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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集第一章

经历了三天的哀悼期之后,斯比亚皇帝命令,宣布帝国的反侵略战彻底结束,同时宣布这一天为“胜利日”,是继大陆新年。克里默。夏麦夫­妇­哀悼日,帝国光复日,科恩陛下登基日之后的第五个公众纪念日。包括圣都在内。各行省首府。地方市镇的头头脑脑们都早有准备,待皇帝陛下的诏令念完,就组织起了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

在普通民众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战争胜利更能体现帝国的强盛,所以,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帝国上下,民众的热情异常高涨。没有比庆祝现场更热烈的气氛,也没有比穿军装更受欢迎的人,漫天漂飞的彩带,溢出杯口的美酒,热情奔放的姑娘们为军人们送上拥抱和热吻,另这些浴血归来的战士又惊又喜,外加羞的手足无措……

圣都,作为斯比亚帝国最重要的城市,当然也不能排除在外。即使是站在皇宫顶层的阁楼上,也能听到城市各处传来的欢呼声浪,除了驻守各处的皇家近卫还是一脸肃然之外,所有的人都被这气氛感染,就如同喝下了香醇的美酒,大家脸上增添了一抹柔和的红晕。

“多好的一个城市。”庆祝活动一开始,斯以亚皇帝就回复了以前的样子,当着几位皇妃的面,扯下那些令他感到不自在的装饰品:“如果不是情势所迫,我还真不想离开。”

“又开始了,陛下一会儿还得主持舞会呢!”菲琳皇妃对夫君淡淡的笑着,是意身边的­精­灵侍女把科恩丢在桌上的饰物拿过来:“我可不想你一会出门就被院长大人抓住,他唠叨,你心烦,我们也不乐意你被人挑毛病。”

“小节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菲琳皇妃的手势下,科恩转了一个圈,让皇妃们重新把饰物给自己披挂上:“你不去参加,对我而言这舞会就少了一部份”

“我虽然不参加,但是三位妹妹和我们的琴伦公主可以跟陛下一起跳舞啊,那可是斯比亚皇家的一种景致呢。”菲琳皇妃把剩余的饰物交给三位姐妹,自己偏了头在一边凝视:“大家也知道夫君不喜欢这样的装束,但大家又很期盼夫君能这样出现。”

“看!皇帝为了我们,居然穿着他最不喜欢的衣服出来了!我们太感动了!我要赶紧去订一马车的手绢擦眼泪——-这是激动和喜悦的泪水啊!”表演完毕,科恩转身蹲下,握着菲琳皇妃的手:“我可以抱着琴伦跳,我就可以抱着你跳,一起去吧!”

“带领帝国名媛们进场的,传统上一定要未婚的皇室成员,只有琴伦公主才能胜任,我们已经破坏太多的传统了,这次就依照了吧!”不等科恩再说话,菲琳伸出的一根手指就盖在他的嘴­唇­上:“夫君,这是我的请求哦!”

说完这句话,菲琳皇妃重新坐直,收回手拢拢头发:“我在这里等着你,等夫君回来的时候,我的新城市规划应该也完成了,到时候一定陪你跳。”

“这可是你说的。”科恩一笑之后长身而起,对另三位皇妃说:“亲爱的皇妃们,我先去教训那些还没参加过正式舞会的菜鸟,你们先好好的打扮一番,咱们待会后宫舞会厅见好不好?”

三位皇妃微笑点头,科恩冲旁边的两人打了个响指:“白影留下陪着菲琳。盔甲男,我们俩先去偷看美女!”

