还有男『­性­』年轻工人的许多贼一样的目光,她就是这样来形容的,学校里男同学那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劲哪有丁点半分,有的人当面就议论,“瞧这个妞,这胸脯,真瓷实啊!”有的说了手里还给你比量个抚握之式,你敢搭腔,他们正求之不得,你能把他们怎么着?痛快痛快嘴,犯哪门子王法?

程慧自愿去跟老师傅们熟,其中有个被介绍姓汤的老工人,五十多岁了,活是一手好活,人也老实,只是话不多。程慧和人家打过几回交道,自觉熟了。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程慧见他在自己前面排队,便亲热地喊人家汤师傅,人家不但不回答她的话,反而尴尬地赶忙走开了,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后来程慧才弄明白,这汤师傅不姓汤,是姓王,汤师傅是他的外号。他一家九口,五儿二女,前些年在工厂食堂吃饭从来不打菜的,只喝汤,因此大家送他个外号叫汤师傅。本来在自己的班组,都熟着哪,老同事见了叫一声,不但不远,反而很亲切,但程慧这么个生人,大姑娘,又是大庭广众下,叫人怎么能不难堪。程慧明白了赶忙去给赔礼,王师傅却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礼多,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磕碜事,我们厂这样的老工友多着哪,还有的现今也三顿有两顿喝汤呢,我都出去四个儿子了,还剩下一个,就好打对了,等这个再出去了,我和老伴也就省心了,唉,只是房子住不开??????”程慧说年轻人让他自己奋斗去,靠老子算什么本事,他却摇头道:“现今多少的大­干­部还是靠着父母呢,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出满勤,不惹祸,你当老子的就烧高香了,还能求他什么别的?再说你不管儿子,多打脸,怎么回老家去见亲戚?等他们出去了,愿孝敬呢,咱就承着,不愿理呢,咱也不生气,就去吃劳保,厂里总不能不管咱吧?这厂子的哪块砖,哪块瓦没咱们这拨人的汗水浸着?现在死的人少了,六十年代有一年,一年就死了将近四百多。可话又说回来了,几十万人的地方,又是那阵子,不­干­也得­干­啊。”程慧听了仍道:“怎么着光靠老子也没出息。”王师傅道:“中国人吗,不靠父母还能靠谁?有不靠的,也终归是少数。”程慧也不好再和他争论,趁机又问些人和事,好以后少犯这样的错误。

说心里话,程慧不是没后悔过,争取一下,留校当老师也不是没可能,尤其徐美贞就为她可惜。徐美贞一时也不适应,可他天生就有中国农民吃苦耐劳的劲,怎么着吭也不吭一声,技术活也­干­,力气活也­干­,不会耍什么心眼。程慧都看不过眼,有时劝他,也只是笑笑,反劝程慧能­干­别的最好­干­别的,这可不是女孩子­干­的活,见程慧恼他,就急忙说是不适合女『­性­』­干­。

这天轧钢机的地下设备出了些小故障,七,八个人钻进了地沟,等两个人出来吃饭时,一样的满身油泥,脸上也见不到皮肤的本『­色­』了,因戴着手套,手还­干­净些,也就别洗了,赶着吃点饭还得­干­呢。上来却遇到人告诉他们,徐美贞的老爹从乡下来了,大包小裹的,没找到徐美贞的宿舍,便跑到厂里来了。

这徐老汉自儿子跃上龙门,读大学开始,费劲把力地终于熬到了头,前个儿得了儿子第一次邮回的钱,美的让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也不能不来看看,等阵子农活紧了,还脱不开身了呢,城里是不能多来的,来一次蒙一次,新鲜倒比电视上的还新鲜,只赶不上电视上的那么亲切,有那么多的笑脸人。

老汉也不知从哪弄了套西装,只是不知道系领带,赤脚穿着双老布鞋就来了。为了见儿子,不能跌了身价,现让家里人上供销社买了两包过滤嘴香烟,也不用管啥牌子,反正在他们那能抽上卷烟就是高级的人了。这回来了再跟儿子照几张像,哪个楼高挑哪个,也风光一把,不算枉过了大半辈子。到了厂里,工会的人自有接待的,连欧阳国难听了信都赶过来特意见了一面。听说欧阳国难的级别比他们县长的级别都高,老汉的手又颤了,这么大的官还能给自己敬烟,还不是全托儿子的福。

老汉正美着,徐美贞和程慧进来了他也没认出儿子来,等徐美贞喊了七,八声爹,他才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黑油泥人是自己的儿子,他一下就呆了,忙问:“孩儿啊,你犯了啥错?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徐美贞一时没揣摩透他爹的心思,回道:“遭什么罪?这是正常­干­活。”这回更糟,徐老汉便认定这是有人在整治自己的儿子,可他见有外人,又不敢深问,怕弄不好对自己的儿子更不利,来时的兴致全没了,冷水泼头一般。等程慧一开口,更把他吓了个跟头,心想这工厂太古怪了,连大姑娘都整治成这样了,乡下最苦的活也弄不得见不了人脸呀!

见程慧和徐美贞仍有说有笑的,他更伤了心,你看看,让人家整治成这样还笑,不就是习惯了吗,这日子也不能少了呀!

徐美贞和他爹说:“爹,下班后我才能有时间,您就这儿呆着,愿意参观就说一声,有人领您去。”

徐老汉不敢再多说什么,等儿子走了便和招待他的人去小食堂吃饭,见那­干­净爽洁,宾馆似的,便心里想,是不是他们怕了我了?不会,呀,是想贿赂我哪,是要堵我的嘴,因此闷闷不乐,吃不了许多。

等回了招待室,和人唠了阵儿闲嗑,便慢慢往里透自己的话。接待他的人哪知道这些,说徐美贞­干­的工作都是厂里安排的,苦点,累点也都正常,刚分配来的,都得下基层锻炼。老汉心想,我哪鬼骨儿得过你们,你哪能跟我说实话,唉,到哪都一样啊,没权没势,遇上事你只能去吃苦受罪的角,你还不能生气,生气也只能是白生气,反糟蹋了自家的身子骨。徐老汉就这样自顾自地愁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哪去找诉苦的主。

晚上下班时,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就要拉徐美贞回家种地去。徐美贞弄明白了气了个半死,可又不好和爹发火,还是程慧给解释了一阵儿,老汉仍是想不通。

欧阳国难知道徐老汉不能呆几天,而且难得遇着一个实实在在的乡下人,就请他去家吃饭,连程慧也一同用车拉了。徐老汉想尽办法给儿子带来的一只大公­鸡­也派上了用场。那­鸡­又大又壮,­精­神得像个骑士似的。宝宝见了说快杀了吧,要不『­乳­』『­乳­』回来看中了让你养着,再杀就难了。

这些天彩芳哪有这些心思,学习自不必说,云龙还不够她想的呢,回来得了些金赤璘璘的羽『毛』,毫不在意,哼道:“又哄我啦!街上孔雀的羽『毛』好几根才一元钱,这些破­鸡­『毛』,留着给云海做物件去吧。”

说到乡下的年景,徐老汉一个劲地说好,问好在哪,他说比以前吃得饱了,村里有电视看了,再就是,家家都承包了,自在多了。

彩云和程慧见了便喜欢,和她道:“我早听我爸提起过你了,连齐伯伯都夸你呢,他可是难得说人好的。”程慧得了知己,便诉了苦水,说真累,有时都想一觉睡死了过去才好呢。赶巧凄芳也来了,林之平不知从哪弄来了海货,可着熟人分发。彩云原以为还有什么他意,凄芳却道:“十几箱子呢,又不知谁欠了他的情,说喜欢海鲜,就送来了这么多,吃也吃不了,装也装不下,认识的都有份,也不光你们家。”程慧见了凄芳这样一等的姑娘,心下又着折服了一次,相互引见着,一会便熟悉了。

程慧见凄芳穿着素雅,别有一番风味,便问她从哪得来的经验。凄芳笑着道:“没呀,从来都这么着,看到喜欢了的便买,便穿,研究什么呀?”程慧却是不信。彩云笑道:“这大概是家传的吧,骨子里就是巧的,到了外边还能俗了?你没看过她妈妈的相片,实在是比她还美呢。”提到母亲,凄芳自然伤感,程慧和彩云自是劝慰了一番。

凄芳见有外人,真没敢提哥哥的事。林之平和她说过,说他挺后悔的,说你见到彩云替我道个歉。凄芳问什么事道歉,他却不肯说,只说你和彩云说就是了。凄芳说你自己不能说吗,林之平说不一样,我说了她分辨不出真假,你去却显得真呢。凄芳说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可别带上我,我可不替你去认错。林之平又说,那你就别去,我也不能去说的。凄芳对林之平也素有些耳闻,知道他什么事都做的,只是自己的哥哥,说也不好说,眼见着好好的彩云,就是做不了嫂子。前些天听说有个叫禾禾的和他睡在一起,成天还带着,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简直把她气疯了。林浩开始也管的,后来管不了,也就再不问林之平这些事了。

凄芳知道哥哥真疼自己外,想不起他还会对谁有好感。现有了彩云,好却是好,她暗地里知道他们是不能成的,欧阳家是容不下象哥哥那样的女婿的。凄芳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想,能做朋友就不错了。

徐老汉见欧阳国难这么和气,警戒心也小了,海阔天空地攀谈起来,谈到城市,他说好,谈到乡下,他更不说坏。欧阳国难道:“老哥哥,以后有机会还是到城里来,各方面生活都方便些,尤其是医疗方面,有病能治得及时。”徐老汉却不同意,道:“乡下人吗,几百辈子都这么过的,果子熟了她自个儿就会落的,一辈子能吃几回『药』?治了头治不了脚的,人老了,吃什么都不济事的,自是要落到地上的。只要能安安心心,太太平平进了土,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住城里是要用火炼的,想着就怕人,乡下土里化了,省了多少人和事?”欧阳国难道:“国家提倡火葬,是因为会省许多钱??????“他话未说完,徐老汉急忙呷下一口酒,道:“得,火葬才费钱呢,不全得国家拿,公家出?乡下全都是自己『­操­』办,现今分了田,大队,小队是一点也不管的,再说火葬都变成了灰,还污染空气呢,咋如土里化了­干­净。”欧阳国难见解释不清,笑笑也就罢了。

大家听他说了“污染”这个词,怪有趣的,便都笑。

说到农村山了,水的,老汉一脸得意的『迷』恋相,道:“现今儿虽人越来越多,可还是比城里少,地势高的人家的水还是清甜的。唉,也有些不好的,不是自个儿产的,许多比城里的还贵,也不知是咋搞的。”

走的时候,有些徐美贞一个人吃不了,又怕坏的,宝宝就留下了,又给拿了二佰块钱,怕徐老汉不收,便偷着给了徐美贞。徐老汉见欧阳国难收了他的东西,心里就有了底了,宝宝这边正谦让着,那边可就下了跪了。

借着酒劲,徐老汉拉着欧阳国难的手才说了心里话,“厂长大人哪!一厂子就你说了算,就别再让人这么着整治美贞了,他打小就吃了许多苦,他有了错误,就狠狠地批评教育,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帮帮他,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可就给你跪下啦??????”

欧阳国难问清了,只好给他解释,又拿出许多照片给他看,说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的。到了徐老汉仍是半信半疑,只是把徐美贞气坏了,回到住的地方埋怨他爹,怎么当着那么多人出丑。老汉瞪眼道:“你懂什么?出丑少遭罪,还不是为了你。知你爹不易,你就赶紧往出息上赶呀,到时候就有人给我们下跪了,现今我们跪一把,将来让不如我们的跪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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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是个大院落。正对报社大门的主楼共五层,外罩着翠绿『­色­』的瓷砖。左右的厢楼一致的三层『­乳­』白『­色­』倒制楼,望上去浑厚结实。这个院除了几个小花坛,一片水泥地面,余者都是草地。楼前停着几辆轿车和面包车。穿过主楼是一片草地和树丛,五,六十米外是一座三层美观雅致的小楼,报社的人都称之为“雅楼”。

柔温这天赶了个早,穿着鸭蛋青『­色­』,紫红带的运动服,一手捧着足球,一手捧着排球闯过主楼,来到雅楼花丛前那片草地上,一抖肩,挎着的包滑了下来,左脚前踏,一个机灵的转身,右脚背曼妙地一碰,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打着旋翻滚着冲进了草地边的小树丛中。

扭腕缩颈,弯腰踢腿,摆胯摇肩,一连串的准备动作过后,柔温的脸上便『露』出他孩子般的笑。

柔温见左右没人,看看手表,然后装入飞快脱下的衣袋内,又利落地套好护腕,心中不禁得意。“嘿”地一声喊,右脚一踏一勾,足球应声而起,然后便是成套的窜蹦跳绕,勾挂连环,左盘右带,前揽后掖,上面的双手为了保持平衡也仰合舞蹈不止。

柔温正弹弄着球儿忘形忘情的前后,一个美貌端庄,平静安详的『­妇­』人款款踱过楼来。今天的玉洁乌云半拢,峨眉轻描,随便套了件黄褐『­色­』的风衣,风衣前襟敞开,『露』出桔黄『­色­』线衣内丰满的胸『­乳­』和腰肢,淡褐『­色­』的长裤线条笔直,硬挺合体。

那双开合之际存沉静,顾盼时节含深情的美眸向草地当央的柔温耀了耀,长长的睫『毛』急剧地忽闪着,玉洁不自主地停下脚步,用手拢了拢风衣。

柔温的额际已渗出汗珠儿,健美的身体因血『液』的快速流动而溢出一种扩张力,给人一种腾腾欲飞的感觉。柔温身体匀称,肌­肉­饱满结实,弹跳中韧『­性­』更佳,最妙的却是他无所顾忌,无所拘束的孩子气。

玉洁早看得呆了,她的呼吸慢慢急促了,面上红晕遽起,不自觉又向前走了两步,发丝飘『荡』中愈发显得她仪容夺目,光彩照人。

柔温玩得兴起,嘿嘿哩哩地只顾『乱』叫,退步抽身中不合踩到了刚才弃之一旁的灰白『­色­』鹿皮造的排球上,晃了晃,一跤跌了个四脚朝天。

忽听旁边有人“啊”了一声,柔温胡『乱』地爬起身,扑打着身上的草屑灰土,着实懊恼,边心痛刚上身不久的背心短裤,边向那惊呼之处望去。一望之下,柔温却僵在当场,眼睛大睁,双­唇­再也合不拢了。

玉洁急切之下,满脸的关怀呵护之『­色­』,关切中就『荡』出她标致的美来,而这『­妇­』人的至美恰好被柔温迎了个正着。“没跌着吧!”玉洁感到柔温身上热力灼人,在他的体息所笼罩的尺寸内,异常地温暖,异常地醉人!

“没,没??????我??????”柔温磕巴起来。

“那就好??????你可,你来的可真早??????”玉洁缓缓地说。“没,没什么??????我??????”玉洁那平静的微笑使柔温感到很窘。“就穿这些,不冷吗?”玉洁如此近地接触柔温外『露』的身体,私下里也不自在了。忽然,柔温在玉洁目光注视下感到自己象光着身子一样,手忙脚『乱』地将衣裤囫囵上身,玉洁踱过去替他拾起包来。

柔温接过包,舌头不住地『舔』舐嘴­唇­,喃喃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玉洁却不再看他,侧着身微微点点头,用手拂了拂无拘的发丝,径直走了。柔温呆了半晌,如梦方醒,四下看时,没发现任何人,心中稍微安稳了些,再找,却找不到玉洁的一丝影子,于是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在草地上转来转去。

到了雅楼二楼的办公室里,玉洁放下手中的公文包,默默地坐到椅子里,闭上眼睛,轻轻地喘息着,心中一片『迷』茫,停了停,她忽地起身跑到窗边,手扶窗棂向外张望,当看到柔温不停地打磨磨,心中更是『迷』茫,不知不觉竟淌下两行清泪。她那双美眸无神地向前直视着,也不知看些什么。

玉洁刚才一下见到柔温,感到十分新奇,他真亲切!真可爱!自己禁不住地想喜欢他,想和他多说几句话,甚至想『摸』『摸』他『­祼­』『露』的肩膀,可为什么一发现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却转身而走呢?一种莫名的失望和无奈袭上了她本来平静无波的心田,怎么能不怅然泪下呢。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男『­性­』的说话声。

柔温见到云雄方才镇定下来,和他说自己这几天的工作。云雄听了评论道:“你不能到哪都和人家交朋友似的,你是记者,不能仅仅讨人喜欢就行,有时候,不能和采访对象混的太熟了,那样就不好下笔了。”柔温道:“怎么不好下笔了?怎么不好下笔了?”云雄道:“人对自己身旁熟悉的事常常不以为然,太熟悉的东西让你丧失灵敏『­性­』,而这是记者在采访时不可缺少的,同时你又会不太客观地看问题了,写起来弄不好就是些溢美之词,要不,面子上过不去呀。”柔温道:“我哪能那样?我才不会呢,真实,客观公正,当记者,我从不忘的。”

听到柔温自以为是,强词夺理的声音,玉洁心儿突地又是一颤,身体便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迷』糊糊,晕陶陶的,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张皇失措,不知所以,一切都出来的这么自然,一切都是他的缘故吧,是他让他沉『迷』!

云雄自然又抓住了柔温不让走,让他帮着­干­活。­干­活,行!浇花,更好了,这是多大的美事!柔温心下欢喜万分,拎着水桶搂头就进了玉洁的房间。

老天爷!又看到他了,他的眼睛,他活泼快乐,讨人喜欢的孩子气。玉洁只觉眼前黑了一黑,险险一头栽了下去,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抚了抚自己突突『乱』跳的一对『­乳­』儿,一时间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柔温早已傻了,方才见到了玉洁,便自傻了一半,这次定睛再看时,又傻了一半。玉洁风流璀璨,那无匹的妩媚和风仪,那绝伦的美貌端庄直摄去了他的魂魄。今天她的­唇­儿格外地红,格外地鲜艳,象是红海棠,又象晶润的玛瑙宝石,直欲滴出血来??????那要是咬一口,该是什么滋味!最后望到了玉洁的眼睛,反正是这么着了,不看白不看,柔温贪婪地死死盯着,再不肯放过,他张口结舌,急速地呼吸着。

玉洁也抗拒着,抵挡着,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倒下去,也没让他扑过来。突地,从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道灵光,那灵光过后便是无尽的焦虑,失望,忧郁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只有一见钟情的人才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才相信一刹那发生是感情是真诚的,可贵的,可信和美好的!什么一见钟情!简直是胡说八道!玉洁心中暗暗叹道,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再不能去看他的眼睛,也不能让他看自己的眼睛,那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越立奇帮着云雄修改了许多,因为他极为满意,并未注意云雄几天来和他在一起时的怏怏不乐。

谈到就要发表,云雄终是忍不住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谈到采访事实方面的不充分。越立奇道:“难道我们报道的不是事实?云雄同志,我认为我在报社工作多年,一直是根据党和国家的需要去工作的,而且我能够服从上级的领导,听从比我更有经验的老同志的意见。难道你认为我修改过的稿子有什么失实吗?事实全部是根据你的采访笔录,当然也加入了一些比较客观的评论,因为特写采访允许编者对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云雄道:“您的看法我不能反驳,因为从某种角度说,您的看法是正确的,而且我在工作中也常常遵循您刚才说过的工作原则,但仅就这一次采访来说,我认为这不正常。我们新闻媒介的作用就是向人民如实反映国家发生的各种情况,当然,我们要宣传国家的政策,国家领导者们制定的方针,但是不能以权威的身份强制别人接受,更不能为了所谓的,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不知正确与否的方针来进行宣传。国家的情况不是某些上层人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事实怎样就怎样。报道事实,要看是什么样的事实,是不是反映了事情真相的事实,是不是个别的事实,是主流还是支流。我认为,这次采访从开始就是错误的,是为了宣传而写的,其本质就是要向读者说明,有些刑满释放人员如何转变,重新做人,是一些党政团人员热心帮助他们的结果,而且大大强调了这种帮助。在我看来,好像这些人不经帮助就不会改邪归正,而那些党政团人员常常强调自己因为是『共产』党员才帮助他们。请问,如果他们不是『共产』党员就将放弃对这些人的帮助吗???????”

越立奇道:“小齐,问题不能这么看吗,没有党哪来的国家!我向来都是把国家和党视为一个整体。在我们国家,群众的思想是很落后的,因此需要我们对他们进行教育,一些宣传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吗。”云雄道:“对不起,我不这么看。”越立奇道:“小齐,这次采访文章上面很满意,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文章很有文采,如果你不满意我的一些议论,那我们可以商量着斟酌修改好了。报纸已在星期日留下了版面,再经审核就将发表的,当然只署你一个人的名字。”云雄道:“我请求收回这篇文章,除非允许我对全市的,甚至全国的治安情况有了全面了解,用一些数字来说话,而且我要把我在采访中遇到的我认为不正常的事情写进去。”越立奇道:“小齐,这不要离开主题了吗?噢,当然也可以写,但这篇文章是不是先发出去?”

云雄正沉默着,思量着怎么回答,田子明和玉洁走了进来。越立奇忙放下这事,和刚从京都回来的田子明打招呼,问情况。田子明眼尖,问有什么说不妥的事了。越立奇满脸陪笑道:“小齐和我在稿件的问题上有些不同看法,他执意要收回就要发表的文章,请你们两位劝劝他吧。”

田子明自是站在越立奇的立场上,劝云雄还是把稿件发出去。玉洁因不是管这一摊,美眸忽闪着,未置可否。

云雄最后也只好同意。田子明临走时特意又看了云雄一眼,这年轻人平时倒没注意,一时也往心里去了。

田子明,玉洁,云雄三个人走了以后,越立奇的笑容收敛了,他来回踱起步来,一会儿他拿起电话。魏长更得知云雄要收回稿件不禁楞了一下,而越立奇含含糊糊并未说明原因,也没说云雄又变了主意。最后魏长更道:“稿件要坚持发表,这不是某个人的私事,这是组织上的需要,你要耐心说服那位小同志,告诉他,我们还会尽力让中央级的报纸转载的,这个他知道吗?”越立奇道:“不知道。”魏长更道:“那好,修改的稿件部里看过了,大家都认为很好,你抓紧一下。”越立奇连声应诺。

云雄当天又接受了好几项任务,以前的事他就不管了,也没兴趣去过问了。下班的时候,田子明打电话说让他晚上家去吃饭,又详细告诉了他家里的地址。

报社里有人家里办喜事,有人拿着本子到处收钱。云雄兜里没带那么多钱,去问柔温,柔温也愁着身上没带钱呢,问了几个也没有,想着结婚那天带去,仔细一算,那天还有事,脱不开身,而柔温因不熟,只随了半礼,一般是不必去的。云雄便和柔温开了玩笑,说和金副总编去借吧,她屋里有保险箱呢,再说苹果都吃了,还能差在几个钱上。柔温红了脸,道:“你别瞎说了,还不熟呢,再说借钱太难为情了。”云雄道:“那我打着你的旗号去试试,多报上些,把我的那份带上,要不行了,咱俩再另想办法。”柔温道:“那还不如我自己去呢。”云雄便笑,柔温更急,道:“你可别太无聊啊,我们怎么能往那方面扯?”云雄笑道:“往那方面扯?”柔温回答不上来,最后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和云雄一起硬着头皮去借钱。

玉洁变了个人似的,眉眼低垂,神情谈适,给他们拿了钱,便再也不理他们了,对柔温自是看也不看一眼。柔温不知怎么,见了玉洁这样,心里便酸了一回。云雄也是打趣,并没往深了想,喜欢柔温的人又不是一个。

云雄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不回去吃了。钱玉萍接的,道:“正巧有事要告诉你。”云雄问什么事。钱玉萍道:“你爸请他们厂一个叫程慧的姑娘和另几个年轻人晚上来家,你外面吃可以,但早回来些,你爸想让你见见他们呢。”云雄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凭空特意叫我回去见什么?”钱玉萍道:“你爸总说那个姑娘好,今天我都早回来等着看呢。”云雄笑道“妈,你怎么也无聊了?”钱玉萍怒道:“别跟妈这么说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看的就应看了,不成也没什么,当交个朋友吗。”云雄道:“尽量吧。”便放下电话。

站着等车,云雄不自主地翻出笔和本子来,看着想着便提笔写起来。一辆公共汽车开了过来,他抬头看看,仍埋头写着。汽车开走了,车站上只剩下两个人,另一个却是云靖。

云靖下了班,不知不觉就走到报社这边来了,她远远就看见了云雄,也没打扰他,站在那观察了一会儿,现在见没有人,就走过来靠着云雄站好。云雄起初没注意,只闻到香喷喷的一股女『­性­』的气息,过了阵儿才发觉不对,抬头看见了云靖,楞了一下,奇道:“是你?”云靖瞪眼道:“我怎么了我?”云靖今天换了装,一身的牛仔服,紧贴着身,­干­净利落,头上也换了个发式,蕊珠卧月,星虹照海般的。见云雄又去写,云靖欲言又止,狠狠地瞪了云雄一眼,转开身不去看他,脚下采桑女似地发起了骄狂。

云雄合上本子时,还是低垂头蓬,惺松双眼,象个老僧顶戴笠子,神威内藏,立听紫微,神驰太华相妨,只一旁的云靖气了好久,可不管你是瑶台窥月,还是雾满霜天,反正来了『­性­』了,非让你先死上一回不可。没别的,先给个玲珑脚,自家占了便宜,现了个鸳鸯笑,手上又白『露』湿花般地在云雄脸上灿然而过,弄出的却是几道紫鳞痕。云雄『摸』了『摸』,似乎没破皮,只火辣辣的,他也不好哎呦出声。云靖邪火泄尽,嗤笑道:“记者都这个模样?象是真人出恭,高迹难寻的!拿个小本子在街上写写划划,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掩了竹斋,封了道观就让我拿你没办法?想的美吧。”云雄皱了皱眉,这姑娘又在哪学的,好词也不得好说,总噎你个半死不活的,可自己总也弄不出遇枝便折黄金柳,见女吹萧,逢人送珠的轻薄相,便答不上半句话。这云靖仍是一副君去万里,妾断肝肠的愤恨样,谁让你看不见我的美了。燕草飞翻,碧玉『乱』题,莲生雪野,荷出幽泉的一通倾覆,弄得云雄的颜魂便入了西关,象兰蕙惹了白『露』,萤飞遇上狼烟,空弹着哀怨曲,也无人识你的音弦。云靖却是愈弄愈恨,愈恨愈爱,琼游旷野,怨盈倩门,芳心也不去自持了,零落起来看了。

又一辆汽车停下来,方解了围,救了驾。云靖亲热地,也是强行地挽着云雄上了车,然后就依靠在云雄身上,自己也不去握吊环,随着车一摇一摆的,她又把头倚到云雄肩上。云雄也不做声,秀木含霜般地向车窗外望。云靖恶狠狠地嗔道:“你怎么不说话?一副正人君子的怪模样。算你可敬,可亲,可爱好不好?嗳,我说话你听到没有?真可笑,那天就凭你还把我给弄哭了,回去我越想越气,真得报复你一下,你说吧,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好好,还是来文的吧,武的你更受不了,天生贱胚子。”云雄古松般挺立不动。云靖扬手拧腕,就打了他两记耳光,重也不重,只是够污辱人的。“怎么样,你服不服?”云靖仍倩笑涟涟,象吃到了人参果一般。云雄脑际一股火焰当空窜起,左臂一使力便把云靖的鸾凤凌玉腰箍紧了。云靖一时间眼光柔和而又『迷』离,头无力地在云雄的肩头靠了靠,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禁不住抖颤了一下,娇嘤了一声。“公平!”云雄狠狠地咬牙赞道,随即他松开了云靖。看到云雄没恼,云靖反倒有些气急败坏,一时间又失了温柔,弱柳扶风似地摇了摇腰肢,戏弄云雄道:“噢,是不错的,有知识,有教养的,最难得的是满有『­性­』感的,你知道作为一个『­性­』感的男人对女人的诱『惑』力吗?你尝过鲜了吗?”见车中的人侧目以视,云靖越发得了意了,故意摇了摇头,叹道:“可惜,还是个雏儿,含苞待放的!呦,别怕,羞什么呀?象我要强『­奸­』你似的。”

云雄知道越和她争越没好结果,反正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我死不开口,看你能蛮横到哪般田地。

正不可开交的当口,车下又上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男的云雄认识,叫施笑语,是个工厂的保卫科长,长他几岁。旁边一个女人温温柔柔,清灵含蓄,介绍之下方知她是施笑语的妻子,叫君琪欣。另一个姑娘的气质和云靖有些神似,孤傲骄狂,放『荡』不羁的,巧的是她也和云靖认识,叫日雅,她对施笑语和云雄都冷眼相视,淡漠异常,让人感到她骨子里都是冷的,见了云靖脸上虽没有欢天喜地的颜『­色­』,可眼中也含着一股子亲切和温柔。

施笑语告诉云雄,他正帮着日雅安排工作,下车间劳动她是宁死不­干­,厂里其它部门又不愿要,因熟人介绍来的,施笑语便东求西告地想把她落在自己科里,打水送报地­干­点杂活,又问了云雄的一些事,云雄略微回答了一下,又和君琪欣说了几句闲话。

这边日雅和云靖道:“你怎么在这?”云靖看了一眼云雄道:“日雅,我不在这能在哪?我们四海为家吗。”日雅道:“你还­干­这些个?”云靖道:“才不­干­呢,上班虽累些,钱少些,但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你回来多久了?改天我们聚聚。”日雅道:“我下山没几天!”云靖道:“你准备­干­点什么?”日雅道:“重『­操­』旧业我是厌倦了,可我要生存,要生活,这些天正想着呢。云靖,和你一块的可人是谁?”云靖听了这话心里欢畅,笑道:“我的未婚夫,我们来年就准备办事呢。”日雅知道她的,似信非信,道:“可我不会走了眼,我们的任何事他都­干­不来。”云靖道:“那你就帮我考验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忠贞不贰,你有时间替我试试他,看他肯不肯和你睡觉,如果他肯了,我就不要了,送了你吧。”日雅这才笑道:“得了,云靖,到时他要是真的肯了,只怕我也不要这样三心二意的负心人呢。”云靖听了这话来了­精­神,见云雄他们也望着这边,朗声道:“听到了吗?小记者,你这一辈子只能跟了我,我不要也不会有人要你了,你就死心塌地地等着嫁我吧,别再有什么其它的幻想了。”施笑语见人家都熟到这个份上,竟还向云雄赞了几句云靖的美貌和品『­性­』。君琪欣听不惯云靖的话,只是微笑。

云靖一时象当真了似的,回身冲日雅笑道:“日雅,你说他怎么样?你是大学问呢!”日雅道:“他是挺有味的,否则怎么能做你的未婚夫?只是,云靖??????”日雅压低音声,道:“你仔细了,怎么的你还比我小两岁,你那遇火就着的『毛』病吃了多少亏,这二年多你是进步了不少,可你也别太自信,好好了解了解。说心里话,我可不放心,有知识的我也见过不少,到了节骨眼上,没几个能挺得住的,而且还清高的了不得,再说,你们般配吗?”云靖道:“我凑合着他吧,虽不十全十美,可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日雅道:“云靖,就是他肯了,他家里的人还不一定肯呢。”云靖道:“日雅,哄你玩呢,我才不会看上他呢,他是不会懂得我们的心的。”谈到这点,两个姑娘都有些黯然。因要下车,施笑语,君琪欣,日雅和云靖,云雄告辞而别。

云靖又和云雄叽咕些稀奇古怪的『乱』话,最后淡淡地道:“难道让我晚上请你出去玩呀,你怎么就傻到这个份上了?”云雄听了云靖这话才哎呦了一声,想起自己坐车是要去田子明家的,幸好还没坐过站,和云靖解释了几句,最后说以后有机会请她出去玩。云靖呆呆的,低声道:“人家早坐过站了。”

云雄和云靖下了车。出于礼貌,云雄送云靖到对面的停车点,想等送云靖上车后自己再去田子明家。

云靖沐着晚风夕阳,戚戚然靠在站牌下的铁柱上,心下如草木枯萎了般,自己晚上又上哪过呢?

过去了两趟车,她都不理不睬,象没看到一样。云雄在云靖身边站了这么久,也感到一丝异样的情怀在胸中涌动,看着她的凄凉孤寂相,心下也有些不忍。她是美到了一种绝焕绝伦的境界,可仅是美,又怎么能打动他的心呢!云雄见云靖的头发被风吹『乱』,便自然地替她抚理了理。再有车来,云雄哄云靖上了车。这时候,云靖不再掩饰自己的恋恋不舍,上了车镫还回身看了云雄一眼,及至车开出去好远,她还尽力辨析着窗外云雄逐渐模糊的身影??????

云雄到了田子明家,田子明笑着让他坐下,随即喊道:“我说,客来了,茶也来吧。”云雄笑了,道:“社长,伯母是做什么的?”田子明道:“她,生孩子,做饭,洗洗涮涮,家庭『­妇­』女罢了。我的老伴,既没学问,又无相貌,只是『­性­』情随和,不招人嫌就是了。反右那阵子下放到她家乡,我娶了她还算我的造化呢,这就是世所谓,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中最凄惨的一幕了。”云雄笑了。田子明道:“唉?你笑什么?我说的可不假,其它三样,都是一时的,惟有娶妻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了或是一时激动选错了人,日后便有的苦头吃了。”正说着,外面走进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端着个瓷盘,瓷盘里是一个紫砂茶壶和两个磨砂花杯,她听到丈夫的话,对云雄道:“听他说的,象他是个救星似的。这个家没有他,还是个家,没有我,他也就象个牛棚中的老牛倌,再不会有更好的模样了。”云雄听了止不住地笑。

一会儿上了饭菜,云雄推了白酒,将就着喝了几杯啤酒。田子明老两口端盘布菜,极尽地主之仪。席间又说了些玩笑话,不觉便亲近了,平常倒看不出田子明是个幽默的主,而且家里还有这么个互容互让的贤妻。

田子明道:“古人留下的老话就是贴切,老伴,老伴,老来就是个伴当,再没有其它的功用。有病有灾的有个人照顾,问寒问暖的,就全知足了。现今这社会,越来越指望不上儿孙了,不用说观念变了,就是实际条件也不允许呀,他们一般没什么大出息的,收入还是赶不上我们。再说,不住在一起,也就是有个念想,­精­神上有个托靠,出了急事,首先到身边最急的,还是老伴。”田子明老伴说道:“你们社长在报社是个官,在家就象个小学生似的,等一,二年后我退了休,他更会任吗不­干­,就会拿着嘴皮子暖人,年轻时可不这样,这人越老越是猴­精­。”田子明道:“这是讲现实,要还象我们年轻时那样个活法,现在不成了两个老怪物吗。”云雄笑道:“社长,您调侃了,你们那代人活得挺充实的,值得我们学的地方很多。”田子明摇头道:“我调侃?这回你们年轻人可机灵不到地方了。前些天我去看一位老同学,大学那阵子他就爬格子,又气派,又风光,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这回见了他,除了爬格子没变外,其它方面大相径庭。他也是深有感触,他说写作这玩意,是你写的越好,看的人越少,艺术家的日子也难熬。他还说了个顺口溜,什么,现在这世道,惟有钱权才见好,我既不能把良心卖,又不能随着官老爷们瞎掰,就只能勒紧裤腰带。清苦一点对修身养『­性­』倒不坏,只是妻儿们免不了吃白菜,我咬牙倒里半勺猪油,妻子还要舀出来一半,可我还是认为,只要有知识,至少不能当乞丐。他说得差点让我流下泪来,可我们一合计,我们又算得了什么?让火箭上天的一等功臣的奖金不过一,二百元。不早有这种说法吗,搞导弹的不如卖茶蛋的,造汽车的不如修自行车的,炼钢的不如捡废铁的,我们这点小委屈实在不值一提。­干­活的不挣钱,挣钱的不­干­活;官大的嘴大,官小的嘴小。我们平头百姓,有嘴无心罢了吧!总想着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于国于家,无愧于心,总感觉着有奔头,可现在才知道,虚度了半辈子,混了三十年,面对你们,我已无荣耀可谈了,实在让人汗颜。先哲言知识就是力量,可在我们中国,知识常常便是一种苦难,一种难以摆脱的负担,??????得了,不谈了,接着吃饭。问问你伯母,这辈子我留过几回年轻人在家里吃饭?”田子明老伴道:“小齐呀,这些年你可是第一个。”田子明道:“怎么样?这荣誉可是双方的。”

云雄谦让了几句,道:“饭是好饭,可您也该把话讲完呀。”田子明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没一丝一毫激动地道:“其实也没什么讲的,不读书,不求知,就产生不了对国家,民族的责任感,没有知识,即便正直善良,仍脱不了愚昧和低俗。知识,正直都有了,感到压迫和剥削了,那么便想反抗,改变现状,改变自己不公正的命运和地位。正义感使你为国家的民主,人身的自由而奋斗,可苦难也就此产生。同流合污,可以升官发财,力拒时弊,就要粉身碎骨,那结局将是悲惨的。”云雄道:“您看不到希望了?”田子明道:“看不到,我们那时代的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报恩思想,可现在的恩人不是已经战死,就是已经老死,再就是朽毁不堪,早已忘记了党旗下神圣的誓言,战友们猩红的鲜血和破碎的肢体。革命时代已经过去,人自私的本『­性­』已无可遮拦地泛滥成灾了。主义成了口号,理想成了教条,已经不是这几年才存在的了,文革便达到了一个高『潮』,现在不过是这一高『潮』的延续,??????明哲保身和不劳而获已经成为很多人最为崇拜的两个人生信条。无法扭转了,小齐,几千年了,中华民族每一次的希望和向往都以失望和苦难而告终。我不是凭感情,我是凭自己的经历,经验,调查,了解,分析之后才下如此结论的,未来中国的走向,也只有如此了,没有与之抗衡的思想体系和政治集团,又没有文化程度普遍提高的国民基础。任何革命首先是人民的愿望,无此,任何革命和变革都是无源之流,无树之根,水流不长,树立不久,你空有万分的雄心壮志,豪情理想也于事无补,到头来惟有做学问这一条路,除非你不惜进监狱。齐云雄,现在的国家是很难治理的,国土资源已不堪十多亿人口的重压,在这么个小天地和落后的经济基础上,人人都想着钱,钱,享受,享受,你即便成了一把手,又怎么来满足他们呢?主义已经不顶用了,实惠才能打动人心的,对你们一些有创造力的年轻人而言,出国倒不失为一条出路,可国外再发达,终归不是我们大多数中国人的乐土。”云雄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您说的话,对我很有启发,对我触动最深的是我对国家的艰难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您的话不是无中生有的,对国家的现状您比我们了解的透彻,我们在这方面逊『­色­』于你们,可我们年轻,有时间,有­精­力,有勇气,有毅力,也有责任和义务改变国家的落后面貌。我不想出国也不会出国,因为我热爱我们的中华,我爱她的历史文化,她的山川湖泊,她那些勤劳善良的人民。中国是座大舞台,足够我们表演人生,挥洒青春的了。我们生于这个时代是我们的幸事,时代产生了我们是时代的幸事。惟愿这时代不辜负我们的真情,而我们更不会辜负时代对我们的希望和召唤,不会辜负祖国对我们第四代人的期待。??????只要活得长久您终会看到,??????中国会重现她昔日的荣耀和繁华,中华民族会当之无愧地成为伟大的民族,永远傲立在世界的东方,我坚信这一点。未来属于青年,胜利属于青年,世界的一切一切都属于卓智颖悟,正直勤奋,勇敢无畏的青春一代。青年属于中国,中国也属于青年!”

