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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的批判斗争,大多数职工和干部对这位“老李头”就是恨不起来。这个“老李头”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太让人佩服了,你就是坐在家里挖空心思去想,你也想不出这位领导的坏来,你可以发动群众随便找他的毛病,只要你良心放正了,任你数叨也数叨不出来坏来。都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可在老李头那里抠出来一些疤瘌疖子什么的实在是难。
咱们先说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离不开他那身又白又旧的黄军装,夏天单的冬天棉的,一色的整套黄军装,都不是新的,全是旧的,有的还带着补丁。衣服有延安时期的,有抗日战争的,解放战争的,还有抗美援朝的。最新的就是五六年整编后的水利二师集体专业的那几套军装。他这些服装既是民服也是官服,在家里,在工地,去省里开会,去北京见朋友都是这套发白的黄军服。用他的话说就是:“只要还能穿,我就一直穿到炼人炉。”
再说食,老李头身为省军级企业的党委书记,又享受着国家规定的红军待遇,本身又是九级高干,在衣食住行上都有很多特殊待遇的。全细粮供应、蛋鱼肉供应票视需要发放,其他的家庭生活需用品只要老李头写个申请,或者打个招呼说一声组织上立即解决。可是老李头偏偏不去享受这些特殊待遇,他每天中午都在职工食堂吃饭,用他的细粮票和工人换粗粮吃。天天与工人坐在一个餐桌吃饭。你看这位红军小老头,和职工一样排队买饭(局里规定他是可以不排队),从买饭口里端出饭菜就找个工人吃饭的堆里一扎,他每次至少买两个白面馒头,走到工人吃饭的桌上一放,从谁的手里拿过来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就吃,然后把白面馒头给人家吃。他笑呵呵的操一口江西口音说:“咱两个换换口味。”一开始工人师傅们都非常拘谨不习惯接近大领导,后来看这位红军小老头天天如此这样没有架子又平易近人,反而都巴不得这小老头走到自己餐桌来吃饭。他们并不是希图换个馒头吃,而是感觉这位有说有笑的小老头不像个党委书记一把大领导,和一个老工人师傅没有什么区别。都愿意接近他唠唠职工的心声。每天中午来职工食堂吃饭这是李彦给自己下的硬性规定,目的也是借这个接近职工机会听听职工的心声,职工们每天都在想什么?都在关心什么?在职工食堂吃饭中都能听见。他常年这样做中午不回家吃饭也影响其他的一些局领导向他学习,都感觉不错,在密切联系群众上有了新的收获,干群关系也比以前融洽多了。
要说到行和住,老李头做的更是人人称赞,国家配给他的私人专用的华沙骄车他从不专用,更不私用。家里人要想沾光坐轿子更是没门。他规定这台轿车做应急用,需要应急坐车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派上用场。要说住就更少见了,一个享受高干待遇的人,全家住的房子比职工住的还破,是泥坯墙油毡纸房盖的干打垒土屋。这几年局里盖了很多栋职工家属房,局里行政处多少次动员李书记搬进新居,他执意不搬,理由是:“只要还有一个工人师傅住着油毡纸房,我老李头就陪着这个工人住到最后。”当时工人们听到这些都感动的流下泪来,纷纷都发自内心的来到李书记面前求他搬进新居:
“李书记,我们骨头贱,抗折腾,多住几年油毡纸房没关系,你不行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健康,长征又吃了那么多苦,要保住革命本钱,为大家伙您也要先搬进新房。”
“工人同志们,你们不知道我老李头有个怀旧的毛病,这干打垒住惯了就舍不得离开,我住这挺好的,比睡草地那阵子强多了。大家回吧,心意我领啦!”
感动啊!真是感动啊!这不正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聚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现实写照啊!
可是,这样的好人成了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被揪上台来批斗,谁又能真正理解了呢?
规规矩矩站在台上的地富反坏右叛特走们,他们都是“五十而知天命”的人员,他们经历了多次政治运动的洗礼和锻炼,似乎都成了运动场上的运动员、教练员、裁判员。那些个新定的叛徒、特务、走资派们,在过去的政治运动中也都是领导者,也都是运动场上的裁判员和教练员,凭着他们在多次政治运动中扮演过的多重运动角色,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面对的造反派头头都是指鹿为马的狂相赵高,在这种人面前既不能争论也不能辩解,只能任凭发落。他们更清楚,每次政治运动的初期到来都是矫枉过正的,最后多数会平反的。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运动一开始,发热的革命者都不会有具体情况来具体分析问题的沉稳冷静态度,而是会把毛泽东思想、毛主席的指示做成一个个面团,根据自己的需要任意的揉来揉去,这些革命者怎么说怎么有理。这些荒唐的事情,自己过去也曾作过。今天的下场难道是对自己青年时期放荡的回报?看来,青年时期的放荡是晚年的汇票,几十年以后就会需要加上利息支付。这也是咎由自取啊!尽管有的在这样自责,但他们还是都坚信一条:你只要咬牙挺过去了,到运动后期我党还是会给他们一片蓝天。所以,他们都温顺的站在那里,一个个像没有牵动的傀儡立在那里,显得呆滞、木讷。
“进行大会下一项,革命群众揭发批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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