站在墙脚的乌鸦照例穿着一整套盔甲,听到科恩的话,在沉默中迈动了脚步,并在出门时与皇帝并肩而行——-对于这个有逾越礼节嫌疑的行为,旁边的近卫。内侍都假装没看到。

新近修缮过的皇庭长廊金碧辉煌,两壁上镶嵌了上百面造型古雅的晶莹铜镜,光影重迭如迷离梦境,真是无愧于“镜廊”的称呼。但此时,行走在其中的两人都对这景致毫不留恋,脚步声跟以往都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没有偏过头去留意一下镜中的自己。

“这种场合。”在镜廊尽头,乌鸦终于开口说话:“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因为你跟我的将领一样,都沉迷在杀戮中太久了,必须要给你们看看美丽的东西才行。”科恩一本正经的摆出“欠揍”表情:“放心,我并不想让你展示你那华利的杀手舞步,你就站在旁边看看美女,这对你来说也是锻炼!”

“锻炼?我很久没锻炼了。”乌鸦站在镜廊外,掀起头盔面罩,若有感悟。

“上次锻炼是什么科目?”斯比亚皇帝靠过来,脸上堆砌着一种不满足绝不罢休的好奇。

“六岁。”乌鸦转过头来说:“观察圣果的腐烂过程。”

“这算什么锻炼?”科恩轻蔑的说:“如果我高兴的话,我可以观察一堆圣果的腐烂。”

乌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语气并不明显,但的确是在反问:“中途不眨眼?”

科恩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接着伸手拉下乌鸦的头盔护脸,利落的抬腿就走,后面的乌鸦肩膀耸了几耸,跟了上去。

后宫花园的空地边,值星官一声大喊:“皇帝陛下到——立正。敬礼!”

分散站在花园四处的将领们立即按军种分段站成两排横队,抬头,挺胸,目光平视花园小径,右手抚胸行礼。

“稍息!”科恩的声音和他的脚步一起进入花园:“让我来看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几乎全部参与了战争,拥有准将军衔以上的将领,还包括特殊部门的校级负责人都站在皇帝面前,每个人的胸前金属镶宝石勋章在褶褶生辉,腰带上的礼仪短剑将主人含蓄的彰显。站在队列两端看过去,诠是金银两­色­的滚边纹饰。

每人都身穿着各自军种的无军衔礼服,海军的纯白。远征军的深灰,近卫军和亲卫军的墨绿。正规军的天蓝­色­,其它保密部门是黑­色­。一段一­色­,俓谓分明。

“不错嘛,都穿上新礼服了。”科恩顺着队列走来,拉拉这个将领的衣角,正正那个将领的勋章,嘴角的招牌笑容渐渐加深:“身上有带违禁品的现在就交出来啊,等会跳舞时被美女们发现,我就得被迫打你们的ρi股了。”

“还说呢,进来的时候就被搜走了……”

某将领的抱怨立即被皇帝打断,后者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将领:“本少爷就顺口一问,你还真带了?”

“已经习惯了……”老实巴交的倒霉蛋回答皇帝:“长官你说过,武器就是我们的女人!”

“是啊,我说过。”科恩摇头苦笑了一下,走到队列中端回过身来,面对着众将领。

看到皇帝脸上的神­色­,将领们同时立正,一个个表情肃然。

“在以前,我是说战争准备期间和战争期间,甚至更远的时期内,我跟你们说过很多话,你们今天的习惯,­性­格,都跟我的话有很大的关系。”科恩满意的点点头:“但怎么说呢,那是再一个极端的紧张时期,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会攻击我们。为了安全,我们不得不养成枕戈待旦的习惯,准备随时抄家伙砍人。武器在这时候比女人重要多了。”

听到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将领们嘿嘿的坏笑。

“但是在今天,在这个战争基本结束的时候,我要跟你们说另外几句话。”柔和的微笑,在柯恩的嘴角出现,是那种久违多时的笑容:“我们从战火中归来,是否还要维持在这个状态里呢?要不要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整理一下自己在杀戮中变的冷酷的心境呢?”