田子明微『露』笑意,道:“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们比我们强,其实我们年轻时也想过,但现在仍能把这些挂在嘴上的就不错了。雪中是有杂质和尘埃的,可雪还是洁白的,但愿我们的党永远如此,虽然绝望和希望交织着,但我仍然信仰『共产』主义。”谈到这次去京都的事。田子明道:“本来是应该按能力,贡献来评的,但中国太大了,这个标准不好掌握,最后大致还是分配名额的形式。我们市只给了一个名额,市里指给了我们报社。原来有些退休的就不评了,这个是想给我的,可我也跟市里说了,该有的我也都有了,过几年就得退休,我们报社总得有一个高级记者,或是高级编辑支撑,外面看来就不一样了。市里让我推荐几个人选,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看我们社的三个副总编,谁更合适?”云雄道:“这个难题您自个解吧,我可帮不上您的忙,我在报社还是太短了。”田子明笑道:“也是,也是。”

云雄心里是想说玉洁的,他认为她业务能力最强,但这不仅是一种职称,最后还要涉及到下届社长的名位,再说,说了也真是没用,还不如不说,这事就是田子明说了也不算的。

过了些天,云雄真还去了印刷厂两次,可云靖都不当班,也就算了。那天云雄回家晚了,齐战真的生了气,但也没多提别的。云雄笑笑,人生就是事吗,烦什么。

转天又下起雨了,只是雨不大也不连贯,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带着大家往秋天的深处踱去??????

彩芳和云龙这天赶了个晚上不补课,就约了一起去街里给彩芳买东西。云龙也不知道彩芳哪来的钱,成天价不住嘴地吃,还有的钱花。他哪知欧阳家人多,谁都给她俩个,韦刚,彩莲有时也给她邮钱,因此彩芳花起零钱来眼都不眨。到了街里也没买什么正经东西,不过是女孩子喜欢的一些小玩意,有云龙陪着,彩芳逛起街来更没个够,云龙却劝她别在这上面花的时间太多了,耽误了功课,彩芳心里嗔道:“没你我还不出来呢。”

等从街里赶回学校取车回家时,天已大黑。本来学校有车场,但彩芳为图方便,车子向来放在学校门口对过的住宅楼的下面。今儿一到这可傻了眼,九成新的山地自行车没了踪影,找了一遭也没有,彩芳都快急哭了,怨云龙道:“跟你上街就是费事,买东西也拿不定个准主意,现在误了时间,回来晚了,车子也丢了,你说怎么办吧?”云龙内里道:“谁没个准主意?都赖到我头上了。”

远处雷声响成一片,彩芳还不死心,还要找。云龙说走吧,彩芳赌气不动地儿,云龙只好陪着。

第一批雨点一阵速『­射­』,激得路上的灰尘扬起,枯叶『乱』跳,云龙被砸了一个趔趄,“我的老天,多大的雨点啊!”云龙仰起头,第二批雨点急坠下来,毫不客气地撞在云龙脸上,撞进他的嘴里,云龙这回有了准备,可还是被砸得一晃,他这才回过味来,感到这好象是人的拳头,只仍道:“算我倒霉,第一个大雹子就落在我身上,幸亏没打中脑袋。”彩芳的第三拳重重地捶到云龙的胸膛上,恼道:“都怨你,车子丢了,还没有伞。”云龙道:“天公发脾气,天母发娇气,怎么能怪我?”彩芳气道:“你还说俏皮话??????”云龙飞快地握住彩芳的手道:“好『­乳­』『­乳­』,我把衣服给你,你饶我一次吧。”云龙脱下上衣给彩芳披上,自己却打了个冷战。彩芳道:“你呢?”云龙道:“顾不得了,让我们快逃吧。”话未说完,云龙就拉着彩芳的手向家里跑。

到了家,云龙已经湿透了,彩芳好点,还没完全湿透。云龙抢过一个大盆,就不顾一切地脱下湿衣摔在盆里,然后穿着还向下滴水的­内­裤,伸手就向下扯彩芳的衣服。彩芳脱下外衣裤,内衣裤半湿着,云龙还伸手。“不??????”彩芳双手抱在胸前,脸儿飞红,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云龙这才觉醒,忙到自己的房里翻衣服,都穿过的,又上父母的房间找,终于找到一条白『­色­』的长­内­裤,是前些天钱玉萍给他买的,忙又扯了齐战的一件老头衫,方跑回云雄的单间来。

彩芳换好了,弄个被盖了,抱着膝盖望着窗外,还是愁,道:“咋办呀,车子没了,这回可真的要挨骂了。”云龙道:“车丢了就能挨骂?你们家不是讲民主的吗?”彩芳道:“骂你笨呗。死文雄这回可得机会了,只怕要乐颠了,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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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平知道彩芳车子丢了,就给繁楼天挂了个电话,让他帮着找找,说不象是城郊人­干­的,他们一般不偷特别好的车子。繁楼天问了情况,便发下了号令,不消半天便找到了,赶着让送了回去,又告诉了林之平。

林之平闲着没事,就驱车到了学校,等课间的时候把彩芳找了出来,一同到了校门口。彩芳看到自己的车子就停在那,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忙过去检查了一遍,车子反新了许多。

林之平说车子找到了,我就走了,下回小心点。彩芳拦着给买了个冰淇淋,说我也不欠你的,咱们扯平。林之平感到女孩子挺好玩,边吃边站在校门口和她说话。没说上几句,彩芳大模大样地道:“­干­正事去吧你呀!别在这晃啦,影响怪不好的。”林之平还是笑,偶尔让别人命令一次,滋味还不错,便不再多说,上车走了。

云龙知道车子失而复得,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欧阳彩芳:很高兴大家到文学网来看《天『吟』赋》,我的遗憾是我的可爱和­精­彩迄今为止只有作者一个人知道,不过三个月里大家都会知道的,我真幸福,我最爱吃小豆包,晚上让妈妈给我做了吃。)

过了几天,林之平得了个闲,就借这个机会找繁楼天说聚聚,也谢谢帮忙的人,同局的兄弟茅升宇坐陪。繁楼天来了道:“谢什么?这是他们的荣幸。”林之平道:“你别拿人不当刀,事大事小总是求人家了吗。”

禾禾见了繁楼天带来的两个人就是不喜。左边的一位,走路横晃膀子的姿态颇得螃蟹国的真传,那质地式样新『潮』的西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是使人极不舒服,让人怀疑这个衣架是不是设计有『毛』病。箭式的棕红『­色­』皮鞋闪着幽光,可惜落在地上不走直线,不丁不八,好象它正逢闹肚子。最有特『­色­』的莫过于那张谁都有的面孔了,可你实在说不上那是一团疙里疙瘩的­肉­瘤,还是陷着两个转动不灵黑球的­鸡­ρi股。右边的那位也是脸挂横­肉­,凶态毕『露』,但在林之平面前,偶尔笑一笑也还挺妩媚的。

林之平素来也不喜欢与这类打打杀杀的人物交往,越这样,在这帮人物眼里越显了他的尊贵。

禾禾见服务小姐拿来菜单,翻开道:“黄油­鸡­卷,糖醋鲤鱼,清炒虾仁。哎,可别拿用水泡过的来唬我,味道不鲜可不行。还要孔雀牡丹,砂锅羊­肉­,荠菜圆子,嗯,行啦,之平,我就要这些。”接下来林之平几个又点了七,八个菜,一时酒菜上齐。来的两个人物也不在这口饭,只是为了个面子,喝了几杯酒便见机告辞。繁楼天也没动地方,摆摆手让他们自去了。林之平见繁楼天如此,也便不再客气。

茅升宇点上一支外国名烟,吐了几个烟圈,哼笑道:“之平,哥们儿交往中我最佩服你,心智高洁,城府幽深。黑道中成帮立派的话,你必是领袖人物,否则也必是­精­神上的首脑,智囊中的翘楚。哥们儿也算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纵横社会上自是一派风流人物,要什么,有什么,可吃喝玩乐后还是吃喝玩乐,无聊后还是无聊,也真空虚,不知活着是为什么?岁月蹉跎,容颜苍老,人未衰心却已经老朽了。”林之平道:“升宇,有时间读读书,听听音乐,其中自有一番肺腑洞天。潇洒风光的境界你也满高了,再品尝一下艺术的美吧。”繁楼天听了道:“平哥,中国人也就是这个小老样了,没多大蜡气了。兄弟们天生就是这么个素质,除了敬慕你以外,实在也没那个本事和情趣。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何况人心呢。”看禾禾不在旁边,他压低声音道:“平哥,谁知你心里怎么想的,禾禾那妞,啊不,禾禾嫂子除了文化那方面比你欠缺点,其它方面也都百里挑一,她的那番情意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冷冷的不自在消受。说千道万,要说是混女人,当玩那妖冶狂浪之辈的,可那终归是一时的,静下来还能得到一个女人真心的眷顾,那滋味却真是上上的。老子虽不高明文雅,可那些红男绿女,­鸡­鸣狗盗,残花败柳却也从不入眼,攀高枝,寻闺秀,又入不了人家的眼。说实话,象升宇说的,这勾心斗角,滚来『荡』去的日子老子也过够了,吃吃喝喝也早腻了,就连先前看的那有滋味的录像也反了胃。唉,平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虽从不象那帮小子爱人前炫耀,可是样样都比兄弟强。不爱的你不要,爱你的你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是不是得不到才是好的,我可真弄不懂你。”

这样的事,林之平自是不回答,只是告诉繁楼天做事要有分寸,多想着挣钱,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女人身上使劲。繁楼天诺诺连声,林之平的话比他爹的话还管用十倍。管用是管用,该不听的照样不听。

繁楼天又去讨禾禾的欢心,说到吃喝玩乐方面的事,两个人是遇到了对手。后来谈到孙启定,禾禾笑着说那胖子还打自己的脑筋呢。繁楼天来了气,冲禾禾道:“嫂嫂,兄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是沾腥爱荤的猫,可老子终还懂得朋友妻,不可欺,在世面上混,义气交情从不马虎,不象孙启定那老小子,连***娘家二表姨都能兼收并蓄,世上女人凋微了,只怕连他自己的女儿都能打印,这王八蛋简直就他妈不是人。『共产』党,大厂长,政治流氓老『­淫­』棍,老子都不愿与他为伍,以前所谓­干­净的人如果脏起来,只怕是更疯狂。”

禾禾没人时还夸繁楼天真义气。林之平道:“嘴上谁不会说,孙启定固是好『­色­』,但做买卖还是守信誉,不象楼天那帮人,没别的本事,是一帮说翻脸就翻脸的主,强取豪夺,就是指他们这些人。”禾禾道:“他不是说他有许多买卖吗?”林之平道:“什么买卖?他们哪能吃得起那个苦,又不肯动脑,皮包公司怎么着还有些表格公章放在包里。他们最多不过是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些人名和电话号码,拉大旗做虎皮,钻缝子挣钱就是了。”禾禾道:“那他怎么怕你?”林之平道:“打小就这样,再说你别看他面子上挺强壮,一手挣两手花的,我时常还得接济他些呢。过一阵儿看看,他要是块料,就帮他弄个正经买卖­干­­干­,老人的面子上也有个交待。”结账下来,自不少于千八百的数,林之平随手掏出一把钱就给结了。

禾禾午觉醒了后,坐在镜子前面整理自己,又发了阵子呆。林之平推门急急奔进来,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囫囵吞下,­唇­上的水珠也不擦,就奔到电话机旁,闪开衣襟,扯下领带,翻开内衣最上面的纽扣,深深吸了口气,才飞快抓起电话,手指颤抖着连点了六,七下。禾禾看到林之平面『­色­』赤红,额头汗珠微溢,神情极不安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放下手中的粉饼­唇­膏,凤梳墨笔,款摆着潜至林之平身旁。林之平看了她一眼,腮肌抽搦了两下,也不吭声。这次好象未挂通,他用手掌拍了两下话机,未等话机在跳蹦中停稳,又开始啪啪啪地『乱』点。禾禾默默地盯着林之平线条柔和,英俊潇洒的脸儿,越看越是喜爱,一时昏了头,禁持不住地往林之平怀里倒了下去,绯红倩脸直凑过去,­唇­儿吻了两吻。“喂,要魏总经理听话,我是林之平。”“喂,我就是,之平老弟,什么事?”禾禾感到林之平的身子一振,随即自己的双­唇­被用力吮了吮,重重的,十分粗横。林之平道:“老魏,最近又进了什么货了?详细说给我听听。”那老魏道:“这个月没进什么好货,日本原装的录放机进了二千台,赚头不小,可本钱太大,现今还压住我八十多万。彩电,冰箱也还紧俏,可哪家店里都摆着,小利而已。黄金部进了一百四十八万元的首饰,销量平平,指望不上。可气的是南方造的什么西班牙式家具,摆了二十多天,一件未出,我可上了恶当??????”禾禾感到林之平出气均匀了,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他固有的冷静和微笑,自己的­唇­儿又被他轻柔地吻了吻,美妙至极。禾禾嗅着男『­性­』的醉人气息,一阵销魂夺魄的眩晕使她抱紧了他。“好了,老魏,别弄来弄去总诉苦,你们那么大的商场,销售量多少,想想上交利税多少,几十万,几百万的不仅仅捐给铁道部和酒楼了。我是想和你谈笔生意。”“生意!”林之平的微笑更自然了,他想象得到对方现在的面相,他道:“一说生意,你的神经就绷紧了。其实没什么,我不过想买你的一批存货而已。”“什么存货?多少?”“黄金制品,全部。”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平,哈,哈,莫测高深的,你开玩笑吧,统共着几百万呢,你有这么多钱?”“我没有,但有人有。”林之平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之平,这??????我想我得和几个副经理研究一下,货架上一时没了货,这可不正常??????”“老魏,别婆婆妈妈的,你跟我还来这套,推托要找个好点的借口。”林之平的口气严厉,面『­色­』­阴­暗。“那,让我想想??????”“别生意做多了,就忘了交情。”林之平的脸『­色­』仅仅在半秒内就变得温和了,他捂住话筒,吻了吻禾禾的鼻尖,道:“现在的人嗅觉都很灵敏,不过最后还得看脑子灵不灵,权利硬不硬。”

一会儿,那边回话道:“之平,可以,不过我要现金。”“没有,支票。”“支票?之平,银行取钱难啊。”“这个你放心,我会关照的。”“还有,之平,这价格,你既然全买,当然不能按销售价。”“痛快点,你说吧。”“我取常利的百分之三十。”“好吧,货单马上让人装在信封里送到我家,货先存在你那,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星期,支票明天给你。”

放下电话,林之平的手又开始发抖了,呼吸急促起来,终于,话筒又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中。“找崔经理,我是林之平。”“请等等。”林之平用手托着禾禾的下颏儿,左右看了看,赞道:“真美!”禾禾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她一点也弄不懂面前这个男人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一时冷一时热的。“崔经理吗?我是林之平,好些天不见,过的还称心?”“托老弟的福。啊,林老弟,有什么事吗?”“听说你们商场的黄金首饰不错?”“马马虎虎过得去。”“我想买啊。”“给现在和你住在一起的女朋友?”“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老弟人缘好吗。”“崔经理,你们那一共有多少?”“四百万吧。”“那好,我想全买下来。”对方半天没吭声。“林老弟,你想开首饰店吗?那样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崔经理,这货还要存在你们那,万望守秘。”“林老弟,真有你的,连给人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公平买卖,我给你最需要的。”“什么?”“现金,全部现金。”“这,这还满有意思的,不过??????”“崔经理,现金我当面付清,这点货,你按进价给我好了,反正是公家的,我额外再多给你十万元,怎么样?”停了停,那边道:“林老弟,成交。”

整个下午,林之平打了十几个电话,他的眉头时紧时松,人也时笑时恼,有时大声喊叫,有时柔声细语,有时紧张万分,有时又悠闲自得,但一点点禾禾看出了些,他的紧张有时是真的,尤其在他打电话的间隙,有时他是故意做出来的,在打电话之中,悠闲的下面又怀着隐忧,就这样,一下午之中,林之平在十多种不同的形象中变换着,象个演员,根据不同的需要而弄出不同的话语和面相。开始『迷』『惑』不解的禾禾却越来越清晰地看出了林之平贯穿始终的,他的冷漠,他的节制,他的神秘微笑中包含着一种对外人的无情和蔑视。

林之平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扔下听筒,把禾禾轻轻抱到床上,半亲切半粗鲁地分开她的外衣,内衣,最后扯下她雪白的『­乳­』罩,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入到禾禾的胸窝。他急促的呼吸弄得禾禾又痒又暖,心中十分的感动,这时她才发现她心爱的男人也有疲惫不堪的时候,他象失去了力气的『迷』路的孩子,在哭泣中突然发现母亲一样,猛地扑过来扎到她的怀中。他真的喊她“妈妈”了,一连喊了十几声,脸在禾禾怀里『乱』拱,弄得她麻酥酥的。他从来也没有这样过,别人也从来没这样过,太新奇了!禾禾感动得全身发抖,她竟能保护他!她便向怀里的男人付出了她所有女『­性­』的温情,那是成年女『­性­』母『­性­』般的疼爱怜惜之情,也有少女般的痴『迷』和敬仰,在这些温柔后面,也有她时隐时现的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并不了解他呀!

禾禾紧紧抱着林之平,象抱着她的婴孩,她的宝贝儿,她的生命一样,她想尽量用她的一切来保护他,拥抱他。林之平有一阵子也好象想挣扎着脱出身来,可并未成功,反招来禾禾更加颤抖而有力的拥抱和一阵毫无规律的亲吻。有几丝泪珠滴到他的脸上,林之平于是放弃了挣扎,又去吮禾禾的**,有时用牙轻轻地咬一下,莫名地喊几声“妈妈”。

转天禾禾再问时,林之平矢口否认,气得禾禾嗔道:“你这么着,下回我再也不可怜你了。”两个人相处了个把月,竟相敬如宾,睡在一个床上时,林之平也不和她**,都让禾禾怀疑他是不是失去了男『­性­』的功能,但他从不在外面过夜,天黑便回来陪她,有了应酬,也全带着她,心里尚还满足,而那秋天的雨一样的拥抱和吻让这满足额外多了些趣味。男女方面,禾禾不喜欢主动,暗示了几次,林之平却不响应,自己也不再去缠他,那样,反倒让他看低了,可她实在一日不能没有这种男女的情爱,没办法,只好多吃,多睡,多出去玩。

林浩住的是高级­干­部区的一座两层小洋楼,因住惯了,就不想到别处了。今年秋他和林之平说过,找个机会维修一下,再把房前屋后的地松一松,种上些新花草,该用木质砖料的地方也不用省,市里已经答应拨些钱了。

看着天渐凉了,林之平想起了这事,回来和凄芳商量,说没事你在家照看着些,凄芳自是答应下了。因为用水泥,林之平便和水泥厂联系,白要些水泥,他不是怕花钱,只是怕费事。问了几家搞工程的,全都有活,赶着在上冻前把工程赶完呢。因为没什么技术活,林之平­干­脆让水泥厂出几个维修工,把活就包给他们­干­了,说­干­完了跟市委组织部算账。水泥厂几个领导都欠林浩的人情,自是挑选了人来帮忙。车队出的车就是野森的,让买个砖,拉个土什么的。林浩听说郊区有个地方的土质好,便让在院里几个地方重填了换上。为了方便,凄芳便让保姆中午为着七,八个人做午饭,一来二去地和野森也熟了。

野森象是野生的孩子,适应『­性­』极强,说话也与常人不同,因此凄芳没事就和他说闲话。这天­干­活的当口,凄芳指挥错了,白白浪费了不少水泥和沙石,野森因相熟,就斥她道:“你怎么就用半个脑子?”急着帮了去­干­,也没注意凄芳的脸『­色­』。

凄芳虽安静随和,可也从来不许人说的,生气之下转身走了。工友们看出来告诉了野森,野森方觉醒,找个机会给凄芳来赔礼。凄芳恼道:“我把你当朋友看,没把你当成个­干­活的,你怎么就不尊重人?”野森诡辩道:“你别生气,我其实那是在夸你呢。你们女人天赋过高,有时觉得没必要都使出来,所以常常只用一半。”凄芳气道:“我不喜欢和人呕气争吵的,你知道不对就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哄我开心。”野森见她没真生气,笑一笑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等全完了工,凄芳说你哪天家里来玩吧,这些天都是­干­活,家也不得进去坐坐,总是朋友一场。野森也不客气,这天真还来了,凄芳笑着把他让进门。凄芳的卧室里外两间,外间是会客,娱乐用的,雅致整洁。这野森跨进门,却是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张目四望,神光外现,随口『吟』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难得,难得,身为学子深是难得;可敬,可敬,因是女儿尤为可敬。噢,这个,借问凄芳姑娘,你也思舞剑江湖,创巾帼之伟业呼!非也,何以宝刀湛湛?”凄芳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寄存在这的,我怎敢夜夜『吟』唱《宝刀歌》。”“无知,无之知也,聪明自作,贻笑他人,可耻,可辱,尤可笑,然不可悔。”野森边说边游『荡』到窗旁,又道:“我们最可怕,最可悔的是失去好奇心。”他的样子好似一个饱学之士,满腹经纶,自命清高,又象个无赖地皮,郎三郎四,无所用心。凄芳正想着,野森又踱到一幅古『­色­』古香的山水画下。“山响鸟鸣,古亭悠然,幽幽呼之欲出。”凄芳听了笑道:“这是西湖的一个名亭,一个画家送给我父亲的,我喜欢,就讨了来。”野森仔细看了看,道:“这不是湖心亭,何谈名亭。”凄芳道:“那什么是名亭?”野森道:“湖心亭算是一个,还有三个统称天下四大名亭。醉翁亭,在安徽省滁县城西南琅琊山麓,据记为宋僧智仙修建,欧阳修作《醉翁亭记》,因而得名。爱晚亭,在湖南长沙市湘江西岸岳麓山腰,建于乾隆五十七年,原名红--绿@『­色­』#小¥说&网--悠不觉天际阳。悔不该虚度时光,衷心之情怎能忘!

泪光在他的眼中闪烁,他无声地叹泣起来,一会擦泪而卧,喃喃道:“有也得活,无也得活,且活着试试吧!”

猛地,野森忽地坐起,脸上显出焦灼的神『­色­』,愤愤地想:“什么有也得活?无也得活?什么且活着试试吧!我为谁而『吟』?为谁而歌?为谁而泣?为谁而悲呢?我为什么反复无常,这不是个懦夫吗?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可这怎么用理智能理得清呢??????”

拿过诗来又看了一遍,改了改,抛到一边,静静坐了会儿,心里又叹道:“唉,明天还要工作呢。”

那星空愈见着远了,那月亮愈见着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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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霍明祥一个多星期来一直盯着一伙赌徒,这天来了机会,便带上几个知近的,又找了派出所几个相好的,半夜里掏了窝。

房子里乌烟瘴气的,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脸『­色­』灰黄的人聚在那。霍明祥先验明正身,便让一个人去收钱。收钱的人拿个大口袋,把能翻到的现金都装了进去,霍明祥估『摸』着有个六,七万的,有人还想收身上戴的金链一类的饰物,霍明祥没让动。收完了钱,登记人名和赌资,有说二百的,有说三百的,都记了下来。霍明祥让每人发一张五百元的罚款收据,训斥压服了几句,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因是弄惯了的,回来找了个地儿,先把应上交的万把元拿出去,余下去便自分了一半,霍明祥又留出几份,等着给该给的人。本来霍明祥不­精­此道,还弄错了几回,碰到硬点子上了,就把钱退回去也就算了,只是别泄了此中的机巧。

天宏和霍明祥在警校便最好,那时的霍明祥样样也不起眼,有些全仗着天宏帮。这一阵儿天宏却觉得不对劲,见霍明祥渐渐着和局里上下一些好吃好玩的人常在一起,分配工作也愿和他们搭伙,不像刚分配下来时和自己一起披星戴月,没命地­干­,而且见他的开销也惊人地大起来,抽的烟也都是上好的。

天宏这几天和队长老汪,还有几个队友跑外面的案子,一直没回局里,了了案回来后,老汪的胃病又犯了,住了院,他便照顾了几天,这天回到局里,正碰上霍明祥。霍明祥见了他喜道:“快去我那,我替你买了两双上好的皮鞋,你也换一换,脚上的都穿了几年了?有帮没底儿的了。”天宏本不想要,但不能伤了往日的情分,见鞋的大小,式样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也就穿了。他问霍明祥道:“你一天不在队里,总往哪跑?”霍明祥嘻嘻笑道:“上面安排的,帮着下面抓些个赌,赶着国庆前后突击一下。”天宏道:“抢劫,强『­奸­』,杀人的案子一大堆,你个当刑警的管那些­干­什么?下面派出所不就都能处理了。”霍明祥道:“哼,天宏,人家比咱们肥着呐。”说了又不再往下说,找其它的闲话讲。天宏和他说了阵儿话,便回队里,求了件难办的案子,自去忙他的。

这天霍明祥带了两个人到一个宾馆去查夜,因同去的一个叫小沈子的认识那宾馆下面夜总会的老板,自给霍明祥介绍了,便在那玩了一回,因玩的高兴,又去了几回,自和那老板熟了,互相求着办了几次事。

有一次霍明祥无事一个人去玩,那老板把他拉到一个隔间暗室里,问他要不要小姐陪。霍明祥道:“只要穿便服来,哪回都有小姐陪呀。”那老板笑道:“祥哥说笑了,我说的是能带出去过夜的。我现今新来了几个,个大皮白,都俏得很,是道上朋友介绍来的,不是本市的,你喜欢我帮你物『­色­』一个,特满意的一个月出个几千元,就养起来,又­干­净又方便。”霍明祥想了想,还是没敢,只好说:“我哪有那些钱。”那老板笑道:“祥哥少钱就吱声,我愿交你这个朋友。”霍明祥见人家知道自己有钱的,便只好说:“等再安排吧,我现在没空。”那老板又道:“你也不能总是辛劳,这几年苦差事­干­下来,苦了痛的我全都理解。”霍明祥因这人是别的线上的人,自己并不托底,不好深说,便用其它话头打了开去,但自此之后,在这上也动了心思。

林之平倾力盘下了所有能到手的金货,开始还担心了几天,等几日后这行里的人都知道月把后金价要上涨百分之五十四后,就只好到林之平手中讨了。林之平按着合理的价都放出去,一票便赚了几百万的现钱。自此他名声愈振,道里的人都佩服他的眼光和魄力,找他办事的人自是愈发多了。

禾禾一时来了兴致,要去郊外的温泉游泳馆去游泳。林之平道:“你既想玩,就多请几个人去。”禾禾道:“你请吧,在这我又不认识谁。”林之平不想请在社会上混的那些人,买卖场上的人都有事,不能大白天的出去玩,而且也没太知近的,便问凄芳,谢东去不去,两个人因有事,都不去。林之平便给彩云打了电话,让她和文雄找几个人,赶个好天请出去玩。

日子到了,林之平开了车,带着禾禾到了欧阳家,让她坐在车里,自己上楼去请。彩云楼上看见了,便去换衣服,正找着,彩芳把林之平就领了进来。彩芳见了便对林之平道:“嘿,美不美,你看这线条,百里挑一呀!我姐早起吗,是练健美,哈,二姐,来一个造型呀??????”林之平忙退了出去,在门外道:“彩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彩芳大笑着腾云般地飘进了文雄的房间,咯,咯,咯地道:“笑死人了。”文雄问道:“怎么了?”彩芳道:“笑死人了吗,二姐在练健美,林之平在做评判,对我说,‘美不美,你看这线条,百里挑一呀’。”和文雄出了房门,见林之平站在那,余兴未尽地道:“你这个坏蛋,怎么能冒冒失失地闯进人家姑娘的闺房,涎着口水偷看人家二姐妩媚的倩姿。”

林之平脸也不红,道:“彩芳,你可别瞎说,我有女朋友,下面坐着呢,再者你二姐也不会看上我的,我涎不涎口水有什么用?”问彩芳去不去玩,女孩家说有地儿去,才不和你们搅在一起呢。林之平见彩云出来,还想说,彩云瞪了他一眼道:“哑巴。”他便不敢说。

彩芳出来见小李子和小乐天弄辆轻骑摩托车来,正说着怎么分配坐。见了彩芳,小李子乐道:“三姑娘,今个儿郊外去玩,我同你一辆车,怎么样?悠着呐!”彩芳嘟嘴不屑地道:“臭皮驴子,谁稀罕!我才不去呢。”边说边骑上车向云龙家去了.

小乐天和出来的文雄道:“骄傲的小公主怎么了?我们这做仆人的怎么伺候都打不起乐。”文雄道:“她大概去发表独家新闻。”小李子道:“是呀,三姑娘的独家新闻我可领教过,这个小彩芳,到处制造混『乱』,把人弄得要死要活,却还不恨她。”同来的长歌哼了一声,道:“因为她是个美丽的少女呀!这还不足以使你们这些大丈夫神魂颠倒的。”小李子,小乐天异口同声地道:“你别误会,长歌,我们只当她妹妹看,却都是爱你的呀。”长歌道:“啊,那我也不敢嫁两个人呀,你们倆天天口口声声亲了,爱的,却没有一点骨气,能忍得自己的爱人让别人窥视,怎么不互相拿着­棒­子打昏了,那才显了你们的忠诚呢。”小李子,小乐天齐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长歌听了更是骂,听到的人自都是笑。

彩芳今个儿来了云龙家,平地里就要起事的,傍着云龙读了阵儿书,就现了她多天来的心思巧妙来了,望着云龙的脸痴痴地说不出话来。云龙却没觉得怎样,既得了,也就不愿太费心思了,不象女孩总是情意绵绵的。

彩芳看了阵儿心里愈是喜欢,自家在那鼓捣了阵儿,柔声道:“云龙,我要打你了??????”云龙“嗯”了一声,也没理。女孩又道:“云龙,我真的要打你了??????”云龙道:“你­干­吗要打我?『­乳­』『­乳­』,你要我做什么,我去做好了,你也用不着打我呀,再说打疼了你的手我还不得心疼啊。『­乳­』『­乳­』,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委屈了你,你就吻我好了??????”彩芳晶莹着大眼睛怔怔地瞪着云龙的脸,微红着红艳艳的小嘴儿。云龙见了奇道:“是我刚才说的话,也没什么呀?怎么又这样了?”彩芳慢慢伸出双手,颤抖着捧起云龙的脸,全身哆嗦着道:“云龙,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你才好,云龙,我是不知道怎么喜欢你才好啊!”她终于绵软了下来。云龙方才明白些,可不明白的仍是多,假装被感动地道:“『­乳­』『­乳­』,我知道的。”彩芳道:“云龙,我不要云散,再好的云彩我也不要,她们都会跑走的,变没有了的。云龙,我不是要打你,人家是害怕,不知道怎么喜欢你才好。云龙,人家不能没有你啊??????”云龙拥着彩芳温暖柔软,香喷喷的身体,有些感动了,可仍是一句抚慰温存的话也吭哧不出来,便用手拂了拂彩芳泪痕斑斑,赤热滚烫的脸蛋儿,心道:“这可爱的『­乳­』『­乳­』,真令人难以相信,一天里事这么多。”嘴上言不由衷地道:“『­乳­』『­乳­』,好『­乳­』『­乳­』,我也喜欢你,你慢慢地哭,我不离开你就是了。”彩芳听了这话,不再说什么,只是偎在云龙怀里一个劲地哭。

过了阵儿,云龙动了一下身体,以便舒坦些,可却惊动了已经消声了一阵儿的彩芳,她抱紧了云龙道:“云龙,我不让你走,云龙,你不走,云龙,我会死的??????”云龙心里道:“这都哪跟哪呀,凭空里翻出这些来。”嘴上仍说:“『­乳­』『­乳­』,好『­乳­』『­乳­』,我不会走的,你别急。”彩芳幽幽叹道:“云龙,人家舍不得你吗!人家,人家会死的。”云龙道:“我不走还不成吗。”彩芳哼道:“云龙,我害怕,人家要你抱我??????”云龙只好应了个景。

缠磨得久了,云龙一点点也神魂摇曳的了,等拥着彩芳送她回家,敲完了门,忽地在彩芳红红的小嘴上笨拙然而却是长长地吻了一下,然后便逃了,留下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彩芳一个人在那哭。

彩云刚巧回来不久,便把彩芳接了进去,见她泪雨滂沱的样,笑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彩芳见了娘家人,委屈有了诉苦的地方,哭道:“姐,呜,呜,他,他,他吻我啦??????”彩云笑道:“谁吻你了?”彩芳道:“云龙呗!”彩云道:“那他人呢?”彩芳哽咽了一下道:“不知道,他一吻人家,他就没有了,人家也没有了。”彩云道:“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彩芳仍哭道:“我不知道啊!”彩云见弄不明白,便劝解了一会儿。等见了云龙问是怎么回事,云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不敢的,可她太美了,我一吻她,她就哭了,我怕你们见了,就逃了,彩云姐姐,我们不该吻吗?”彩云道:“可你不该逃走,应该呆在她身边,那天她哭了半天,我怎么哄也不成,以后你们的事自己去管,我可再不为你们『­操­』这个心。”云龙听了这话,见人家没怨自己,心里便得意了一番。只自那一吻之后,彩芳好一阵子再没缠磨云龙。

玉洁的办公室照例是宽敞而又冷落的,洁净优雅中自透着她的禀赋潇洒。令箭簇簇艳天的红云渐已散去,几朵待开的尚隐伏着,不知会不会再爆出一个火一样的花海。君子兰自有谦谦君子的风范,优雅万端,深深的绿意中浸着一品高傲的『­性­』格。

风儿吹过,窗帘卷飞起一角,无声地贴附到玉洁的身上,有一丝细络擦着她的鬓角掠过。时不稍逝,浅紫的物儿又悄然肃立了。

纯洁高贵,端庄妩媚的美『­妇­』人心中说不出地怅然若失,一股无法排遣的苦闷和失意拘捕着她,意『乱』心烦中总是神智昏『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脚居无定所,思绪亦梳理不通,莫名的急躁狂『乱』和天生的平静安详交错着,迫得她的脸儿赤红如血海之珠。她眼光游离中只想捕捉到点什么,然后紧紧握在手中,或是抱在怀里,可环顾四野又无一物可供她温馨缠绵,心中愈加痛楚难堪。玉洁呆愣着,手下纸上凌『乱』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柔温!”

报社这天休息,但玉洁仍来到报社,一个人整理些稿件什么的,这对她,是常有的事。女儿冰清在艺校,学的是舞蹈,就是周末也常不在家。都是一个人,在哪不一样呢!

