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6-10-2 23:38:00 本章字数:7062)
高烧没有消退的迹象,芙蕾拉绵软地靠着枕头眺望窗外狭窄的青空,拳隐在被褥下越握越紧。兰登,你在哪里……她涩涩地呼出一口气,身体滑下去,太阳|茓突突跳动。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见兰登,除了她自己也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兰登……她咬了下牙,强迫自己起床,眼前一阵发黑,她颤栗了下,俯下身就着床边的铜盆呕吐起来。
听到动静,负责服侍她的女人急忙开门走进来,抚着芙蕾拉的背让她好受些。刚开始她还以为芙蕾拉怀孕了,但医生否认了这一可能。医生无法诊断芙蕾拉得了什么病,只能开给她退烧止吐的药,可是芙蕾拉拒绝端上来的药,坚持服用自己的药水,不过这些效果神奇的药水竟也对她的病束手无措。
女人虽然不善言辞,动作却轻柔如|乳母,她皱起眉带着心疼看芙蕾拉结束呕吐,趴在床沿虚弱地喘气,犹豫着开口:“其实……其实吉恩先生的本事不错,很多大医生看不好的病他都能治好……”
芙蕾拉明白她是在劝固执的自己接受医生开的药,可她摇摇头,坚决地拒绝。就算那个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无法治愈魔法造成的伤害。芙蕾拉就着女人的手喝了几口水,攀住她的肩竭力坐直身体。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我要见索思韦。”
“您又来了,索思韦先生不会答应您离开的。”女人用手试芙蕾拉额头的温度,“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难道不明白魔法师的恐怖吗?等他们找到这里,没有一个人能逃命,没有!”
“他们找不到这里,这里很安全,非常安全。”
对方手眼通天,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刚才那句大吼耗尽她勉强聚起的力气,芙蕾拉调整着呼吸,抬起头刚想这么说,就听到慌乱的脚步声接连窜进屋里。索思韦带着两个健壮的青年,神色惶乱地大声叫道:“我们得马上走。军队来了。”
到底是来了。芙蕾拉泛出丝苦笑,调动起散乱的精神力。忽然一个青年背朝她蹲下,女人用不符合她体格的力气一下把芙蕾拉拽到青年的背上。
“这是干什么?”芙蕾拉挣扎了下,被女人牢牢按住。
“这里已经暴露了,我们送您去落暮山。”索思韦急促地解释。
“那你们呢?他们抓不到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放心吧,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索思韦朝她宽慰一笑,催促青年快走。
“不,不!他们是魔法师,你们斗不过的,你们会死的!”芙蕾拉大喊,可是背她的青年手臂像铁圈一样环住她,她微弱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她听到呼啸风声里夹杂着跑动的喧闹,铁器的撞击,血液渐渐冰凉,凝成无能为力的伤心,从迷乱的眼里滴落。
“不要……死……”她做着绝望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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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着浸透夜露的山风,芙蕾拉收回无法在山峭树影间看到任何光亮的视线,头顶零散的星星狰狞成魔界的磷火。
“会有多少人被牵连?会有人,会有人……”死吗?舌头颤抖了几下,还是无法吐出那个词。
“就算被牵连也是咎由自取,是我们中间出现了叛徒。”站在她身后的索思韦用一种冷静到残酷的声音说,“你的悬赏金很丰厚。”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很惭愧,您相信了我们,结果却……”
“是这样么……”芙蕾拉俯下头,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是为自己不是因为魔力波动暴露而松了口气。
“让您看笑话了,一直对自己的兄弟那么自信和骄傲,向你夸耀平民们的真挚和淳朴,却发生这种无法原谅的背叛。”索思韦平静的话像锯子,割开湿润的夜。
“比起为了一己之私把整个国家、人民都随便推到水深火热里去的那种人,为了拿到能养活一家老小而去告发一个陌生人的行为就不算什么了。虽然我也不能原谅那个人,可我能理解他。”她无意识地按了下放置秘方的位置,“人都是有欲念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那么,您还愿意相信我们吗?这是最后的隐匿地了,再一次的出卖会彻底毁灭您。”
“请不要这么说,索思韦先生,是你们救下我,不顾安危地保护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对大家说谢谢呢。”她闭了下眼,像是翻过一个艰难的坎,“告诉我,没有及时逃走的人……怎么样了?”