被科恩一手调教出来的将领们,很清楚这个停顿,祇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而已,所以也没有人冒冒失失的回答——通常情况下,也没有人能回答正确。

“打仗。杀人,这都是为了国家更好,让国民过的更好,是正义的事业。但身为人类,不可避免的会在杀戮中迷失自我,从而在­性­格上留下缺憾。”停顿之后,科恩说出了重点:“在战争结束之后,还维持着这样一个状态,我们会对帝国和国民带来损害。军人的警惕必不可少,但杀戮的心态绝对不能保留着。”

“请求发言!”在得到皇帝首肯后,一位近卫军将领向前一步:“帝国还有敌人!”

“帝国从来不缺少敌人,永远都会有,因为有太多人嫉妒我们了!”科恩哈哈一笑,然后正­色­反问:“但是,我们就不用正常的生活了吗?我们就不能感受人生的美好之处了吗?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回过头来,我们的眼睛里难道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一如之前的问题,将领们无言以对,只要等着科恩给出答案。

“当然,这不是你们的错,如果有错,那一定是我。”伸手阻止了要反对这句话的将领们,科恩接着说下去:“你们私下里叫我‘老板’,虽然明着叫会被我打板子,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这个称呼。既然我是你们的老板,为你们打算,为你们着想就是我的责任……我从没有想过要让你们一生都在杀戮中度过,我希望你们能够正常的生活。今天的舞会,就是专为你们安排的。你们,知道那些漂亮小姐的来历吗?”

“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一个穿黑­色­礼服的情报将领说:“全是贵族家庭的小姐们!”

“没错!都是贵族和官员家庭的小姐们。”科恩轻笑两声:“有谁知道本少爷要这样安排?参谋部的,出来分析一下!”

在起哄声里,一群参谋部的将领们局促的笑着,不肯上前做分析。

“本少爷今天把这些漂亮,聪明,有教养。有见识,斯比亚帝国当之无愧的瑰宝介绍给你们,试想让你们去感受生活中美好的一面,是想让你们知道,打打杀杀并不是人生的全部。”皇帝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初衷:“你们要尊重她们,因为她们并没有在你们浴血奋战的时候还过着奢华的日子;你们要珍惜她们,因为他们特地在今天为你们盛装打扮而来……”

“请求发言!”又一名将领上前一步,大声说出众人的心声:“还能做点别的吗?”

“当然可以,我和四位皇妃都鼓励你们去追求幸福。但上次舞会之后的事情如果再发生,我就让你们去洗一年的厕所。”皇帝笑ⅿⅿ的回答:“男女之间的事情就像一场战争,要在充分分析对手的基础上决定战略,一味猛冲没有好下场。但首先,我要你们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让你们学习的舞步,都练习熟练了没有?”

将领们同声回答:“熟练了!”

一个半月之前就开始练习的“军阵步法”,不熟悉才叫怪。

“好吧,时间也差不多了。”远远看见皇妃派来的内侍走过来,科恩知道舞会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拿出男人的气度来,成两列纵队,目标后宫舞会厅——缓步前进!”

后宫舞会厅只是一个概括的称呼,统指大花厅及小花厅附近的一大片建筑,仅开阔的广场就有两个,更有依据地势修建假山群,喷水池,人工湖等等。甚至在各组景点中的空白部位,都按照帝国行省方位­精­心修建了花园,其中的花卉植物都是对应行省的特有品种。

在战争结束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又多出好几个花园,寓意不言自明。事实上,每位有幸进入后宫的斯比亚人,再走过这些花园的时候,目光中的骄傲就如同他们的皇帝。

除了补贴坊间会议和支付别的开销,四位皇妃的私房积蓄这次全用再整修舞会厅上了——战争比预计的要顺利,军费方面的确有相当节余,但这类资金是无法挪用的,哪怕皇帝要用也不行。

大臣贵族们早就聚集在大广场周围,战争的胜利让他们身心很是放松,可以气定神闲的拿着酒杯聊天,等待着庆祝舞会的开始。三位皇妃和维素亲王夫­妇­充当了舞会的主持者,神态亲切的与大家闲谈着,宾主之间频频举杯。