她的工作便是怡心改『­性­』的工作,忙了一阵子,她也不再想柔温了,到了会客室的长条沙发里躺了,一双浅棕红『­色­』的高跟鞋抛到地毯上。会客厅只有接待宾客时才启用,它的管理人就是玉洁,平时她就喜欢到这间房里休息。为了满足高级贵宾的需要,客厅里的摆设也都很高级。平日,整个报社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时工作太累了,她就到这间房里,边整理房间边喝上一杯茶水,听听音乐。今天,雅楼里却人迹罕见。

玉洁听着音乐,喝着牛『­奶­』,慢慢地心下便安适开朗起来,站起来随着音乐走起了舞步。

柔温这天也来报社,忙完了自己的活,便到门卫去和人闲侃,知道今天玉洁来过,但不知走没走,他便坐不稳了,心里想:“她就是不在,看看她的办公室,也等于见了她了。”主意已定,和人家打了个哈哈,转身又往报社里走。

柔温兴冲冲闯进玉洁的办公室,微微愣了一下,发现没人,马上象主人似地严肃起来,挺了挺胸,忽而听到会客厅里的音乐声,立即规规矩矩地站好,停了会儿,他看到还是没人来,便高抬腿,轻落步地走到虚掩的门旁,偷偷向里看。玉洁微微出了些汗,她取出手帕拭了拭,仍有些热,索『­性­』将外衣脱下来抛到沙发里,稳稳地走她的舞蹈。柔温看到玉洁的­精­彩表演大吃一惊,忖道:“这难道是我们的副总编?哦,她可真美!”心慧人便美,人美舞亦绝。玉洁的舞蹈虽没什么章法,可愈自然愈显出她独特的风韵来。柔温嚅嚅地,“她在做鬼脸,还,还抛媚眼??????屋里没有旁人吧?”柔温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半掩的门被他轻轻撞了一下,这声音惊动了正陷在柔情蜜意之中的玉洁,她“嗯”了一声,美眸向这发声的所在望来,问道:“是谁在那?”柔温晕头晕脑地又踏上一步,失声道:“是我??????”他喃喃地说不出话,眼睛却直直地望着玉洁的脸。玉洁这才看清是柔温,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轻声道:“你可吓着我了。”看到柔温那样,她微皱了下眉,低低音声道:“你做什么?你偷看,偷看我??????你,你这孩子,太淘气了??????”柔温本来被玉洁的一连串表演惊呆了,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玉洁的话却刺醒了他,也刺痛了他的自尊心,马上不服不忿地道:“淘气?我怎么淘气了??????”玉洁道:“你还抵赖,你这么没礼貌地闯进来,不是淘气是什么?”柔温道:“可我本来是想敲门的,可我只知道看,不知不觉,不知怎么就进来了。”玉洁道:“不知不觉?不知怎么?你呆了很久了!你这孩子,你这坏孩子??????简直让人气愤!”玉洁的口气怎么也强硬不起来,她努力保持日常的神态,可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底,也不知自己被人看着的是什么个模样。柔温感到受了委屈,道:“我是不好,就这么进来了,可是,可是你真美!”玉洁吃惊地低呼道:“你不要胡说,你不要??????天哪!”她心中叹息着。柔温道:“可这是真的吗,你,你真让人??????让人从心里喜欢,我??????”玉洁道:“柔,咳,你怎么起了这样的名字,你太放肆了,怎么能和我这么说话?”柔温道:“可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玉洁道:“你不好,你不该这么做。”柔温道:“那我该怎么做?”玉洁道:“你,你应该??????”玉洁下意识地竟向门望了一眼。“你要赶我走?”柔温神『­色­』黯淡了下去。玉洁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转过身去,别这么看着我。”柔温抬起已经微微低下的头,道:“我多咱看你了!”玉洁的脸又红一层,气道:“你这坏孩子,你当面撒谎,你这不是看我是在­干­什么?”见人家这样,柔温反来了胆气,道:“我,我没有看,这怎么能叫看,这是欣赏。”玉洁被柔温异样的亮闪闪的眸子弄得发慌,小声道:“你,你最起码别总这样看我呀??????”柔温道:“为什么?”玉洁窘道:“你,咳,你是好孩子,你应该听话。”柔温道:“好孩子为什么听话?听话的为什么就是好孩子?”玉洁道:“会有人来的,那就糟了,现在这个样,就会吞吞吐吐??????”柔温道:“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你看你多聪明。”玉洁象哄小孩子似地央求着柔温。柔温向前走了两步,离玉洁不到二尺,哼道:“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看,你又比我大多少呢?”“十二岁零二个月。”玉洁忽地停止了。“十二年零六十七天,我早算准了呢。”柔温有些得意地道。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玉洁感到自己有些站立不稳,微合上双睛,轻轻地喘息着。“你,你??????我简直想象不到,你是那么的美,美的惊人,美得成熟得??????咳,成熟的美了不得,你美得都快了不得了。”柔温带着哭腔又道:“我说不好了,我说不上来了。”玉洁的心房剧抖了一下,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软绵绵地偎到沙发里,她若再站着,非瘫到地上不可,她用一种悲哀的语调道:“你不能够,你怎么能,柔,柔温??????你知道你说了什么?你这孩子??????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说你??????你明白了吗?”柔温又向前踉跄了一大步,道:“反正我没伤害你,我从没想到去伤害你,可我怎么了?我实在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你老说我。”泪水遮住了他的双眼。

玉洁突然从身体里涌出一股热浪,心中暖暖的,说不出来的暖洋洋,她忘乎所以地第一次热切地去注视柔温,柔温却哭着低头为她拾起旁边沙发上的外衣,而且极其自然的嗅了嗅,自然得玉洁来不及制止,柔温的这一举动让她感到自己已不安稳的心房又被什么东西无比美妙地触了一下。“谢谢你。”她无力地说。柔温却感到自己的心正在受到伤害。玉洁柔声道:“你怎么跑到我这来了?”柔温不出声,玉洁强做释然地替他答道:“哪都没人,感到我这好象有人,就跑来了!”柔温仍是一语不发。

玉洁见柔温一声不吭,自家暗叹了一声,去整理自己的装束,穿上了外衣便不再扣扣,手拉着衣襟轻轻掩了掩,丰满的双『­乳­』仍若隐若现地透过单薄的内衣发出阵阵的幽香。柔温偶然一抬头,眼神向人家那双颤颤的宝贝儿『荡』了『荡』,随即又移开来。玉洁拢了拢胸前的衣服,仍没有扣上扣子,既是美丽的女『­性­』有示美的本能,也因为这样被他看着,心中暖暖的,她实在是喜欢这样。

“你的采访好吗?”端庄着,玉洁小心地问。柔温赌气道:“我不归你管。”玉洁道:“我关心你啊!”柔温道:“可我不想谈这些。”玉洁道:“不很顺利,是吗?这不奇怪,你毕业没几天,实际经验少,现在不成功是正常的,你别灰心。”柔温道:“我不是在实习,我是正式工作,而且我写的稿子也发过,没什么不成功的。”玉洁道:“是吗,那我说错了,你别介意。”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玉洁又道:“你想不想家?”柔温道:“也想也不想,我都这么大了,再说想家多丢人啊。”玉洁禁不住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一个人住??????”柔温道:“嗯??????”玉洁道:“自己做了吃?”柔温点点头。一时间玉洁感到自己怪心疼的,又道:“要是能结婚就好了,就有互相照顾的人了。”柔温道:“我不结婚。”玉洁道:“傻话,人怎么能不结婚?”柔温道:“我就是不结婚。”玉洁一时拿他没办法,又不知说什么好,便说自己也要回家。

到了楼下,将出大门的时候,玉洁忽地站住,喊道:“柔温。”柔温转头看着她。玉洁轻叹了一声道:“以后当着人面不许那样看我,知道吗?那样影响不好,大家都会笑话你的。”柔温不言声。玉洁费力地又道:“好好工作,有些事别再瞎想了。”

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家,玉洁心下烦闷,不该说的说了许多,该说的却没说完,这么半吐半『露』的,是什么办法呀!她正凄凉着,还有个人在那大悲呢。这大悲之人却不是柔温,柔温悲也有些悲,可美的地方更多,今天又和玉洁胡混了这一场,看了个饱,闻了个够,总有些甜滋味的。

这大悲之人却是云靖。她是个『­性­』情狂烈的女『­性­』,这样的姑娘无论­干­什么,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热诚与急切,恨也恨的疯狂,爱也爱的疯狂,外力的阻力越大,这疯狂便会越强。

征服失败的结果常常是被征服,而在征服过程中因被征服而产生的痛苦比征服失败的痛苦还要大。云靖就是如此,她的本意是征服一个青年,好好戏弄戏弄他,可结果是自己不知不觉被征服了,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就心口发暖,鼻子发酸,头脑发热,手脚发僵。被征服了却没有征服对方,悲剧就此产生。云靖仍在努力告诉自己,自己想见他是想让他不好受,可自己却为什么不停地品尝酸,甜,苦,辣这些滋味?一点点她也不相信了,她只是一味地想:“我要见到他??????”被这种感情驱使着,她又来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人的身旁。

云雄今天却是主动来找云靖的,他上回问清了云靖的班次,知道她今天是白班,自己下班了便到印刷厂来等她。望着迟来的云雄,云靖又委屈,又怨恨,心里哭着想:“我对你多好啊,可你为什么不对我好呢?”无可更改地,她已经喜欢上了他。

云雄见了云靖便有些发憷,心里十分气馁,他知道她太难缠,是个实在不好惹的人,他心里害怕地想:“我的天,我就守信这一把吧,解释清了就别再招惹她了,她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人,想『­操­』心也没那个本领啊!”他看到云靖见到自己不说话,愣愣的象是心里鼓着火气,便冒出一句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话来。“云靖,我说不过你,我实在是佩服你。”早几天云靖听到这话会十分满足,今天却认为这是云雄对她的冷落,要疏远她才说这些恭维话,她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下来了,牙齿不时咬几下嘴­唇­,双手却叉着腰。云雄见了大为不解,不但她的哭他不解,更不解的是他没见过哪个女人,即便是男人,叉着腰,以一付毫无惧『­色­』的样子哭。他更害怕了,他知道一个女人有了异外的举动必有异外的因由,而且往往有异外的结果,再加上她这么个异外的人。“我的天,一定是我在什么地方触犯了她,或是委屈了她,这可怎么办?她这样的人靠求饶,靠说小话是不济事的。”

“他多好啊!他多好看啊!”云靖却是因为思念,她努力支撑着自己,任那泪水去流淌。“我不是要和你发脾气,我不是要气你啊??????”她颤抖着,抽泣着想。云雄见了道:“云靖,是我不对,我说了许多错话,冤枉了你,那天又不巧事先约好了,没能陪你,你就原谅我吧,你打我骂我我都不生气,以后我再不见你,再不惹你就是了,你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云雄那句‘我再不见你’的话象针一样扎在云靖的胸口,她感到呼吸都困难了,也不理云雄,失魂落魄地信步走去。

云雄跟着云靖向市内的一座山走去,可别人却在下山。到了半山腰,云靖才转身对着云雄站下了,可仍不看他。云雄见云靖不吭声,便也不再出声,就这么陪着她站着,也不敢看她,站了一会儿,他错开几步去看山景。

云靖因四周没有旁人,觉得和云雄越发近了,越发依恋他了,不禁哭出了声,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索『­性­』就随自己的心意,一时间脚都哭软了。“我要站不住了,你抱抱我吧??????天啊,他多好啊!”云靖的身体开始摇晃,眼睛也闭上了。云雄转身看到了这景,手足无措。这种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恐惧比灾难降临更让人受不了,他只想快些逃走,可又逃不动。云雄拿出手帕,走到云靖身前。云靖一沾到云雄的手,身子一颤,刹那间整个人就酥软了,直向云雄的怀里倒了来,双手推着他的肩,呜呜地哭。

“这可是真哭啊!”云雄从云靖颤动的身体里感到了,“可这是为什么?”他仍是不解的。云靖感到身体越来越冷,她第一次感到恐惧,而又不知这恐惧是什么,与生俱来的高傲狂暴,坚强不屈都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判断不出什么是自爱,自尊和自信,什么是希望,渴求和现实;她感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是通过被一阵阵酸楚之情激动得无措的身体,探索着一个刚才还清晰可辨,现在却有些模糊了的青年。

云雄觉得自己如不抱得紧些,云靖就会从自己的臂弯里软下去,便用胳膊搂住云靖的腰。

一波奇妙的体迅柔曼地轻轻撞入云靖已经停止跳动的心房,随即便震颤着无声地向四周飞溢而去,有几股特别强烈的短波霍然如浪涌来,高高低低地,波波层层地冲向她的双『­乳­』,奋勇登上『­乳­』峰,用血中魂,情之灵柔润她那圆满无缺的峰中峰。云靖惊骇于她的双『­乳­』要暴涨而出了,而这外力带动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力欲向前飞翔,她的头脑中一阵清明空旷过后,她飘飘若临虚的春风了,在飞翔中却触到了一个更沁软温柔之所,那所在无声地拥抱住了她,那拥抱带给她的是无比的温暖和苦痛,她痛楚得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云雄有些羞愧地接受着女儿家挺进中丰满滑腻的双『­乳­』的迫击,羞愧于自己竟无法躲藏,无法回避,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这样是在冒犯她,是他天生的品『­性­』所不能容忍的劣行,可她的双『­乳­』愈迫愈近,愈迫愈深,不知不觉她已经开始融进了他的身体,一股随之而来的,无比美妙香甜之感也开始包融他了。云雄心中一暖,胸脯变得轻缓舒展,坦然地拥吻着那对踏着柔浪顽强挺入的不速之客。

云靖呻『吟』中的惊呼,把云雄整个灵魂都振出了巢『­茓­』,他一边安抚着那若起若浮的心神,一边向那发声的所在望去,轻声唤道:“云靖,你怎么了?”“冷??????”云靖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可这一声充满哀怨,恐惧,渴望的呼唤却把云雄刚刚沉入原位的心神又振散了,他眼神一时变得柔和而多情,怔怔中便『­射­』到云靖低垂的脸儿上,不知怎么,象是听到了什么,云靖竟也缓缓抬起头,在静寂无声里以十倍的怔怔迎上了云雄的眼神,对视中两个人好像从这面镜子里一下子看到了对方的心魂,也看到了自己的。

云雄看到了云靖眼中的泪水,泪网,和泪网后悸动的情怀了,以他人生的经验就可以知道这是什么,可他不明白云靖为什么要把这万人皆同,而又万人皆异的神光撒向他。云靖也清楚地,在几寸近的地方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使她感到无比亲切温暖的灵魂了,她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只怕这一眨之下,这灵魂会离她飞逝,永不回还!渐渐地,她安然了,那眼睛和那眼中的灵魂使她安然了,安然中她感到自己的心更加冰冷,因为她虽然相信他了,可却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冷??????”云靖喃喃地呻『吟』着,重又闭合上双睛。云雄知道自己应该吻吻她,而不管这一吻之下的后果,更不管将来会怎样,可是他又迟疑开了,他不知怎么吻,他从未吻过啊!他舐了舐炽热的嘴­唇­。

吻,云靖会的,然而现在她却仅仅望着云雄不敢一动,他是那么地令她不敢企及,她自惭形秽得失去了吻吻她已经信任的人的勇气,可她仍然渴望着,渴望得心儿在剧烈地抽搐,那痛楚再一次把她打入到无底的深渊??????

亲近之感慢慢地退去了,云雄已经不能去吻了,时机消逝了,他开始觉得她的奇异了,“她是谁?云靖?可自己前些天见到的云靖不是这个样子啊!”他没有吻她,虽然他也渴望着,渴望着去得到那肯定无比美妙的甘甜!

山风在刮着,那风儿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两个人,她失望地白了他们一眼,她算准了他们是要吻的,现在,他们不吻了,于是她便在两个人的脸上,­唇­上一扫而过,把他们的气息和吻都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呼啸着远远跑开了??????

恢复了知觉的云靖忽地推开了云雄,踉跄着向山上跑去,漫无边际地走着。强烈的失落感,那种以持续不断的进击而强化的渺茫深深地控制这她的心智,她没有气力来思考她内心世界的变化,也无力来注意她周围的世界,跌倒了,便爬起来,她只感到旷野间的风是那么的大,那么的狂暴,而自己的心却没有一点与之抗衡的勇气和力量,而平时的她总是用一种自豪感和无畏感充实自己的胸膛,来领略这自然的美妙和凄『迷』,而现在她只感到冷,从里到外地冷,她好象在这个时间里想到了一切,一切失望过和渴望过的,然而却没有一幅清晰完整的图像出现。她的双手也没有了安身之地,不知摆放到哪,便在空中挥舞着扭到一起。

云雄远远地跟随着云靖,目光很少从她的身上移开,当他感到冷的时候,他便脱下了外衣,他感到更冷了,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些,跑过去将游魂一样的云靖裹好抱紧,不由分说地托起她,向山下跑去。到了山下,云雄已经累得手臂无力,双腿酸颤了,他再没力量向远处的车站走了,便打了个出租车。云靖的脸儿偎在他的颈窝,一动不动,象是已不在呼吸一样。

下了车,云雄仍抱起云靖,才走一步,他感到颈间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浸了一下,便知云靖又流泪了。进了宿舍,拥云靖到自己的床上卧了,想离开,头颈却被云靖死死地抱着,缓了一会儿,他轻轻地道:“云靖,放开我,我做饭吃,你一定又冷又饿。”云靖的手臂无声地滑落了,可碰到了云雄的手又抓住不放,云雄又屈就着暖了一会儿,才脱开身来。

渐渐地云靖从『迷』『乱』中清醒了过来,她想起发生的事情了,并且看到云雄正在那边忙碌着,嗅到了煤油和食油混杂的气味。她告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冷淡,疏远,最后便是分离,离开这个她决定以陌生感来对待的青年。她怎么能不清醒呢!她一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是谁,也记得日雅说过的话,这都是不可能,不可求的事情,还幻想什么呢?她能承受得起温暖和甜蜜,可那之后的苦痛她如何忍受呢?陷得越深,那苦痛便会越巨大,她根本忍受不了的!可当云雄再一次走到她的面前,她又忘了那苦痛,又『迷』离到云雄的眸光和体息所笼罩的氛围中了,再也挣脱不开那温柔和甜蜜带给她的巨大幸福感,能让云雄再抱一次,就是死她也甘愿啊!

云雄却不知道这些,他端着饭菜走到云靖面前,道:“云靖,吃些暖暖身子吧。”云靖努力闭上眼睛,好象这样便可以摆脱那柔情的诱『惑』。

“哦,一定是累坏了,工作了一天,又在山上跑了那么久。”云靖感到背后软软的。云雄道:“向后靠着坐吧,这样会舒服一点,”云靖仍是一声不响,身体无力地向后靠了靠,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云雄看到云靖面『­色­』奇异,闭上眼睛,不与自己说话,轻呼出一口气,坐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云靖,眼睛向窗外望去,自去想他的心事。

云靖看到热腾腾的饭食,心下愈加悲凉,“离开他,离开他??????他对我是一个陌生人??????他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对,对的,我不记得他的名字,我不记得是怎么和他相识的,不,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今天我离开他,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可是,我也不存在了吗?离开他,我到哪里呢?没有我,这世界上也没有我??????”

“啊!”望着云雄宽阔的肩,云靖痛苦的哼了一声。云雄惊异地转过身,他看到了云靖那双虽然很美,现在却呆滞无神的眼睛,他拉起云靖冰凉的双手,道:“你怎么了,云靖?”云靖道:“我没有了,我没有了??????”云雄迟疑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坐到云靖身旁,拥住向自己顷来的云靖的娇躯道:“云靖,都是我不好,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你。”“我不认识你。”云靖泪水向外涌着,『迷』茫之『­色­』愈发浓重地笼罩了她。云雄此时才发觉云靖的失态,才发觉她的神智已不太清醒,小声道:“云靖,你饿了,要吃饭的。”云靖道:“我饿了?”云雄道:“我喂你吃。”“你喂我吃?”云靖抬头想望望云雄,额头却触到云雄的­唇­上,她的身体微颤了一下,轻轻“嘤”了一声。云雄以为她答应了,便开始喂她饭吃。开始云靖却不吃,云雄以为可能是热的缘故,自己尝了一下,云靖这才吃了一口。以后每一口食物云雄都要尝一下,至少是用嘴­唇­轻触一下,云靖才肯吃下去。最后,云靖每吃完一口饭都要让云雄在自己的­唇­上吻一下,象是在让他报答她肯为他吃饭。

云雄开始非常诧异,慢慢他就习惯了,开始小心侍候云靖吃,自己有时也吃上一口。云靖先吃饱了,云雄想自个儿端了吃,却被云靖压住手,让他拥着自己,自己去喂他吃,自己便也可以去吻他。云靖脸上慢慢『露』出痴痴的笑容,第一次为心爱的人做事,她怎么能不笑呢!

吃罢了饭,云雄又倒水来,云靖吸吮了些,凑上去让云雄汲去了喝。云雄见她今儿第一次笑了,便不忍拂她的意,自个儿接了。最后一口水喝完,云靖便吮着云雄的­唇­儿再也不放开了,一直到吻得失去了力气,才泪流满面的瘫倒在云雄怀里。

云雄嗅着云靖的秀发,在她耳旁轻轻地道:“你喜欢这个样子就这个样子,要睏了就睡吧。”歇息了会儿,云靖又来吻他,云雄因怕她再流泪,便屈就着应承着,任她肆意痛吻吸吮。

渐渐缠磨着便到了夜半,云雄见云靖毫无离去之意,便只好说:“那你就不走吧,云靖。”云靖轻嗯了一声。

没有别的事做,云雄拉过被来给云靖盖上,云靖却把他也拉进去。云雄靠在床头,取了本散文集念给云靖听,当他再一次回过神儿来,发觉云靖偎在他的怀里已然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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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夏雪涛也是个多事的人,因见连日来云龙,彩芳的节目不断,笑话连篇,青春热情陶然处,便有些心烦技痒。

这天也该他出事,本来和孙凯,张猛,曲冠南,曲冠英等人私下说笑,已入了彩芳­精­灵的耳中些,姑娘家正气呢,他却又在下午自习课犯了老『毛』病,在彩芳的后面写写画画。任蓓早看见了,便给彩芳使眼『­色­』,彩芳在这方面象是个仙女般,估计差不多了,便伸手抢了来。

好几大张的,彩芳翻了『乱』看,果然见上面有叹彩芳,悲云龙的字样,却是两阙诗词。

叹彩芳

连绵细雨动秋寒,北地珠帘暗卷。伊人

凄切忍悲声,多少幽香奄奄。月入栏,

雪融花,暗将郎儿牵挂。君行半日去,恰似

几岁归。女儿芳心何滋味,请问湘妃竹儿妹。

悲云龙

神驹马,龙蛇走碧霞。但见仙宫人

飞舞,丹­唇­皓齿流芳华。朝歌金曲正奏,

銮殿美艳锦上花。轻灵神秀纵挥洒,风彩无

匹空嗟呀。莫言小子无滋味,远边极地俗家!

彩芳一时也看不大懂是什么意思,更不能认为是好是坏,但那喻意肯定是讥笑自己和云龙,不禁勃然大怒,因未下课,先自忍了,再没心做旁的,又翻夏雪涛的东西看,见上面言道:“炫耀才情实为为人之大弊病,有此浮躁心,其魂何以凝道深沉,虽聪明卓智之士需借激昂澎湃心创化境,然当中不可有丝毫虚荣心。忘我之心态多么美妙啊!为何非求外世外物之认可乎!虚妄之心终非大器之根基,然有一事仍例其外,即为君子心戚戚然,为学问,为世事,为己情而茫然彷徨,向天以叙心曲,发泄心中的苦闷,平衡心神,此不得不为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当需挺身而出,治国安邦,其才智『­操­』守何能不昭示天下;当需征服爱人心,其忠贞聪明岂可不为人知;当需求得世事功名,何能不深思熟虑,果敢机智以应战。但尔等仍要保持这样一种心境,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尘上,吾心都应安静平详,做一得意美事自娱便心足,不求非要得到他人的赞颂,得此方为成熟心。吾且信之,虽懂其理,若参悟融化为己之­精­血,实需永生之谨慎自省矣!”彩芳读罢,心中笑道:“这傻蛋可不在说自己吗,又是在哪弄的古怪?”接下去仍看,见上面道:“大人不见小人怪,让吾伤心动气者,皆世之大事也。”女孩又笑道:“这象说给我听的,我不生气就是。”仍念:“不论宇宙万事万物若何,吾心永固,宁静安详,任凭风雨动,吾身安若山。生死之关勘破,世之何事可惧哉!”女孩又道:“还成了禅呢。”叹息了一番。

下面又道:“不急不躁,实青年需明白之大涵养。年轻不等于气盛,吾辈风华绝代之士,愿献身国家之人,实应以事业为重,理智战胜情感,不让其无拘而坏德行前程,若此,则为大智之青年也。此非冷酷,亦非无情,而仍柔情至美。崇尚国家,理想未来,绝非飘渺之狂妄,而是卓智之成熟。真情意,真艺术,真『­操­』守不凡皆出自苦难中。自信到了极致便是狂妄,是十分有害于身心的,物极必反,可以知矣。美妙在有无之间,不因自信而无他信,恃才傲世,仍真自信也。极度自信可能是豪迈,如无虚荣心,果敢坚毅,那么达到自信顶峰者必是天才的领袖人物,而真英雄,真猛士之勇气毅力,『­操­』守品格皆出自此也。为人处事,自信断不可少,惟不使之流于粗浅草率,不可一世便可。人生才智优劣不等,人生贵贱高低不同,唯才学自信为后天享有者。世之常人自无回天之力,卓智之士却有补天之能。心怀博大,欲领袖群伦之心不是病狂;欺人厌世,方是丧心之小人哉!俗人陋汉,怎能窥见吾之胸怀浩瀚,无尽的才智,不世的才情,小人『­奸­』佞,怎么能洞察吾之苦闷彷徨,吾之忧伤凄凉,志不同道不合,再多的争论辩驳亦是枉然。闭上嘴儿,微合双睛,安心静气,处之若纷飞的落--绿@『­色­』#小¥说&网--扬漫步在自我的海洋

今天,我们不再幻想

也不忧伤

仁爱之火燃烧在我们的胸膛

大众之光照亮了我们前行的方向

世上并不只有哲人才富足

也不是只有诗人才高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都有属于自己浪漫的泪光

我们的理想,是政治的解放

我们开始奋起,在向困苦进军

我们开始酝酿,要向罪恶冲撞

总有一天

新的生命之光将会出现在东方

不论我们的理想能不能实现

不论我们是否为此而献出生命

我们既不退缩,也不躲藏

我们更不投降

我们的心永远平静,安详

我们的知识永远深厚,阔广

我们的品格永远高尚,明亮

噢,我们的理想

永远闪耀着崇高和谐的光芒!

一曲终了,满座皆静,不仅仅是夏雪涛眼中闪耀着神奇的光。

半天,--绿@『­色­』#小¥说&网--悠浸透没玉宫。

请问清明今何在?慈祥老面为谁容!

接下来便哭个没完,女孩儿们又哄又捧地也止不住他的悲声,最后彩芳心烦难耐,嗔喝道:“夏雪涛,大家知道你委屈了还不行吗!你还逮着了,非得找个女孩儿来说爱你才住声呀,还诗人呢!诗人都象你这小老样呀?受了点委屈就扯个嗓子嚎个没完,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夏雪涛不再哭了,可仍梗梗着脖子。

男孩们见今天夏雪涛得了女孩们的宠爱,除了曲冠南素来稳重,其它几个都有些不是滋味儿。女孩们可不管这些,今天可得了乐了,于是你推一下,我拧一把,把夏雪涛又折磨了阵儿,最后玩够了,笑好了,才高高兴兴地结伴回家了。

彩芳回家自是大肆渲染了一通,家里几个人都笑:“有这么好的人,有时间请家里来让我们见见。”彩芳道:“再好还能比我的云龙好呀!”她本是无意,欧阳国难和宝宝却注了意,私下问彩云怎么回事,彩云见瞒不住了,便说彩芳可能是和云龙好上了,她只隐去了两个人接吻的那一段。

宝宝如梦方醒,捶打欧阳国难道:“都怪你老没正形,当着孩子也动手动脚的,现在好了吧,你的宝贝女儿都学到手了,你说怎么办?”欧阳国难道:“小孩子今个儿好明个儿坏的,当个什么真?”他却不信,“也没见几回面,哪有那么快的,再说男孩子,女孩子在一块,不一定就是谈恋爱,你若说错了她还不闹死你。”

宝宝去问彩芳,彩芳大眼睛一翻,矢口否认道:“没地事!”宝宝吃了个小瘪,也没办法,气苦之余自去找碴拿丈夫出气。

因约好的,孙凯,张猛,云龙结伴来到万光余家。万光余非常高兴地把他们迎进屋里,将一个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妇­』女介绍给他们,这是他的母亲。『­妇­』人面无笑容地站起来客气地让三个人坐下,出去烧水沏茶给他们喝。

云龙四顾打量。房子共两间,他们坐的这间除了床,衣柜和一套木箱外,就是一张大桌子,桌子靠墙的尽头放着一个电视机。墙上空空如野,只在门上有一个大挂历。

张猛毫不拘束地坐下,跷起二郎腿,道:“万光余,听说你有几套好邮票,我们来欣赏观摩,怎么样?拿出来让朋友们开开眼,解解馋。”万光余道:“不行,我总共只有九百多张,四本还不满呢。”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翻出了四个集邮本,四个人翻看起来。

万光余的母亲端进三碗茶,她后面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细长的身材,相貌与万光余有几分相似,穿一身蓝白混杂的牛仔服,头发大蓬卷起,不灵活的眼珠儿向云龙他们转了转,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那『­妇­』人放下盛茶杯的盘子后,向裤兜儿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拿出一小叠钱,放在床上。那少年的手极为利落地抓过钱,飞快地点着,可马上那半枯半黄的面表上就『露』出无限的不屑之『­色­』,一只手攥着钱的一头,在另一只手上啪啪地打道:“就这几个臭钱!”“四块五还少吗?你成天就知道要钱。你上班才半年,花的比挣的还多。”那母亲无奈地说。那少年听了瞪眼道:“得了,得了,谁家象咱家这么穷酸,不给拉倒,少说废话。”

万光余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不好意思地看看三个同学,伸手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道:“这是两块九,给你吧。”他心里只想让弟弟快走。

那少年横了万光余一眼,不客气地接过钱,脸上毫无满足感激之『­色­』,边向外走边自语着道:“四块五加上二块九是多少呢?二加四等于六,九,五,六??????到底是多少钱呢?”于是把钱放在一块,停下脚步数起来。

张猛沉声道:“一共是七块四。”“七块四,还不够玩半天电子小人儿呢。”这少年说着把头似乎很潇洒地一甩,走了。

万光余的母亲看着云龙,孙凯,张猛,困『惑』地苦笑道:“没办法呀!现在谁家的孩子都这样,老子挣三百抽小红梅,儿子开一百抽大红梅。唉,再过些年,大了就懂事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早失了原先的兴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了,万光余一声不响地送出来。走了很远,他们还看到万光余默默地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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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期中考试过后,彩芳和云龙有几天没打照面,姑娘家一心一意地读书学习,心下里也不十分想念。这一日放学时间早了些,晚上又不补课,彩芳和任蓓一­干­女孩在教室里说笑了会儿,突地心中一动,百无聊赖中又想起她的云龙来。

背着书包去找云龙,教室里没有人。曲冠英小声告诉她云龙回去了,言语间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姑娘家心下不耐,去问孙凯,张猛,两个人更是不肯说。这可把彩芳惹火了,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三个小蛤蟆固斗儿,还想鬼古儿我?今个儿我没工夫跟你们瞎扯,等明个儿看我怎么整治你们。”转身出了门,路过语文教研室的门口,看见曲冠南手抄在口袋里,木然静立在那,过去就拍了一掌道:“小南子,你受委屈啦?一天不吱声不吱气,神神秘秘的,是爱上人了怎么的?你在这­干­什么?我们班的同学都快走光了。”“我,我等我哥。”曲冠南脸通红,话音都变了,惊慌回顾。彩芳知他素日里便是个腼腆人物,也不在意,问道:“你见到我的云龙了吗?”曲冠南道:“他,他刚过去,回家了吧。”忽地他停止了说话,叶若新从一边转过来。彩芳笑着打招呼问好,曲冠南却低下了头。叶若新笑着进了办公室,路过曲冠南身边时瞟了他一眼。

彩芳走了几步回身道:“小南子,你的那种稿纸明个儿给我弄几打,用起来心里舒服,好不好?明个儿我也不亏你,给你带好东西吃。”曲冠南道:“不用,欧阳彩芳,你喜欢用就用,我有的是。”彩芳道:“那么,再见啦!”曲冠南道:“那就再见吧。”

等彩芳走远后,曲冠南又立了片刻,听到不远的教室中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知是孙凯他们,不禁叹了口气,移步迎了上去。

曲冠南,曲冠英,张猛,孙凯推着自行车到了校门口,迎面又遇上了叶若新,这时她已穿上了方格的呢布大衣,白『­色­』的围巾飘洒着,嘴角挂着安然的微笑。曲冠英,张猛,孙凯齐声问好,叶若新点头应承。曲冠南感到自己的手脚有些僵硬,明白直直地看着人家不礼貌,可他就是转不动眼珠,只是不敢去看叶若新的眼睛罢了。

叶若新顾盼间,美眸却『­射­』到曲冠南脸上,甜甜地一笑,道:“曲冠南,你那篇作文写的不错,立意,内涵都很独特新颖,层次也清晰,字迹也工整,只是遣词造句时要注意句子和婉通顺,要瞻前顾后,另外用词要力求准确,不能随心所欲。用些艳词丽句不是不好,但要恰当,过分了反倒不美,其实你应多读些课外书,不但词汇量能增加,不知不觉中语感也会增强,写起文章来就会得心应手,不必有意去修饰雕琢了。”曲冠南和叶若新不知不觉走到一起,其它一个鬼才,一个愣头青,一个淘气包早骑车走了。

曲冠南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自顾自地走。叶若新又看了他一眼道:“曲冠南,你将来想­干­什么?当记者,老师,还是什么作家,或是当官?”“我??????”曲冠南看了叶若新一眼,转开了头。叶若新笑道:“看你腼腆的,当记者你是不行了,或许去当编辑?当官也不妥,老师呢?勉强吧,作家倒可一试,在你这个年龄,你的文化修养算是上乘的了。”曲冠南此时方道:“我喜欢电影,我想将来去­干­那个。”“想当演员!”叶若新惊奇地侧脸盯住了曲冠南的眼睛。曲冠南道:“我想当的是导演,我喜欢这个职业,我希望能拍出好电影。”叶若新赞道:“噢,真是难得,你可真了不起!”曲冠南一下子把从不示人的心中秘密说了出来,于是更不自在了。叶若新奇道:“那你要考电影学院?”曲冠南道:“也不,还是先进普通文科大学,先打好文化功底,再去考与戏剧,电影相关的学院,将来的好导演首先必须是一个学者,必须有很深的文化素养,那样才能排出真正的艺术电影来,或者这是我自己瞎想呢。”

女孩子中十个有九个曾经想成为电影明星,男孩子中十个有九个曾爱过电影里的女主角。叶若新也不例外,因此她便以异样的眼光和心思来对待曲冠南,而不仅仅以他是她的好学生这一点。

到了车站,直到叶若新上了车,招手让他走,曲冠南才骑上车,汇入到连绵不绝的车马人流中去了。

彩芳跑出老远才追上云龙。这云龙耷拉着脑袋,蹒跚着脚步,一歪一斜地正在前面踱碎步。彩芳心中火起,抢上去抡起书包就砸了一家伙。云龙不用回头,听脚步声和那直『逼』过来的少女气息,就早运气等着挨这下子了。挨了一下也没反应,彩芳转过来看云龙的脸,云龙头低得更深,这下把彩芳惹急眼了,扯耳朵,托下颌地使上了死力,云龙躲不开了,眼泪吧嚓地看了她一眼,“吧嗒。”竟真的落下两滴泪来。彩芳一时也有些慌了,以为下手重了,也不再怨他了,反心疼地哄道:“好云龙,我是和你闹着玩呢,弄疼了你,我给你『揉』。”云龙推开姑娘凑过来的温暖柔软的小手道:“我没哭。”可说着又落下两滴泪来。彩芳见了更是心疼,便拥着云龙到路边的花池台上坐下,哼道:“你怎么啦?傻乎乎地!几天没见就成这小老样了,真没出息,大男孩还哭鼻子,我又不是故意的。”云龙道:“我不是为了你。”彩芳问道:“你到底怎么啦?”云龙道:“我??????我不用你管。”彩芳急了道:“谁惹你生气啦!谁欺负你啦!是学校的人吗?”云龙答非所问地道:“哼,不讲理,有理­干­吗动手打人??????”云龙哼哼叽叽地抹眼泪。彩芳都快急吐血了,腰肢扭摆了道:“唉呀,你都快急死人了,你快说呀,到底怎么着了?”云龙道:“说出来你也管不了,有什么用?”彩芳道:“那,你说出来,我们商量着来。”

原来云龙期中考试才考了二十多名,留校是留下了,齐战却深为不满意,感觉着云龙是退步了,先些天云海的事又提醒了他,有些事就注意了。人有和气的一面,也有发威的一面,齐战在厂里虽是受人尊重,从不『乱』发脾气,可在家里有时却严厉异常,那天见钱玉萍收了他的一件老头衫,奇道:“这是新的,怎么就洗了?”钱玉萍回说:“那天彩芳让雨淋了,云龙拿去让她穿家去了,这才讨回来。”齐战这是一气,云龙因事和云海吵架,又是好几气,赶上昨天晚上云龙接电话,说久了些,后来放下电话,去捧了集邮本来翻着和电话里的人讲,齐战可来了气了,上去便夺云龙的本子往地下摔,云龙下意识地想夺,齐战气上顶梁,反手就打了云龙一个耳光,好象云龙不常挨打的缘故,皮­肉­方面便欠缺些火候,鼻子就出了点血。云龙拿手绢擦了,委屈了一夜,第二天一天里也没平服下来,现今那血手绢还在兜里呢。

彩芳见了血手绢,她的血便也上了天了,炸了肺般地跳脚骂道:“这个该死的老学究!齐老怪!无缘无故还打起我的云龙来了。好,好,你不讲理,姑『­奶­』『­奶­』我也不仗义了,云龙,走,咱们找他算账去。”云龙不流泪了,问道:“找谁算账?”彩芳撸胳膊挽袖子地道:“谁打你找谁呗,再找几个好人去评评理,问问他,打人对不对?”云龙都快气乐了,道:“彩芳,你得了吧,那总是爸爸呀!”彩芳道:“爸爸怎么了?爸爸也得讲理,他吓唬谁!”云龙道:“老子和儿子间的事,怎么说得清,哪有理讲,我才不敢去呢。”彩芳大怒道:“他压迫你不知反抗,人家帮你,你又帮他说话,简直就是个小奴才,人家怎么就爱上你了!”不让云龙再说,拉了就走。

齐战还正在家,彩芳进屋便气虎虎地冲他喘粗气。齐战见云龙在那,无­精­打采的,一看就是有错误的样,便命令道:“以后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再让我看到你妈给你们洗衣服,我饶不了你们。”彩芳心道:“好,这当着我还敢这么霸道呢,平常不知横到什么份上了。”她却忘了人家的事和她什么相­干­。

齐战数落了云龙一通,云龙垂头而立,不敢吭声。齐战说完了就回自己屋里坐了,却忽地发现身旁站着个人,一手拉着云龙的手,气呼呼地瞪着他,不是彩芳又是哪个。齐战心中不快,道:“没事你们就都出去吧。”这话把彩芳的眼泪说下来了,嚷道:“我问你,你­干­吗打我的云龙?他犯了什么错了?”齐战停了停,冷冷地道:“你也回家吧,我打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听了这话,彩芳好玄没气疯了,哭了嚷道:“你打儿子!你打老子我也不管,可你­干­吗打我的云龙?他怎么的你了?哼,打我的云龙就不行,即便我的云龙错了,说服教育还不行吗?­干­吗打得他鼻口窜血?你这个蛮不讲理的老顽固。人家的云龙,人家还不忍得说呢,三,五天里也舍不得打上一下,你就没深没浅地往死里下手哇!我告诉你,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允许搞白『­色­』恐怖,什么夫权,神权,父权,皇权之类的玩意儿早就****踏在脚下了,你现在还想反攻倒算呀!我告诉你,你打我的云龙,让人家心疼,惹急眼了把你这个不讲理的大坏蛋送到派出所去。”说完气鼓鼓地转过来娇声安慰云龙道:“云龙,你别怕,有我呢。以后我不打你了,让你打我,好吗?只是你别委屈了,人家心里也怪不好受的。”云龙低眉缩眼,在齐战面前,哪敢吭声。

齐战看了个目瞪口呆,听了个张口结舌,彩芳一口一个“我的云龙”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可女孩指着他的鼻子数落的这些话,却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打生下也没经过这个,一时也发作不得,也不知说什么好,反指着云龙喝道:“云龙,外屋地你站到墙根去,先反省反省,等你妈回来我们一起研究你的问题,你还说不得,碰不得了,我说一句你常有十句在那等着,云雄也没这样过。”本还想说今天还领人来家里闹,可看彩芳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压服她,气得开门走了。

云龙溜溜地面冲墙站好了,一声也不敢吭。彩芳拉也拉不动,急道:“他不是说他说一句你有十句在那等着吗!现在怎么瘪茄子了?”“他那是形容吗。”云龙低声低气地叹道:“完了,『­乳­』『­乳­』,我这回可真遭了难了,我爸他真生气了,你可苦了我了,你痛快够嘴了,我却等着挨罚吧。”彩芳道:“他敢,我今个儿就不走了,他打你个试试,我放把火烧他个底朝天。”云龙拦也拦不住,这彩芳哗哗地打开了电话。

欧阳国难,宝宝,彩云,文雄,云雄,柔温得了信儿便都赶来了。钱玉萍先回来的,齐战也被她劝回家了。

大家听了故事的原委,个个哭笑不得。柔温更是得了星星般地去瞧彩芳,心道:“好家伙,这还没过门呢,老公公便先弄得不敢回家了,要过了门,还不得天天有人给跪着。”

彩芳见家里人来了,翅膀更硬绷了,振振有词地诉说了一遍,自是她占了十成的理儿。

欧阳国难和宝宝还能怎么说,自是说彩芳不好,没礼貌,急着向齐战赔礼。见欧阳国难和宝宝也弹压不住彩芳,齐战可真泄了气,无形中就有点畏惧女孩子了,尤其是她的伶牙俐齿,说话象机关炮,打得他昏头转向,不知说什么好。

四个大人互相应和着说些大家都能接受的话,说到高中生不应该处朋友,谈恋爱那一段,齐战忍不住旁敲侧击了几句。彩芳耳尖,早听了去,和彩云,文雄,柔温道:“真卑鄙,处朋友谈恋爱怎么了?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我还和云龙睡过觉了呢,又怎么了?”“『­乳­』『­乳­』!”云龙吓得瞪直了双眼,差点没晕过去。这下屋里听到的人都作声不得,面面相觑,宝宝先醒了过来,惊问道:“『­乳­』『­乳­』,你们做什么了?你们怎么能,能一起,一起睡觉?”彩芳道:“我困了,乏了,烦了就和云龙在一起吗,我喜欢,千金难买我愿意,你们管不着。”云雄,文雄,彩云,柔温几个便对着笑起来。宝宝有些急了,斥他们道:“你们还笑,当哥哥,姐姐的,也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出了事,谁担得起。”“妈,你说什么呀?我和云龙睡觉怎么了,出什么事呀,真难听。”彩芳也明白了,看了眼云龙,羞得总算是低了回头。

文雄气道:“妈,她说的睡觉就是大家一起玩时,她乏了就靠着云龙歇一会儿,有时也睡一觉,不是,不是就那样了??????咳,你管那么多­干­吗?让她去呗,她要是真能吃了苦头,大家才高兴呢。”宝宝听了又把文雄骂了一通,方领着彩芳回家去了。

钱玉萍自是替爷俩排解了,云龙也知道该多用心学习,不应该老和彩芳缠在一处,爱心便自淡了些。

这彩芳是一刻也安定不下来的,见云龙受了委屈,便想法去讨他欢心,几次下来云龙爱理不理的,心里也不介意,忽地想到有回上街,云龙在书店古典文学柜台前站了好久,看上了一套简明二十四史。彩芳想着那是二百多元钱呢,自己怎么有呢?

