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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梦花缘(上)(怜花天梦系列) >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一重山,

两重山,

山连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满山红叶飘飞,仍是一袭白衣的云天梦站在山头,衣袂拂动,衬着枫红乱舞,好一幅如画的景致。

他面向天地,眼澄澈得宛如秋水,但他轻皱的眉峰间却似凝聚着千万年都化不开的落寞。他看着一地残叶,轻轻地吁了口气,漫声吟道:“叶落翩翻,廖廖秋歌舞疏狂。茫然人间,碾转随风去。游云天畔,错依东风便,旋惊散。不是少年,孤鸥冷海岸。”

“好凄凉的《点绛­唇­》,是云公子自己写的吧?但为何要自比为天畔的游云无依,沧海的孤鸥寂寞?”不知何时,南宫婉儿已悄然来到云天梦的身后。

没有回头,似是早已知道身后的人。淡淡地,云天梦说:“凄凉也罢,心伤也罢,总是人所必有的情绪,只不过应了此时此地此中景罢了!”

他倒是会玩深沉,不过,南宫婉儿偏偏就喜欢这样的人。她关切地看着云天梦,有些感伤:“云公子,逝者已矣,空自追忆岂不是徒增伤感?婉儿相信,以你之才,日后必能争得一席天地!”

转过身,云天梦诚挚地看着南宫婉儿盈盈的眼眸,感激地说:“云霄遭遇不幸,确实有心灰意冷之感;只望报得血仇便寄身空门,未料南宫姑娘竟会关心我这等微贱不幸之辈,鄙人感激之余也凭添不少面对将来的勇气。”

有些心酸,又有些生气,南宫婉儿跺跺脚:“什么微贱不幸,什么心灰意冷?亏得伯父还天天夸你呢!”其实她心里更在意的是那句“寄身空门”。

南宫婉儿一向自负才貌,就连叶剑英也不能让她动心。但她初见云天梦就被他那一身宛如迷幻般的复杂气质所吸引。似出尘,又似世故;似洒脱,又似执着;似落拓,又似傲岸;似冷漠,又似热情。那么多的矛盾竟如此和谐地统一于一身,使得南宫婉儿在不知不觉中芳心沦落。

她虽知道云天梦对怜儿有偏爱,但不相信那是属于男女之情。毕竟怜儿还是个孩子,她的过度纯真根本无法与云天梦的冷静成熟相协调,况且中间还有个白秋伤。有了这项认知,南宫婉儿自是放心地接近云天梦。

看着南宫婉儿如花的面容上带着薄薄的怒意,云天梦内心一动,立即装出一副万分动情的模样,跨前一步,抓住她的一双玉手,激动地说:“南宫姑娘,你说我该怎样做?我一定听你的!”

想抽回被他紧握的双手,却又有些不舍;听到他真挚的话,不由得半是欣悦,半是羞涩。轻轻地,南宫婉儿回答:“你呀!先练好武功比什么都重要!别再喜怒无常地折腾自己就是了。”

“我是吗?”云天梦故作疑惑地问。

“当然是。”南宫婉儿有些幽怨,“现在……现在你可以把我的手放开了吧?”

像是突然惊悟,云天梦慌忙松开手,不知所措地为自己找理由:“我刚才……是太激动了,所以忘了……男女之别,还请南宫姑娘见谅!”说完,深深一揖。

看着他那惶恐的样儿,南宫婉儿却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可爱,“扑哧”一笑,她俏皮地说:“好了,道歉有什么用呢?况且我又没怪你。”

似是如释重负,云天梦讷讷地说:“婉儿姑娘大人大量,自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娇美的面容上绽开一抹笑颜:“别客气了,现在的你和刚才的你简直是判若两人。我却觉得现在的你比刚才独对枫林,伤秋落寞时亲切多了。”

云天梦也微微一笑,略显腼腆地说:“我一向对花草树木有着偏爱。别人都说草木无情,我却觉草木比人更多情。春草之芳,真纯烂漫,喜气怡人;夏秋花实,丰满盈人,郁郁葱葱,正是盎然生气之交;冬雪寒梅,孤傲高洁,独对风霜,毫不逊于人间君子。此时的落枫满眼,正与我飘零身世相似,我又怎能无情以对呢?”此时的他完完全全像是一个饱学的才子,还带些落魄的气质,怎能不引得佳人钟情?