帝国显贵们等待皇帝陛下这样一个安排,已经是望眼欲穿了。自己家族的未婚女­性­能在这个时候与军队­精­英正式见面,这是科恩陛下对大家忠于帝国的一种含蓄而实在的奖励。

谁都知道,军队是皇帝陛下的心头­肉­,能把这些没有婚配的­精­英正式介绍出来,并通过皇妃的渠道表明可以自由联姻,这就说明皇帝对大家的信任又有了极大的提升。今天参加庆祝舞会的这些将领军官都有赫赫战功在身,其中还不乏军团级指挥官。如果自己的家族能拥有这样的成员,何需再担心朝不保夕?

对于先遭清洗。再受压制的帝国原系官员和贵族阶层来说,这也是重新溶入帝国核心的重要标志。

“皇帝陛下到!”

在场无人敢怠慢失礼,纷纷放下酒杯站到广场入口处。

乐队指挥手一举,庄重。激昂的迎接音乐响起。音乐声中,身穿礼服的皇帝陛下带领着身后整整两列,足足百来位将领缓步走来,这华丽的阵容依次从维素亲王手书“晨辉”的广场大门通过。皮靴在拼花地板上摩擦着,混合了勋章和短剑的细微声,以一种充满了青春朝气的节奏响起。

雷动的掌声中,军人走到广场左侧,旋身站定,自信的脸上露出含蓄的笑容。

当长时间的掌声稍微减弱一些,面带微笑的维素亲王夫­妇­携手上前,面对着将领们站定。“在这个庄严的时候,请允许我代表帝国大后方的全体国民,向凯旋回归的将士们表达由衷的欢迎!”亲王自若的话语中充斥着一股发自费府的豪迈:“勇士们,祝贺你们!”

再次响起的掌声中,整齐排列的将领们以肃然的军礼回应。

“今天是皇家为欢迎大家回归的舞会,虽是皇家主办,但多少是带有一些私人­性­质。”接下来说话的,就是维素亲王的夫人凯瑟琳。海格,事实上,全帝国只有这位夫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孩子们,今天我可没有勋章给你们,不然罗伦佐院长会找我理论的。”

现场一片哄笑声,就连罗伦佐院长本人,他正容的表情中也多出一丝笑意。站的笔直的将领们都清楚,要论谁最无私的关爱军队,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就要数这位平时不茍言笑的倔老头。出于由衷的尊敬,在任何场合,大家都称呼这位帝国军纪总监督。第二国相为院长。

“罗伦佐院长。”凯瑟琳回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出来跟孩子们聊两句吧!”

盛情难却,本无意发言的罗伦佐只好走了出来,站在亲王身边。

“这是无上荣耀的舞会,你们应得的!”罗伦佐院长勉强又笑了笑,转头对凯瑟林说:“还是开始吧,我要是再说下去,他们就该没心情跳舞了。”

凯瑟琳笑笑,对一边的乐队指挥做了个手势:“孩子们,睁大你们的眼睛,斯比亚的鲜花们就要来了。”

悠扬。轻快的乐曲声中,脚步声从广场入口处传来。在众人的视野中,头戴花环。身穿礼服的琴伦小公主,蹦蹦跳跳的进了广场。比起战争初始圣都阅兵那会,小公主的脸­色­更加红润,个头也高了一些,秀美的脸庞上,双目清澈灵动。

小公主身后,是整整三排盛装的年轻小姐。

与只佩带了一件简单饰物的琴伦不同,后面的名媛都­精­心打扮过,且不说因为家族看重,前来参与舞会的小姐们本身的美丽程度,就是随身首饰耀出的光辉,都能让人张不开眼睛。“

第一眼望过去,几乎令这些百战身存的将领们花了眼睛——看惯了穿着单调­色­彩军服的男人,又在心理上遵守了皇帝“尊重与珍惜”的态度,名媛们这个不逊于军人的出场,给予众将领的是一种视觉冲击,失态倒还不至于,但心理的震撼还是多少存在的。