脑袋一转,她便有了办法。

这天文雄正坐着,彩芳便过来哄捧着说些个小话,文雄不禁得了意,大手一挥道:“是不是又想要钱,嘿,不给!”彩芳娇笑说:“不是。”文雄道:“那­干­什么?”彩芳温柔地眯了大眼道:“看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帮不好呢,算我白­干­,帮好了呢,凭你赏呗。”文雄气道:“那还不一样?”彩芳道:“那不一样,我又不白要。”文雄知道彩芳绝对不会唱歌给自己听的,便当着欧阳国难,宝宝,彩云的面点了两首歌,说一首伍元钱。哪知彩芳却真真正正地唱了两首,唱完了还要唱。文雄扔了拾元钱气道:“别唱了,唱到天黑,我这个月除了给『共产』党­干­,再就是给你­干­了。”说完抱头而去。

彩芳拾了钱自是欢天喜地,宝宝笑问这回怎么肯唱了,彩芳拍手欢喜道:“唉呀,就当是喂了通驴呗!”宝宝气道:“这可把爸爸妈妈都带上了。”欧阳国难和彩云也自哭笑不得。彩芳不管这些,接下来鼓起小嘴又想法从欧阳国难,宝宝,彩云手里各讨了拾元钱。

转天找时间又把自己玩厌了的几个饰物,硬塞给了云雄,也讨了拾元。柔温见了问为什么,彩芳便说了,柔温便也要给,彩芳说我不要小孩子的钱,柔温问谁说的,彩芳笑他道:“你们那个叫玉洁的阿姨呗。”柔温听了暗暗咬了阵儿牙。后来柔温的钱也要了,却把他脏了的衣服什么的拿去不少,回家用洗衣机帮着洗了。

这天又去了凄芳家,正好林之平和禾禾也在,便把帮忙听赏的故事说了,先在凄芳那鬼古儿了一会儿,又去问林之平有什么要帮忙的,林之平笑道:“有时间你便去我那,帮着你禾禾姐­干­些什么,现在却没旁的事。”怕彩芳失望,又道:“既是个高中生,我便考考你,你要是能自己写首诗来,我至少给你一百元。”彩芳便让他出题,林之平道:“我爸喜欢钓鱼,前儿又有人送他幅钓鱼的画,还少了一首诗,你给填上吧。”

画拿来了,果是绿水青山,波『荡』云飘,林森石密的景。彩芳歪头想了半天,提笔欲写又止,好半天才胡『乱』题了几句,凄芳帮衬着提了两句,改了一遭,真凑了一首诗来,诗曰:

钓趣

满园花皆静,碧湖水澄清。

堤畔人冥坐,沉默如老僧。

所为求妙趣,得与不得中。

日罢收杆走,闲心隐神通。

末了,拿了『毛』笔便在画上题了,因从小这『毛』笔字上宝宝用过心,真还难不倒她。

林之平知道这是个不给阳光也要灿烂的主,不敢多夸,反往回了说,笑道:“写的不大好,给一百元是多了点,但冲着上门服务这个热情劲,也值了。”真给了一百元钱。彩芳道:“你别后悔啊!人家这可是劳动所得。”林之平哭笑不得地道:“我后悔什么?”彩芳得了这么多,欢天喜地地道:“哎呀,不后悔就成,就是后悔也晚了,别想我还给你。”

小李子,小乐天也跑不了,可这回却是自家受了点委屈,强忍着让人家『摸』了下脸蛋,一人又给了拾元钱。找天宏却没找到,霍明祥给了伍拾元,彩芳送了他一个自己花了伍元钱买的碧玉雕的小佛像,用铜链吊着,而且求人早已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素像,那素像是在那佛的胸腹上。霍明祥见了说就要这个,天底下你的命最硬,有了佛和你一起保佑我,这辈子都可免去血红之灾了。彩芳以为他说笑,却不知霍明祥什么都­干­外,还真信这个。

打点了一下钱也够了,便欢天喜地地偷着一个人去买了回来,剩下的钱自己又买了一条绿『­色­』大绒灯笼裤和一件黑『­色­』菱形皮块拼成的小马夹。她正高兴着,却不知云龙这边有了变故。云龙平素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彩芳这么闹,静下来便对女孩子的娇蛮使『­性­』有些不满,那天又赶巧遇上了柔温,连小李子,小乐天『摸』脸蛋的事都说了,心里更是不喜,便觉得两个人并不般配了,再者彩芳靠着聪明读书的品『­性­』他向来是不以为诩,前时常忍着,现今却都浮到海面上来了。

这天是周末,特意为躲彩芳,云龙便和野森去了凄芳家。凄芳只见过一面,野森打公园里见了后,又遇了一次,说了些话,便把野森当了好朋友般的人物看了。凄芳安排云龙到自己的卧室读书,自和野森去说话。

秋愈见着深了,太阳也不觉得那么烈了,连树上的叶子也保不住,反而鼓动着风儿来『乱』吹,枯枝『乱』叶便满天飞舞起来。秋意正浓处,彩芳娇媚万端的姿容直落入云龙的眼中。男儿的眉头拧紧了,气苦之余,一种非甜非咸的滋味涌上了心头,他只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枫树发呆,彩芳进屋了也不理。

女孩见了她的云龙,兴奋得三跳两蹦地奔过来,一双­肉­鼓鼓的小手急急切切地便往男孩的手里塞。云龙心里一动,下意识地拥握了她,温润滑腻的柔劲让他的心颤了颤,可男儿的自尊仍让他不理不睬。彩芳未注意这些,嘴里咯咯笑着便将丰阔的额头顶到云龙的脑顶,­唇­儿前探,实实在在,不由分说地印上了一个热吻,然后哼嘤了一声,火热丰满的娇躯玉体便软了下来,随着一双**的当先着陆,整个人也偎到了云龙的怀里,滚烫的脸蛋要死要活地贴紧了。

云龙不在意地拥了拥,点点的ji情和爱意也没有,他自己都有点惊奇自己的态度和感觉。彩芳笑道:“云龙,十足啦,终于弄足了,哼,哼??????你吻吻人家吗??????”见云龙未动,自己便转动­唇­儿痛吻了一番,末了仍闭着眼哼央道:“人家还要,云龙,我还要你吻我。”话毕,红着脸儿幸幸福福地等着爱的降临。

今个儿女孩将新买的衣裤上了身,马夹里是一件米黄『­色­』的家织薄『毛』衣,『毛』衣内雪白的衬衣也浆过,领檐处括挺硬朗,满头乌丝前面用个半圆形宽边杂花的发夹拢着,后面用紫绸缎带束着,腰间一条绿『­色­』水牛皮带,带上系着七、八个小银铃铛,一动便发出天音般的声响,脚上是一双簇新金『­色­』矮帮丝缕环绕的小蛮靴。胸前颈上垂挂的是红『­色­』楠木雕成的山月交杂的异形饰物。这一遭打扮,越发显得女孩清俊娇美,妩媚异常了,只是今天云龙却不认这些个。

“就知道娇气,没个头了??????”云龙没头没脑地嚷,早甩开了女孩子的手,停了停,『­乳­』『­乳­』回过了神,睁开湿漉漉『迷』『惑』不解的美睛望着云龙气愤的脸,奇道:“咦,发癔症了?发烧了?没呀??????”女孩拎耳朵,扯尾巴地检查了一番,噗嗤一声又笑了,又送给云龙一个吻,“我明白啦,你嫉妒啦!”云龙道:“我没有。”彩芳道:“就是,就是,你看,这是我骨弄来的钱买的书,你喜欢得不行的那个。”“我不稀罕。”云龙冷冷地道。女孩这次真的愣住了,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云龙,你怎么啦?”云龙看也不看她,哼道:“娇生惯养,怎么就没有责任心,­干­吗和人家讨钱?不是自己挣的钱,一分一厘也不能要!”彩芳道:“人家给他们唱歌,跳舞,写诗,讲笑话了吗,人家又没白要。”云龙道:“没白要?人家有什么义务?凭什么给你钱?又不是你爸爸。”彩芳道:“人家还不都是为了你,人家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不暖暖人家,还这样??????”云龙道:“不­干­不净的钱就是不要!”彩芳听了最后这一句,愣了半晌,泪如泉涌,哇的一声哭开了,一会儿就成了泪人,哆嗦成了一团,连步都迈不动了。云龙一旁仍恶狠狠地道:“哼,说不出理了,又拿这个来吓唬人,我再也不吃你这套了。”彩芳悲切中想找个倚靠,朦胧中便往云龙的怀里栽,云龙一跳,闪开了,女孩腿一软,瘫跪到了地上,手儿下意识地仍向云龙退去的方向伸了伸。云龙冷冷地说:“你不要自尊,我要,我才不要别人的钱呢,没有钱,我宁可不买。没有书是痛苦,可没有骨气更痛苦!”彩芳看到云龙虎虎生生,意气风发的样儿,芳心剧烈地颤抖着,委屈又到了云霄外,凄凄咽咽地哭道:“云龙,你抱抱我,我受不了了,云龙,你抱我呀??????”云龙气得跺了下脚:“这可真是没个救『药』了。”黑着脸,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彩芳的脸儿刹那间苍白如雪,­唇­儿却变得紫红,失声地喊道:“云龙,你别走,你让我死吗!不,云龙,我爱你呀??????”云龙一路里没了踪影。

凄芳,野森看到的是一个雨打芭蕉般的女孩,她连着哭得死过去好几次,却仍喊着云龙的名字。凄芳也问不明白,只好好言好语劝慰了一番。

一连许多天,云龙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一句话也不说。钱玉萍先觉察了,和齐战说,齐战却认为云龙改好了,知道学习了,便不关心了。一天云雄晚上回来,钱玉萍详细着问了,云雄说记着前些天是有这么档子事,不买书了吗?他不高兴什么?玉萍问什么书,云雄便把知道的说了。钱玉萍心细,知道云龙骨子里象他老子似的,彩芳又是那么个­精­灵玩意,恋不恋爱的倒不打紧,可别伤了两家的情份,去问云龙,云龙正苦着,便都说了,玉萍听了劝道:“彩芳全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冷了人家?你们还都小,谁不能有些错,彩芳贪玩,你正应该近着劝她呢,怎么能就远了,我们家是从不委屈人的,你对的固然应该坚持,可错了或有什么不周之处,也不能任『­性­』顶着,那你还不如了彩芳呢,真正的好男儿连死都不怕,还怕女孩子给的点委屈呀!妈妈也喜欢彩芳,你们在一起玩妈也不反对,只是别分了心,好好在一块读书,比什么都强。”云雄也劝道:“云龙,彩芳的『­性­』儿别人都知道,偏你不知道?她现今大概最听你的话呢,真象你说的这样,她老委屈着,还不耽误了功课呀,你呀,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彩芳最是个多愁善感,有情有义的女孩。”听人家一说,云龙又想起彩芳的诸般美妙和好处来,心里便有几分悔意了。

到了学校,自是读书,闲了便找任蓓,傅蕾问彩芳的事,两个人都说不知道,只是彩芳这些天变了个人似的,一天里也不言声,也不打仗,整天里都是看书,连课间都常常不出门。云龙知道了便又悔了一场,心道:“唉,大概真的委屈她了!”

欧阳国难一家见彩芳不惹事,谁还敢去惹她,连文雄都被压服着忍了撩人的瘾,怕着影响彩芳的学习。云龙来打听自己,彩芳听说了,闷闷的中午饭也没吃,这边的云龙也一样,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盖好了收起来。

下午里两个人都有了心思,便找机会往一块去,远远地对了几回眼,这边云龙尚未怎样,彩芳却委屈得心里直哭。

学校里又不好怎样,放了学彩芳便往云龙家来了。齐战开的门,见是彩芳,便吃了一惊。大人不见小人怪,又不能失礼,只好让进来。云雄和云龙说的当天就和彩云把事说了,彩云自也和彩芳说了些,最后道:“你也不能太任『­性­』,和齐伯伯那样,云龙到底是儿子,你训他爸爸,过后他心里能是滋味吗?再者你娇气任『­性­』,也不怪云龙。”想到这,彩芳期期艾艾地滴着泪哭道:“那天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话,那么没礼貌。”心里也哭着想:“云龙,你就原谅了我吧,我再不那样了。”

齐战最看不得人凄凄惨惨的,何况这么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女孩!他让着我们的『­乳­』『­乳­』坐下,安慰道:“没什么,你还小呢,谁没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彩芳道:“不是的,云龙不知道,有时候我是故意气人的,我故意不讲理,呜呜,我不该那么做??????”齐战心下十分欣慰,想来还是欧阳国难和宝宝教女有方,不禁对老朋友十分感激,自己的面子已经挽回来了,胸中敞亮,大度俨然地道:“唉,知道不对就好了,伯伯怎么能怪你呢。你云雄哥也气过我,可好了不就一样了吗,别难过了,晚上吃了饭再走,让云龙送你回去。”听到说云龙,彩芳暂时停止了饮泣,眼泪吧擦地道:“他能回来吗?”齐战道:“谁?”彩芳道:“云龙呗!”齐战道:“啊,能,他晚上不常出去,就是有事出去也从不忘了告诉我们。”彩芳又哭道:“呜,呜,我不吃饭??????”齐战道:“你吃啦??????”彩芳道:“还没呢,我都饿坏了,中午我就没吃,云龙也没吃。”齐战感到十分心疼,你看看,小女孩就是这么多愁善感,犯了点错误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忙劝道:“啊,别着急,你钱阿姨在做呢,一会就好了。”彩芳仍哭道:“云龙不会让我吃的,他会赶我走的。”齐战道:“啊,我也不生他的气了,他不会怪你的,我一说他就听了。”彩芳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他那天还说,好,『­乳­』『­乳­』,你再别上我们家,你再别找我,我再也不理你了,理你,再理你就让我变成大熊猫,唉嘿呀??????”彩芳哭的有声有『­色­』,象唱歌似的,齐战自是不住地劝慰,弄到最后便感到自己象是欠了人家什么。

云龙回来有一会儿了,他不声不响地站着听了一会儿,便到厨房帮妈妈做饭。

吃饭时彩芳不再哭了,也真是饿了,大口小口地吃起来。齐战,钱玉萍看着女孩天真自然的样,心里大是喜欢。当着爸爸妈妈的面,云龙也不吭声,他正眼也不瞧彩芳一下,自顾自闷头吃饭。吃完了饭齐战让他送彩芳,他不置可否,看女孩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当先开门走了出去。

彩芳后面跟着走了一会儿,方凑近了悄声哼道:“云龙,我以后再不任『­性­』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你,你就还和我好吧,云龙??????”见云龙仍不出声,最后带着哭音央道:“云龙,我都准备好了,我准备变成大熊猫了??????你就,就真的永远不理我了?可是,你就看我一眼吧,云龙,你就还和我好吧??????”云龙皱着眉,低着头,仍是一声不响地向前走,象是完全没听到女孩子可怜的哀求,没有看到女孩子人见人怜的面容。云龙的沉默是无形的,可又是如此锐利。彩芳被男孩子在无语中凝聚的那种萧杀之气摄去了魂魄,那简直再不是什么委屈,哀怨,而是亘古永存于人类心底的对大自然中未知事物的莫名其妙的恐惧的延续。彩芳身体激灵灵地打着寒战,控制不住地哆嗦成一团,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跟着云龙,她刚才还哀求地喊着云龙的名字,可现在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忽地,云龙停了下来,双手一上一下慢慢『Сhā』入口袋里,昂然而立,静静地望着远处树梢上破碎的夕阳,不回头,也不言声。几乎已经崩溃瘫软的彩芳撞到云龙身上,头脑中清醒了一下,心底涌上一股喜意,这喜意不是为旁的,而是接触到云龙身体带来的不可遏制的甜蜜。马上这喜意就飘离了女孩温柔的身体,继之而来的仍然是无尽的恐惧,眼前又模糊成一片。

彩芳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一只手抓住了云龙的右臂。两个人都沉默着,云龙一动不动,也不反抗。彩芳终于忍不住了,想一下子扑到云龙身上的渴望象鱼儿希望得到水儿一样强烈,她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最后她决定什么也不顾了,就是要抱住云龙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四肢全都不听使唤了??????几乎在同一时刻,云龙千呼万唤般地侧过他笔直的身体。彩芳张着嘴儿,啊,啊地什么也说不出来,泪珠儿噗噜噜地滚下。

云龙心底发着狠,赌着气,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的就是这个任『­性­』胡为,蛮不讲理的女孩的凄楚哀婉,『迷』离失魄的样子。无论心底怎样诅咒发誓,怎样咬牙切齿,可这一回头,一切便都完结了。望着被痛苦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彩芳,云龙也不禁『­色­』变,心下忽地着起慌来,刚强倔强消失了大半,男孩的宽厚温柔又溢满了胸膛,虽仍有点忿忿不平,可那已经是第二位的思想了。

云龙张开双臂,把直跌向自己的『­乳­』『­乳­』抱了个满怀,爱怜又是习惯地在女孩的脸蛋上贴了贴,偎了偎。“哇”地一声,彩芳终于放声大哭,其声之大令街边高高杨树上正笑他俩的几百只麻雀愕然中一齐闭上了嘴巴。“到底是谁错了!”云龙不禁问自己,男儿为什么这么没骨气,被女孩家的一点眼泪就赚得失去了主意,抱着人家的身体不舍得离去,如果这样下去,一切不又都前功尽弃!

云龙心下气恼懊丧之余,忽地抬手在彩芳丰满滚圆的『臀』儿上重重打了两掌,流泪道:“叫你任『­性­』,叫你任『­性­』。”下手之重吓得周围十几棵参天大树都失声惊叫起来,树身摇动,树叶纷落,而树上几百只麻雀被气得一齐谩骂开了,一个说:“这个臭云龙,就知道欺负女孩。”一个说:“不对,这女孩该打。”另一个说:“该打也不能下死手呀!”还有一个平常喜欢悟禅的道:“不下死手能让她明白吗?当头­棒­喝,你不懂。”有个更机灵的却道:“不对,不对,那是打的ρi股,没打头。”云龙听得心下不耐,大喝了一声,才把他们都吓跑了。

可这两掌对被无数感情缠绕的彩芳来说又是那么地美丽,原来嗓子眼卡着一口痰,现在吐出去了,凝固的血脉又都畅通无阻,分成七、八十块的五腹六脏又都复合,所有的知觉也恢复了,所有的感觉又重现了,眼前一片光明。灿烂的鲜花,巍峨的山峦,浩瀚的大海,奔腾的江河,一切的盛景在重现,一切的荣耀在聚合,一切的美丽,幸福又都汇合成了一体,好象世界本来就是如此,从来就是安详平和,温馨徐缓,从来就是这样的美妙和完满??????

云龙被彩芳脸上的异彩惊呆了,那红艳的微笑,明亮的双眸,是『­乳­』『­乳­』的,可又不是『­乳­』『­乳­』的,那么似曾相识,可又叫不出名堂。云龙难得地瞪大了双眼,而不是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习惯地皱起眉头。

“云龙!”彩芳清清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云龙回到了现实,知道自己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的『­乳­』『­乳­』了!

彩芳感到云龙从来没有把自己抱得这么紧,她流泪,他也哽咽着,仍是一句话也没有,眼中虽然晶莹闪耀,可却没有一个泪珠儿滚落。忽地,象是天边掠过一道彩虹,女孩刹那间懂得了男孩的温柔,那含着歉意和热爱的无尽的温柔,于是她紧绷绷的身体在滚烫中舒展了,那幽怨丛生的心田在微风中润湿了,所有的悲戚哀痛『荡』然无存了,剩下的是一股狂热的冲动,一股来自宇宙深处,发自芳心腹海的绚烂的温情。

宝宝把两个人接进屋,望着一脸愧『­色­』的云龙,便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受了云龙的气,可又不好当着云龙的面发作,心疼地抱过女儿想安慰安慰,可『­乳­』『­乳­』被别人一碰便哼哼着『乱』踢『乱』蹦。宝宝不禁气结,埋怨云龙道:“你和你爸爸一个脾气,就不能让着她点?她怎么也是个女孩,打小也没受过委屈,你们呀,一天也不知闹些什么。”

文雄早听到了,拍着手笑着喊好,“云龙,好样的,好好­干­,就这样修理她,别客气,别听咱妈的,都是她给惯坏了,再这样下去,我在家都没立锥之地了。”

欧阳国难也发觉了女儿光彩照人,迥异往常,他挠挠头,围着云龙和彩芳转了两圈,想了想,“啊”了一声,停了停点点头,又“啊”了一声,转身开门想出去,忽地回头喊了一声宝宝。“嗯”,宝宝应了一声。欧阳国难象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点点头,不知所以地又“啊”了一声,才走出门去。

宝宝的脸儿刹那间飞红了,回身去看,见文雄鬼模鬼样地在那笑,斥道:“去走,你懂什么?”说了她也走开了。

文雄笑道:“嘿,知道吗?这是咱爸喜欢咱妈呢。”

彩芳噗嗤一声笑了,云龙便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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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凄芳和林浩一同吃饭,小保姆一旁站着,小心地伺候,这时林之平和禾禾进了门。今天禾禾穿了件­肉­『­色­』紧身『毛』绒裤,黑『­色­』的超短皮裙,外罩一件米灰『­色­』貂皮镶边的鹤『毛』大氅,戴一顶灰呢鸭舌帽,脚上是长腰黑『­色­』鹿皮靴,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软皮肩包。

林之平坐下吃饭,禾禾进了林之平的房里又换了件羊『毛』披肩过来坐了。林浩对禾禾的蓝眼紫­唇­早就反感,今天见了更是不喜,又不好说禾禾什么,他对林之平道:“天渐凉了,屋里人少空『荡』『荡』的,冬天间你能搬回来住最好。”林之平回道:“我一个人住惯了,上班办事也方便些,再说我一回来,我那帮朋友来了您又会烦的。”林浩又告诫了几句,林之平也问了市委里几件内部消息,便都不再说话。

吃罢了饭,林浩说去李部长家坐坐,他外孙子今天晚上回来,那男孩也喜欢他。林之平和凄芳都应了。林之平说我送您去吧,林浩说不用了,还是跟市里要车吧。凄芳打了个电话,一会儿车来了,林浩穿上外衣自去了。小保姆家住本市,并不留宿,忙完便也回家去了。

禾禾玩了一天,说累的再迈不动步了,就别回那边去了,林之平只好依她。禾禾跑去看电视,剩下林之平和凄芳兄妹俩,凄芳道:“哥,妈不在了,爸就是最知近的人了,你也不能总冷冰冰的。”林之平默默看了凄芳一会儿,道:“凄芳,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实真正给人以深深伤害的往往是他最知近的亲人,这一人生经验又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停了停,又冷笑道:“多么和谐的家庭!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没有政治经济危机,一切都漠然无觉,一切都冷若冰霜!”凄芳也不太懂哥哥,但她是爱他的,便不再吱声。林之平又问了凄芳的一些事,语气却柔缓无比。凄芳说工作上倒没什么,只是自己的小提琴,谢东说不够好,最好能再买一个,林之平便记下了。

凄芳要看个电视剧,问禾禾看哪个,禾禾说也正要看这个,便一同去看。林之平却未坐到禾禾身边,反拿本书跑到宽大的双人沙发里躺了,让凄芳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凄芳的腰,一手翻书去看。凄芳把手压在林之平手上,边看电视边和禾禾说闲话。林浩又打电话回来说就在李部长家住了,不回来了。凄芳问用不用添衣服,林浩说不用,便挂下了。

电视剧里极具刚阳之气的男主角正对极具­阴­柔之美的女主角抒发着自己的感情,他道:“为了爱情,我会暂时放弃事业,为了事业,我会永远放弃爱情!我的事业是对国家,民族的现在和未来的深深崇拜和热爱,它是博大­精­奥的,它超越了自我,这伟大的事业也只有在超我中才能实现,才能日趋成熟和完美。我的爱情是我对爱我的她的现在和未来的深深眷恋和亲情,它是幸福和甜蜜的,我会爱她超过爱自己,她也可以如此,但我们不能爱对方超过爱世界上很多高尚美好的事物,否则我们就成了自私的自我。在放弃公德,天赋的对社会的责任后,我们无论多么深厚,多么美好的爱情都将逐步衰亡。我们只看到在事业的追求中得到真正的爱情,而没发现沉浸在爱情怀抱里的丰功伟业。无论哪种选择都是痛苦和寂寞的,然而诸种令人心酸的失望,令人颓废的失败后面都会有我一颗真诚向上的心灵,因此我要说,为了爱情,我会暂时放弃事业;为了事业,我会永远放弃爱情??????”女主角自是感动,禾禾和凄芳也赞了两句。林之平冷笑道:“这都是谁瞎编的东西?”凄芳道:“听说编剧就是我们市的一个诗人,他写的第一个剧本,挺轰动的呢。”林之平又冷笑道:“什么轰动?连只外国母耗子下了只五条腿的小耗子都能上国际新闻,我们的新闻界还能弄出什么轰动来。”凄芳道:“可这剧挺好呀,人家说的多富有哲理。”林之平冷笑道:“情人之间不能过多地进行哲理『­性­』的争辩,这样会使爱情黯然失『­色­』,在深刻的领悟中,两个人会由于极度的互相敬重和理解而使爱情变得价值渺小,过多的理智会损伤想象,使感情失去支撑,失去根基。任何相同职业间的人都会产生爱情,唯有思想家,哲学家之间不会产生爱情。凄芳,如果一个男人只把你当朋友看,他会讲他感兴趣的东西,但他一但爱上了你,如果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会藏起自己来,只谈你感兴趣的东西。”禾禾听了笑了问:“那女人呢?”林之平道:“女人?女人要更复杂,我只懂男人的心,我不懂女人,否则我就不会痛苦了。我只知道一个,带有艺术气质的男人追求女人总是奢求完美,但完美的是想象,不是艺术,更不是人,有时候连想象也不是,仅仅是希望。”林之平言罢叹了口气,再不说什么了。

谢东停了两周的课,说他要参加一项比赛,他得准备一下。凄芳无聊中发现许多天没见到野森了,也不知他在­干­什么,便打了电话,野森还真在,说我晚上去你家坐吧。

吃罢了饭,野森说出去散步吧,天还不晚。凄芳加了件宽大的『毛』外套,便和野森出了门,沿着板油马路向住宅区后面的高地上走。

凄芳觉着四周的景和人都令她怡心快意,对野森道:“说点什么吧,优美一点的。”野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无声也是一种至美,也想的,象这样,夜晚微风徐徐,漫步郊野,我便常想怎么没有人来和我一同欣赏这清悠的雅致,淡寂的­精­美,怎么没有人来领略夜的温馨,风的轻柔,花的芳香。每每这时刻,我或激动浪漫,或平静安详,常常闭目长思,仰空断想,或心喜或心凉,那不是平时的我,可又是真正的我,人生的奥妙呦,只有自己去思量!”凄芳看着野森沐浴在夕阳晚辉中的侧影,心里叹道:“这是颗高傲,纯洁,正直,诚实;有时软弱,有时刚强;有时封闭,有时开放,包融了诸多顽强不屈,进取向上的品德,还有着许多与众不同,惊世骇俗的敏感,聪悟,多情且不容于世的孤寂彷徨的心灵。这心灵还没有成熟,还不是完美的,可她的天赋是令人满意的,只要不放弃默默的求索,不放弃象他自己说的对自己和国家的爱,不放弃耐心地忍受苦难的品质,她终有一天会灿烂辉煌,昂扬屹立在东方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上大放异彩的,可这是我需要的吗?我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呢?”

两个人又谈了许多,野森也叹服凄芳的安静淑雅,没有一丝骄狂俗气,不知不觉跟凄芳说了心里话,“我痛苦过,失望过,可我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都抱着对自己深深的自信和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深深责任感,而我未来成功与否的内因也在于此,我是幸运的,我会不停地奋斗,耐心等待,那成功和幸福之神的到来!我以前的生活都是白昼,没有给我以黯淡的感觉,可那快乐是多么的浅薄,我什么也不懂。现在,每当沉思持续下去,我就进入一种状态,图画般的美妙世界。我好像坐在大地的极处,遥望西方夕阳正在降下,余辉越来越暗淡,即将为黑夜所代替,终于黑夜悄没声息地潜入了,我不得不忍受那无人忍受得了的黑暗。一点点,我才知道,我应脚踏实地地集聚,到明天,才能自豪而无畏地睁开双眼,张开双臂,去拥抱那奔涌而至的灿烂金光。这段黑暗无论我愿不愿忍耐,我都必须忍耐,否则光明永远不会到来。这段路才是我人生旅途中最艰难,最困苦的一段,然而它却能造就我——一个青年!”

说了野森不再言声,俩人一同默默地走。山上遇到了熟人,凄芳只好陪人家说话,也没介绍野森是谁,野森便站开些,转首眺望远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市景。

凄芳临野森走时说:“赶明个儿我上你那拜访一下,怎么样?”野森道:“荣幸之至,不过却是委屈你了,我那又冷落又孤寂,你能习惯吗?”凄芳道:“我也喜欢呢。”野森也未当真,以为是客气话,说:“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地方你是知道的,门钥匙就放在门边墙上第三个砖缝里。”

过了两天,凄芳买了不少吃的,家里安排了一下,便打了出租车去郊外。

因路远些,凄芳便和人家攀谈,又知道了繁楼天的不少坏事,自己的哥哥人家也知道,万幸还没什么诋毁的话。凄芳问人家怎么知道,那司机说:“都在社会上混,有头有脸的怎么能不知道,我们市有个千、八百万的也没几个,哪能不知道。”此话一出,吓了凄芳一跳,问有什么证据,那司机说:“大家都这么说,要什么证据?错不了的。”见凄芳是常打车的主,也不敢多要钱,取个整便开车走了。

凄芳环视野森陋舍,心道:“虽不整齐,倒还­干­净。”见地里已空无一物,也没有人影,便不在多看,开门进了屋。

因是第一次烧火炕,凄芳弄得灰头土脸,终于把买的一个大猪肘下到锅里,盖好了,又去用电饭锅焖饭。野森虽一个人住,却也没什么值得她收拾的,无事便进了野森的卧室,房里只书桌上凌『乱』些,她却不敢给整理,怕真弄『乱』了。

书架上的书很多,整整齐齐摆着,她顺手取出一本,却是一本《雍陶诗集》,翻着看了看,也没多大的趣味,合上时发现书的副页上题着一首诗,诗曰:

工死韵乏意更缺,雍陶篇章少新格。

绞尽脑汁方与就,若为诗仙不可学。

看了心里笑道:“又狂妄了,可真应了‘却将丑语诋他人’的话了。”又抽出一本,却是《李白诗选解析》,翻开来,副页上果又题了一首,诗曰:

可惜天才不同世,可怜文采不复来。

诗山幻海无穷尽,千古一人李太白。

凄芳心道:“这话说的还可以。”又笑,“能让他夸的人还真不多见,这李白若在,可也真够荣幸的,这个野森哪,怪怪的。”

又翻了几本,有的有诗,有的没有,一会儿便有些厌了,便过去躺到野森床上,见枕旁有一套《红楼梦》,自捡了看,见第一卷副页上也题了首诗,诗曰:

梦红楼

文采盖华宇,至情动昆仑。

大梦初觉醒,红楼伴我行。

凄芳见了叹道:“这首诗还有些趣味。”感此诗之韵意正合了自己往日的心思,心中不觉便动了动,见旁尚有两大本的《全唐诗》,又拿过来观瞧,见也有诗一首,诗曰:

诗唐

品格至天生,意象辉煌成。

浩瀚宇宙大,唐诗共繁华。

凄芳见诗不觉心魄动『荡』,心道:“上一首的秀雅凝练自是好,可还及不上这首的气势宏大,神韵高远,见了那么多人写诗,今儿才真见了一首还过得去的。”好奇心便动了,起身桌上细看,又找到了一首才写完的诗,其曰:

国事

京都高楼连宛起,官仓洋卧次第丰。栋

梁仍自饮清苦,志士怅然涕泪横。星许成绩

称伟业,腐败神虚无人承。但只闻,众生奋

勇识大体,领袖铿锵喊号声。因为公仆少,

主人要多劳。

凄芳读了此诗,怅然无语,心中不是滋味儿,闷闷地坐了一阵儿,又翻,却翻出了野森的日记,细细看去,不觉入『迷』。

野森下班回来,远远见自家灯火闪烁的,大为惊奇,进屋见到锅里做的,又是一喜,待见凄芳在屋,更惊喜的不知所以,见看自己的日记,也不在意,就要出去给凄芳买酒。凄芳知道他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人,就说:“我也不喝,要喝就从家里带了。”野森点头道:“笨牛,笨牛,这山村野店,向哪能弄好酒来。”便也不提。

凄芳又帮野森做菜,野森欢喜道:“这真是蓬荜生辉!你这一来,今年春节都不用买香了,这股子女儿家的美妙,足以绕梁三月,余韵千里。”凄芳羞道:“你也学他们那些不正经的,说这些混话,你再这么说,我可再不来了。”野森道:“还能来!我的天,真是梦里一般,凄芳,你不知道,你今天来这,比平时在别处见你让人高兴十倍。”见野森高兴,凄芳心里也挺满足,神魂便有了几分『荡』『荡』悠悠。

两个人以水代酒,幕天席地般地开了饮了,说到相契处,两个人都觉得醉醉的。凄芳问道:“野森,一直一个人住吗?”野森说是,凄芳奇道:“三十也一个人?”野森道:“一个人自有一个人的趣味。”凄芳道:“那可是除夕守岁之夜呀。”野森道:“那又怎样?”凄芳道:“《东京梦华录》上说,‘除夕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寝,谓之守岁。’这就是说守岁不应该是一个人,人多才热闹呢。”野森方黯然些,说:“一个人也没什么,我习惯了。”停了停,象自言自语地道:“我在哪哪就是我的家,我快乐的日子就是我的节日。”

自是谈到诗,也少不了音乐。凄芳道:“诗固然是极美的,音乐也同样伟大。我真想不出,乐者是怎么写出《广陵散》,《高山流水》,《十面埋伏》来的,那是听不完,听不尽的呀。”野森听了正应了往日的心声,接道:“诗是无声有形的乐,乐是无形有声的诗。其两者,形相异,质相若,都是自然的缥缈意趣会于心灵的­精­致韵泽,殊途同归,境界融汇,其志,其意,决不相左。因此我读诗好似在听音乐,听音乐又好象在读诗,它们都可带我进入一个神奇『迷』人的世界。那所在无欲无私,无情无『惑』,空灵清秀,旷远辽阔,却又深邃古奥,幽艳凄『迷』,其缤纷的『­色­』彩,涤『荡』的情怀,高洁的意趣恰似澎湃绮丽的朝霞暮霭,其蕴涵的出尘夺魄的馨慧之气,之形,之貌,恰似宇宙不朽的容颜。诗,乐之韵道,出乎心田,超乎宇天,其隐于荒郊大泽,山峦深渊,是我们血络筋脉,骨骼灵­肉­中的静寂妍然。”凄芳笑道:“我的天,快过了。”野森道:“不过,我还没说完呢。”凄芳忙道:“快说吧。”野森道:“诗家是理『­性­』,卓智的,对常人而言,他们又是天慧丛生,ji情『荡』漾的先知先觉。他们无所不察,又无所不得,其风范,其『­操­』守都可做世人的楷模,他攻夺的是先人的遗憾,震颤的是你的心魄。他探查到自然宇宙,人类心灵的最神奇莫测的地方,他经历着旷古的ji情和茫然,他忧伤,痛苦,然而他又在这腥风血雨中复活超脱,在参悟,修行中生长,在失败,畏惧中品尝生活;可能也有不足,但他仍有无人可及的知觉,丰富的表述和不朽的风格。”凄芳听罢笑道:“这肯定还要说乐者了,那就快说完吧,然后­干­了我们杯中的水酒。”野森一脸崇敬之『­色­』,接着道:“乐者的心是感『­性­』,聪颖的,也是深沉厚重的,她风采翩翩,宛若天边长虹,海际云霞,她晶莹丰润,天纵的万种风情。特别的感觉,神奇的韵音,加以创造『­性­』的临摹,勾勒,她放弃文字,可激越的正是语言的留白之处,不及之所,她补充着,超越着,将人和自然共有的美质情愫聚合,无知无觉中,她的指下便飘出摄魂夺魄的鬼音魔韵,渗透入你的骨脉­精­血。她默默注视着,观望着,在不厌不弃的若即若离中捕到人和自然无拘的风情和至美。诗、乐的妙处正在于无形,无『­色­』,无味,无觉,可她们又比一切有形,有『­色­』,有味,有觉的天际银河,高山湖泊更有气势,比­精­灵的万物更有润泽,她们的幽婉凄然,狞厉广阔,与日月同锦绣,与天地共辉煌。诗曰:『吟』者律者同参道,古来天际无定河。天光云影飘渺处,千朵万朵梨花歌。”停了停,野森又道:“音乐我是不懂的,诗我是常作的,在我看来,好诗都是兴来之作,而非凝思之果,只是这结尾的一首诗不是最好。”凄芳摇头道:“这个我不同意,我认为,任何好的文学作品,都是作者长期思考的结果,兴至亦为神思理悟的积累,勃发的ji情正是苦心酝酿,惨淡经营到了一定程度自缢而出的,无有高洁卓智的品质和埋头苦­干­的­精­神,文兴也好,诗兴也好,都是永远不会到来的。”野森眼睛亮亮地赞道:“真真是个好姑娘,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凄芳也。”凄芳脸红道:“谁希的知道你,疯子似的。”不知想到什么,低头噗嗤一笑。野森不以为然地道:“喏,又言不由衷了,女儿家让人最不懂的,便是这了。”

