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其花了很大力气才爬到桶顶,却发现没有可以钻进去的口。但他还是幻想着捅里藏着无比鲜美的食物,越是无法进去,对于这一点它越是确信。最终它还是无法如愿以偿,只得从桶顶跳了下来。而此时它已经饿得有点发晕了。算了,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随便找点东西充饥吧。
还好我发现了半块面包和半个烂苹果,并没有发现香肠。不过有点吃的总聊胜于无。我只吃了那面包,对于苹果我没有兴趣。多亏有些人不是那么太节俭,也不那么讲公德(在这一点人和我们差不多),才不致于让我无物可食。说实在话当是我并不知道我吃的东西叫“面包”,我只是觉得它闻起来很香,嚼起来软软的,比起过去在农村吃的那些又硬又乏味的谷子、玉米之类的东西要强得多了。
对于人来说得半块面包,足够我吃两顿了。但由于我实在饿坏了,就完全吃掉了,直撑得我不断打嗝。人常说“饭饱思淫欲”,我则是饭饱想问题(老鼠几乎不会思考的,但我好像是个例外)。
通过面包和谷子之间的比较,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城市就是比农村好!这大概也是二毛们之所以要背井离乡来城市谋生的原因吧。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至于人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当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啊!老鼠!”显然是某个女人因为惊恐而发出的喊叫。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的女人见了我们老鼠都会高声尖叫,而且都叫的那么恐怖,彷佛见了魔鬼似的。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女人一叫,你就得小心了!”那是因为女人的叫声一定会引出一位男士来,而这位男士一定是怒发冲冠,瞪着斗大的眼睛要致我们老鼠以死命的。母亲又说:“这是男人们表现自己勇敢精神的大好机会,他们一定是全力以赴不会错过的。”所以,我一听到有女人叫,第一反应就是:快逃。
正如卡其所料,那女人声刚落地,马上就有一个男人说:“在哪里?”卡其本来想看看那女的长的是否漂亮,当然在看女人是否漂亮和逃命之间的选择问题上它并不糊涂。它一向是选择逃命的,命只有一条,美女则多的是。没有必要在生命危机关头看。亏得它跑的快,躲到了旁边的灌木从中因而躲过了一劫。
在卡其跑的一瞬间,那男的表现是这样的:他先是把那女的拉到身后,说了一句:“有我在,不要怕!”握紧拳头、呲牙咧嘴、怒目圆睁,然后抬起脚来就准备一招必杀,把卡其干掉。其实在做这个动作时,他在想:“女人就是胆小,一只老鼠都吓成这样;我只需做做样子就足够了!”等到卡其跑掉,他马上自豪地说:“不用怕了,老鼠已经被我赶跑了。”那神情好像是刚赶走一个歹徒一样。当然如果能得到那女的一句“多亏有你在”,那么他可能会心花怒放的。
看了到城市谋生真不容易。在农村,女人们看到我们并不是特别的害怕,而且人也不像城市这么多。老鼠上街,人人喊打。看来以后想逛街的奢望是很难实现了,即使有可能,也只能是在晚上,也还得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可不想挨打,人对于我们下手一般是很重的。
二毛显然是累了,对于刚才那女人的一惊一乍好像并没有怎么在意,转过来看了一下就又转回去了。公园里这会人并不多,就零零散散几个人。他本来可以躺下来睡的,但他似乎有点不敢。这遭的是什么罪啊?难道他没有什么人可以投靠吗?连个床也没有,一定睡得不舒服,而我和他一样,今晚只能在土堆里凑合了。
虽然土为床、天为被,我还是做了一个梦。
我要说明的是在到这个城市之前我很少做梦,即使做,也只是梦到我到哪里找东西吃,或者是被猫狗之类的东西追着跑,那就算得上是恶梦了。而现在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在梦中我变成了人,会说人话,会像人一样思考,会像人一样经历许多形形色色的事情。
而刚来到城市的这一晚是我梦中作人的第一个晚上。
在梦中我是一个和二毛一样刚从农村出来的农民。我被几个穿黄|色制服的人从灌木丛中间踢了出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便伸手和我要暂住证。我有点发懵,什么是暂住证?要暂住证干什么?难道我在灌木丛中迷糊一会也算是暂住?我又没有睡别人家的房间。
我就是在这里躺一会嘛,这还需要证件?在农村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想我要过证件啊,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啊,怎么到了城里连睡觉也要办证?