“您当时,哭了吧?”并不需要回答,索思韦望向她的侧影,“您是我知道的,第一个为平民流泪,也愿意跟平民握手的人。”
听到终于被肯定的话,芙蕾拉却只是重复着:“告诉我,那些人的情况。”
“放心吧,没有人被捕被杀,那里本来就是个废弃的谷仓,人从暗路撤离后不会留下一点追查的蛛丝马迹。逃避官兵可是穷人们除了填饱肚子外另一项不得不会的技能。”
“太好了。”芙蕾拉团紧了身体,这一举动让索思韦出声催促她休息。夜风确实浸凉入骨,她顺从地站起来,身后是简陋的几间木屋,那就是他们栖息的地方。风餐夜宿虽然也有过,但毕竟一直生活在等级森严的贵族阶层,要跟一群平民男人同睡,芙蕾拉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不过他们也明白这一点,特地为她留出了单独的小屋。
“您曾经对我说过,如果花点时间,就可以发现另一个不同的您。我……我确实托人询问了下,您的确是难得的,迥异于只会吃喝玩乐贵妇人的贵族小姐。我必须要向您道歉,听信了流言唆语,误解了您和领主大人为汶多瓦做的努力,刺杀您们还以为是在替天行道,实在无可饶恕!虽然出现了叛徒,但请您相信我们,留在这里的人都是真心愿意豁出性命保护您的。”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安慰,我接受你们的道歉。就算以后汶多瓦更换主人,也请你们好好擦亮眼睛,用心去辨别真的和假的,好的和坏的,因为汶多瓦是你们的家啊。”欣慰的笑容流星般掠过脸面,芙蕾拉垂下头,背影融在浓稠墨色中,“不过,请不要有‘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想法,这只会让我无法承担。不想再看到谁死去了,为了这样的我,而死……”
明明拥有力量,明明是龙魂的将军,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还要别人一次一次挡在前面抵住危险。这样没用的,背负着那么多人的生命,苟且活下来的自己……拳渐渐握紧,转向掌心的戒面嵌进肉里,尖锐的疼痛遏止住眼泪的滴落,芙蕾拉顿了顿,落寞地走向小屋。
索思韦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话语里满溢的悲伤让他泛出心酸的疼惜。如此娇小到让人怜爱的少女,她的年龄不比自己的孩子大多少,却已经遭遇到太多同龄人无法承受的经历,而自己这颗愚蠢的脑袋居然还想过要杀了她。左手和右手狠狠撞到一起,即使芙蕾拉大度地表示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抬起头望着如幕的夜空,不知何时钻出来的红色亮星仿佛嘲笑他似的,眨着妖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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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还是没找到她?”
“是的。她确实到了汶多瓦,现在消失得踪迹全无。”
“那么,至少她现在还是安全的。”手轻轻抚了下胸口的吊坠,声音里有一抹无奈的安慰。
“属下尽快找出芙蕾拉大人的行踪,一定会赶在那些人发现前。这段时间委屈将军待在如此荒凉的山里了。”
“你提供给了我最好的隐匿处。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将军,若是被人发现,你也逃不了牵连。”
“将军这么说,难道是对我不信任?就算已从雪魄退役,我也有着骑士骄傲的自尊哪。”
两人相视而笑,兰登大力拍打亚利克斯的肩:“汶多瓦——就交给你了!”
坠子突然抖动了一下,轻微得比土下种子的萌动还要不引人注意,兰登似乎察觉到的皱了下眉,又很快地做出了错觉的结论。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远在天边又近在心口的芙蕾拉的脉动,轻柔地,执着地昭示她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没有消息就意味着好消息。兰登把视线转回桌上,那里搁着海因姆突破重重封锁传递来的情报,依赖此兰登才能获得首都的消息。他凝重地最后看了眼情报,把它捏成一团放在火上烧毁。
因为没有打上机密的标志,亚里克斯也看了上面的内容,他盯着蜷缩成灰黑一团的余烬,疑惑地问:“如此艰难传达到的情报,为什么说的是萨肯的事?”
亚里克斯一直待在西部,位阶又低,当然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关系。兰登也不打算解释,将灰烬揉散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维普琴斯行动了,萨肯的皇权之争终于到了一触而发的地步。脑袋自行开始运转分析,兰登竭力制止这样的思绪,这件事虽然也很重要,但眼下首要的是找到芙蕾拉。她果然是来了啊。兰登发出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的叹息,然而凝视着吊坠的脸却浮现出微微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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