南宫婉儿感动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云天梦的笑容有些迷迷离离:“其实四季之间,我最喜欢夏的丰茂。草叶苍翠欲滴,百花如团锦簇,就像是喜气盈睫;而夏天的花卉中,我又最喜爱那处污不染、濯水不妖的……”顿了一下,云天梦有意无意地看向南宫婉儿,才接着说,“如清玉无瑕的白莲!”

“哦!”南宫婉儿看看四周的秋叶纷飞,“可惜,现在不是夏季,而山庄中也没有种植莲花,倒叫云公子失望了。”

真的有些失望,但云天梦仍不甘心地继续试探:“南宫姑娘,我一向对莲花情有独钟,我曾经居住的院落就题名为‘莲心园’,几乎是无处不见莲,难道这偌大的山庄竟连一株莲花也找不到吗?”

遗憾地摇摇头,南宫婉儿带着歉意地回答:“确实没有,姑父不喜欢莲花,自然也不会叫下人去种植。”

云天梦陷入沉思中,看她神情,不似有假。看来,叶秋枫这老狐狸对寒池玉莲一直秘而不宣,竟连南宫婉儿也不知一丝内情。哼!枉费我一番心机,还说了一堆酸得掉牙的废话!

看着云天梦­阴­沉的脸­色­,南宫婉儿有些奇怪:“云公子,只不过少了几株莲花而已,你怎么一副丢了珍宝的模样?”

云天梦摇摇头,眼中满是失落:“你不知莲花对我来说,不仅仅是骨秀神清,更能涤心净神,没想到这万剑山庄连一片荷叶都没有。”

倩然一笑,南宫婉儿用手指着枫林:“庄内虽然没有莲花,但这枫红遍山,却另有一番风致。云公子若有探幽之心,婉儿愿为向导,如何?”

云天梦想了想,不如借游览的时候再试探试探她,或许会有线索可寻,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点点头。

两人转身时,山路远处又走来一人,看到他们并行的身影,不由脸­色­一变——是叶剑杰。

走过堂前桂树,云天梦顺手将长衫褪下,边喊着:“怜儿,你在么?”

他的声音刚落,前厅里一个娇脆的声音接着响起:“云哥哥,你快来,我都为你准备好早饭了!”

一脚跨进厅内,看着大厅里怜儿忙着摆碗筷的身影,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馨从心头升起,云天梦笑得轻柔:“怜儿,辛苦你了。”

抬起头,怜儿清亮的眼中盈满笑意,跑过来,拉着云天梦入座,才偏着头说:“怜儿不辛苦,云哥哥练功才累呢!你一定饿了吧,快尝尝这枣子糕,很香的!”

云天梦并没动那枣糕,反而一把将怜儿拉过来坐在他的腿上,左臂紧揽她的腰身,右手抚着她的发鬓,轻轻地,他问:“怜儿早餐吃了没?”

在他的怀中摇头,眷恋他怀抱的温暖,怜儿又向里缩了缩,将双眼闭上,似是要睡着了。

好笑地叹了口气,云天梦用手将她的小脸抬起,在额上印下一吻,才凑到她耳边说:“吃饭后再睡,嗯?”

懒懒地睁开眼,声音也是懒懒的:“云哥哥,不知怎地,怜儿一到你的怀中就想睡了,你不知道,躺在你的怀中可舒服了!”

将怀中的小人儿拥紧了些,云天梦当然清楚在怜儿的心目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所以他有些无可奈何:“看来,你是把我当成一张舒适的床了。”

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枣糕,云天梦低下头又在怜儿­嫩­­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轻声哄着:“乖,云哥哥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点了点头,怜儿将已夹到嘴边的枣糕咬了一口,又把它推到云天梦的­唇­前,催着他:“云哥哥,快吃一口,真的很香呢?”

云天梦也咬了一块儿品尝着,然后赞叹说:“甜而不腻,真的很可口,是怜儿做的是不是?”他好像记得谁说过,若是吃过怜儿做的饭,保证你再无胃口大开的时候,也不知那是褒还是贬。

怜儿闻言,脸一红,咬着­唇­不好意思地说:“云哥哥,怜儿不会,这是我求小红姐姐做的。我也做过,但少爷小姐都不肯吃,连小金都不愿意碰怜儿做的糕点呢!他们说,吃了我做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但仍善良地安慰她,云天梦说:“你也不必难过,人本来就是难能完美的。怜儿做的羹汤不是香甜得紧吗?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让我去做什么汤啊,点心的,恐怕会火烧厨房了。”其实,自从上次喝了怜儿做的汤,他就明白为什么小金那么不愿意吃汤。

几句话就让怜儿忘记了刚才的委屈,重新笑开了怀,伸出双臂圈住云天梦的颈项,仰着头:“云哥哥,你很喜欢怜儿做的汤吗?”