凄芳喝了口水,吃了口菜,又问野森道:“前阵儿学术界有对‘女『­性­』诗歌’方面的讨论,你注意了吗?”野森道:“知道些。”凄芳道:“那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野森道:“我还是不说的好,我出口便伤人的。”凄芳笑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知道你,不轻易的夸赞人,其实你心里火热着呢,我们又不是外人,你怕谁会怪你?”野森道:“可你也是个女人啊!”凄芳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领教了,你要说的不恰当,我也真饶不了你。”野森道:“其实我也挺糊涂,不知‘女『­性­』诗歌’到底指的是什么,女人写的诗歌?男人,女人共用写的关于女人的诗歌?女人写的反映中国当代新女『­性­』生活百态和心理百态的诗歌?还是仍加上男人写的?”凄芳道:“看来我们是无法立即确定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任何概念都有模糊的一面,我们通指的‘女『­性­』诗歌’正处于发展之中,任何人,哪怕他再聪明,再卓智,也无法给未来的事物下定义。”野森道:“那就把‘女『­性­』诗歌’仅定为我们时代的产物,探究这二十世纪后叶中国女『­性­』在文学圣殿中诗歌部分的堂奥。”

凄芳给野森又倒了杯水,道:“我这儿先谢了。”又给野森夹菜,野森忙道:“别,这我都有点受宠若惊的了,再这样,你不怕把我给宠坏了?”凄芳气得打了他一拳,道:“又没正形了,快说吧。”野森不敢嬉笑,正容道:“先前的中国女『­性­』的诗歌仅有诗而无歌,她们仅能抒发自己的心曲,悲叹自己的不幸,而没有能歌颂自己作为人类母体的神圣存在,没能不仅作为女人,更作为人去认识世界,创造艺术和自己不同于男『­性­』世界的生活。今天的‘女『­性­』诗歌’,是觉醒的中国新女『­性­』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诗与歌,是她们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作为女人,作为人,作为中华文化的继承人和发扬者,对自己,对国家,对世界的超越和礼赞,从这一划时代的进步来说,她们的成就要高于激昂慷慨的男诗人们。她们已超越了她们的前辈,而男诗人们却远远没有。她们象现代中国其它领域的新女『­性­』一样,抛弃的要比男人抛弃的多,创造的要比男人创造的多,而她们的文化底蕴和社会处境又是那么的难堪和糟糕,但她们更是可敬。她们每创造一份与男人相当的­精­神财富,付出的心酸和代价要高于男『­性­』几倍,尤为可敬的是,她们除了相信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外,从不指望和依靠其它任何人,去得到她们的灵魂和身体所需要和渴望的幸福。我们男人应该为这时代有这样的女『­性­』而感到自豪,而从婚姻角度上看,这更是男『­性­』的一大幸事。”凄芳听到这笑道:“这不是夸我们呢吗?我都快『迷』糊了。”野森道:“还没说完呢,要不今儿都挑好听的说?”凄芳笑道:“别,这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再这样,你不怕把我给宠坏了?”野森却没来打她一拳,笑道:“我知你是不让人宠的,谁宠你谁得不了好,当然,你哥哥例外,但我这人一般说人爱先说好话,后面才是批评呢。”凄芳道:“只要是对的,批评我也是爱的,我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野森点点头,接着道:“我想,不应该把‘女『­性­』诗歌’定为女权运动的一种诗歌形式,‘女『­性­』诗歌’应该更广泛的多。中国新女『­性­』要摆脱和抗争的不仅是受男人奴役和压制的地位,更多的是来自中国五千年文化对女『­性­』潜在的束缚,她们要抗争的更多的是来自发展中的世界的各种挑战,她们不但要取得在人类社会中的公正地位和无尚尊严,而且要创造世界。她们不仅为自己的苦闷,寂寞而愤怒,而呐喊,更多的是为了社会的正义,公理和对国家的强烈责任感去愤怒,去呐喊。”

野森也为凄芳倒了杯水,方道:“女人并不缺少智慧,而是缺少勇气和毅力,不是缺少知识,而是缺少训练,缺少象男人那样,被他人,被自我,无情地投入到冷酷复杂的现实中去历练。”

凄芳叹道:“却也在理,可这是希望,不是批评。”野森笑道:“平常女人是爱折磨人的主,今天怎么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了?”凄芳哼笑道:“估量一下你的深浅,你折磨谁?想的美吧,我不欺负你就是了,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说你的吧。”野森看着凄芳赞道:“真美!怪不得古人说灯下看女人,越看越美。”凄芳半羞半恼地斥道:“野森,我告诉你我是不吃这套的,别让我看低了你。”

野森自又规矩了,道:“诗是空灵飘逸的,也是澄彻宏大的,好诗莫不如此;而女诗人们清新典雅有余,深邃厚重不足,其诗常常如同她们的外貌一样纤细,灵巧,滚圆而富有弹『­性­』,纤细中有弱不禁风的缺点,灵巧中有足踏失空的遗憾,滚圆而富有弹『­性­』中虽散发着女『­性­』的至美至妙,但仅仅是温柔可爱仍难得有诗之上品出现。女诗人喜欢幻想,喜欢顾影自怜,厌弃外界的­干­扰,但总不能摆脱世俗的影响,灵魂深处更是忘不了男人,哪怕是男人对她们的非礼和歧视。她们在自我陶醉中作诗,享受片刻的温馨,而一离开诗,离开她自持,自重的世界,她们便彷徨无依,­精­神紧张,语无伦次。女人的心灵是脆弱的,而诗不是脆弱的心灵能够抒写的;因此战战兢兢的女儿们因承担不了诗的坚强和雄伟,便语如鸳鸯失偶般不停地呻『吟』,诗亦如小鸟遭侵时唱出的悲歌,既解脱不开心底集结的苦闷,也振颤不了读者的心魂。为了幻想而幻想,为了诗而诗,凄凄冷冷,悲悲切切地寻求赞同和理解,不得便忧伤失望,美丽的大眼睛浸着泪花错齿痛骂男人的无知和肤浅,世界的冷酷无情,为什么容不下她们敏感多彩的心灵;但男人和世界永远不会崇拜小女孩委屈的眼泪,也不会欣赏盆土中些许小花的摇曳。”

虽见凄芳已在那暗暗咬了牙,野森却不管,接着道:“幻想,想象力丰富,理想,这不是一回事。女『­性­』理想的底蕴不雄厚,那她就写不出赋有时代­精­神的战歌,想象力丰富,但却仅流于挥霍,那她就无法登入诗的圣殿高『吟』娇美,挥洒艳丽。幻想的结果应是摆脱幻想,幻想而不放弃,不从中参悟出人生的奥妙,诗的­精­髓,那她永远只能诗风平平,诗音淡淡,诗韵寂寂,诗品,诗格亦冷冷落落,无以超脱,拘偎在一块娇柔孤美的营养基上空泛的『吟』唱,在一片轻缓舒展的静静湖泊上漂泊,永无终止,永无结果,只能眼巴巴看着男儿们神魂激昂中纵帆远行,独落下一行清泪,暗自饮泣,空自叹息,呜呼哀哉!”说完野森便笑,要逃,凄芳早过来了,也忘了家教礼仪了,掀翻了野森骑到他身上便打。野森叫道:“我又不是说你,­干­吗打我?冤枉死人啦。”凄芳怒道:“不是说我?那­干­吗说最后几句时拿贼眼瞄我!”野森喊道:“好姐姐,再不敢了。”凄芳气得更打。野森笑着喊:“快停下吧,别让人照了像了。”凄芳果然停下,四顾道:“谁?”野森笑道:“还能是谁,这屋里除了眼睛,再就是镜子呗。”凄芳还要打,野森道:“还没说完呢,说完了一遭打吧。”凄芳果不再打,气得也乐了。

野森道:“女诗人们常抱怨诗评家们不能对女诗人的诗从纯粹的诗歌价值和艺术的基本要素上进行各种分析,而总是掺杂着形形**的大丈夫式的宽容和偏见。可是不管怎样,男人天生就是***的,不仅需要她,敬重她,有时也夸奖她,恭维她,虽免不了小题大做,调侃一二,也不是定要判明是非的事情。女人首先是女人,其次才是诗人,如果女人硬要先做诗人而后做女人,成为诗女这种我们尚未接触过的生物,男人至少在第一批诗女消亡以前还消受不起她们的美。不要忘记,男人也是怀旧和忠贞的。男人首先***的是她的女『­性­』魅力,而不是诗『­性­』魅力,我这么承认虽然很痛苦,很掉面子,可我仍然要说实话。和一个出『­色­』的男『­性­』在一起,我会感到快乐,兴奋,激动;会大笑,大声喊叫,持着自己的观点寸土不让,和一个出『­色­』的女人或者说充满女『­性­』魅力的女人在一起,我感到的是幸福,是沉醉,不但可以毫无遮拦地畅所欲言,更会情不自禁地以温柔还以温柔,并且要象孩子一样和她淘淘气。以我的经验看,女人都喜欢男人把她当成女人看待,需要男人欣赏她的女『­性­』美,尤其是出『­色­』的女人更是如此,她们和男人相处得越融洽,她们的女『­性­』意识便越强,她们越希望你赞美她们的女『­性­』魅力;如果这时你严严肃肃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同『­性­』,或是什么诗『­性­』的,她不生气才怪呢,而之后是不喜欢你,因此我劝告那些写诗的雌『­性­』好宝宝们,要先做好女人,再做诗人,最后成为自己希望的不让须眉的人。这么说可能又要得罪有才华,有志气,有理想的我心爱的人儿,可人类文明史告诉我,男『­性­』至少在诗歌领域的成就要远远超过女人。女人看问题不如男人看问题那么透,是有许多原因的,女『­性­』要正视这一点;再者女人普遍缺乏男人所拥有的那种宏大的气势,那种赤热的真诚和热情洋溢,女人热情洋溢中总要溢出些撒娇之情,这样作起诗来就难免有杂质了。”

凄芳听了默默无语,心里已不在听他说话,而是想着他这个人。野森见凄芳不理他,也不敢惹人家,下地将饭菜重热了端上来。

凄芳走时借了两本书,又挑了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了,说是放在自己家的台灯座上正合适。

野森送凄芳下山回家。天已极凉,在路上堵了半天方才堵到了一辆车。凄芳上了车,摇下车窗,道:“你那钥匙换地方了可告诉我一声,别下回来进不了屋。”野森点头道:“我有时出车,一走好几天,你再来,还是先打电话到厂里,那样就不会差了。”凄芳道:“你也换身衣服,别家里外头都象个司机似的。”野森点头道:“谢谢关心,我记下就是了。”凄芳不再说什么,又静了几秒,方让车开走了。

谢东到了省城先住下了,才拎着琴去见苗韦长,他住的是家私人旅馆,四个人一个房间的,他不放心琴,只好随身带着。苗韦长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兼着一个系的副主任,见了谢东忙让到办公室,道:“还是我送你的那把琴?”谢东望着老师半白半秃的脑袋,恭敬地道:“带了快二十年了,再没比她亲的了。”苗韦长道:“哪有,不过十四,五年。这琴虽不是上好的,但是老货,音质倒很纯正。”

谢东给苗韦长买了两瓶酒,两条烟。苗韦长也没客气,收到柜子里,转身又道:“小东呀,你这件大衣可真不错,哪买的?”谢东尴尬道:“一个朋友,也是学生的哥哥硬送的,现在穿它还真有些热呢,但我没再好的了,只好穿了来。”师生又说了会儿闲话,苗韦长有事出去了,告诉谢东等着,中午一起和他出去吃饭。

隐隐的,谢东感到许久没见面的老师好像有了变化,可又说不出来,便静静坐下想他的音乐。中午时分,谢东和苗韦长到了一个大宾馆的餐厅中,在门口便有人和苗韦长打招呼,让往里去。在靠窗的一个位儿坐了,苗韦长向四周看了看,低低地对谢东说:“小东啊,我还是和你说说吧,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这次比赛,这个,有很多选手把评委都拜访遍了,这已经是我吃的第十几次饭了,有的选手很有来头,捧场的人很多,哪方面的都有,老师啦,亲戚啦,朋友啦,还有一些当官的。本来就只取十名,为什么请有关人员吃这么多次?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年评不上,还有明年呢,先预支个人情,其实谁也不为比赛那点奖品,你想想,在省里获奖,回去对提级,提­干­,入党都顺当,最主要是名气,一得奖,再有人请去演奏,身价倍增。小东,实话告诉你吧,今年获奖者都已经决定了,甚至连名次都排好了,今年,今年你大概是不行了,等明年,我帮你想想办法,怎么说我知道你的水平,就是参加全国比赛你也行,只是这次就算了吧。”

谢东开始在这么多人的聚会中尚有些腼腆,也不东张西望,听了苗韦长的话,他愣在当场,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道:“老师,您是说还没比赛,可结果已经有了?”苗韦长道:“怎么说呢,大家都是这个意思。”谢东道:“您也是评委啊!”苗韦长道:“可还有九个评委呢,我论资格是排不上当评委的,还是教委李主任一句话??????啊,不谈这个。”谢东道:“什么李主任?”苗韦长道:“啊,他外甥女也参加这次比赛。”谢东忽地闭住嘴巴,望着让他感到陌生的苗韦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苗韦长和旁边的人寒暄,没注意谢东难看的脸『­色­』。谢东呆呆地看着脚下的琴盒,半天里他又举起自己手指纤长的双手看??????

宴会开始了,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二十多岁是姑娘给在坐的人问好。“请多关照”,“请多指教”,诸如此类的客套话不断送进谢东的耳朵。谢东看到那姑娘脸上反倒很害羞的样子,蠢手蠢脚地也说不上话来。

“这个初步预定是第六名到第七名之间。”苗韦长偷偷对谢东说,他仍没注意谢东铁青的脸。谢东望着刚进门来使他有些受宠若惊的艺术家们,觉得他们的笑意里似都对他充满了鄙夷之情。苗韦长又贴近谢东的耳朵说:“这次十个评委里有几个不是纯搞音乐的,但为了搞平衡,也只好将就凑合。”

片刻间,布菜让酒之声充满了整个灯火辉煌的大厅。谢东看着喧哗的场面,感到自己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捧起琴盒,泪水无声地滴落了,他取出那幽红的小提琴,用琴布轻轻拭了拭,走到大厅的中间,微合上眼,拉起他­精­心准备的乐曲来。

《梁山泊与祝英台》,这本是描写两个男女爱情悲剧的曲子,今天不知怎么却合了他的心意。谢东用心地拉着,他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热情洋溢地拉过,也从未感到自己有如此好是乐感,头脑和手指都清灵无比,那么地和谐统一。随着曲调哀怨缠绵地徐徐流过,大厅里的人慢慢静了下来,先是惊讶,一点点人们开始倾听,当看到泪水从谢东脸上流过,才发觉这青年的异样神『­色­』。谢东没有感到自己流泪,他只听到遥远的天际传来一缕缕优美的乐曲。

曲子终了,谢东长长出了口气,他的眼睛与苗韦长的眼睛相遇,他得到的是老师不满的斥责,这个本质上是个艺术家的人是懂得谢东的心情的。

谢东忽地抱琴向门口走去,目光从在座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好象要努力记住他们似的。忽地,他颤抖着双手举起小提琴,狠狠地摔在地上。虽然有一层红红的地毯衬着,骄傲的小提琴仍然碎裂了。提琴碎裂的刹那,谢东下意识地向回走了一步,一只手向前探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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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谢东回到团里,几个哥们儿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也没说什么,问他的琴哪去了,他说丢了,大家更奇,下班时在门卫房,管送报的人递给他一封信,他看看信皮,是乡下家里来的信。

到了凄芳家,凄芳忙让进去坐了,又倒茶给他喝。坐稳了,谢东方才打开信看,信是他的二妹谢珠写的。

信上写道:“哥哥,你好吗?我们都很想念你。妈妈她虽然很累,可是身体还很好。哥,我们平常还叫她娘,可我喜欢妈妈这个词,城里人都是这么叫吧?我们家里只有你叫妈,我真羡慕你。

哥,我们学习都很用功,只是二哥总是磨着娘要开拖拉机,要娘想办法走门路。走门路是要花钱的,我们家没有钱。娘为这事偷着哭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了,可我没说,娘不愿让我们看到她哭。

哥,娘不让我们过多地帮她­干­活,她总是叮嘱我们好好读书。今年我们这收成不好,麦子只收了往年的七成,而且麦粒也不饱,其它种的一些收成也不好。有很多事我不知道,可是化肥越来越难买了,农『药』常常有假的,真的有的『药』力也不够。娘不让我们管这些事,可收割那阵子,她好些天都没乐过。收割的时候,我们也都去帮忙。

小弟也很听话,他晚上和我睡在一起,已经不『尿』炕了,他没什么玩具,现在正拿着泡沫块擦玻璃听响玩呢。哥,城里是什么样子?我真想看看,电视里的真好!

哥,我们家今年只剩下一千多元钱,可这还是好的,有的家­干­了一年活,到现在连买双袜子的钱都没有,可是不管怎样,明年还得种麦子,种田的只能种田啊。哥,我不明白,为什么打了那么多粮的人家却要挨饿呢?国家的形势不是很好吗?我们这也有些有钱的,可他们都不种地了。他们不种地,可拿什么给国家创造财富呢?他们剥削不剥削别人呢?我学习很好,老师们也喜欢我,我在学校很快乐??????”

信纸的背面又是几行字,却是他母亲口述,谢珠代笔写的,上面写道:“吾儿安好,家里都很好,地里收成也不错,加卖猪的钱有一千多呢,节省些,明年也够了。娘没钱给你娶亲——(娘哭了),你自己想办法——(娘用手巾擦泪)。谢诚不争气,有时读书不用功,可家里他帮我­干­的活最多。有空儿就回家住一阵子。苗老师还能见到吗?他可是个大好人,见到他捎个话,有工夫来家做客,我们全家等着??????”谢东看罢,叹了口气,闷闷坐着无语。

林之平,凄芳都是聪明人,发现了便问怎么回事。谢东不好隐瞒,照直说了。林之平听了笑道:“你可真实在的可以,摔哪门子琴,要是这样的事遇上一个摔一个,这世界上可就再没有琴了。”凄芳对林之平道:“人家正悔着呐,你还说风凉话。”林之平道:“谢东,咱们也不是外人,关上门搞艺术,自是你自己的事,可开了门到了社会上,你就该活络一点,冷酷一些并不是坏事,它会让你少受许多伤害。”

知俩人是谈不拢的,凄芳又和哥哥道:“你要能帮就帮一下,帮不上你就别瞎指挥,一个人一个活法。”林之平笑道:“别的忙帮不上,帮你联系个活,挣点钱,出点名什么的还能做到。谢东,过些天咱们局里袁成理儿子结婚,想请个乐队以壮声势,那些长头发,穿花格衫的上不去台面。我劝他找些真懂艺术的,他就让我帮着联系。怎么样?你帮着组织一个,钱我给你去谈,亏不了你们。”谢东听了道:“要是个弦乐队,七、八个人也够了。”林之平道:“别,再多些。”谢东道:“那就组织一个轻音乐队,没有二十几个人可下不来。”林之平听了道:“成,人越多越好。”

谢东回团里和几个哥们儿一说,便都愿意,说到时候谁没事就去。初定了一下,还真凑了二十几个人。一估计价钱,谢东心就凉了,这没个三千元也下不来呀,便给林之平打电话。林之平一听哈哈大笑,道:“人家就要这个面子,还在乎这几个钱?你说三千,我给你要五千,到时候演奏的好,当场还会给赏钱的。”听到赏钱这两个字,谢东心里怪不是滋味儿,但想到能挣些钱,也就不再多想了。

袁成理儿子结婚时,段家明和皇甫凤也来了。因为有一笔买卖,几十万的现金需要当面交接,段家明自是不让公司里其它人办。孙启定身旁随着个林之平从来没见过的姑娘。因这买卖是林之平,袁成理,孙启定均分收益的,便先在袁成理家交结了。孙启定让刘跟定将钱带走。林之平也未带钱走,对袁成理道:“这几个钱先放在你这,改天有时间我再来取。”然后大家驱车到了婚礼场。

李玉,李令哥俩也到了,正找林之平,见了忙拉到一边,求着办一件事,说是一个哥们儿的弟弟进了局子,在教养院呆了快十个月了,爹妈急得快疯了,说不管怎样,只要人回来就好,求了几个人都没办成。林之平听了骂道:“一天净给我弄这些事,我是他娘的神仙呀!”挡不住李玉、李令苦苦哀求,一问那男孩才十七岁,偷东西也没得几百元,不够判刑,公安局自批了教养三年。林之平想了想,道:“事办到这个地步,硬放是不可能的。这么着吧,就弄托捕吧,转天我给检察院的老洪打个电话,让检察院把案子接了,批捕了,快点判,都不用再托人,公事公办,也就能判个半年,判完了人也就能回家了。他还小,没有公职,耽误不了什么。”李玉、李令喜形于『­色­』,千恩万谢地去了。待见了繁楼天,繁楼天也骂:“什么哥们儿,是李玉这小子在舞厅看上的妞儿的弟弟,哥们儿?他有什么哥们儿?哥们儿他能下这样大的力?”林之平道:“我准知道他们就没有好事,可见了你摇头晃尾巴的,爹妈的面子总得看呀。”见繁楼天这些天手头紧,又甩给他两千。

转脸见了孙启定,孙启定见旁边没人,小声问林之平道:“之平老弟,皇甫凤那妞儿弄到手没?滋味怎么样?搞艺术的丫蛋儿我也上过,味道总有些不同,不知这个怎么样?”林之平皱眉道:“这个你就放过吧,我都弄了一脸的屎了。再说别因小失大,误了买卖,人家不­干­这个的。”孙启定盯着远远的风采『迷』人的皇甫凤,咽了口吐沫道:“让过了可真让人难受!”林之平道:“我说老兄,要弄就弄几个正经稳妥的,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见了女人就眼蓝,几个月就修一回枪,到老了什么病都找上你了。”孙启定道:“现在这世道,舒服了算,哪管那些个,不是艾滋病就不怕。”林之平说了个“玄”字,不再理他,自去和其它人应酬。

皇甫凤和禾禾在一块说话。禾禾听人家说话那么涵蓄有条理,又见人家清秀脱俗的劲儿,心里不是滋味儿,因感着是家里人,就问了些那边的情况。皇甫凤自是笑着介绍些,谈到林之平,皇甫凤却不多加评论,只说是个­精­练的人物。禾禾见人家滴水不漏的,也深问不得。

谢东他们演奏得很好,新郎新娘家的各又赏了一千,把包的那场舞会的乐队也辞了,让他们帮忙到底。记账到段家明名下,段家明拿了一千,林之平也拿了一千,繁楼天和新郎也熟,也拿了二百。几十张桌子一拨儿下来,袁成理就收了五,六万,因这酒店便是物资局下属的,只要个本钱,也能省个一、二万。烟了,酒的平时积下的也用不了,又能省个万,八千的。只这一场婚礼,袁成理就成了十万元户了。

因晚上还有一拨儿重要的客人,林之平也没多缠着袁成理说什么,反劝他抽个空休息一下,人闹闹的,也吃不下什么,只因不愿拂禾禾的意,只好陪着。段家明也和他说了几句闲话,但他不愿往深了谈,半生半熟的做起买卖来更便当些,闲了一个人拿着个古铜钱币抛了玩,皇甫凤见了端了杯酒过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林之平道:“决定些问题。”皇甫凤道:“用这些占星术?”林之平点点头,道:“我也使用占星术之类的玩意儿来决定事情。我常常是用古钱的正反面来代表自己两个不同的决定,但我和别人不同的是,当钱币抛向天际还未落地时,我就知道自己想要选择的方案是哪个了,我从不用向下看看铜钱是什么状态。我的这种占星术只不过是用一种强迫的方式,让自己在一秒钟内做出最后的决定罢了。”皇甫凤道:“你不去听听那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都是『政府』的,说话挺有水平的。”林之平冷冷地道:“我不是什么道德的倡导者和清谈家,也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君子,更不是智者和勇士,但我至少有自知之明,该闭嘴巴就闭上嘴巴。”

皇甫凤坐下来,看着谢东他们道:“看着他们,我真想哭,哭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他们当中有几个算得上是真正的艺术家。他们在­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可我呢?放弃了自己的特长,也是最可宝贵的。”说到这,几乎要落下泪来。

林之平见一旁没人注意,忙道:“小妈呀,你快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给弄哭的,那笑话可大了。”见皇甫凤镇定了,才又道:“生活本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它不因崇高的说教和赞美圣诗而改变,也不理会你悲哀的呻『吟』和愤怒的嚎叫。社会更多的是改变着人,而不是人塑造社会。就象你改变不了我,你的感情和思想都太微薄了,不足以论道的。对于复杂的社会而言,再伟大,再有道德,没有力量的依靠,没有智慧和谋略,对现实是无用的,如果你硬要如此,一意孤行,那你只能自取其辱,到头来受到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要脱俗,首先要入俗,不入俗者,永不会成为脱俗的人,也得不到你向往的,平静幸福的人生。没有物质基础,你搞什么艺术?因此,皇甫凤,艺术固然不应该放弃,但钱能挣还是应当去挣的。”皇甫凤道:“一心怎可二用?”说了这话,皇甫凤便不再说什么,林之平也不再说,待禾禾兴尽了,相携而去。

林之平自己开的一个公司出了点『乱』子,他请的经理和会计算计了他一下,知道呆下去是没好的,便携了十几万的款子南逃了。生意场上也避免不了这些事,林之平也未太上火,人家跑了,出了自家势力范围,你奈他何!接下他便用上了心,千挑万选地又聘了一个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艾诚,毕业八年,生意场上也混了五年,因有好几层关系牵着,林之平还放心。只是会计没让艾诚自选,自己找了林浩的一个老战友的孩子兼了。林之平这日正和禾禾在家闲说话,艾诚带着妻子孩子来了,禾禾自去照顾呣子两人,留林之平和艾诚到书房说话。

艾诚把公司的情况和自己对市场的估计,公司未来运营计划全盘托出,林之平深感满意。谈到公司的『­性­』质,艾诚道:“之平,我们公司是私营的,现在虽然各种税款几乎不太交,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弄不好便给人留把柄。”林之平道:“这我也知道,只没人敢收我的税,我也没那工夫『­操­』这些心,你说怎么办?”艾诚道:“办假企业,戴红帽子。”林之平道:“什么假企业?”艾诚愣了一下,道:“你不知道?”林之平笑道:“大概没你知道的多,你说说看。”艾诚道:“就是私营或个体业主,以乡镇,村的名义,到工商管理部门办理营业执照,弄成集体企业,这样可免税三年,或是上交某些单位固定金额的利润,来换取营业执照,如果是学校,甚至可以免税,还有的搞所谓的福利民政企业,安排几个残疾人,钻国家的空子,占国家的便宜。最佳的­干­脆“承包”“租赁”集体企业,成为企业法人。企业上下亲信一条龙,公字下搞私营,这类的钱捞的最足,而且没风险,赔了都是国家,集体的,挣了自是名利双收,只要有背景,没人动得了,合理合法,民举官亦不究的。”一旁的林之平笑了,道:“你懂的还真多,分门别类的,事情看上去很复杂,你一说还真简单了,这样的事多得去,今年我就『Сhā』手了不下七、八件,本以为只是小人情,却原来出入这么大呢,但我有工作,做不了企业法人呐?”艾诚道:“找个亲戚挂个名不就成了。”林之平点头说好。

艾诚一家走后,林之平把事和禾禾说了,让她去做企业法人。禾禾道:“我不­干­,你们净弄那些个违法的,弄不好你把我卖进去我还不知道呢。”林之平道:“禾禾,我好心给你找事做,你怎么反推托?前儿你不还羡慕人家皇甫凤吗?现在动真格的你还往回陷了,真没出息。”禾禾好胜,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谢东那一次便挣了二千元,又自添了一千,买了一把小提琴,因还有一千的积蓄,便邮回家去五百。自那婚礼一炮打响,便常有人来请,但林之平告诉他别随便应,也别压价,跌了身份,一个月里出个二次,三次也就行了。谢东听了自应了,又找了个时间给苗韦长写了封道歉的信,邮去些礼品,师生便也和好如初,只是自家心里各自有数罢了。

谢东也帮了林之平一个忙。原来有个艺术世家出身的人,前几年出外留学,也做起了买卖,因钱紧,便将家藏的一把西洋古琴拿出来卖。带出国太麻烦,拍卖公司一经手,又得被分去二、三成的钱,加上税收,几乎便要折去一半,便想在国内私下处理。为这事,林之平特意从京都请了几个人来鉴定,一致认为是真上品,最后谈价到六万美元,林之平咬咬牙买下了。

这天晚上谢东请了几个团里的人,一齐来到林家,传看了一番,都赞不绝口。谢东试拉了几个曲子,更赞道:“我们音乐学院也有两把好琴,可还是不如这把琴纯正,拿这把琴去比赛,二流选手也会得奖的。”凄芳听了笑道:“别说玄啦。”谢东道:“这你还不懂?古语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比如交响乐队,不同的乐队奏同一个曲子,可你听起来却各有各的韵味,那是绝不一样的。”凄芳笑道:“这可真高深了,我可听不出来。”大家自是又赞了一番那琴。

林之平因几天来处处顺手,大赢了几票,更兼得讨弄了一把好琴送给心爱的妹妹,心里满足异常,傍晚与禾禾又一起去了天河王宫大厦吃喝歌舞了一番,临近午夜,方余兴未尽地驱车回至家中。

浴室中破天荒地和禾禾同洗了一回,侍候着禾禾变得舒服服,香喷喷的,然后将她径直抱到雄鹰俯视下的宽大双人床上,轻吻了吻,便要去书房。禾禾边看那木雕的,林之平称为飞高望远,嘴尖爪利的雄鹰边道:“之平,这么晚了,还做什么?”林之平道:“我读会儿书。”禾禾娇声缠道:“人家陪了你一整天,到晚上了你却让人家孤单着一个人,好没良心。”林之平想了想,道:“也好,今天便和你睡。”禾禾幸福地哼嘤了一声,待林之平紧贴着自己躺下后,不禁欢喜得发起抖来,喘息道:“我知道,你是喜***的,你不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林之平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们了?”禾禾道:“没有,噢,之平,我想,我想要你??????就一次,一次也行,我忍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黑暗中,林之平的眼中闪着神奇的亮光,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禾禾仍颤抖不止的滑润的娇躯,吻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腮颈,最后又去吮她饱胀的一双『­乳­』儿,语调柔缓地道:“禾禾,你真的爱我?”“我不知道。”禾禾暖得哭了起来,她紧偎着她视为命根的男儿的身体,回报以她更加慌张和混『乱』的吻。“你爱我哪呢?”林之平幽幽叹了口气,“我也喜欢你,可我早晚会伤害你的,禾禾,我不是个好人,不是!从来都不是。我们这类人对任何人都不会承担责任和义务。你知道我的痛苦是什么吗?禾禾,我没有勇气继续堕落下去,不是没有愿望,欲求再这么无所事事地晃悠下去,是没有勇气去伤害我喜欢的女人,因此对于你,太让我伤脑筋了。”禾禾喘道:“你是不是爱彩云?”“不。”林之平肯定地说。禾禾道:“你骗我,你们互相对视时的眼光,我看到过,你从来没那样看过我,你不愿看我的眼睛。”林之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嫉妒了?”禾禾道:“不是嫉妒,我就是想哭,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不明白你却又离不开你。”禾禾的泪水滚到林之平­唇­上,他舐了舐,“唉,我何尝又明白过你们哪!”林之平长叹了一声,又不吭声了。

禾禾在哭泣中,那­肉­体所蕴藏的旷远神秘的情yu和渴求在委屈『迷』茫中却升腾了,她双手在林之平怀里探寻着,身儿也便趁势融化入了男儿俊美挺拔,年轻结实的火热之中了??????

林之平尽心尽意的温存使禾禾心中着实感动,平日他对她的冷漠她便全忘记了,只是一心一意想着他的好处,他那些让她倾倒沉醉的亲切话语和温柔态度。林之平不停地在禾禾耳边说着温存话,曲意逢迎她近乎无休止的贪欲。在无尚的快慰中,禾禾狂『乱』地呼喊起来。

几朝风雨过后,软软中禾禾又看到了林之平亮晶晶的瞳人,她害羞地将头埋到林之平赤热的胸怀间。这爱是那么地奇特,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那巅峰的刹那辉煌爆裂的热力折磨得她几乎死去。无论怎样,她得到了他的爱,她感受到了心爱的人儿对自己全部的真实,这可能是虚幻的,可怎么能是呢?这时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虚幻才是假的,那极致美妙的痛快淋漓又怎能是假的呢?

“抱我,不要离开我。”禾禾喃喃呓语着,拥抱着她的幸福,也尽量延续着这幸福,让她慢些离去。林之平悄声道:“睡吧,禾禾,我喜欢你,你累坏了,睡吧,我还会给你的,只要你喜欢。”禾禾半哭了道:“你真好,我再也不离开你??????我愿和你一起去活,一起去死,只要你要我,我就不离开你??????”她在林之平的轻柔之吻中进入了梦乡。

这一刻,林之平的心中也很感动,一种奇妙的满足和惬意也浸透了他的整个身心,然而从始至终,他纯粹的『­性­』就一直潜伏着,潜伏在一种无比奇妙的情愫中,张扬的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固有的冷漠仍固执地高居在云巅,微笑着,傲慢地审视着这一切。

不知不觉中,他拥紧女儿家温润的玉体,也便沉入到黑暗浑浊的深渊之中,不知踪影,不知所在了。

一切的一切都隐没到了黑暗之中。

早晨醒来,禾禾仍紧紧抱着林之平不放。林之平以为她没醒,便在她­唇­上吻了一遭,当他想停止时,却发现被吻住了,他在被中打了一下禾禾的ρi股,道:“你还没够啊!”禾禾不语,仍是吻,林之平没法,只好等她缠磨够了,才起身穿衣。

吃早点时,禾禾容光焕发地道:“那个艾诚挺不错的,人和气不说,反应也快,我这几天学了不少东西呢。”林之平道:“你能学些东西最好不过,有你在那,我也放了不少心。”禾禾道:“你总不相信人。”林之平冷笑道:“我连我爹都不相信,你让我相信谁去?你爱的人越少,你的弱点便会越少。”禾禾气道:“那我呢?”林之平笑道:“行啦,宝贝儿,你例外。”又记起什么事地说:“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了。”起身到房里拿出二万元钱。禾禾不要,林之平道:“一万邮给你爸妈,告诉他们你有正经事做了,让他们放心,剩下的你留着零花。老在外面,吃饭什么的,不能没钱,以后我不能天天和你在一处,你身上没钱怎么行。”禾禾不再说什么,低着头忽地哭了,林之平哄道:“要想家就坐飞机回,哪来那么多泪水?”禾禾仍哭,林之平又哄了会儿,说了些趣话,方将禾禾弄乐了。

皇甫凤自回到广州,也没闲着,又连着出了两趟远门,待闲了些,广州的天也大凉了。

这天休息日,她一个人去公园闲坐,遇到了几个写生的学生,旁边看了会儿,有个高高的男孩见她美丽动人,便画了一幅素描给她。皇甫凤自接了,放眼看去,真有七分神似,便谢了人家。

孤单单又一个人去看电影,未看完便退场出来,到一个火锅城吃了顿涮羊­肉­,觉得腹内热乎乎的了,才往家走。

到了家又打开电视看,看到中途又看不下去,便关了躺到床上。她住的是一种公寓楼,房租虽贵,但室内设施齐全,全不用自己添,而且会客室宽大敞亮。她的会客室与众不同,室内铺着一块大地毯,只一面靠墙处放着两把折叠椅,茶几也是可折叠的。另一面墙上镶着一块大镜子,她把这地方当做她的练功房。

倒了杯水,皇甫凤到椅子里坐了,她默默地凝望着镜中自己那漠然无觉的青春脸庞。彻底地厌倦了,彻底地厌倦了她的工作,她居住的环境,尤其是天天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人。她不知什么时候起习惯流连于烟酒之中了,在五光十『­色­』的喧嚣杂『乱』的生活中,她不知不觉地失去了纯真,也失去了作为一个芭蕾舞演员所应具有的艺术素养和尊严。

舞蹈生涯的清苦,劳累使她走到了这个远远看来美丽多姿,文明发达的城市。逐渐地,她得到的甚至超过了她原有的渴望和期盼,而且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女成为一个受人注目的职业女『­性­』,仅仅用了三年。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坐沉思的时候,她却感到说不出来地落寂和孤独,心中有无尽的苦楚无法排遣,最后,便沉陷入烟云酒乡中求得一时的解脱,可这解脱过后,却是更深沉的痛苦『逼』上心来,没有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亲人,没有一个可以畅谈理想和抱负的朋友,有过,她却失去了他们,在她离开属于她的舞台的那一天起。她仍然爱着她曾爱过的人,固执地为他坚守着贞洁,可现在她却越来越无力来保守这份贞洁了,她不知哪一天会失去她,她为此而感到恐怖,她也为他们不能结合而痛苦。他要是个有钱的人该多好!可他真有了钱,他还会具有她所热爱的那些品质和艺术素养吗?三年了,她不敢给他打电话,甚至也不给父母打电话,她就一个人这样生活着,生活在被金钱包围的世界里。

皇甫凤换上了练功服,打开音响,随着轻缓优雅的乐曲翩翩起舞,舞蹈中,她欣喜地发觉她对舞蹈的感觉仍在。

维也纳街头的枯叶在飞旋,多瑙河水在奔流,天鹅在呻『吟』,维纳斯在顾盼,大幕徐徐拉开,掌声,旋转,掌声,旋转??????飞舞中,皇甫凤一跤跌倒在猩红『­色­』的地毯上。多么柔软的草地呀!多么可爱的自然啊!她心中叹息着,挣扎着,饮泣着??????不知不觉,她在忧伤和痛苦中睡了过去。半夜,皇甫凤被电话铃声惊醒了,她以为是段家明或是公司里的人,便懒懒地拿起电话,同时找个被来把自己围上。电话中却是长时间的沉默,她唤了几次也没人回答,什么声音也没有。

忽地,象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她失声惊叫,喊出了她爱人的名字,接着她便听到了对方传来的饮泣声,她也便泪流满面了。他说他自她走了以后,一年前也和人去做买卖,但现在赔了,他说请她原谅他的无能,他最后不再哭泣,告诉她他仍然爱她,但他没有能力娶她,只祝她健康幸福,能嫁个好人。皇甫凤只是哭,说不出别的。不知什么时候电话被挂断了,皇甫凤便瘫到了地上,直到哭得无力,才卷曲着身体睡去了。

段家明因为叔叔出国未归,整个公司他一人担着,这些天觉都少睡,知今天皇甫凤要来上班,心中便极愉快。

皇甫凤穿着一件半旧的薄呢风衣,也未梳妆,脸上一片的静寂。见了皇甫凤段家明便喜欢,忙让坐,皇甫凤却不坐,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段家明打开看,却是一封辞职信。信中对公司有诸多的建议,也写了她的感激。“这一天终于来了,该发生的到底发生了。走了,要走了。”段家明神『­色­』黯淡,脸额发青。

段家明言辞恳切地挽留了一番,奈何皇甫凤去意已决,便只好与她谈工作方面的事。皇甫凤又呆了三天,她一直穿着那件半旧的风衣。第三天晚上,段家明请皇甫凤到酒家吃饭,素日里私交好的同事和朋友也到了十几个,大家至此仍然劝皇甫凤留下,说她这样走了太可惜。皇甫凤微笑着向大家解释,声言决定的不可逆转。大家见劝不动,默默饮了阵儿酒,也无心情跳舞,各自散了。

段家明送皇甫凤回到家,到了一看,室内她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在几个皮箱中,大部分东西已经邮走了。他闷闷地坐下道:“其实你和我都是一样的,都在努力追求自己的东西,但都没有得到。”皇甫凤道:“那有我的事业,爱人,父母姐妹,我不能不回去,就是再上不了舞台,我也不会遗憾,再不回去,我将彻底失去这些,请你原谅。”段家明叹了口气,道:“在我们这个国度里,任何领域,西方世界所标崇的公平竞争根本就不存在,我们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比资本实力,技术手段,比不过外国人,比权利,比不过官老爷和他们的万藤千枝。我们只有做生意,­干­事业的些许头脑和经验,再就是越来越见凋零的一点做人的骨气。皇甫,­干­实业的前景黯淡,我不知会不会成功,但我段家明再没有其它人生的本领了,只有硬着头皮­干­下去,过一时是一时,不敢大谈前途广阔了。我并不一身清白,白手起家去搞资本积累,­干­净的人不多,这就跟凭着一双赤手盖不起大厦一样,但我仍然是为了一项事业,一种荣誉去­干­的,我不为了吃喝玩乐,虽然我也有聚敛金钱的酷好秉『­性­』。我捐款,决不是发善心,最起码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是广告,是宣传,是为了维持被普通人称为经济暴发户的我们和现实社会之间一种心态的微妙平衡。为了生存,我不得不遵循现世流行的经济原则,服从当代的人际规章。我们首先要能生存,其次才谈到发展,标新立异,在政治经济界只能自触霉头,想去实现实业救国的理想只能是一句空话,自己的生活和­精­神都拯救不了,何谈去帮助别人。”皇甫凤道:“我理解你。”段家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谢谢你,给我跳个舞把。”

皇甫凤一舞终了,四下看时,段家明人已经不在了,她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心中不是个滋味儿,想到人世间得到某些东西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转天,段家明打电话给皇甫凤,除了节制而有礼貌地再一次向她祝愿和表示敬意外,再就是要赠送她一笔款子,说是报答她几年来对公司做的贡献。皇甫凤思量了一会儿,默默地接受了,她知道,她接受段家明的不是钱,而是友谊,一种男人对女人特别的眷爱,她不接受,他会更伤心的,另外,她虽有积蓄,但再多些钱,对她回家后的生活只有好处,她知道,她的生活道路仍很漫长,可她有信心能生活得更美好,想到这,皇甫凤脸上几天来第一次『露』出舒心的微笑。

飞翔的客机载着皇甫凤飞向她的下一个梦想天堂,不一定如预想的圆满,可她在追求,追求下去,梦想总会变成现实的吧??????