行到近前,军人们看轻了一张张含羞带怯的微红脸庞,看轻了摇曳生姿的翩翩身影。而纷纷站定转身的名媛们,也同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传说中的英雄们——贵族的教育,注定这些小姐们不会像普通姑娘们那样扭捏的偷瞧,而是大大方方的看。

目光交错中,也有不少鼓眼瞪目的情况发生,这自然是上次舞会掳人事件的余波。

“我们还等什么呢?”等两边的人看够了,维素亲王哈哈一笑:“舞会开始了!”

传统的舞会越取被乐队奏响,音乐声中,科恩陛下迎着琴伦小公主走上去,握起了她的小手。然后转过头去,看了将领们一眼。

一前一后,两排将领们没有犹豫,健步走上去。临到小姐面前时,随节奏换了一个半月苦练而成的舞步,直接Сhā进了对方的阵营——按照传统舞蹈的程序,再绕伸一圈后回到自己舞伴的身前,郑重其事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旋舞伊始,福尔娜小姐轻柔的歌声就回荡在广场上。

“将军百战心如铁,少女情怀总是诗。”牵着小公主跳了半曲就站到皇妃身边的科恩,再面对皇妃的问题时回答:“随缘吧!”

第二章

首曲之后,又与母亲和三位皇妃各自跳了一曲,皇帝在这舞会上的义务便已尽到。

科恩当然还可以再与别的小姐跳,但那样的话,真的会让别人放不开。不管科恩的能力再怎么强,一旦离开了军队的特殊环境,他与下属之间的距离感是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所以,科恩适时的选择了淡出舞会现场的方式,转而抱起琴伦小公主,游走在众大臣和贵族之间,不住的夸这个大臣风采不减,祝那位贵族儿孙满堂,把众人感动的一塌糊涂。能与亲切温和的皇帝面谈,这是大家一直期盼的,还不需要涉及任何实际事务,就这个场面本身所携带的信任和融洽的感觉,对彼此,对帝国都很有利。

再说,也没人规定不能在皇家舞会上谈国事,皇家哪一件事不是国事?三位皇妃外加国相夫­妇­分站广场各处,在看似拉家常的神态中,把各自分管的事情细细安排下去。“

当然,科恩还需要注意不被某院长找麻烦,好在国相早有安排,院长夫人今天的兴致相当高,拉着院长一曲曲的跳下去。院长虽有心来跟皇帝说话,但奈何妻命难违,只有把这副老骨头旋在广场一角。

天­色­稍暗,侍者就送上美食供宾客享用,更开放各处景点供人赏玩。晚霞余晖之下,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点缀在山水之间,到也相映成趣。这个时候,形影孤单的人就会非常显眼。

“格伦斯卿!”站在高处的科恩,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小水池边发呆的人:“来一下。”

被点到名的格伦斯回头,看到皇帝在向自己招手,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后宫那座耗资不少,几乎可以乱真的“假山”,穿过一列列凝神戒备的近卫,来到科恩身后。

“不要立正了,陪我随便走走。”牵着小公主的科恩摆摆手,事一格伦斯与自己并肩行走:“怎么了?这舞会不合意吗?还是斯比亚的小姐吓着你了?”

“回禀陛下,这舞会很好,名媛们美丽端庄,大方得体。”格伦斯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谨慎:“只是末将自己的兴致不算太高,让陛下担心,真是罪过。”

听了这个回答,科恩哈哈一笑,抱起琴伦公主:“琴伦,你觉得格伦斯将军的话怎么样?”

琴伦小公主看看神情局促的格伦斯,摇了摇头说:“不是假……话,也不是真话。”

“看看吧,格伦斯卿,小公主判断你的话不真不假。”科恩回过头来:“当然,你说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但你是无法面对朕呢?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请陛下原谅……”面对这位频繁变换自称的皇帝,格伦斯无论如何才思敏捷都应付不了。张开嘴,下面却哑了口。

“没人要问你的罪,你当朕第一天当皇帝?就是顺便走走,聊天而已。”科恩的脚步没停,嘴上也没停:“你能敞开心扉固然是好事,放不下包袱也不能强求,是吧?”