云天梦怔了一下,这时却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说:“当然喜欢!”

“太好了,云哥哥,以后我一定每天都给你做几碗香香的汤来喝!”终于有人欣赏怜儿的厨艺了,她当然高兴自己遇到知音了。

摸了摸鼻子,云天梦苦笑,真是自掘坟墓:“那就多谢了!哦,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嗯”了一声,怜儿也拿起一块儿点心,像哄小孩儿一样地凑到云天梦­唇­边,轻声细语,“云哥哥也乖,快把点心吃了!”她这是学着云天梦刚才的口气。

差点被噎着,云天梦眉头一皱,但看怜儿一副认真关注的模样,登时把即将脱口的斥责咽了下去,无奈地叹口气,赶快将举着的点心吃完,才自言自语说:“若被龙七知道,他就又有得笑了。”

突然,他浓眉一挑,将怜儿的身体扶正,悄声说:“怜儿,你先站起来,有人来了。”

怜儿听话地站起身,向外探了探头,正要问,云天梦已经冷哼一声:“是叶剑杰。”

像是回应他的话,叶剑杰的声音已从堂前传来:“云霄,你在不在?”

不屑地撇撇­唇­,云天梦又拈起一块儿点心放在嘴里咀嚼,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丢下一个字:“在!”

随他的答话,叶剑杰已像一阵风般卷了进来,一看云天梦不紧不慢,不慌不张的情形,忍不住怒火倏长。跨前一步,用力往桌上一拍,大声说:“你还有心思在这吃饭,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表姐和你是怎么回事?若说得不明不白之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没有理他,云天梦拍了拍已不知所措的怜儿,温声说:“你先进去。”

有些不放心,怜儿支吾一声:“我……”

摇摇头,云天梦示意她快进去。等看她离开后,云天梦才回过头,双手抱胸,有趣地看着叶剑杰,微微一笑说:“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吹胡子瞪眼的?”

“你别给我装了,昨天你和表姐在一起时已被我撞到了,想赖也赖不掉!”叶剑杰愤恨地说。

“在一起?”云天梦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豁然大笑,“和你表姐南宫婉儿?”

叶剑杰不放松地逼问:“难道不是?”

云天梦好笑地摇头:“你以为我看不出叶大哥对南宫姑娘情有独钟、痴心一片吗?我又怎会明知故犯,做出那等不义之事?!”

脸­色­缓和了些,但叶剑杰仍心有不甘:“那昨天你怎会与表姐走在一块儿?”

摇摇头,云天梦轻轻拍了拍他的双肩,和善地说:“你先坐下,我才告诉你!”看着叶剑杰不情不愿地坐在椅子上,云天梦洒脱一笑,“昨天只是凑巧而已,我因心情不快到后山枫林散心,恰巧遇见你表姐也满腹心事地到了后山,不期而遇之下,便谈了起来,才知道她在为什么天龙会的事发愁。我一时好奇,便让她给我讲讲关于天龙会的种种,才知道这天龙会竟是武林中万恶之源……”顿了一下,见叶剑杰赞同地点点头,才接着说:“正因为了解到这天龙会肆虐一时,荼毒武林,我也不知不觉中忧起心来,竟然忘了时间,与南宫姑娘长谈起除恶之计,在下虽不才,但事关苍生,匹夫有责,所以……”

哦了一声,叶剑杰不禁恍然,带着歉意说:“我以为你对表姐有非分之想,原来昨天你们谈的是这些呀,真是……”

宽怀一笑,云天梦毫不介意地说:“这不怪你,谁让我光顾谈那天龙会,却忘了男女有别。你当时没在场,又怎会知道所讲不关风月呢?”