(柔温:我不关心谁来文学网看《天『吟』赋》,我只知道女人是比男人更为高级的一种生物,不过大家不要怕,跟我学两手吧,看我是怎么被一个极品美『­妇­』人弄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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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立冬,云雄忙完自己的工作,闲着没事就到柔温这边来,迎头看到他提着几个塑料桶向外走,便问:“柔温,你这是­干­什么?”柔温道:“听说过几天豆油要涨价,组里有几个人脱不开身,我正好没事,他们打发我去买豆油。”云雄笑道:“这还当起小工来了。”柔温笑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赶明个儿我有事了求他们,谁好意思推托,多方便。”云雄笑道:“你也学着鬼子六了?”柔温道:“我也爱­干­这样的活呢,一天屋里闷着,都透不过气来,哪如在外面跑有意思。”云雄道:“我没事,陪你去吧。”柔温递给他两个桶,道:“那敢情好,多个伴更不寂寞了。”

两个人出了报社,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一个议价粮店,也真热闹,里里外外排了三行纵队,柔温挑了一个短些的过去站了,把桶都堆到一边去,待排到了再去取。

云雄一旁道:“你爱在外跑,没磨着组长弄个拷机装备上?”柔温掀起外衣,在腰上拍了一下,道:“喏,才上了身,最新式的,二千多呢。我们组这次分配了四个,让我熊来了一个。”说完孩子般地笑了,又掀开云雄的衣服,哼道:“得,没有我这个好,你那是个老式的,已经淘汰了。”更是得意。云雄笑道:“还不一样用,你那个还能传出花来?”柔温道:“那可不一样,这个多神气,用起来多舒服。”云雄笑笑,又问道:“这阵儿怎么不太往我们那去了?”柔温道:“太忙了,今天下午还有采访呢,再说总去,人家还不烦吗。”云雄笑道:“谁烦你?我们组里的人总念叨你呢,说有个一,二天见不到柔温就怪想的,盼着你去陪大家说话解闷呢。”柔温吭哧了一会儿,道:“人家不让去。”云雄道:“谁不让去?”柔温窘道:“还能是谁,你们的女大王呗。”云雄道:“这你可错了,我们副总编越喜欢的人越不肯说的。”柔温点点头道:“和我们的副总编一样,不过他越不喜欢的人越不肯说的。”

排到了,给压油的是个姑娘,柔温因买的多,­干­脆进到里面,嘴中嘿嘿哩哩地跟人家说话,下手又去帮人家压,不知怎么就碰到了人家的手,那姑娘脸红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退到一边告诉他该压多少。自己的压完了,还没走,又帮着压了几个,搭了几句话,才兴尽提着桶和云雄一起出来。云雄见那姑娘一直拿眼望着柔温。

云雄出来对柔温道:“你别老拿那种眼光看人,殷殷勤勤的,让人家误会。”柔温奇道:“误会什么?”云雄笑道:“以为你爱上人家了呗,你没看见那女孩一直拿眼瞅你。”柔温道:“不讨厌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爱!见一个爱一个,我还不得累死了。”

云雄只是笑。回到报社,柔温组里的人连云雄也谢了。叶草和一个叫葵麦鸣的年轻人过来问云雄,“听说没?我们社长把他那评高级记者的名额给了你们副总编,我们这边这个一直寒着脸呢。”云雄愣道:“没呀,我不知道。”叶草诡秘地一笑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人家都说你是社长的小高参呢,年轻一些的,田子明那老头最得意你,你还不知道?”云雄道:“我你们还不信,我说这个谎­干­吗?”葵麦鸣道:“我们信你,只不过以后先得了什么内部新闻,也别瞒着我们,再过十年,这还不是我们的天下。”云雄笑道:“这可真冤枉人了。”忙细问了一下,才知田子明已把自己的想法汇报到了市里,上面打下来,让他再考虑考虑。“什么考虑?就是不同意吗。”葵麦鸣老谋深算地道。叶草接过话道:“谁得了这个职称,也就得了社长这个位儿。听说田社长这小半年间便要调到市委高就呢,好像是个什么科技委员会。他这一走,能担我们社这副担子的还不就那么二、三个,老徐也是个副总编,可是个老病号,半闲半休的,又是个党外人士,剩下的可就是两个人了。”正说着,午休时间到了,大家便散了。

越立奇这些天遇到了三件大愁事。田子明让贤是一件,还有一件是他的妻子回了农村老家,要住些日子,家里没了旁人,家务事方面就成了困难。另一件愁事就不仅是不快了,简直令他心惊胆战。前些天市里开会遇到魏长更,魏长更特意问了些玉洁的事,末了便言说自己年老孤独,寂寞无伴的事了。越立奇是个­精­细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下子心里就凉了半截。总得想个办法解开这个结呀,这倒也难不倒他,他是认识金璞的,便打了个电话约出来,先谈了些其它的话,便将魏长更的意思,全盘托出。

金璞听了心里哼了一声,嘴上却道:“这事也不是不可能,论职位也般配,只是我们家玉洁的『­性­』个别,我说的话她不见得听,再者魏部长年龄也偏大些,又要退休了,怕玉洁是不会肯的。前几年她有个同学叫種志华的,现在在省文联,好象有阵子有那么点意思,可我也从未听玉洁提起过。我知道玉蓉也给她提过几个,条件都还不错的,可她人都没见就回绝了。现在她比前几年­干­的更好了,我更没法说她什么了。”越立奇见这是不肯的,便不敢再深说,自去给魏长更回话,魏长更也未置可否,点点头也就算了。

这天下午柔温又去团市委采访,又见到了玉蓉。玉蓉因他太幼稚,曾给田子明和越立奇打过电话,让派个老成些的来。田子明回说人都要有个过程吗,你那也不见得都是些老成的人。越立奇说他采访,回报社自会把关的,误不了你们团市委的事。

玉蓉秉『­性­』不象姐姐,倒与金璞有七分象,她这一步步­干­上来,总也借了些哥哥的力。丈夫原是个工程师,现今也当了市属厂的厂长,但她仍埋怨丈夫没出息,连自己都不如。有个儿子她管教的极严,本想着能成材,不知怎么『­性­』格总有些软弱,不如爸爸,更不及母亲半分。团市委要组织个节目,今个儿是调演彩排,一个小报导而已,柔温照着规章记了,便拿个相机到处照相。柔温这在玉蓉看来小流氓样的举止,怎么能不让她反感。柔温知她是玉洁的妹妹,却不往她跟前凑,你要说他也没个机会。

上回玉蓉便和玉洁说过柔温,气愤之余便道:“我就是有儿子了,要不我非当儿子抓回家去好好管教管教不可。”玉洁只是笑,恕不奉告的样。今天玉蓉忍无可忍了,待散了会,便让人把柔温抓了来。柔温一进她的办公室,还以为有额外的采访任务,便恭敬地求教。玉蓉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是个摄影家还是个文字记者?上一次我就见你象匹小马驹似的东钻西钻个没完,今天又没命地照相,你能用上几张?”柔温却不以为人家是在训他,争辩道:“照多了回去挑最好的上,这才算工作负责呢。现在报社也提倡多专多能,我还得多学些才行呢。”玉蓉道:“你的报道稿写好了?”柔温道:“还没呢,都记在心里了,开始的那些讲话我可都记到本子上了。”玉蓉要了来看,也看不明白,怒道:“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柔温道:“这是速记,我­棒­着呢,差不了的。”玉蓉方想起记者有这档子本事,便拿出自己的秘书备的一份稿子给他道:“这都是政治工作,你可别打哈哈,弄差了,我追到报社去扒你的皮,你仔细着。”柔温道:“那哪能呢?咱多咋是那样的人了。”

玉蓉正气着,可巧玉洁来了电话,姐俩便说了些私事,也不理柔温。柔温心里道:“哼,还教训我呢?自己都公私不分的。”最后玉蓉本想说,“你们那个宝贝儿正在我这呢。”可和姐姐刚才都互称你的,也未改口,电话里便和玉洁抱怨了几句,说出了“你那个宝贝儿正在我这呢”的话来。

两边的玉洁和柔温都吓了一跳。玉洁知柔温口没遮拦,这不知又要胡说些什么。柔温听人家对玉洁称自己是宝贝儿,不定在说自己什么呢,又是好奇又是急,竟站起身凑到玉蓉身边来。玉蓉更气,道:“越说你越不成样子,这还上了脸呢。”便对电话里的玉洁道:“你和他说两句吧。”便将电话塞到柔温手里,也不理他,开门出去了。

玉洁无奈,只好道:“柔温,你还好吗?”柔温以为人家是真关心,回道:“挺好的,就是有点饿了,中午我就没吃饱。”玉洁听了答不上话来,心道:“你吃没吃饱和我什么相­干­!”可真没相­干­吗?心里不禁怅怅然。

柔温问道:“哎,你这些天也好吗?”玉洁冷冷地“嗯”了一声。柔温又道:“听说社长把那名额让给了你?”玉洁还是“嗯”了一声。柔温喜道:“那将来社长的位儿不就是你的了吗?”玉洁又“嗯”了一声,柔温赞道:“我真佩服你。”

玉洁不愿再和他瞎扯,命令道:“采访完了快回报社整理稿件,明天就要见报呢,你误了事,晚饭也吃不上了。”柔温心里甜甜的,“欸”了一声,心道:“她可真美,声音都这么好听,那皮了,­肉­了的还不定美到什么份上呢。”不待玉蓉回来,得意洋洋地去了。

小意自上次去了齐战家,后来又因事去了两次,一家几口人都喜欢她,她不知不觉着和云海比旁的男孩子还近些,今天她约了个女生一同去学校写墙报,因那同学有事,她便找了云海同去。

小意和云海溜溜达达地来到学校。看门的老人拦住他俩,道:“今天星期天,只有几个老师在备课,你们不许进。”云海道:“我们是这个学校的。”老人道:“我知道,你一次把球踢到了传达室,险些打翻我的饭盒,你们这些男孩子,死淘。这是学校的规定。”小意道:“我们不捣『乱』,今天是来写班级墙报的。老师安排我来写,他也是我们班的,他朗诵好。”小意想拿云海那么一点优点来掩盖他的诸多缺点,好让人家放心。看门的老人打量了小意一下,问:“你们俩是哪个班的?”小意道:“李玉兰老师那个班的。”老人道:“噢,李老师,你们谁负责?”小意俏生生地道:“我,我是班长。”老人道:“你还是个班长?小姑娘不错的,小伙子,你的球得留下。”“留下吧。”小意劝道。云海放下他不愿离身的足球。

进了楼,云海问:“你怎么还当了班长?你哪有班长的样子?他们怕你,我才不怕你呢。”小意回道:“我也不知道,小学时候,老师看我好玩,让我当班长,就这么一直做下来了;再说,我也不用你怕呀,你怕你爸爸就够了,他们本是不怕我的,可他们也怕老子,还不好贴服他们。”云海答不上,想了想自己,也骄傲不起来,叹道:“唉,我学习不好,当不了­干­部,三好生也评不上。”小意安慰道:“谁也不能十全十美的,你语文好,朗诵更好。”云海一听这话,得了意,道:“那有什么?妈妈说我天生嗓子好,我唱歌也好呢。”两个人边忙着,小意便让云海唱歌听,有了显白的地方,云海便唱了几首。

男孩子的声脆,传得远,可就把他们的校长羽平山招了来。羽平山进屋看到两个人,心道:“这两个小家伙,跑到学校来唱情歌,可让我抓到了。”可现在年轻人能唱的歌,十首里有八首里是情了爱的,倒冤枉了云海和小意。羽平山问:“你们星期天来学校做什么?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吗?”两人吓了一跳,小意不知怎么,一时有些害羞,躲到云海身后。羽平山看到他们俩的样子,更信了几分自己才刚的判断,可是他却不知怎么来说两个孩子。“我们来写墙报,校长。”到底小意经的多些,镇静下来。羽平山道:“老师知道吗?”小意道:“不知道,但我是班长,现在没人,写墙报效果会好一点。”羽平山心想:“没人当然效果好,现在这孩子??????”便道:“我认识你,你叫小意,你手里拿的什么?”他看了看小意手中的书报,是一些课外读物,有一本《『­妇­』女世界》入了目,翻了一页,“女『­性­』『­性­』行为揭秘”的标题便入了目,忙合上,道:“你们什么都看,懂得了吗?”“写墙报用来参考的。”云海回答,一边的小意抿了下小嘴,小声咕哝道:“懂了还不看呢。”

羽平山知道小意平常便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好­干­部,也便放了心,嘱咐了几句便走了。两个人­干­完了活,便坐下来歇着说话。小意问云海道:“云海,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云海笑道:“这话我刚会走就有人问了,今天你还问。”小意道:“你说呗。”云海道:“我长大了想当飞行员,或者警察,实在不行我就去当足球教练或是裁判,还不行,就去做买卖,挣大钱呗。”小意笑了。云海问:“你呢,小意?”小意道:“我还没想好呢,我爸爸妈妈告诉我不用想那么早,现在就是好好读书,等念完了大学再决定­干­什么。”云海道:“大学有什么稀罕?我爸爸,妈妈还是大学生呢,可我爸爸还没你爸爸和气呢。”小意摇头道:“不对,我爸爸,妈妈说了,说他们年轻时耽误了,现在因读书少,吃了许多亏呢。因此他们一定让我念大学,说我考不上他们就攒钱让我念自费,总之不能不念书。我们家条件没有你们家条件好,你再念不好书,可对不起爸爸妈妈了。”云海气道:“谁给他们念书?小意,你哪都好,就这点不好,象个小老师似的,比真老师追的还紧。”小意驳道:“敦促你们用心读书,是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吗,再说上你们家,你爸爸,妈妈还授权让我监督你呢。”“好,好。”云海也没兴趣辩了。

到了校门口,看门老人把球递给云海,说道:“再踢球到『­操­』场,别什么地方都踢。”小意替云海答应了,礼貌地告了别,云海却不理不睬的。路上小意又批评了几句,云海怒道:“你也快赶上彩芳姐对龙二鬼子了,管起人来就没个完。”小意脸红了,咬­唇­斥道:“你净瞎说。”

回来小意和云龙闲说话时把这事说了,云龙想了想,道:“我给你想办法,保证让他服服帖帖,比我爸跟着他还管用。”小意不信,道:“哪有那么神奇的事。”云龙找钱玉萍要了本影集,打开取出几张照片,想了想,将底片拿出来,对小意说:“你去洗几张,保证他以后服服帖帖。”小意还是不信,奇道:“这能成吗?”云龙道:“保准成。”

云雄喊云龙,云龙忙去了。云雄带云龙上街买东西,哥俩肩并肩地走。云龙矮一点,对这他从不承认,但他承认因为有了这个哥哥而时时感到自豪。云海却不以为然,常常气愤地道:“他有什么好的?他上班了,不给我零花钱,哪象个男子汉!太小气了,妈妈还哄我说他在攒钱娶嫂子,抠门儿,谁能嫁他。”云雄却不生气,告诉他,第一爸爸,妈妈不让他给,第二个,他的钱自己确实有计划用的地方。虽这么说,云雄有时也还给云海买些他喜欢的东西,只是不给他钱,他挣的也确实不多。当记者的,总得有几套好衣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真需些钱,管你舍不舍得,工作需要你就得买。

云龙不知从哪知道了云靖的事,鬼鬼祟祟地问道:“哥,嗯,云,那个云什么的姐姐怎么样了?”云雄心道:“这世界上可真没什么秘密。”便道:“你还真行,连名字都弄清了。”云龙又道:“哥,听说那姐姐挺美的,你向她表示了没?”云雄道:“表示什么?”云龙道:“你想娶她呀。”云雄道:“你想的倒美。”云龙哼道:“还不说实话,柔温都看到了,她都在你那过了夜呢。”云雄心下虽惊,面上却不慌,道:“我得罪她了,她恨的不理我了。”云龙道:“为什么?”云雄道:“我说她太美了,我配不上她了。”云龙道:“谎话。”云雄道:“那你说怎么回事?”云龙道:“你肯定欺负她了。”云雄道:“对,我突然把她抱在怀里,足足吻了十分钟,然后她气哭了,再就不理我了。”云龙拍手笑道:“要这样可真成了,按我的经验,她生气也是假的。”云雄心道:“这还给我上起课来了。”嘴上说:“我们不象你和彩芳,那是你们没有的苦恼。你们的生活太平稳了,没什么事需要考虑,爱就是爱了,为什么爱?爱会怎么样?要承担什么责任和后果,你们还都不知考虑。”云龙道:“考虑什么?『­乳­』『­乳­』她才不让你考虑,疯起来就没完没了,有一次她缠着我吻了半天,然后就哭,后来不哭了,只是愣愣地望着我,我拿起她的手,她的眼睛就随着来看我的手。我说句什么,她就看我的嘴,我抱她在怀里,她就一声不响地偎着我。我开始吻她,她马上就哭了,我越是吻她,她越是哭,泪流满面,身体也颤个不停,我于是开始安慰她。任何一个人这时候都会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都显得聪明和高尚,可我正相反,我也不知我说了些什么,语无伦次的,我相信那是我一生中说的最糟的一次话,完全不用脑子想一想就说,有时候没完没了地重复一个字或一句话。我后来回想起来真后怕,怕她因此而不满我的表现。不管怎样,我当时说的话真是没有力量透了,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好象听到了最伟大,最美好的声音一样,激动不已,有时痴痴地呆望着来回答我,有时加重哭音来回答我,有时责备我,说:‘你坏死了。’每当我有一阵不适时的沉默,她都会抬起脸,用渴求的神情问,或者在我怀里挣扎着吻我说:‘你怎么不说了,我要听的!’可我说什么呢,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词句,一切都是在平时看来毫无用处,也毫无魅力的语言,天哪,她却喜欢听!说我说的是最好的话,又问我平时为什么不说?只一味地冷落她,可是我以前的恭维话说了千千万万,美丽的许诺和誓言不知说了多少,她都不屑一顾,可现在我驴­唇­不对马嘴的时候,她却喜欢了,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失去了理智。以至到后来我和她闹别扭的时候,她就会问我为什么不能象那天一样,说些醉人温暖的话,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猜测。”云雄笑道:“你以后会懂的,但现在仅用你的真诚和感觉就够了,彩芳那个鬼古灵­精­,现在也只是要这个,其它的,慢慢的自会跟上来的。”

到家时云海正闹得天翻地覆,可什么也没找着,奔到钱玉萍房里问她:“妈,我小时候的相片怎么让龙二鬼子偷去了?那是我的呀。”钱玉萍笑道:“好儿子,那怕什么呀?”云海道:“可是,我什么也没穿,让人多不好意思。”钱玉萍笑道:“你才一岁,有什么呢,你哥们也都一样,一周岁时都给照过什么也不穿的相呀。”云海喜道:“真的么?太­棒­了!云龙的光ρi股相呢?妈,他害惨了我。”钱玉萍道:“他一起拿走了。怎么了?你们又做什么了?”云海恨道:“他拿着我那光??????什么也没穿的相片威胁我,要给小??????我们同学一人一张,这我可怎么办?我没脸见人啊!”钱玉萍笑道:“那怕什么呀?没人会笑话你的。”云海急道:“可是,他要给了女同学,我可怎么办?求求你,好妈妈,你要回来,我期末给你考进前十名。”钱玉萍道:“好,那好好学习,考好了,我给你要回来。”云海道:“那不行,那就晚了,妈妈怎么也来威胁我。”他在母亲身上『乱』撞,钱玉萍笑着把他抱在怀里。小意随着云雄,云龙走进来,正好看到了这个场面,她见云海的样,脸儿便红了,羞羞地喊道:“钱阿姨。”钱玉萍欢喜地道:“小意啊,快进来坐。”

“云海。”小意红着脸叫了一声,又不说了。“小意,你都听到了?”云海扑过来抓住小意的胳膊。“听到什么?我刚来。”小意道。云海哼道:“相片的事,你真没听到?”小意道:“我不会骗人的,我要是骗你,你不理我好了。”云海迟疑地放开手,盯着小意通红的粉­嫩­­嫩­的脸蛋,道:“你当然不会骗人,都是云龙不好,这家伙太坏了。小意,以后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跟彩芳姐姐在一起,什么都学到手了,他是个大坏蛋。”云海又气得哇哇地叫开了。

钱玉萍道:“小意,到阿姨这来,他们兄弟疯起来,都是这个样子,热血沸腾的。”小意『摸』了『摸』被云海微微抓疼的手臂,走到钱玉萍身边,道:“阿姨,他怎么了?受委屈了?你看,他都快哭了,你哄哄他吧。”“气死我了,我怎么会哭。”云海团团直转。

云龙走过来得意洋洋地道:“你猖狂什么?没见有客人吗。小意,你再不用怕管不了他,刀把子在你手里,你就随心所欲地使吧。”钱玉萍不知他们说什么,自去­干­自己的事。

小意说王大力他们找云海,把云海骗出了屋。到了外面,云海四下观看,嚷道:“王大力,快出来吧,看见你们了。”小意在一旁笑,道:“没有他们的,我骗你的。”云海奇道:“你骗我?好小意,刚才你还说不骗我。”小意道:“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法,一着急就这么说了。”云海道:“到底什么事?”小意道:“去没人的地方,我给你看样东西。”云海道:“你先走,我过会儿去。”小意道:“我们一起走吧,再不,我等你,你有事吗?”云海道:“让人看见,又胡说了。”虽然叨叨着,他还是和小意一起走,低着头踢球。小意心眼里甜甜的,默默地跟在后面,偷偷瞄着云海,不时也看看四周,到了没人的地方,方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手心,道:“你看。”

云海一下子跳了起来,先央着说了几句小话,抽冷子就抢了来,道:“这东西可不能落在你手。”小意仍笑,一张手,又是一张。云海还想抢,这回小意却不给了,道:“事你也明白了,以后我怎么说你怎么听就是了,要不女同学就会一人一张。”云海诅咒发誓了一番,小意信以为真,便还了他,自己只留了一张,又劝道:“你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好高中,怎么上大学?”听了这话云海虽心中不乐,怕人家打埋伏呢,低声下气地应了。

此后,云海仍是老样,功课上仍不用心,小意的心便渐渐地冷了。女孩子是分不清什么是崇拜,喜欢和爱的,只云海不用心功课,自是让人不敬佩。

云靖自上次与云雄一会后,便再没见到云雄。几个亲近的姐妹知道了,便都劝云靖死了这条心。有个姑娘说你愿和他玩玩就玩,别当什么真。云靖差点动了手,便和人家翻了脸。这个姑娘叹道:“这云靖可真变了。”若有男人来缠她,云靖立眉道:“姑『­奶­』『­奶­』要嫁人了,谁再近我的身我和他局子里见,要不咱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因日雅近来工作安稳,云靖闲了便和她走动。日雅仍劝她,别太痴情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什么好女不嫁二夫。云靖驳她道:“那你总跟我念叨天什么宏的­干­吗?人家抓了你还老想着。”日雅不语,后来才说:“想想就是了,­精­神有个寄托呗。”云靖道:“那我和他在一起说话不也行吗!”日雅笑道:“仅仅说个话倒没什么,只是别来真格的,否则他不好,你更不好。”云靖黯然道:“我只想和他能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其它的事一点也不去想的。”

终于云雄来请,云靖便和他一起出来。上了车,两个人不愿别人听到他们说话,便都不吭声。车里有两个刚下班的工人,身上有个还穿着劳动服,当中一个道:“昨个儿我儿子回来写作业,来问我,我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你说那老师出什么题不好,问是地球围着太阳转还是太阳围着地球转,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慌吗?管它谁围着谁转,和我们什么相­干­?”另一个道:“是呀,现在这学校也不地道了,净赚小孩子的钱,前些日子还一人一天两瓶汽水呢,不买不行,你说说,我那女儿天底下最怕老师,可最不怕我和她妈,你能怎么办?牛不喝水强按头,『­奶­』『­奶­』个熊。”咕咕哝哝地都是些俗言俚语。

云雄笑,云靖却有些难堪,羞羞地低头不语,看了场电影,出来又去逛夜市,到了海产品的摊位上,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也没上床子,道边支开场面,正卖海蛎子。云雄看了道:“这东西好吃,下面条做汤加进去,没比的。”云雄便要买。云靖说:“去你那吃晚饭?”云雄道:“随你。”云靖便亲用笊篱去捞,待算账时老汉算错了,云雄帮他算了阵儿才算准。云靖笑问道:“你连账都算不清,还出来卖货?”那老汉拢拢身上的黑棉袄,回道:“嘿,为了生活呗,一家里大了小的,还不得出来挣个仨俩儿的。”云靖听他回话有趣,样子声调都似他人一样的,便倚在云雄身上笑。

云雄的房里仍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个红木写字台,一张办公椅,书柜中放着些书和本子。云靖因云雄不让她帮忙,就坐到写字台前,翻云雄的书看,看不进去便又『乱』翻,恰巧翻了个影集来,怕云雄不让看,便挺直身体挡住云雄的视线。

云雄往上端吃的,道:“委屈你了,云靖,只好请你多包涵了。”云靖听了笑道:“你怎么总很谦虚,怪模怪样的,这是你最大的缺点。”“我最大的缺点!”云雄也笑。云靖正『­色­』道:“我不懂就是不懂,懂了就说懂,你们爱谦虚的人最累,懂了还要说什么不懂呀,不太懂呀,这却也不是说谎吗?只不过比我们高级一些而已。”停了停又问道:“云雄,你算不算你们喜欢说的正人君子,就是品德高尚一样的人。总有人对我说自己怎么怎么有道德水平,他知道的谁又怎么怎么出息了,后来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骗人的。”云雄笑道:“这个我可说不好,有时我也说谎,但大多是善意的。”云靖怒道:“又来了,说谎骗人还说是善意的!连你也不老实。”云雄笑而不答。云靖想了想,道:“对,你是在笑话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和你走的不是一条路。反正,反正我也不嫁人了,这世上也没有好男人,而且,没人能控制得了我,我是个自由的人。”云雄道:“假如有好男人呢?”“有好男人!”云靖面『­色­』苍白,无力地注视着云雄不再微笑的眼睛,她道:“你有喜欢的女人吗?”云雄道:“这个,当然有过的。”云靖仰首道:“如果你不是个童男子了,而且你做了很多错事,她会原谅你吗?”云雄道:“我想会的,既然我承认做了错事,就变得不同以往了,古语尚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云靖摇头道:“不会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就会败坏女人,他们却一无损失,而又在意的很,他们唯一不能原谅女人的就是这事了。”云雄望着她坚信不移的面容,说不上话来。

云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便有些微醉了,和云雄讨,云雄却再也不给,她又忘了她才说了什么,又去缠云雄,云雄默默地接了,心中十二万分地不喜。

云靖将高耸的胸『­乳­』压到云雄肩上,微眯着眼道:“云雄,我美不美?”云雄心里第一次有些厌烦,不是因为她这个样,而是因为她不快便借酒浇愁的心态,也不看她,冷冷地道:“外表的美不是真正的美,人的美,人的价值,人的一切真正可爱的东西在于他的灵魂,如果再通过他的形体恰如其分地加以运用,那么他的美才能达到最高境界。”云靖忽地拿出一件东西,笑道:“云雄,这个小宝宝是谁?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绺头发,眼睛多亮!云雄,你看,他还冲我乐呢。你瞧他的小样,谁见了都想亲亲。云雄,我亲了。”云靖快活地在那个两寸的相片上亲了一下,笑道:“他被我亲了还笑呢,你看他胖胖的小手,多­嫩­呀,那肚兜上写着‘为人民服务’,这小家伙还能为人民服务,站都站不稳呢。你看,小­鸡­子鼓鼓的,小腿也不老实,多么好的小宝贝儿,哪个妈妈有了这么个宝宝可美死了。我要有儿子就要象这个小宝宝一样,他还要随我的姓,我的儿子吗,他还一定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不,不要听话的孩子,那样太没胆气了。我要好好打扮他,教他说话,识字,然后背诗,再教他琴棋书画,让他无所不能。也带他到公园去玩,去郊游,地上铺上一块大布,三个人团团聚聚地吃啊,玩啊,拍啊,照啊,我们的小宝宝被造就成一个天才,让他去学法律,当最大的法官,去惩治天下所有狼心狗肺的坏蛋??????”

云雄听了云靖这番话,心中不禁一热,轻轻捧起云靖的手,审视着自己儿时的相片,不觉痴『迷』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忽儿,他听云靖叹道:“本不能的事情还多想什么,到头来痴人说梦一般。唉,云雄,我喜欢相片上的这个小宝宝,他是谁呀?我真想亲亲他呀!”云靖向云雄怀里靠了靠,以支撑她已绵软的身体。云雄笑道:“你很想吻他?我给你领来你会吻他吗?”云靖道:“我会的,他是谁的儿子呀!他妈妈好福气呦。”云雄道:“他大了,不如相片中那么天真可爱了,你还要抱在怀里吻他吗?”云靖道:“嗯,他会可爱的,云雄,你告诉我吧??????”云靖深深埋下头。云雄轻声道:“只不过,是你在他的怀里呀!”

本已猜到的,可云靖的内心仍被云雄这句话说得一颤,呼吸轻到了消失的程度,她极为迟缓地扭动着身体,将她的一双『­乳­』儿送入云雄的胸怀,不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云雄的怀里,她便觉得喘不上气来,“宝宝原来是我们的云雄,是我的云雄??????”云靖还是流下泪来。云雄后悔刚才自己的态度,哄道:“只不过他没有学法律,不是法官,不能依照法律审判罪犯,许多事上,他的能力还不够。云靖,有时候,知识并不等于能力,能力也不等于权利,有了权利也不等于掌握了真理,就是拥有了真理也不能解决任何不属于她的范畴的事情。”云靖哭道:“云雄,我不想听这些,我不懂的,我答允要亲小宝宝的,现在我要吻他了??????”云靖抽搐着,动情地用自己滚烫的双­唇­辗转着吻上来,疾风暴雨般地向云雄倾吐她内心积聚着的复杂情感,渐渐她的吻不象开始那样急切狂『乱』,犹如在茫茫旷野上『迷』失了方向的路人,踯躅踉跄着,失去了主张。云雄无奈,只好去接受她的恐慌不安,一点点,云靖的吻变得专注凝重起来,不象是品尝,而是在探究着什么。

咸咸的泪水从云靖紧闭的眼中大滴大滴地淌下,流过两人赤热的脸面,流入两个人的­唇­间,流进爱恋和亲情的深处。云靖终于移开了自己的­唇­,她委屈,失望地哭起来,几乎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她的心,“这就是爱吗?我爱上他了?可也仅仅是爱,再也没有其它。”云靖抬起头,推开云雄,恶狠狠地盯着云雄似悲似喜的脸,嚷道:“看到坏女人的样子了吧!再一次看到我疯狂放肆的丑态了吧!后悔了吧!知道你们那样的人不会接受我了吧!”云靖努力地想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然而那笑却极为凄楚悲凉,这笑深深刺痛了云雄的心。“我不是正派人,即使正派而愚昧无知我照样痛恨,他们和坏蛋一样,都不能创造幸福,都不能,永远也不会,你也不会的,你也不能的??????”说完云靖便要走,云雄也不拦她。

云雄拾起地上的相片,放到云靖手中。“不,我不要??????”云靖脸上现出一丝恐惧之『­色­』,无来由地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云雄抓起云靖的手,硬塞进去,道:“你不要,那我就撕了它。”什么也顾不得了,刚才的一刹那,那小小的相片和云雄一样,已经成了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让他有丝毫损伤。

小小的相片一到手,云靖只觉得身体暖暖的,心里也安定了许多,无比的哀怨中便有了一个小小的满足。她不让云雄送她,云雄也不强求。

连着几天,云靖也未见到云雄,便一个人傍晚拿着那个相片看,坐在上一次和云雄来的山的下面,想她的心事。云靖心里哭着想:“他从来也不吻我,也不抱我,这次也不留我和他一起睡了,他根本就不爱我。他要是爱我不会让我走的,不会让我痛苦的??????我要是能让他爱我该多好呀!天天和他拥在一起睡觉,多美啊!”