他们看我直愣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啊?有就快掏出来,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没有啊,我只是刚到这里。不知道要什么证件。”我只能这么说。
“没有?嘿嘿。”一个人反问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冷笑。
“嗯。我真不知道要办证。”我想套个近乎,“再说咱不都是一家人嘛,落个脚还需要证件啊?”
“那你以为城里是你们这种乡巴佬想来就来,想住就住的吗?要是换做几年前先得定你个盲流罪,现在政府照顾你们只是让你们办个证件,已经是对你们够好的了。你他妈的还以为自己有理啊?!”一个人大声呵斥我。
接着又一个人说:“那你就是个流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丛里,分明是心中有鬼,说!干了什么坏事?”
“我哪敢干坏事啊?各位,我累得不行了,我城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我只是想歇息一下。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我不同意他们对我下的结论。我怎么是流氓呢?我没有偷没有抢也没有反对政府,那些干坏事的人才是流氓,我不就是在树丛中躺了一会怎么就成了流氓?
“小子还嘴硬!”刚听到这句话,我就感觉眼前一花:我被扇了一耳光。他们竟然动手打我,“他妈的你是好人?老子就专门打你这种好人!”
这群龟儿子怎么说打人就真打啊?他妈的,难道从农村里来的人就不是人了?
虽然我心里骂他们,心里很他们,但是我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我只是孤零零一个人,而他们有好几个,而且都还穿着制服。我一向是畏惧于穿制服的人。在农村那阵,我就看到一些穿制服的人骑着个摩托车到处晃悠,没有人敢招惹他们。私下里大家都叫他们“黄皮狼”。我惹不起,只好忍着。
拳打脚踢直到我求饶他们才停止。
然后他们问我服了吗?我说服了。问我是不是好人?我说我不是好人。问我还敢不敢顶嘴了,我说我不敢顶嘴了。然后他们就说既然这样你得跟我们走,到“我们那儿”住两天,然后我们送你“回老家”。“回老家”这个词对我来说是个很恐怖的东西,和“上西天”一个意思。我可不想这么早就上西天,所以我大声叫喊起来,我害怕,我不想“回老家”,所以我拼命挣脱他们,然后死劲地跑。
“别跑,再跑就开枪了!”他们在我身后追,而且大声警告我。
突然“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耳边飞啸而过。
一身冷汗!然后我被吓醒了。
我摸摸自己,感觉心还在跳动,才确信刚才只是一场梦罢了。而且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所说的“回老家”是“遣送回乡”的意思。
被恶梦吓醒后,我就再难以入眠了。说心里话,我很害怕,虽然我以前在一只大黑猫面前害怕过,但是这一次我几乎是浑身在发抖了。我直起身子四处张望,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老担心真的会有人来抓我。
离我藏身不远处的椅子上的二毛,好像也没有得到太好的休息。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么窄的椅子上翻来覆去。
他也够可怜的,我想,他刚死了父亲,更是无法读书,孤身一人跑到这么大的城市中来,人生地不熟。唉,瞧他这个样子说不定会被穿制服的人带走。想到这里,卡其不禁被自己的这个大胆想法吓得哆嗦起来。
他千万不要遭遇我梦中碰到的那种倒霉事,否则我可怎么办啊?我可是举目无亲。
胡思乱想了半天,我最终还是又睡着了。没有办法,我实在是太累了,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呢。也不知道二毛睡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家?
四
四.1
“喂,喂,起来!”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真的来抓我了,所以我顾不得抖抖身上的泥土,立刻准备拔腿开溜。不过我马上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冲我而来。可不是嘛,我揉揉眼睛终于看清楚:原来那声音是冲二毛喊的。
而喊话的人,天哪,竟和我梦中遇到的那群人一个模样:头戴大檐帽,身穿黄|色制服,腰间别着电棍,脚踏黑色大头皮鞋。清一色的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姿态:有的叉腰,有的瞪眼,有的得意,有的倾斜着身子,抖着一条腿,像是癫了一般。真恶心!按说他们都长得还算有点帅,也有点酷(我不太清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纯粹是学人所说),不应该让我有想吐的感觉才对。为什么我看见他们就觉得恶心呢?
如果把这个情景拍下来,我猜想若干年后当人们看着群人时,一定会认为他们穿的太土、皮鞋太大、样子太难看,简直就是一群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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