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叶剑杰却笑得挺开心:“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你这个人真的很体贴,也很大量。不像我,爹总骂我毛毛躁躁、莽莽撞撞尽给他惹祸。”

潇洒一笑,云天梦走到窗前:“你只是凡事冲动些,但至情至­性­,毫不做作,且嫉恶如仇,宁折勿弯,是典型的热血少年,有你正是白道之幸呀!”心里又补充一句:只不过死得快些罢了!

有些汗颜,却又忍不住高兴,叶剑杰咧嘴笑道:“想不到云师弟这么了解我,真是过奖了。”

眼里­精­光一闪,云天梦抿抿­唇­,嘴角撇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叶兄客气了。其实我非常清楚你,只是为叶大哥担心,但叶大哥行事却太过瞻前顾后,小心谨慎,临敌的时候自然可以,但追求女子,尤其对方又是如南宫姑娘这等才貌双全,玲珑剔透的女子,他呀,表现得就有些消极了……”

双眼一亮,叶剑杰急急地问:“听你的说法,似是对此道颇有经验。怎么样,有什么高招教教我,我也好帮大哥出出主意!”

缓缓走回桌前,云天梦衣袖轻拂,雍容地坐下,右臂斜放桌面,上身微倾,神情专注:“不用你说,我也会为他留心的,叶大哥对我的许多照顾,我怎能忘记?为他尽些力,本就是应该的!”

“好!想不到你竟是有心人,我听你的。”

笑了笑,云天梦用手轻拍面颊:“其实,女人是需要哄的,而投其所好则是关键!”

疑惑地摇摇头,叶剑杰问:“投其所好?那表姐她心里想什么,谁能知道呀?”

顺手端起桌上原有的一杯茶,轻啜了一口,云天梦不慌不忙地答:“这呀,就需要在观察之后另加一点心思了!”看叶剑杰沉思不语,他接着问:“据你所知,女人最爱什么?”

想了想,叶剑杰试探地问:“女人最爱……嗦?”

“噗”的一声,云天梦把刚进嘴的茶水又全部喷了出来,指着叶剑杰失声笑道:“你……亏你想得出!”

懊恼地耙了耙头发,叶剑杰埋怨道:“是你要问我的。”

云天梦强忍住笑:“告诉你,女人最爱美,包括梳妆打扮在内的一切美好事物!”

恍然大悟,叶剑杰高兴地说:“对,我表姐有时梳妆就要一个时辰,也不嫌麻烦。”

“所以啦,可以让叶大哥买些­精­美的饰品来讨南宫姑娘的欢喜呀!”见叶剑杰同意地点头,云天梦又别有用心地说:“其实,女人还喜欢另一种美的东西,无论是多愁善感、才华横溢,还是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各种形态­性­格的女人都能在这种事物身上找到属于她的特征,甚至有人用它来比喻女人……”

灵机一动,叶剑杰大声说出答案:“是花,对不对?”

赞许地点头,云天梦笑得更开心:“正是,看来你是开窍了。不过,花有不同情态,女人也是各具风姿。所以,送什么花给自己心爱的人也要经一番琢磨!”

“那我大哥送什么花给表姐才会合适,才会讨她欢心呢?”

故意沉思一会,云天梦慢慢推敲:“令表姐秀外慧中,才比文姬,­性­情端庄而又体态轻盈,美艳无双却又无妖媚之姿,亭亭玉立恰如水中……”

瞟了一眼叶剑杰,后者正兴奋无比地接道:“水中的莲花,对不对?”

连连点头,表示嘉许,云天梦语气中满是称赞:“不愧为万剑山庄二公子,果然是头脑敏捷,反应奇快。不过,南宫姑娘是绝世红颜,也当有莲中珍品相配才是!”

突然间又颓丧起来,叶剑杰惋惜地说:“别说莲中珍品,就是普通的莲花,庄内也没有一株。自从五年前,爹从雪山天池回来后,便不许栽种莲花,甚至连提都不许!”

有些奇怪,云天梦问:“这是为何?”

犹豫一下,叶剑杰说:“原因不能对别人说,爹曾经警告我不止一次。”

云天梦闻言,虽心中不甘,表面却异常爽快地说:“我只是想帮叶大哥,既然你信不过我,我也不强求!”

叶剑杰连忙辩解:“我怎会信不过你,我告诉你,爹五年前从雪山带回一株玉莲花,极是呵护,却仍因气候不宜第二天便死了。爹怕触莲伤情,便吩咐庄内以后不许再种任何莲花,甚至不许我兄弟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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