眼儿晶莹中,抬头望去。夕阳西下,霞光满天,远方是一层层深浅不一的落日辉光,令整个世界都罩上了一股闲雅舒适,充满了静谧安详的晕彩,温柔中弥漫着一种『­色­』的芳香,给生灵们以无边的幻想。这时,落日的萧条并不给人以破落沮丧之感,而有欣欣向上,马上就要进入另一个繁荣境地的暗示。这一暗示,往往让人的心神平抚,更给经受灾难和痛苦的人们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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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云雄报社见到柔温,上去就打,柔温嘻的嘻的地告饶道:“饶了我吧,下回再也不敢了。”云雄道:“长舌大耳的,还侦查起我来了,快说,都告诉谁了?”柔温笑道:“没告诉谁,就告诉了那个叫小『­乳­』『­乳­』的一个人了。”云雄更气,骂道:“简直就是混账!那不等于告诉所有的人了吗?她更是一个眼尖嘴快的主。”柔温道:“好,我下回见了她就说是骗她玩的,保定给你挽回不良影响。”他心里却道:“你也知道苦了,看你下回还敢『乱』讲我和玉洁不。”云雄再三叮嘱他别『乱』讲,自己没什么,云靖就在报社的印刷厂,要是传开了,影响可就大了。柔温心道:“还唬我,连床都上了,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总归是好朋友,再者也知道别人的私隐应该尊重,以后果然不再『乱』说。

这天玉洁的女儿冰清来报社玩,点名要见柔温。被人拎了去,见冰清和她名字一样的女孩,喜不自胜,挑着好话恭维夸赞了半天,末了又约冰清出去玩。冰清道:“你和我出去玩,你拿不起那个钱的,改天去游泳馆吧,一个人有十多块钱就够了。”报社里的年轻人听了纷纷报名,连云雄也拉上了。冰清因这阵儿和金璞的女儿闹别扭,金璞家也不好去了,这周末能聚这么多人玩,便高兴地还要招人,大家知道是艺校的女孩,美的总是多的,便都高兴。

玉洁知道了也没深说,只是给冰清拿了些钱,让她别花旁人的钱。彩芳知道了,自是要去的,便又拉上了彩云,本想让云龙去,可云龙不愿花钱,便说不想去了。

近周末的这天,市里来电话让玉洁去参加一个座谈会。因天渐冷了,玉洁连方巾『毛』围脖都上了身。

坐车到了市府,下车一问,又说改在市文联了。玉洁忙又驱车赶去,才上文联大楼的台阶,尚未进门,種志华便迎了出来。玉洁倒是一愣,问道:“志华,你怎么在这?”種志华笑道:“特邀嘉宾,我昨天到的,也没来得及和你联系。”玉洁道:“你这几年书一本接一本地出,也该歇歇了,再写下去,拿自己的骨­肉­当材料啊。”種志华笑道:“可不是,我正想停一阵子呢,可稿约不断,短一些的文章还得写,应个景罢了,大部头方面我可江郎才尽了。”玉洁给了个妩媚的笑道:“这还差不多,没因出息了些便见了我翘尾巴。”種志华笑道:“疯子,傻子见了你也会聪明些的,我怎么能那么不济事,分不出个眉眼高低来。在你面前炫耀,没的找羞吧。”玉洁满足地笑道:“志华,和你妻子还没复婚?这也五,六年的了。”種志华道:“儿子,女儿倒还是自己的,妻子早是别人的了。”玉洁笑道:“活该,四十多岁的人了,功成名就,还那么死心眼。”種志华笑道:“要能遇上及得你半分的,我也就不会一个人过了。”玉洁笑道:“别说这个了,你在文联,什么女『­性­』接触不到,前阵儿听说省文联有个主和自己的女秘书,还是女下级的,闹得沸沸扬扬,不是你吧?”種志华道:“我倒是真想,可总也遇不到合适的。”玉洁笑骂道:“这几年肯定不会老实的,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谁知你背地里赚了多少年轻女孩子的眼泪。”种志华道:“这你可孤陋寡闻了,现在是大款吃香,不用说我们,权小点的都得靠边呢。”

两个人进了大会议室。人倒不多,三,五十人,又都是熟人,谁也不拘束,会议未开始便谈天叙地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会,只是省里因这些年各种出版物太杂『乱』,就想公开向在校的大,中,小学生推荐一些图书,开了一部分书目,先来征求一下各文化单位的意见。

会议条条道道,清清楚楚,左右不过是些场面话。散会后自有走的,剩下尚有十几个人没走,私下里谈些体己话。历史的,科学的,政治的,经济的,自都简单,只有深浅之分,没有不规之虑,只是到了小说的科目,见了分歧,哲学书籍自也争执不下,对叔本华,尼采之流的思想『­性­』虽有保留,但还都怜其文采­精­华,超人一等,自然,存在,先锋一流的,也自成其派,不能禁读。

玉洁本还听着,偶尔也『Сhā』上几句嘴,后见他们说的不合了自己的意,便不再多说,自去想自己的心事。这些天柔温越发地张狂了,逮着了便死命地看,全忘了自己的告诫。亏得社里人人晓得他就是那么个『­性­』儿,也没疑到她身上来,最多不过认为柔温这个『毛』孩子自作多情罢了。有一天在外屋和人争论,竟说:“两个人倾心相爱,却不能结合,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吗?”这话她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谁和他倾心相爱了,这个调皮鬼,讨便宜,怎么着也不知足。”玉洁心里骂道。“可这是什么呢?是一种极度的情投意合的亲情?自己真的象爱一个孩子一样地爱他?有的,但绝不是全部。一种相知与共的神秘友谊?一个苦闷,寂寞,渴望爱的心灵对倾心异『­性­』的眷恋和仰慕?仅仅是喜欢?有的,可也不是全部。是自己对社会,人生些许忧伤,失望后的­精­神寄托?可他怎么配呢,或许也有一点,更不是全部。他呢!只是他一种调谑人生的开心游戏?他内心不象他外表那样?他到底二十六岁了呀!不,那神态,举止,那语言,他装不出来的,不会是一幕他­精­心策划出来的爱情骗局,他永远不是那样的人,我怎么能不相信他的纯洁呢!不是他一个人,是我们两个人有意无意,弄出的虚虚幻幻的恶作喜剧?我们会至始至终都抱着同样的心愿,还是不停地变幻游离?是感情的冲动,心魂的痴『迷』,还是理智的不冷静,放纵无羁?噢,天哪!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象个小女孩,可还不如个小女孩!”玉洁心里叹息着。又能怎么样呢,玉洁最后忧怨地想,“他是纯洁的,我和他在一起也会纯洁的,我们是不该受人指责的。”

耳旁忽听文联副『主席』孟繁宇说:“跟什么样的人,就成什么样的人;读什么样的书,就难免不照着做。爱情小说对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的暗示『­性­』是极强的。比如《******》,当然她不是爱情小说,仅是一部花了许多笔墨描写男女之间『­性­』关系的世俗小说,但她的影响不很大吗!智者见智,『­淫­』者见『­淫­』,至今尚封禁着,能说不对吗?我不同意有的同志放开一切的观点,那样是会误世的。”文联的秘书长璋畿平接道:“孟老的话很对,一部作品,思想『­性­』,艺术『­性­』是应该统一的,我们不能因为一本书的艺术『­性­』很强就认为是一本值得广泛推广的好书。我个人认为??????啊??????”他停下来四下望望,志得意满地点点头道:“这全是我个人认为,歌德《少年维特的烦恼》虽然有其负面作用,但他的爱终归是正常的,合乎规律的爱,当然结局稍微偏激了些,维特的死是不应该的,是有争议的。劳伦斯《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虽然男女之间的事写得很『露』骨,很直白,但那终归是两个成年人,我们都不能说他们的人格,品质有什么欠缺,他们展现的仅是自己的世界。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可以不让学生们看,但我们不能指责这两个作者和他们的绿『­色­』∷小说,不能自拔,直至共同幽居,这无论怎样说都是不正当的,不健康的,而让学生们去读这样的书,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呢?那肯定是极端不良的,这很令人忧虑。”

玉洁不知为什么,猛地站起身,旁边近处有几个人诧异地将目光『­射­』向她。玉洁感到这一切的一切她都顾不得了,她也不愿去顾忌了,这与她心中激动的感情相比,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几缕冰冷的雨丝伴着清新的空气扑到她红润的脸上。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神,缓缓转过身,美眸环顾打闪间,明耀着一道奇异的光辉,嘤口启处,曼声道:“只要有正直,善良的品质,坚贞不屈的­精­神,纯真美好的『­性­』格,再加上浪漫的真诚,那么即便是一见钟情,爱情仍然是可信的,无比美好的,其幸福的程度只与两颗为爱而『迷』醉,而颠倒的心灵的资质成正比。他们越聪明,爱便越妩媚;他们越天真,爱便越美妙;他们越是不顾一切,爱便越摧心裂胆,无人可以匹及;他们越坚强,爱便会越健康,越美满。爱只属于两个人,他们的世界是独立的,是不应为外力——世上所流行的规章,世俗所遵循的准则来束缚的,爱是不可分割的,爱是不可­干­涉的,这不仅是尊重个人的尊严和私情,也是尊重天赋的人权,自由呼吸,自由欢笑的不可剥夺的权利。因为爱情,十四岁和二十六岁能说明什么?幽居,**何罪之有!坠入情网为什么要自拔?奇特,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令人吃惊,怎么说都可以,但绝不是畸形。编者的话让人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如此地胡涂,其思想也必然是混『乱』不堪的。”说至此,玉洁忽地停了下来,她感到自己因激动而说了过火的话,怎么也不能进行人身攻击呀。她羞赧地略低低头,以表歉意,接了仍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或者男孩,认真庄重地对自己的爱人说:‘我们应集中­精­力学习,不应该沉醉在小儿女的柔情蜜意之中,我们应该等待,让爱情之花在更成熟的岁月去开放,结果。’你不感到恐怖吗!这样的孩子的成熟,理智不比他们的恋爱更可怕吗!这又是可能的吗?由此可以看到,我们以成年人惯常的标准来要求男孩和女孩们是多么地荒谬,多么地可恶!尤其是对那些比我们的内心世界还要丰富的孩子们来说更是可悲。我们应该做的是帮助,爱护,甚至满足孩子们的需要,暂时承担他们不能承担的责任。我们无权不让他们去爱,我们只有权把我们的关心,爱意和人生经历,经验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人值得爱,爱要注意什么,要真诚,不要虚伪,要认真负责,不许玩弄感情,欺骗爱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他们永远也品尝不到爱的甜蜜!

明白了爱,知道了爱,去爱了,这便是成熟的。有些人到了八十岁人格仍不健全,理智仍不成熟,可已经四世,五世同堂,这难道不更加可笑吗?这不是更大的罪过吗!虚伪的卫道士永远存在,可真正的,一尘不染的爱情也永远存在,他们可以破坏,阻止,甚至毁灭美好的爱情,但他们永远摧毁不了两颗执着相向的心,两个为对方真诚悸动的魂灵。世界是人的世界,生活的逻辑是追求幸福,美满,纯真自然,美好的心灵下没有苟且的欢娱。结局不是生活的全部,十四岁的少年可能比许多二十四,三十四岁的所谓成年人都要成熟。虽然我也希望孩子们早熟晚恋,而不应该早恋晚熟,但我仍要说,早恋是无比美好的,是正常的,正当的,是应该认真努力去拥有,享受的!”

房里的人们感觉好象到了宇宙的尽头,玉洁的话语固然令他们错愕不已,而玉洁此时全身所放『­射­』挥洒出的慧美润泽,天姿风采,却倾倒了所有的人,他们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迷』醉,不为别的,只为了能继续欣赏到玉洁美丽的面容和她溢着芳香的身体,那魅力无穷的气质风华。

聚会散时,種志华亲送玉洁回报社,一路上默默无语,只惊讶地一直看着玉洁。

種志华一到报社,各种广播预报便开始了。柔温不呆不傻的,便听到这个種志华就将任省文联副『主席』,人家在学术界,文艺界的赫赫声名。几年前的陈年老账也被几个老地下工作者挖掘了出来,以不让欧阳彩芳的勇气和胆量大肆渲染了一番。柔温立刻蔫了下去,霜打了一般,及见了種志华的人品风流,更是心灰意冷,最后远远看见玉洁和種志华执手相别,恋恋不舍的热情劲,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

在报社院门口,市文联的车等着,玉洁正向種志华告别。種志华道:“玉洁,我刚才实在无法相信,如果我闭上眼睛,看不到是谁,我一定以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在那挥撒青春的娇美呢。”玉洁笑道:“看你说的,我不过一时兴之所至,便说了。”種志华接道:“玉洁,如果我要求回来,很容易的,至少也会给我个作协,文联『主席』之类的当当,或是到文化局,我??????”玉洁却没让他再说,道:“志华,我们做同学,朋友不是很好吗?不是一直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吗?我们为什么要改变这种关系呢?如果可能,这种关系几年前就会结束。志华,我们都不是『迷』信的人,可我仍相信感情是一种机缘,是自自然然的,是强求不得的。十年来我是很苦,但不能和自己倾心相爱的人结合,却更痛苦。”種志华沉默了会儿,道:“玉洁,有旁的人了?”玉洁忽地想哭,泪水在眼眶里含着,柔声道:“我不知道,有也是不可能的??????”種志华轻叹了声,道:“玉洁,你是对的,我一直都不真正了解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们可也只有缘做朋友了。”玉洁握着種志华的手道:“志华,你早些成个家吧。”種志华道:“谢谢你,玉洁。”便不再说什么,上车去了。

玉洁回身正迎上柔温。柔温眼中发着绿光,“看看,眼里还浸着泪呢,这不是为离别而伤心是什么!”柔温心中凄苦不胜,恨自己既没气质风度,又无学识造诣。

玉洁见了柔温心中便暖暖的,因为心情还未平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左近无人。玉洁已走过两步,“柔温”两个字才喊出口,她也不得不转回身,去看他,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蹦出来的。柔温抬头看了玉洁一眼,又转脸去看旁的。玉洁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略站了站,叹了口气,转身款款走回去了。

柔温半死不活地回到办公室,一坐,便再也没了动静。云雄快下班时来告诉他晚上有聚会,他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又去想他的心事。

玉洁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些事情,儿女之情便消逝了,又恢复成往日的她了。快下班了,玉洁边收拾桌子边想,“得早点死了他的心,否则会对他伤害的更深,而且对工作也是个影响,可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完,应该找个长些的时间和他单独谈。”决心已定,玉洁便来到柔温的办公室,当着几个人的面便对柔温说:“冰清借了你的书,我要看两天,晚些时候还你。”柔温赌气不吱声,也不看玉洁。

玉洁哪能怕他,早有人送了椅子来。玉洁优雅万端地坐到柔温的侧旁,说道:“我求你一件事,明天我要上街买东西,怕拿不过来,你帮我一次怎么样?”柔温哼了一声,玉洁问道:“你难道没有时间?”柔温道:“我有的是时间。”玉洁道:“那很好,早晨八点,我在家等你,只怕要一天的时间。”

越立奇的眉『毛』拧紧了,此时他正坐在里间屋里,他的眼中放出一股­阴­冷的光来,他本要走的,因玉洁和柔温说话,便静静坐下来听。

柔温收拾好了,起身就走。玉洁随后跟出来,到了走廊里命令道:“你随我来,我要取包呢。”柔温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到玉洁平静安详的声音,感觉不同了,赌气的心立刻就去了大半,愣愣地随着玉洁穿廊越楼地走进她的办公室,站在外边屋里冰雪侵浸了般木立不动,肖则琦,刘昌顺,霍姐几个人笑他他也象没听见一样。

一会儿,柔温和玉洁并肩在街上走,玉洁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知怎么便有股子欢喜,和他一起在街上走走便这么暖人,可真好!于是道:“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柔温道:“不。”玉洁道:“为什么?”柔温哼道:“我和云雄他们约好了。”玉洁道:“那好吧,就等明天。”柔温撅嘴道:“你怎么就作准我听你的话!”嘴上强硬,柔温手中却接过玉洁硬塞到他手里的小包。玉洁瞟了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又瞎说了,因为我比你大很多吗。”柔温道:“大很多又怎么样?”玉洁道:“你还是冰清的朋友呢,我能不把你当小孩子看?”柔温不满地白了玉洁一眼,道:“我和冰清不是朋友,我们只是认识。”玉洁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她想好的开头语还没等说下句,就被柔温否决了。“反正总有办法说服你。”玉洁心想。

因是下班时间,车上的人很多。玉洁和柔温挤上车,到了里面方宽松起来,但仍人挨着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柔温的眼亮亮的,可玉洁感到柔温用力想躲开她。因人多,他也只得和她靠在一起。玉洁望着窗外,也不吭声了。

站了一会儿柔温开口了,“你,你天天都坐车,坐这么挤的车?”玉洁奇道:“怎么了,让不怎么回家?”柔温一阵心疼,可马上又觉得自己的心痛毫无缘由,不禁有些『迷』茫。

又到了一站,上的人更多,柔温一手拎着玉洁的包去扶吊环,一手禁不住伸过去紧紧把玉洁抱在了怀里,嘴里小儿吃『­奶­』般地嘬嘬道:“我,我??????”玉洁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心口堵堵的,惊慌之下也不知怎么办好,反努力抽出手来,这一来她和柔温靠得更紧,小腹和大腿都紧紧贴到柔温身上,她不敢动,也不敢挣扎,慌『乱』中没地儿放的手便抚了抚柔温黑油油的头发,喘道:“看,多『乱』,不去烫了也该好好梳梳,嗳,你这孩子??????”可她的手却再也放不下去,只好在不住晃『荡』的车中搂住了柔温的脖子。

柔温死死盯着玉洁的眼睛,又习惯地伸出舌头舐了一下嘴­唇­,道:“我,我??????”玉洁看了便道:“不要总把舌头伸出来『舔』嘴­唇­,时间长了会­干­裂的,你这孩子,什么也不懂,真叫人没办法。”柔温道:“我,我从明天起一起和你坐车,我不能天天让别人这么抱着你。”玉洁心中一时没明白过来,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了??????”柔温道:“反正我不骑车子了。”玉洁忽地明白过来,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气道:“你想象力倒挺丰富,平日我一个人坐车,怎么会让人拥着??????而且,往日我下班都很晚,那时人就少了。”“反正,反正我不骑车子了。”柔温又上来了孩子般的固执劲儿。

玉洁没想到事情越来越糟,自己不但没有劝上一句话,却不知不觉这么样让他抱在怀里,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自己,她非常喜欢柔温如此有力的拥抱,这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温暖幸福之感,她感到自己正在失去往日的矜持与自信,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软软的,醉了一般。

“到站了。”玉洁看了看窗外黑亮的柏油路和五光十『­色­』灯光下的人行道,可柔温却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你这孩子,怎么了?到站了。”玉洁看到柔温眼里异样调皮的目光,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软弱,在这拥挤的车上,被孩子般的柔温抱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可立即又慌张地想,“要是天天坐车在他怀里该多好啊!”

过了一站,柔温才拉着似醉非醉的玉洁向外挤,自己先跳下车,未等玉洁反应过来,回身抱过站在车蹬上的玉洁。玉洁羞不可当,只觉几十双眼睛一齐注视过来,其实天已大黑,谁都急着回家,哪有人注意他们俩。

柔温揽腰托『臀』地把玉洁抱到人行道上才放下来。“你??????”玉洁又羞又恼,身子转动不得。“地下有冰,我怕你摔跤,你没见今天下小雨吗!一到地上就冻上了,谁让今年寒流来的早了。”柔温口齿清晰起来,显见着心情好了。玉洁哪听得进那么多,仍望着柔温的脸,又羞又愧,“你,你竟敢??????”柔温见到玉洁急了,反倒不怕她了,争辩道:“刚才在车上也是抱着的,下车怎么就成罪过了?”玉洁快气哭了,嗔道:“那一样吗?那是被硬挤在一起的。”方说完,她才发觉此话苍白无力,转身走时,脚下滑了滑,险险摔倒,这一下又被柔温拥了拥。玉洁羞的不知所以,直到柔温半拉半拥地和她进了一个茶座,她才清醒过来。

玉洁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一阵音乐时断时续地传过来,再就是一些不住晃动的人影。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红围裙的姑娘走过来,道:“两位要些什么?”说着递过一个大本子。

柔温尽看着玉洁说:“我没来过这,一次也没来过。”

玉洁瞟了他一眼,心里叹道:“天哪,这不是和情人幽会差不多了吗!”

柔温见玉洁不理他,便慌『乱』地拿过大本子翻开,胡『乱』点了几个,便递给人家,看到那姑娘在笑,便道:“你看什么?嗯,嗯。”他­干­咳着挺了挺身。那姑娘道:“你要了三个菜,却点了两个不同的汤。”柔温道:“什么?噢,是吗,一个汤够了。”人家又道:“菜呢?好事成双,也不能成单的呀。”柔温瞪眼道:“菜?随你的便,反正能吃就行。”那姑娘仍在笑。

玉洁清醒了些,美指轻弹,要过菜谱,重又点过,又要了瓶上好的葡萄酒。

一时饭菜上好,柔温端碗就吃,吃了几口发觉玉洁未动,忙道:“挺香哩,你也吃吧,我不喝酒。”

玉洁抿嘴笑笑,不再理他,独自慢慢享用,那景就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吃饭。

柔温的心又沉了下去,又开始敬畏起面前这个高贵的『­妇­』人来。玉洁一直没再说什么,喝了一杯酒便也吃饭。

吃罢了,柔温帮玉洁整衣,玉洁也没拒绝。因只一站的路,两个人便往回走。路上柔温终于开口,说报社的同事说種志华怎么怎么地好啦,怎么怎么地事业有成啦。玉洁听了便明白了,可又不能骗他,只能否认那些传闻。柔温听了仍没有底,可又不好深问。

待到了家,玉洁陪他站了会儿,忽地叹了口气,轻轻说:“明天来了再说吧。”直到见柔温走远了才上楼。

柔温蹒跚回至云雄这边来,见云雄和野森正在那,一问,已走了好几个了。野森虽见柔温次数少,但和他熟的却快,云雄自也不是外人,见了便把事说给野森和云雄听了。两人一致认为应该写封信试着追求一下,谁让你不愿开口,又帮着合计了一下措辞用句。

玉洁回家卧在被中,感到勇气,自信已经脱离了她的躯体,满眼里都是柔温的影像。“一切都决定了,一切都不可改变了,明天就可以结束了。噢,让我想想他吧,我只想他一会儿,以后再不想他了,再也不了??????”玉洁的泪水无声地滴落了,静静地滑到枕上。柔温白天完整的形象在她心房的抽搐中来到了,她无力地挣扎着想使这图象更清晰些,可越这样,那图象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在她的饮泣中消失了。“让我想想他吧,我仅仅是想想他??????让我看见他吧,他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他很幼稚,不,不,是招人喜欢??????他的眼睛多么的亮呀!他的身体是多么的温暖!多么地和谐!他的大腿,饱满,结实,富有动感,多么地有力啊!多美啊!”玉洁在激烈的悸动中昏过去片刻,她惊恐地把双手抱在胸前,全身卷曲,禁不住瑟瑟发抖。“他要是在这该多好,该是多么的暖啊!他还会象在车里那样抱着我吗?”玉洁心痛得轻哼了一声,软软地卧着,忽而她哀怨地想,“我再也不理任何人了,我再也不嫁任何人??????,可是,还和他说话吗?噢,他说过天天要和我坐车,他说到就会做到的,他不会骗我的,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说到做到??????噢,他的身体是多么地暖啊,真冷啊!我真冷啊??????噢,我在他的怀里了,那是他的胸膛,他在用手抚『摸』我,抚『摸』我??????他又吻我了,咬着我的­唇­儿了,他也落泪了,他也哭了??????他抱得多么紧啊??????他在吻我了,我什么也不管了,就让他永远抱着我吧??????

早晨,柔温换上一身自己喜欢的白底红杠的运动服,想了想不妥,便换下来,穿上套头的白『­色­』『毛』衣,褐『­色­』老板长裤,家里邮来不久的棕『­色­』皮鞋。穿风衣冷些,穿皮衣热些,便穿了件在校时穿的亚麻质的半大外套,­精­­精­神神地出得门来。

冰清开门见是柔温,便瞪眼道:“咦,不明天去玩吗?你今个儿早早跑来做什么?”柔温道:“你妈妈求我陪她上街买东西,她拿不了。”冰清欢喜道:“那可是太感谢了,今天我就得闲了。快到厨房吧,妈妈在那呢。”

玉洁穿件半开领的大红绒衣,系一件百花围裙,正在炒菜。柔温觉得怪来,大红大绿的东西,玉洁向来不穿的,今个儿怎么破了例?玉洁却不让他­干­,让他到屋里坐。柔温便出来,推开冰清的房门问哪个是玉洁的房间。

进得玉洁房来,便觉馨香四溢,柔温自是骨软筋酥,迈不动步。玉洁的房也与众不同,没什么屏风壁挂,古画横陈的景,全是乡村田园的风情,家俱的深『­色­』油质闪着幽光,一半是居室的,一半是自然的。柔温坐在玉洁梳妆台前,望着玉洁的卧床发起呆来。

玉洁做好了饭,却不见柔温,问冰清才知去了自己房里,心道:“这可是『摸』着鼻子就上了脸了。”她却忘了刚才没说清让人家上哪个屋里坐。

妈妈还未想好今天上街买什么好,冰清已把自己的列了单子来。

大商场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服装的格子间一间挨一间,象『迷』宫一样,衣服饰物一排排,一列列,式样千变万化,都送了你也穿不完似的。电视机层层叠起,直到顶棚,柔温硬拉着玉洁站着看了会儿。到了高级音响的地方,柔温更是迈不动步,喋喋不休地与玉洁大谈了一通超保真音响的好处才过去。玉洁在工艺美术品的地儿站了许久,有个标价两万多的翠绿『­色­』玉石镂雕而成的空心团花天宫飞球让她注了意,叹赏了番那物的玲珑剔透,美妙绝伦,方才与柔温走开。

玉洁伴着柔温整玩了一天,勾肩搭背什么的虽没有,携手揽腕却避免不了,柔温你哪能禁得了,得机会就在玉洁手上『摸』『摸』,身上靠靠,玉洁又不好说,只是由他。原想说什么的,玉洁可是都忘了,也和柔温一样地高兴,一样地笑,走在鳞次栉比的大楼间,鱼鳞般的人群中,身体轻飘飘的,全不知自己是谁了。中午去吃牛­肉­面,玉洁因吃不惯牛­肉­块的味道,一筷一筷夹给柔温去吃,有两块还直接送到他的嘴里,连旁边都有人在打量他们了。今天玉洁才第一次发现柔温的好口才,哪有往日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一点样子。体育上,滑冰,帆船,体『­操­』,球类的,全部条条是道。专业方面也极懂的,但他只是不以此为荣罢了。说不明白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来圆通,说得玉洁不住地笑,心道:“怪不得社里人都喜欢他,果是个给人灵感的人呢。”

晚上回家吃罢了饭,玉洁方要说些,柔温却见冰清不在时把个大信封硬塞给了玉洁,说虽早了点,新年贺卡总是不能少的,见他眼神异样,便知不会有什么好话在里面。

柔温哼哼着,又说晚上电影好,半劝半拥着玉洁出了门。玉洁心想:“也好,待看完了电影,夜深人静,再没旁人打扰,自是好说的。”玉洁向来是早睡早起的,两个电影里看了一个便困了,见柔温兴致正浓,也不好扫他的兴,便半倚着柔温的肩打了个盹,醒时见电影未完,仍去看,手不知不觉就『Сhā』到柔温的臂弯里,拥揽着,心下才安定些。

散场了,玉洁不禁怅然若失,白天的快乐一下子都没有了。柔温跟着她向外走,玉洁心道:“要和他说呀,否则没时间了。”柔温忽然拉了她一下,道:“我方便一下,你等一会儿。”说完,他便穿过人流消失了。

玉洁望着宽阔大庭中的人流,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没了人。“柔温!”瞬时她的意志力瘫软了。“他去哪了?还不回来,这让我可怎么办呀!”见大庭中的人流越来越疏,玉洁紧张得不知所措,身体动不得半分,直到柔温走过来,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不等柔温伸手,反先抓住了柔温的胳膊。半倚半偎中,玉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呢喃道:“我太累了,太困了,我想睡觉。”“睡就睡呗。”出得门来,碧空当头,柔温感到天上的星星都是他的,送玉洁到家,也未再缠缠,礼貌地道了别便走了。

百无聊赖的,乏而无睡意的玉洁打开柔温的信看,自是又胸热心跳了一回,全都是些热烈温柔的恳切话,浪漫语,再翻了那贺年卡去看,上面却是一首诗,诗曰:

玫瑰秉清『露』,妩媚向南栽。

嗟哦空自叹,眼高人不来。

玉洁凝美慧,温柔始俊才。

何日桃李艳,芳尊一笑开。

只那诗名不伦不类,什么‘爱我吧’,定是他自己陶制的物儿,看了又是气又是笑,越这样,越觉得爱煞,想了一会儿又自是伤感,心里却不怪柔温,反怨云雄,知道又是他那边捣的鬼,调三窝四的,无奈中拿起昔日丈夫的相片,更是伤感。

最后玉洁卧在被中,哆嗦着想:“我该怎么办?告诉我吧,我的丈夫,我的亲人,我该怎么对待他?怎么对待你?这事情,这事情我从来没考虑过,我怎么能预料到呢?谁知他一下子出现了,谁知他会爱上我。他年轻,有礼貌,可爱,不,这太简单了,他非常好,非常好。我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我喜欢他呀!可这又是哪种喜欢呢?是爱情?不会,肯定不是,这早想过了。友情!不,比这要多呀。需要他的身体?嗳,我的天,这更不能是,不应该是,可,可我又怎么想到这上面来了??????可他真可爱,走路那么的轻捷有力,他的皮肤是那么地红润,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哦,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拒绝他,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拒绝他!可怎么拒绝他?只有去伤害他,可这会使他的自尊心受到无比的打击,他会非常痛苦,我有这个权利吗?天哪,他肯定会哭的??????伤害他,这是残酷,可也非常有效??????不能冷冰冰和他说,要和和蔼蔼地告诉他,要找机会自自然然地和他说??????要让他知道我比他大很多,还有,我们不合适??????他会怎么想呢?他会怎么说呢?噢,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明天他在哪吃饭呢?可不要饿坏了他,他会不会出事?他是骑车的,会不会让车碰了,噢,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啊??????”越往后玉洁越昏沉,自是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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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厂里的进口设备晚预定的天数到了,全厂上下一片忙『乱』。齐战忙中偷闲地与程慧说:“这套设备挺复杂,国内不知谁对它有研究,我们能打听的路子也都试过了,有些地方还是找不到适当的人来指挥『­操­』作,卖我们设备的外国公司破产了,原来的人员四散了,再者万里迢迢,上哪去找,还是在国内想办法,有些平常不起眼的人,却不定在哪一门专得深呢。”程慧道:“我关系也不多呀,再者对这设备我也不大懂的。”齐战道:“有些地方我告诉你,只你负责管这事就行了,这些天别下现场。你们年轻人脑子快,腿脚利落,你们不跑谁跑?”因是工作,没有推托的余地,有困难也得­干­。

因需翻译,程慧便到外贸局找凄芳,让她帮忙。凄芳听了道:“翻译好办,可你要找的人不一定能找到,只是盛情难却,我试试吧。你把你们厂那套机器详细情况列个表给我,局里我帮你查查资料。”程慧道:“你查吧,看看国内什么地方有这类专家,这件事可真烦人,我可给弄得头昏脑胀了。他们说外国佬在这套设备上就赚了我们四百万美元。技术引进,说的好听,实质上是拿钱买我们自己造不出来的机器,而且远不是最好的。”凄芳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技术也是商品吗。”她看着程慧的头发道:“你今天穿的这套西服可真不错,只是化妆水平还不行。”程慧道:“我以前从不化妆,上次别人送我一盒化妆品,生日礼物,包装可真­精­美,我也挺喜欢的,就自己关在屋里瞎弄,肯定不好看。”凄芳笑道:“你放心,绝没有起反作用。等我给你介绍一个这方面的专家。”程慧道:“我看你就是专家。”凄芳道:“不,我一般也不太化妆的,没有研究。”程慧道:“那你给我介绍的人是谁?”凄芳笑道:“暂时保密。”程慧道:“凄芳,最好别是个男的,男人决不行,我不喜欢。”凄芳道:“我明白,其实就是个小伙子也没什么,有时异『­性­』效应能创造奇迹。”程慧笑道:“我看你外国书看多了,有时也不是什么东方淑女了。”凄芳道:“引用一两个概念并不能说明我异化了,骨子里我们还是中国人。”程慧问:“什么时候给我介绍?”凄芳道:“机会很多,总之你总跟云雄他们在一起就能碰到她。”程慧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凄芳晚上回家,恰巧京建军来了。他是个驻外使馆的官员,三十出头,因度假回国休整。人是林浩的战友介绍的,和凄芳见过几面,凄芳也没什么表示。京建军级别低些,还没带家属的资格,对婚姻的事也不急。

今天凄芳抓住了便把程慧的事说了。京建军说:“把资料给我,等我回京了查查。”凄芳道:“军情紧急,还是打电话吧。”京建军笑了,说好。吃罢了饭,又说了会儿闲话,京建军自去了。

林浩晚上回来问怎么样了,凄芳道:“什么怎么样?”林浩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现实点,差不多就行了,婚姻吗,主要看人品和家世,京建军都不错,文化水平,职业也般配。”凄芳道:“爸,你别『­操­』心了,我不急的,你多问问我哥吧。”林浩道:“我不管他,他是成年人了。”凄芳道:“我不是成年人?”林浩道:“不一样,你是个姑娘家。”

凄芳闷了一会儿,又去想野森,说爱吧,那是过分的,她不是那样的人,一时半时里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野森到底是个不错的人,只是这些天两人有些不高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又明确拒绝了,野森还在那么没命地爱,凄芳感到不可理解,说了几句,野森便寒了脸,头也不回地去了,凄芳也生了气,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呀。

林之平倚着门冲凄芳说话,正想心事的凄芳吓了一跳。林之平道:“凄芳,冬天到了,有时间和禾禾上街,也添些衣服。”凄芳道:“多的都穿不过来,还买?”林之平道:“一年一个款式,不买也,再者禾禾也有个伴。”凄芳气道:“我不陪她去,要陪你自个儿去陪。”林之平笑道:“禾禾即便没有好处,也有用处,再者这些天我还真少不了她,帮忙什么的倒不打紧,只是她没骗我的心。”凄芳气道:“我不会管你这档子事,要管,我不累死也得气死。”林之平笑道:“好妹妹,我最听你的,有了禾禾,我不沾别人就是了。”

凄芳和禾禾真上了次街,又重做了头发,原来的发型打『乱』,将两侧头发紧贴向后梳理过去,于脑后卷成两个发髻,紧贴头部,额头刘海花纹向内卷起,越发显得她文秀淡雅,高洁不凡,又买了套西式套裙,西装反领短式上衣,双排扣低开领,筒式西服裙,后开缝,束腰带,质地是纯羊『毛』厚花呢,『­色­』调素雅沉凝,与那发式却是相配。禾禾买了好几套裙裤,她最喜欢这个,今天连累着凄芳也学了她。凄芳也不再厌她,看那个景便知是上了床的,到底是哥哥的人了,爱屋及乌,也只好喜欢了。

好些天没见到野森了,凄芳给厂里打电话,回说今天歇班。凄芳准备了一下,带些东西,便打车去了郊外。

凄芳到了地儿,下了车,缓步移上来,心中惴惴不安地看着野森的房门出了会子神,拿着一束鲜花的手不住地抖动,她微微地感到有一丝凉意。“这是怎么了?女孩子给男孩子送鲜花!”

孤寂的冬日和那些失意的人一样,都给人以惆怅和凄凉之感。下午郊外路上是冷冷清清的,在这偏僻的地方只偶尔有几个急匆匆的行人走过,伴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机动车的鸣叫。红『­色­』的枫叶变得灰暗而破碎,被风吹得漫山坡翻滚个不停,极为美妙而又单调地发出一片瑟瑟之声。当这些声响在阵风过后停下来时,凄芳就听到了自己一颗热烈跳动的心声,接着她又听到了开门的声响。

一个满是黄褐『­色­』淤泥的黑皮靴伴着主人的左脚有力地踏出来,接着野森整个身体随着第二只黑靴更加稳重,准确地踏出而移出门来。“咔”的一声,门被锁上了,凄芳心中又是一动。

凄芳低下头,偷瞄着野森的那双脏靴子。

野森见了凄芳,却是没理,仰头望着半­阴­半晴的天,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和持重,面无表情地冲凄芳点点头,默默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抬腿从凄芳面前走过去。

凄芳抬起头,看到了许多她陌生的东西。

野森步履沉重地向山上走,如果他是被悲哀和苦涩罩住的话,凄芳可从未看过哪一个人可以用体姿如此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好象从那双靴子不住地踏行中听到了他心中的叹息声。

野森双眼愣愣地凝视着远方灰蒙蒙的太阳,任那寒风『荡』起他蓬『乱』的黑发,当远处一群鸽子又高高掠过时,他眼光『迷』茫地随那群鸽子上下起伏起来。凄芳感到他特有的『­骚­』动和暴躁,随着鸽群的最后远去,野森垂下眼,静静地望着地上的枯草败叶发了会儿呆,又慢慢将视线向天边推去。

凄芳无言以对,站在野森的侧后方,冥立不动,她后悔自己知道了他的心事,可怎么能怪她呢?谁让你写了呢,谁又让你说了呢。凄芳心里叹道:“他真象是他说的那样的人吗?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五,六年,而且那爱不但不减少,还在不断地加强,我的天!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着怎样的灵魂?他一天心里在想些什么?多么令人感到惊讶和陌生啊!”凄芳怜惜地注视着她现在感到奇怪的人,努力去感觉着他。

半天,野森语气冰冷地道:“是你啊,凄芳,你来­干­什么?”凄芳走上一步,微笑着温柔地把花举到野森胸前,说道:“这花好看吗?还有香气呢。”“那又怎样?”野森恶声恶气地咕哝了一句。凄芳道:“你不喜欢?”野森道:“为什么喜欢?”凄芳道:“有七种花呢,白的,粉的,黄的,红的,紫的??????香味各异,花姿不同,你能说她们谁比谁更美,谁比谁更好?”野森看了一眼凄芳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花,我在思考问题。”

停了半晌,凄芳叹道:“你爱她!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呢?你能说明白吗?你能理智地讲清吗?”野森听了怒道:“我的事情不用别人管,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人感情。”凄芳没有一丝惧『­色­』,反倒向前又踏出一步,道:“你无权不让别人关心你,你的朋友们都忌讳这件事,一提到这他们不是闭口不说,就是摇头叹息,我真感到好奇呢。”凄芳用手指柔曼地拢了拢腮上的鬓发,野森看了呆了呆,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道:“无来由,很多东西都是无来由的,可我的爱不是无来由的,我相信这世上只有我才适合她,也只有她才适合我,我相信我的眼力,我也相信我的感情。”凄芳气道:“可事实呢,她明确表示过,不可能!”野森眼中怒火更盛,道:“谁告诉你的?”凄芳笑道:“怎么,你还想吃人呐!”野森哼道:“那是她发昏,那是她判断失误。”

凄芳跺了一下脚,气道:“这是事实,你应该冷静想一想,你的感情有多少实在意义,爱也不能不要理智。”野森道:“滚它的理智吧!爱不需要理智,她需要的是发自肺腑的赤热真诚!啊,燃烧吧,火,我就是要让自己痛苦,就是要伤害自己,这样我才好受,这样我才能不把刀子『Сhā』入自己的胸膛,这样我才能使我活下去。我知道,我根本不能冷静地判断爱是什么,怎样去爱,怎样得到爱,狂热的感情从来不允许我考虑这些,不给我在大脑中腾出位置来思考,我根本也不想要,去爱就够了,还要其它­干­什么!”凄芳气道:“你这是爱情吗?你这只是一种少年时代遗传下来的压抑的幻想,是一种梦幻般的渴求,从她不爱你而你却不重新认识自己就是明证。爱吗,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你这种持久的单恋只会耗尽你所有青春的­精­力,只会摧毁你自信的城墙,只会使你痛苦,最后让你颓废,一蹶不振,只会荒废掉你其它方面的更重要的事情,你这等于沉溺于失败而不能自拔,简直就是个懦夫蠢汉,或许单恋是一种更伟大的爱情,可在我看来却是不伦不类,这样的爱,没有实在的生命力。”

野森黯然道:“我本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可我的爱没有错,她没有伤害别人。痛苦,我甘愿忍受,如果在爱的时候还想到其它别的什么,那简直是罪过,是亵渎!我为什么要改变我的所作所为?它们不是被人『逼』迫而产生的,它们是自然而然爆发的。啊!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一切都去缥缈游离吧,我不能强迫我不去爱,不能,永远也不能??????”凄芳叹息道:“天哪,你错了,你不应该再去爱,快停止吧,这不现实也根本不可能实现。多可怕啊!她有朋友,她的拒绝仍没有使你清醒,你对她的不是爱,只是一种你执拗的自我感情求索,只是你自己创造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与她无­干­,而你却把她也牵连进去,你这样会伤害她的,更会伤害你自己。”野森的眼睛模糊了起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几年来我的生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待她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你作为女人永远也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可贵和可爱!”凄芳尽力用手捧着自己被刺伤的心,她无力地道:“天啊!你这不是爱,是毁灭,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要被你这莫名其妙的感情毁灭掉,你创造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创造的古怪的感情会毁灭一切希望,一切你本来不应失去的珍贵的爱。”

野森粗暴地喊道:“够了,您不理解我,您永远不会理解我,请您走吧,立刻走吧,让我一个人,一个人来安慰和劝道我自己吧。毁灭了怕什么?毁灭了就再创造!”凄芳绝望地流下了眼泪,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在关心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伤害了我吗?”野森吃惊地呆视了凄芳片刻,随即又狂躁地吼:“同情吗!我不需要同情,请收回您的怜悯,我伤害,我为什么?我怎么能伤害您?您难道还要给我已经混『乱』的神经制造更大的混『乱』吗?”凄芳滴泪道:“你真的除了你所谓的爱之外,再也容不下什么了吗?再也没什么可关心的了吗?”野森惊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您算不上我真正的朋友,我不用您来教训我,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我从来没有放弃我所热爱的。”凄芳叹道:“你连自己都解救不了,还谈什么解救别人,更谈不上什么国家,民族,在个人私情上你都错误百出,你还能有什么正确的态度去对待国家,你这个自命清高的自大狂。我原本以为你仅是内向高傲无比,可今天我又发现你的内心也懦弱无比,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狂徒,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无聊男孩,你什么也不懂,根本不配去谈爱情,你根本就不配。”说至此,凄芳也有些疯狂,她气坏了。

野森杀人一样地看着凄芳,吼道:“好了,您杀了我算了,您痛快我也痛快,快拿刀子来吧!您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折磨我,讽刺我,挖苦我,啊,您还不如杀死我,对,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爱!”一阵猎猎风过,野森忽地跑开两步,仰天长叹道:

爱神啊,我诅咒你!

你不要再高唱什么礼赞

虚抛那毫无价值的怜恤

默许我爱人的离去

是你一生最大的不义

爱神啊

不要再到这来

你已经失去了我的友谊

谈诗的日子已经逝去

你只能背着卑鄙死去

我的感情

你也该死

爱上了就只管爱

不睬余下的悲喜

主人的生死

你垂目不理

自己的欢娱

却牢牢心记

你,你这混账的私欲

啊,太阳

你是什么东西

我的爱已经死亡

你为什么还要闪光

你这最无耻的幽灵

等到来年

我断绝了你的吃食

就不饿扁了你

宇宙和规律们

为什么还因循着旧习

难道直到我要埋葬你们的时候

才会向我的愤怒屈膝

可尊敬的天和地啊

为什么还不为我哭泣

为什么还不用雷电,狂风,暴雨

劈裂,掀翻,冲尽这无聊的情yu

我那高贵的心灵啊

你破碎吧,焚烧吧

你快灼炼出坚强和崇高吧

让我在你升腾的火焰中毁灭吧

在那永生永世的灭亡中

再塑造一个

耐得悲伤,耐得孤独,耐得失败

的冷酷的­精­灵吧!

凄芳大哭起来,痛道:“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屠夫,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疯子,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真是罪过,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象是倾吐掉了胸中的郁闷愤恨,野森反而安静了许多,道:“东海水流尽,冰川亦化­干­。欲移吾之志,还比登天难。我就是无法改变了。”凄芳扑上来用力在野森肩上,胸膛上『乱』打,哆嗦着悲道:“天哪!快救救这个人吧,救救这个不知羞耻,没有骨气的人吧,救救这个失去了人『­性­』的误传的谬种吧。天呦,这世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呀??????”凄芳呻『吟』着牙齿打着寒战,无力然而却努力地去打野森。

野森被凄芳打得不耐,闪开身,反笑道:“够了,古典美人,我不喜欢任何人随便碰我的身体,我不允许你这么对待我。别哭了,我不愿看到女人哭??????”两个人撕扯成一团,野森怎么也摆脱不开凄芳,他索『­性­』躺到冰凉的草地上,闭上眼呼呼地喘气,道:“我讨厌浪漫,古典美人??????”凄芳瘫在野森身上,仍哭,却无力再去打了。

野风朔朔,芳草凄凄,无边的云不断涌来,整个田野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旷地是平坦而又寂静的。左右的山也快沉入黄昏了,夕阳最后的一抹余辉已经开始收敛自己的艳丽,向地平线退去。

野森平静下来,出神地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声息。凄芳早已不在哭了,也默默坐在那出神。

野森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凄芳,突然发出古怪的笑声,断断续续,不明所以地笑个不止,道:“这小女孩,哈,哈,哈,这小女孩??????”凄芳狠狠打了野森一个耳光,骂道:“谁是小女孩?我是你阿姨,我比你大。”野森停了停,又笑起来,凄芳毫不犹豫地又打了他一个耳光,可野森仍是笑,只不过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打他,目光灼灼,蛮横地盯着她看。凄芳感到他好象要把自己扑倒在地上,那眼中的怪火让人害怕??????

凌厉的英气逝去,野森半跪在凄芳面前,轻轻放开她的手,道:“我一直很清醒,现在反倒糊涂了。”凄芳舒了口气,才感到那怪火本是她常见到的热情,是自己看花了眼。

野森站起来,随手拉起凄芳,道:“别凉着了,大姑娘家的,怎比得上傻小子火力壮。”看着玉立而起的凄芳又道:“你刚才眼中有一股怪火,现在没有了,真奇怪。”“这个人才撒谎呢,他的眼中才有怪火呢,反倒说我。”凄芳心虚地想。“天快黑了,该吃饭了。唉,空气真好??????”野森自言自语着,好象忘了刚才的事,他又是凄芳往日里见到的那个人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野森叹道:“这山多美,这草多香,这风多么怡然自得。嘿,凄芳,这地方真让人住不够啊!自然真美啊!人离开那嘈杂的市区,能得到这一片沃土,这一块自由的空间去任意畅想,就是『迷』茫,在这也可以变成启发人心智的东西呢。在这你可以任意高歌狂舞,这片凝聚灵气的旷野都会以最大的耐心和热情抚慰你,平静你『­骚­』然无望的心田。”凄芳嗔道:“你是个不需要同情的人,你一直很正常,谁都对你甘拜下风。”野森笑道:“我没有说这样的话,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罢了。”凄芳气道:“又谦虚了,你这个被古怪的自豪和自尊充满了胸膛的野兽。”“什么?”野森转过头,认真地问。

凄芳哼道:“没什么,我想人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困『惑』不解,伤心无措的事,可人总得走出来,不能让过去来主宰现在和未来呀,这不是你信仰的吗?”野森笑道:“又来教育我了,又有人来指引我前行的方向了,噢,还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儿家。”凄芳气道“女人怎么了?是女人塑造了男人,我们女人常常比男人更伟大,更清醒。”野森回道:“女人喜欢现实,有时仅仅承认现实,只能用眼睛看,而不会用头脑思考,因此总免不了浅薄。”凄芳怒道:“男人总自以为是,总相信自己的疯狂,见到人家姑娘只看了一眼就惊叹找到了永生永世的爱情,因此总脱不开愚蠢。”野森道:“人言,女人是温柔的,坚强的,可也是祸水。”凄芳回道:“男人是坚强的,温柔的,可也是罪恶。”

野森说不过,只好往旁的扯道:“你刚才好象说你爱上我了,为什么爱上我?我可并没有说我爱你呀,我可知道了女人的歇斯底里是什么样子了。”凄芳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红了脸,可马上反驳道:“那都是你惹来的,你这感情的奴隶,感情的狂徒,彻头彻尾的一个妄想狂。”野森拍手笑道:“看来我还有点感染力,可这算不上什么魅力呀?只是一点丑态,就惹来了你这么多的可爱,还说爱上了我,可你为什么爱上了我呢?这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凄芳不理他,道:“因为我爱值得爱的。”“噢。”野森故作惊讶。凄芳道:“我爱那有上进心的??????”野森道:“噢!”凄芳又道:“爱那坚贞,有博大胸怀的??????”野森又“噢”了一声。凄芳再道:“爱那忠诚国家,而又有个人尊严的??????”“噢??????”野森的脸严肃起来,不再嬉笑。凄芳接着道:“爱那思想深刻,知识渊博,不感情用事,但热情满怀的一切人。”野森叹道:“天啊,我配不上你了,凄芳,你说的人存在吗?”凄芳白了他一眼,道:“当然存在。”野森问道:“谁?”凄芳勇敢地迎着野森专注而充满了惊讶的目光,道:“当然不是你,你想的美吧!”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认为这一回是自家占了上风。

野森似笑非笑地盯着凄芳看,道:“真的?”凄芳道:“我永远不会说谎的。”野森笑道:“这样最好,否则这世上又会多一个刽子手,杀人犯,屠夫了。”凄芳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与他对抗,她感到很累,和他在一起难道只能是累吗!

回到房中,赶紧生火吃饭,野森去烧炕,凄芳去炒菜。饱了腹,凄芳见时间还早,自坐到野森床上去看书,野森坐到书桌前看他自己的。

凄芳知道该转移一下野森的注意力,正好看到一段文学评论,便问道:“野森,什么样的人写批判现实主义作品?”野森也未回头,道:“受压迫,思想深刻,作风严谨,不好幻想的作家。”凄芳又问:“什么样的人写讽刺现实主义作品?”野森道:“受冒犯,思想活跃,『­性­』格开朗,看问题敏感尖锐的人。”凄芳摇摇头道:“『­性­』格开朗倒不全是。”野森又道:“生活满足,知识丰富,道德深厚的人写幽默现实主义作品。受压抑,年轻气盛,有许多美好的想象,敢恨敢爱的人写浪漫现实主义作品。理想现实主义作品,什么人都写,但在我们国家,大多是那些空想多于幻想,虚假多于真诚的文笔拙劣,思想混『乱』的人写出的­干­巴巴的东西,那些为了政治的文学,为了当权者宣传的现实主义作品,到最后总是写理想现实主义作品,一律和乐融融的美好图景。他们从不写悲剧,即使写也是以最后的一种正义的胜利,光明即将到来的暗示来结束他的创作。”

凄芳又道:“写小说也求一种韵律美?小说自是小说家心灵影像的一种折『­射­』,用文字转个弯写出来,文字终归是文字,总不能成了音乐吧?”野森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小说应是由文字组成的音乐,是作家内心涌动的ji情汇集成的不朽的旋律,但有一点要明白,即便你是宇宙的中心,你也是狭小的,你仍然是世界的极小部分,你的心胸再宽些,以旁观者的慧眼卓智观察,理悟宇宙,那么你发现这才是真的伟大,一个人竟拥有两个宇宙,两个世界,你的心灵与你看到的宇宙相平衡,相融合,一点点,你发现所谓的中心不过是自封的暂时的,不可确定的,而真正的中心是隐藏在宇宙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玄机和规律,那是第三世界。一般的人只拥有第一世界,极少数人能拥有第二世界,而只有灿若朝阳而又廖若星辰的美妙­精­灵才能探触无尚的第三世界的奥秘。作家不是作品的中心,不是作家让他创造的人物颤抖,而是人物让作家颤抖,不仅是作家塑造艺术人物,艺术人物也造就了作家。现实主义作品要求作者有科学的态度,要节制甚至放弃仅属于自己的ji情和冲动,评判过去,揭示现实,展望未来,遵循生活的规律,而不是自以为的原则。当然作家可以有仅属于自己的作品,但这样的作品在他的艺术成就中必然不是最主要的,最­精­彩的一部分,而谁仅仅发泄自己的苦闷彷徨,痛楚凄凉,那必然要走火入魔,必将因背弃艺术创作的规律而陷入泥沼之中不能自拔,他所谓的真知灼见对于生活,对于世界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再伟大的个体,他仅属于自己的内心世界对于整个人类和宇宙而言都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艺术家可以自信,可以目空一切,但这仅仅永远是他的感觉,而不是艺术的真谛。”

凄芳笑道:“野森,可屈了材料了,这不成了文学评论家了吗。”野森摇头道:“不,为国家,为民族的政治民主而献身,这才是我的追求和荣誉。可人民也应该觉醒,也要为自身的解放而努力奋斗,只让少数人抛头颅,洒热血,其它的人坐等革命成功,等着吃果子,这是道德的吗?为这样的人民献身的革命者是可悲的,是愚忠愚孝,是不值得的。不是人民普遍觉悟的革命并不是革命,只是一种****政权的人事变动,一种权利的更迭,上台和下台的是一路货,苦难始,苦难终的仍是大多数人。”野森讲话至此,两眼发直,喃喃的象自语般地又道:“一个人一旦唤起了人民的热情,那么他就千万不要使这股热情熄灭,以后他取得胜利的关键不在于他的博学,机智,伟大,人民持续不断的热情就会把他推上国家政治舞台的最高峰。”凄芳听罢,却是不解,也不再言声。

凄芳回至家中,先把硬拿来的那双黑皮靴替野森收拾好,末了偎在床上长思,想了半天也觉着捉『摸』不透野森这个人,不觉落落寡欢的,又想到母亲,更是伤感,半昏半沉间,落笔写下一首诗来。诗曰:

忧怨女儿曲

男儿多大志,奋勇向上游。

志不信天欲,风雪共同酬。

忧怨闺中女,锦线织绣球。

低头问可爱,肠断有谁留。

又看了一遍,叹息了一番,方自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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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施笑语和君琪欣刚到他妈家不久,哥哥施笑言和妻子疑人也来了。

说了阵儿家长里短,施笑言便张嘴与妈妈和施笑语借钱,说是又看好了一个饭店,要兑下来,手里这个饭店兑出去了还差些,想着和大家张罗。施笑语问了那饭店的地点和情况,却也支持,只是手下钱不多,拿不出多少。施笑言道:“大家帮忙吗,又不光指你一个。”君琪欣对这些事向来是听丈夫的。

只是他们的老妈气道:“笑言,上回做买卖就借了一回钱了,才还上没几天,这又来借,有了什么闪失,可怎么办?让你安心上班你不­干­,站柜台卖了阵猪­肉­也挺好的,一天也能挣一百多,非开什么饭店,非要那个老板样是怎么的?”施笑言道:“妈,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象我爸,老了除了一身病,还得到什么了?再者上班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的?抽烟喝酒还不够呢,再上班,除非扎上脖子。”老太太道:“就是这买卖­干­的,花钱也大发了,说也不听。”施笑言道:“有本事挣钱还怕没本事花钱?花多花少都是自己吃苦受累挣的,没什么不光彩的。”虽是说,老太太到底疼儿子,答应再拿几千,等家里老爷子回来了说不同意,反倒帮儿子解劝。

施笑言的饭店地方倒不错,紧挨着轻工服装市场,原先的老板因另有买卖­干­,价格上要的还合理。交结完了,施笑言便接过手来。厨师,服务员什么的,把原来的带过来,因饭店大了些,又聘了一个省二级厨师。大红证书也看过了,可没用上几天却发现这老哥的厨艺比自己只稍强些,便客客气气地辞了,又聘了一个,用了几天,方才满意。

这天开门正忙活着,一个制服客骑着三轮摩托停到门前,那人正正衣襟,昂然进得门来,坐下来点上支烟,翘起二郎腿,就说要找老板。施笑言问什么事,那人道:“我是卫生防疫站的,你这饭店有卫生合格证吗?”施笑言道:“开饭店怎么能没有这个。”那人要看,施笑言道:“在区里你们夏主任手里呢,他批的。”那人打开一个本子翻看,道:“我这底子上怎么没有?”施笑言道:“是直接批的,在他那存了底。”那人咕哝道:“这也不合章程呀。”但不知人家什么底细,只好待回去问。

过些天这人又来,见了施笑言客气了许多,说是有这么回事,但办证和缴费是两码事,他是专管这片的。施笑言心知肚明,留着吃了午饭,说了些小话,打发走了。如此这般的事,一个月总有几起,而且开销比原来那个饭店还大些,但因这个效益还可以,施笑言也未放在心上。疑人下班自也来帮忙,孩子放到她妈家。

因施笑语公安方面认识几个人,这方面的开销便免了,有施笑语的面子,这些人连饭也不好意思来吃,但弟弟总是要请的。这日施笑语和君琪欣来了,却不见施笑言的人影,问疑人他哪去了。

疑人气道:“出去给你打电话就再没回来,肯定又去­干­那营生去了。笑语,你也劝劝你哥,嫖他倒没有,可赌却总劝不了,有时出去收账,人便不回来,回来了钱也拿不回来,问他就说没要来,我转天给人家打电话,说已经给他了。”施笑语听了一惊,道:“多长时间了?在家打些个,也不会几百几百地输呀!”疑人道:“新上的玩意儿,街里有好几家呢,都是电脑的,沾上有一个多月了,我这还没算算少了多少钱呢。”

半天里施笑言还没回来,菜都凉了,后面帮忙的小厨师道:“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施笑语便跟了他走来,到了一个门脸破烂的地方止了步,见有联道:神仙到此止步,君子流连忘返。横批:拿钱。里面乌烟瘴气的,施笑言正在人丛中坐着。小厨师不敢朝面,赶紧先回去了。

施笑言又玩了会儿,方和施笑语回来。吃饭的时候大家便都好言好语相劝,施笑言答说再不玩了,一场风波也就过去了。

到了家君琪欣与施笑语说:“再别借大哥钱了,原先我是不说的,他怎么着也难改好的,不读书,没什么正经的事做,闲了还能­干­什么好的?我们借的钱你也别指望了,要是还不了,我们也就不要了,只是再不能去跟他填那个窟窿,那是个无底洞,我们单位就有人沾上了这个,弄得快倾家『荡』产了。”施笑语不知就里,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阵儿厂里有人偷生产材料,抓了一问,方才明白了厉害,又打电话去家里劝了施笑言几次。施笑言嘴上答应,暗地里却已着了魔了。

日雅在施笑语科里­干­得挺好,人也安静许多。因他们是大厂子,安全科也配了一辆吉普车。原没有司机,只科里几个会开车的谁得着谁开,这些日子交通整顿,科里只施笑语有驾驶证,旁人没有,便误了几回事。厂里有票的人虽多如牛『毛』,施笑语却硬顶着不让再添人。厂里领导知道他素来也是个脾气大,敢作敢为,不好惹的人物,便不强求。

施笑语想把这个角『­色­』留给日雅。和日雅一说,日雅道:“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施笑语道:“你平日开车水平不错,我磨着厂里出几千元,托人快些办下来就行了。”托的人却是霍明祥和天宏。霍明祥和施笑语说:“你找天宏吧,交通队管这事的科长和天宏直接打过交道,办过案子,比我面子大,我帮你劝劝天宏就行了,他有时太认真。”天宏不敢答应,打电话去问,那科长笑道:“天宏,旁人自是不行,要是你就是小事一件了,你把人带来,多着一,二个星期,快则三,五天,也就行啦,我给你直接办红票。”

天宏开车来施笑语这,见面才知道是日雅,吃惊不小。日雅有好几年没见到天宏了,可她一直记着他的,见了面反冷冷地没什么话说。天宏和施笑语打了招呼,带了介绍信和支票,与日雅去了交通队。办完事出来,天宏主动请日雅去吃午饭,日雅也肯了。

天宏问了日雅近来的许多情况,日雅赶着便说了些。说完了闲话,两个又是无语。

后来日雅问道:“你还没成家吗?”天宏苦笑道:“成天忙案子,没有时间,再者,还没合适的。”日雅道:“你这话却是骗人,听说你一直追你同学的妹妹,好几年了。”天宏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追,也出去玩过,但还没到那个地步,她也没表示过什么。”日雅问:“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天宏便说了,连彩云的工作,人品,『­性­』格都说了些,话里自有许多溢美之辞。日雅听了默默无语。天宏知道日雅和家里的关系缓和了,亲戚们也不太歧视她了,便又鼓励了几句,只遇上女『­性­』,他总是嘴笨,不会说话。日雅却不在乎,反而喜欢,笑道:“你还记得不?抓我的那次,我跑,你追上了我,我打你,用手里的皮箱打你,可还是被你抓住了,抓得我的手臂好疼。”天宏道:“我知道你打不过我,我可没下死手,要不,你可一下也碰不着我。”日雅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的才那样?要是个男的早踹趴下了,是不是?”天宏微笑不语,算是答应了。

天宏又劝了日雅几句,多珍惜现在的工作,别再失去了。日雅听了叹道:“有总是不知足的人,可大多数人要是有了好些的工作,好的家庭,谁能做那些事。也就是现在这样,要是我没了工作,没了关系,我也不知我会怎样。”

日雅和天宏回到施笑语的办公室,施笑语正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工人谈话。原来这孩子的母亲得了癌症,住在医院,因病重,医院批的『药』的量不够,亲戚朋友帮着弄些来,经他的手时就偷去了些,拿去卖了,家里发现了说了也不听,又不敢报告公安局,知厂里的施笑语平日里有些威信,让他帮着压服压服。

天宏问了几句,买『药』的那个地皮他也知道,便警告了那小伙子几句,便回局里了,见到霍明祥也说了,霍明祥笑道:“管那些闲事­干­吗?你说的那个小子前个儿我还见过,原来还是个打仗的主,现在老实多了,何必再去惹他,只要没什么大案子,又不是上面布置下来的,就少管吧。”天宏本也想管,因手里案子多,忙得暂时就顾不上了,但他也记下了这个人。

这皮蛋货认识强汉,知他的未婚妻绵绵和天宏是同学,又极要好,这天因知道了信便来求强汉。强汉的铁杆死党混天也在。混天因平日里惧怕人家,便也帮着买好,说了些溜边顺沿的恭维话。

那人说再不上那孩子手里买就是了,求天宏放他一马。绵绵道:“你们可能比我更知道天宏,他那个人,­干­的那个工作,我一个同学,怎么管得了人家,我只是一个中学老师,有什么面子?人家怎么会买我的账?”自是推了。这地皮不得要领,便也告辞去了。

绵绵见外人走了,就训斥强汉和混天道:“你们只做好买卖就行啦,别老和这样的人扯,扯长了,总会出事的。”强汉道:“你不懂,在社会上晃『荡』,买卖做长了,什么样的人不打交道?谁也是不能太得罪的,只是你今天说的话也挺有水平,象我老婆。”绵绵气道:“嫁不嫁还两说呢,要不是我爸我妈让你哄住了,你以为我会理你呀。”混天在旁打趣道:“哎,旁人不说,我知道,你们却是有爱情的。”绵绵听了他这话气笑了,道:“听你们这样的人嘴里说出爱情两个字来,只是让人好笑,你们一天里都是些没正经的,还说起爱情来了,别再骗别的女孩子了,能­干­净老实些,我也就烧高香了。”混天道:“我当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活得舒服才是真格的,人生还不就是享受,高调唱得最响的人,往往追求起个人私欲来,反比谁都厉害。我只崇拜我自己,再就是钱,其它的都是胡扯。”绵绵气道:“这不是现了原形了吗!”逐不再理他。

强汉又说了些不地道的话,绵绵更是不喜。强汉见人家真生气了,他便现了无赖相,待混天走了,不知羞耻地便跪下,学着评书里的词儿道:“皇天在上,我跪在下,我爱绵绵势不可当,但有失礼不察之处,荒唐急切之心,还望海涵一二,且饶我去,大恩大德,铭记在心,来世必报。”心里却说:“你要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让不我骂你三天三夜,咒你断子绝孙,谁管你什么老天爷。”

绵绵虔诚地划着十字,念道:“主啊,你饶恕这个不懂事的人吧,阿门。”强汉虽不和绵绵信这些,但也不敢说人家信这个不好,跪在那低着头憋着笑,可还是吭哧吭哧地发出异样的响声,看着绵绵的柳腰玉腿,不禁又昏了头,心中嚷道:“亿万能的主啊,你还是快点把她赐给我吧,一百万个阿门呐!”又哄了会儿,绵绵方有了好脸『­色­』。强汉见人家好些了,便搂着求欢,绵绵自是宁死不肯。

林之平知道他们圈子里的一个子弟从狱里出来探亲,便约了繁楼天,李令,李玉一同去了。

出来的这小子叫­干­­干­,诈骗没脱了­干­系,被判了几年,正在监狱服刑,因是三年内的,连市都没出。

繁楼天见了­干­­干­上去打了一拳,道:“你小子他娘的是怎么钻出来的?”­干­­干­道:“咳,不过是所长一个眼神,管教摆摆手,武警点点头,晚上回来会朋友,睡老婆,屁大点事,当个什么?”林之平坐下道:“行啦,你别吹了,快弄吃的吧。”

­干­­干­的老婆也是个­干­部子弟,早准备好了,忙端上来。林之平道:“就说会儿话吧,别再扯别的了。”­干­­干­问:“平哥,你那个妞呢?”林之平道:“和我妹妹在一起,回去我再去接她。”李令,李玉也上前见礼,说着客气话。

这­干­­干­因进了监狱,眼界自觉着宽了,话反比以前多了,满桌子大多是他一个人讲。繁楼天素日也是个拔尖的主,便嘲笑­干­­干­还有桩事没结呢,媳『­妇­』常被人堵在家下要钱,高兴什么呀。林之平一问他,果是不太该做的事,气道:“不该弄的钱也弄,你鸟屎糊了眼啦!你以为你是谁?以后自己尊重些,急眼了,兔子也不怕狼的,统共不过几万块钱,凑着兑齐了付给人家。你们这群王八蛋,什么时候能知足?你们嘴下省一省,也能开个银行了。”见­干­­干­手腕上有铜钱大的一块紫斑,问道:“­干­­干­,这是怎么弄的?”­干­­干­道:“湿疥,不过早好了。”繁楼天道:“什么疥?”­干­­干­白了他一眼,道:“这你都不知道?疥疮吗,在那里­干­的湿的,总得染上些。俗话说,疥是一条龙,先从手上行,腰部盘山寨,ρi股扎老营。得了­干­疥还好些,抹些硫磺膏,搓热了皮肤,那虫出来了也就『药』死了,可湿疥麻烦象,总得留下象记号,弄不好血里都带毒的,不过也没什么,打几针就好了。那地方也不白呆,怪锻炼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样来吧,谁也急不得。”林之平气道:“别胡扯了,先过了这关吧。”

走时见­干­­干­当着人面就和他老婆楼脖子,『摸』ρi股的,林之平又冷冷地道:“­干­­干­,你们晚上少贪点,明早起别误了卯,人多眼杂的,讲究个分寸。”繁楼天也笑着跟了溜缝道:“对,天下谁个没有丑,不『露』是好手。”­干­­干­自是应了,和老婆送出来。

林之平和繁楼天等人各自告别,便回林浩这边来了,进屋见禾禾靠暖气坐着,弄个薄被和凄芳盖了,正在向凄芳学织『毛』衣。林之平笑道:“这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出息的紧呐!”禾禾媚笑道:“上身用买的大致都还行,下身的却不合体。我学着给你也织一件,只是我发现太难学了,按我的这个速度,一天什么不­干­,一个月还不知能不能织完我的这件呢,你那件到春天间儿差不多也就织好了。”

凄芳笑道:“哥,禾禾手也不笨,成了手,只怕比我还快些。”林之平道:“花些钱买不就行啦,浪费那个时间­干­什么?”凄芳笑道:“你别管了,闲着修修『­性­』也是好的。”林之平问禾禾是在这住还是回自己那。禾禾自是要回去,说明个儿再织吧。凄芳笑道:“谁也没指望你,能织这几个钟头,就很不错了。”

回到自己这边来,林之平问了禾禾些公司里的事,禾禾道:“平常和你一起出去应付场面,我觉得我挺在行,这回有几次我自己和人家谈,都有些发蒙,要不是艾诚在旁边提醒着,个个都得弄砸了。”林之平道:“这也是长进了,你知道厉害就好,钱不是那么好挣的,满天满地就那点东西,你多了,我就少了,人的心思还不全在这上面。”禾禾道:“倒也是,因此这些天你没见我都少花钱吗,也不是为你省,就觉着来的怪不容易的。”林之平大喜道:“这回可真的要脱胎换骨了。”禾禾羞道:“换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女的,还得受你们欺负。”林之平忙道:“我不欺负你就是了。”

禾禾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落下泪来,道:“这么着,我总觉得象没有根似的,我还真不如回去的好,爸妈守着,找些事做。”林之平听了有些感动,第一次哄着她主动求欢,不想禾禾却不理他,独自被里卧了去睡。林之平脱了衣服,进了被中搂着禾禾道:“做买卖现在学还来得及,再者我也并不怕你出错,你见的那几个,都是不敢骗你的主。”禾禾仍哭道:“早知现在,读书时用些功,也不至于一步步弄到现在这个份上。”林之平喜道:“今天你可净说些爱人的话,也知道不读书的害处了。”禾禾又道:“可现在什么都晚了,什么书我也看不进去了。”林之平道:“不晚,比如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可以找这方面的书读,便是小学毕业的,日久天长,也能成大学生的。”禾禾方笑了,道:“你别哄我了,我多咱能成大学生,那太阳还不得一天从西边出来两回。”林之平下手『乱』『摸』,禾禾嗔道:“人家要你爱的时候,你冷冷的不理,人家和你说些正经话了,你又来胡缠。”林之平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可爱了吗。”禾禾道:“再可爱也不如人家彩云,原汁原味的。”林之平道:“哪来那么大醋劲,彩云和我什么相­干­?”禾禾道:“你哄我吧,我才不傻呢。”心里知道林之平是在讨自己欢心,怎么也是高兴,也不再推拒他,缠缠着爱了一回,便睡了。

早起,艾诚就来了电话,说有时间让林之平白天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面谈。林之平先跟局里通了电话,问了没什么大事,就告诉上午不去了,和禾禾驱车到了艾诚那。

艾诚先夸了禾禾,说她聪明能­干­,悟『­性­』强,方说道:“之平,我才得了个消息,有一笔一千七百万的项目,正在招标,全是程控电脑方面的,这笔买卖的净利润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好些个公司,还有外市的,都争着要上呢,但有两个问题对谁都挺棘手,一是得先预垫三百万现金,二是时间短,任务重,质量还要保,否则不但挣不到钱,弄不好还得蹲几年呢。”林之平说哪有那么严重的,艾诚道:“这回是签死合同的,是我们市一家大公司的工程,配套的,这个误了,间接损失可就大了,因此没把握,谁也不敢立接的。”林之平道:“要是我们接,货源,技术方面你有把握吗?”艾诚道:“货源大部分便是人家开列的单子,正常购进,剩下的我粗算了下,只要资金到位,误不了的。你知我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为这事,我的导师,还有比我技术好的同学我都打过招呼了,需要的话不在本市的也能来,只要给的价钱合理;但这工程只怕我们接不过来,这可是正经买卖,我们公司的信誉和规模不一定能入人家的眼。”

林之平想了一会儿,道:“既这么着,咱们就­干­。这些天旁的我也不跑了,咱们就­干­这个,五百万呢,­干­什么不挣?”艾诚道:“那三百万现金怎么筹措?”林之平异样地看了他一眼,道:“只要肯定能挣钱的买卖,我自是能弄到钱。”也未动地方,先把三百万的款子划到艾诚的账户上。艾诚见他足不出户,便调来三百万,不禁大为惊讶,实在不知他打那弄来的这些钱。林之平又念叨道:“也得给你配辆车,我是谁都认识的,你没人认识,坐辆好车,便就认识了。”艾诚道:“那敢情好,说实话真缺这个呢,也不是不方便,有了车,见人说话都觉得底气足。”林之平道:“既是­干­大买卖,就得舍得下大本钱,小里小气,永远也成不得大事。”又叮嘱艾诚用心些,艾诚道:“有我三股红利呢,真成了,十五万呢。”林之平愣了一下,道:“就是一百五十万,该你得的就是你的,我做买卖从来只要自己那份,别人的那份我是从不动心的。都成了你的,你还­干­什么买卖?去抢劫得了。”艾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之平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家尽心吧。”

中午便把李玉招了来,林之平知道他在汽车方面有许多关系。李玉一听这事,笑道:“来着了,平哥,东面这阵正过来一批,南面那家转手过来的,到了我们境内,奔驰300才要人民币七万元,上户口用去五万,十二万就可以提回来。”林之平笑道:“可真不错,这比我坐的车高好几个等级,却还不及它价钱的一半。好,我就要这个,虽不最好,但也够用了。”林之平走不开,便让李玉带钱将车提回来,不放心,又给本市交通队打了电话,让重新整理了一番。他和李玉道:“这回两头都安顿好了,再不易出什么事了。”李玉见了林之平的手段,自是佩服。

为了揽下这项工程,林之平在市内最豪华的酒店摆了豪门宴,一下子到了三,四十人,连艾诚手下的几个部门经理也一同请了去,一下子便花去了三万多,吃喝歌舞加小姐,自是一样不少。

艾诚手下的魏仓私下与他道:“早听说林之平是个大手笔的主,今儿可第一回见了真章,这花钱就象不是自己的。谁都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道理,可到了关头,别人不说怎么花,我手是得颤的。”艾诚摇摇头道:“之平至今我还弄不懂他,我只知道能挣大钱的人总是不最重钱,但之平还不是纯粹­干­事业的人,他这样,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他的『­性­』其实是非常激烈的,在买卖上可能还能控制住,但说不定在旁的事上要吃亏呢。”魏仓听了不懂,道:“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纰漏?”艾诚道:“或许我错了,或者时候还没到吧,总之这是一种感觉,是感觉就不总是对的,但没有感觉,可更是什么也做不成。”魏仓笑道:“行,这车咱老板没白给你配,水平也长了。”艾诚道:“这回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用心在工程上是正经。”魏仓点头称是。

忙了几天,这日林之平回家,见京建军正和父亲说话,也未打搅,客厅里已听到凄芳房内的琴声,知谢东也在。禾禾今天不知怎么来了兴致,自告奋勇去帮小保姆做饭,两个人叽叽咕咕地也不知说些什么。林之平无事,也看不进去书,便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一通歌曲和广告过后,便是新闻,他素日里本来少看这个,今天却注了意,从头看到尾。

对京建军,林浩已肯了一半,京建军对凄芳也大有好感,只是外交界出来的人,话语更加仔细慎密,不轻泄内心的情感,彬彬有礼是十足十,没一丝轻浮自夸和热烈火爆的劲儿。吃饭时禾禾没上正席,和小保姆在厨房吃了,自是有体己话说。

林浩正位儿里坐了,谢东,京建军左右陪着,林之平坐在京建军下首,凄芳打了个横。席间除了林之平,没一个酒上特烈的人。林之平能喝却从不『乱』喝的,也只稍饮了几盅白酒。京建军喝的是白兰地,林浩喝了啤酒,谢东,凄芳皆饮的是大瓶的香槟酒。京建军被让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白兰地和香槟酒,在国外也是上好的,便是百万,千万富翁也只是品,也舍不得畅饮的。今天这让我喝了一瓶,我怎么喝得了。”林之平道:“平时也没人喝这些个,放在家里都是摆样,我是喝不惯的,你愿喝这个还不能者多劳,推托什么?”林浩自也是让,道:“建军,愿意喝走时再带几瓶,我知你愿意喝这个,和他说了,他一下子弄回两箱来,我尝了一口,喝不下去,就吐了,外国的东西,也不全好啊。”因是冬季,凄芳只让林浩喝了一瓶啤酒,便不让喝。林浩拧不过女儿,只好作罢。席上自也没冷落了谢东,林浩和京建军都找话和他攀谈。

席罢林浩又出门找相契的老人谈天,一是让年轻人聚聚,二也是躲事,否则电话不断,你就得不着个清闲。吃罢了饭,禾禾和小保姆出去看电影,问林之平今晚在哪住,林之平说还是回自己那边。禾禾便说看完电影自己直接回去,打车也很方便,说着便穿上前儿林之平给她买的灰白相杂的裘皮大衣出门去了。

谢东略坐了坐,也告辞去了。凄芳因小保姆走的早,便亲自到厨房去收拾,只剩下林之平和京建军闲坐了说话。京建军虽来了几次,林之平都没得着谈,今儿有了机会,便问了许多护照,外汇兑换之类的事情。京建军知道的自是回答。当林之平问到移民去哪个国家好时,京建军道:“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这样,在国内还能有发展,到了国外,你就会一筹莫展,不用说风俗人情,经济,法律的东西你不适应,就是外语这关你也过不了,当寓公,那是很憋屈的事。”林之平道:“我死也不会出去的,只是好奇而已。以后条件成熟,凄芳要是出去可得早做打算。”京建军道:“你都不能出去,凄芳一个人怎么出去?打工并不合适,投资,又哪来几十万,上百万的钱呢?”林之平笑而不答,京建军见了这个景,也不好深问。

谈到京建军的本行,林之平道:“你们外交官给人的感觉是挺神秘的,你怎么看自己的?”京建军笑道:“这个不能『乱』讲,只当在家里说话。这职业其实也没什么,不搞情报什么的,也和国内任职一样,照章办事罢了。使者吗,最高的境界也不过是原则把握的牢,随机应答机敏些,再多些审慎和观察力,也就是个好外交官了。”林之平道:“这可是谦虚,实际可真不那么简单,将心比心,我还不知道我­干­的这些吗,真要能出类拔萃,都极不易的。”停了一会儿,林之平又问:“南面也消停了好些年了,这阵儿怎么又是照会,又是抗议的,那不都是我们的土地吗?收回来不就结了,自己的东西向人家抗什么议?”京建军不知林之平是在考他,知他也是个口密嘴紧的人,便道:“国际惯例,即便是非法侵占,如果超过了五十年,非法也会变成合法。现在有些岛屿,最多的已经被人家占了快三十年了,再这么着,有个十几年,除非靠打仗夺回来,否则可真是人家的了。不用说这百十万平方公里的海域,这一百多年,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失去了,从这点上看,中华民族这百十年便是个大失败。二战我们说是战胜国,可一没得到应得的经济赔偿,二又失去了外蒙古,琉球群岛,胜利在哪?死了几千万人,可真都是白死了。国共两家一仗打下来,虽是有了结果,但两个大国里,一个要联合,一个要对抗,更是糊涂账了。弱国无外交,蒋经国当年代表国民『政府』张口都没有用,时间这么久了,可更难办了,琉球群岛给了都不要,蠢到什么地步了!”林之平道:“再没别的法了?”京建军道:“世界到了现今的时代,人人厌战的,竞争已主要转移到经济和科技上来。政治也好,军事也好,更不用说外交了,都是为和平和发展服务,这倒不是口号,将来大致是靠文化来融合了,现在的国力,能守住版图就不易了,还哪有力量向外发展,再者中华民族向来也没这个传统。”林之平听了笑道:“谈到文化,你是怎么看的?”京建军道:“中华文化壁立东方数千年而不衰,可以与西方文明相抗衡,一是她内力强大,自成一个系统,二是这种文化下的人群聪明善良,包容『­性­』强。人类历史上曾产生了十六个古代文明,现今流传下来的不过四个,而这当中中华文明最为灿烂,最可贵的是中华文明不是以宗教为基础的文明,而是以文化艺术为基础的文明,因此她才得以不断发展,长盛不衰。西方文明的主要价值也是文艺复兴以后逐步发展体现出来的。学术界总有中西合璧之说,这真是小儿之谈,中西文化虽不势同水火,可也是极其不同的两种文化,能够和平共处就已不错。当代西方社会,真正了解东方文化­精­髓的人凤『毛』麟角,加上许多白种人对黄『­色­』人种,黑『­色­』人种的先天优越感,他们某些方面是歧视我们的。不用说西方发达国家,便是当代日本人对当代中国人心里便多有不尊不敬,这实也怪不得人家。”林之平笑道:“这可听不懂了。”京建军道:“这本来就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但有一点西方人不如我们的是,正象我们当年夜郎自大,鄙视四夷,墨守成规一样,西方某种程度上对我们的不屑一顾也是个大失败。我们当代中国人,正由于落后,因此才去了解世界,学习,移民等等,我们了解和吸收的西方文化要比西方了解和接受东方文化要多得多,这也是我们能够赶上和超越他们的一个基础。一个民族,只有她的文化消亡了她才能真的消亡。只要一个民族的人民对自己的文化有信心,热爱她,那他们就能永远地向前,向上发展。我想,人类会融合成一个民族,当中还会有许多次战争,甚至是毁灭『­性­』的,但终会产生一种新的文化;当然,我们肯定是不会看到了。有人说当代美国便是一种新的人类文明,这我不同意,其实从文化上讲,美国文明只是西方文明的一个阶段,并没有创造出一种内涵深刻的新的文明,或许正在向那个方向发展,但现在还没有达到。我想,总有一天,地球上不会再有什么纯粹的白种人,黄种人,黑人,而都是混血人,那时,新的地球文明也便会产生了。”林之平笑道:“太远了,太远了,凄芳便不会爱听的。”一旁的凄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听?”京建军道:“凄芳,这都是闲说话,不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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