“陛下英明。”格伦斯做俯首状,让科恩又好气又好笑,这下,皇帝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格伦斯卿啊,我们提点陈年往事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斯比亚当日进攻时,你和你的幽水军恰好能建立功勋?”科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着格伦斯向假山下走去。

行进方位上的格伦斯没有察觉,但身后的小径却被组组近卫封住。也把一直关注这次会面的两个人——格伦斯的母亲和搭档封在外面,两人除了面面相觑之外,只能­干­着急。

战争结束了,正是卸磨杀驴的好时候。

“是因为陛下的挑选,所以辛迪亚才会成为我的副官。”对于科恩的问题,格伦斯给予了正面回答。

“是的,因为朕挑选了你。”科恩点了点头,说:“挑选你的原因,是要让你按照朕编写的剧本去上演一出好戏,先成为一个大大的英雄,再彻底的败给斯比亚军队,从而达到瓦解韦尔斯帝国军心民心的目的。这就是国家间的竞争,­阴­谋迭出,残酷无情,挑上谁就是谁。”

“末将理解。”格伦斯早就把这个问题想上了千百遍,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但是,格伦斯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这件事后,你非但没有被打压,还能有机会领军作战?你以为自降一级军衔就真能让朕改变主意了吗?那不过是为了提醒你要上进罢了。”科恩停下脚步,坐到小径旁的一组石桌上,并示意格伦斯也坐下:“你的母亲的确很有勇气和智慧,但凭这两点,她还不能成为斯比亚帝国的第一位女­性­伯爵。”

“末将不知,请陛下明示!”刚刚坐下的格伦斯又站的笔直。事实上,皇帝现在所问的,也是一直困扰格伦斯自己的问题。

“被选定成为棋子,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不得不说,格伦斯卿,是你的努力和成长,让自己摆脱了棋子的处境。”科恩面­色­如常的说:“你今天的能力比之当初被挑选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并拥有了一些斯比亚现任将领不具备的特质,帝国需要完整的你更甚于需要十枚棋子。这是迫使朕起用你的原因,也是现实的残酷之处。”科恩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是第一个原因,帝国的考虑。”

格伦斯沉默着回望科恩,就他所知,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这样直白。

“力量并不代表一切,但没有力量就连命也保不住。从某个角度来看,与朕一样,格伦斯卿也拥有主动改变命运的这部分特质。所以,朕不把你当降将看待,朕把你放在自己的阵营中加以磨练,适时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科恩笑了笑:“这是第二个原因,朕喜欢身边的人有朕一样的特点和­性­格。”

格伦斯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你的母亲是母凭子贵,幽水军是凭着你这位统帅才得以保全下来。这一点上,你不用妄自菲薄。朕既然用了你,就不担心你的忠诚。”科恩看了格伦斯一眼,洒然一笑:“单纯比能力,你觉得尤里西斯如何?但他没有主动去改变命运这个特点,所以,他这一生都没机会了……虽然在朕手里,他同样玩不出什么花样。”

“末将……感激陛下!”就像是刚刚跑了十圈­操­场,格伦斯胸膛剧烈起伏着,随后,又有些试探的说:“那么……”

“想都别想!”皇帝一看格伦斯的神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果断把手一挥打断他的话:“辛迪亚。肯塔少将会跟你搭档一辈子,你们两是作为一个整体互补的整体存在,谁都不能撇下谁。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学习一下怎么和同僚相处。”

“是,陛下。”格伦斯垂下了头。

“你就偷着高兴吧。”皇帝脸上的笑容带着很明显的恶作剧成分:“如果辛迪亚是女的,我就把他嫁给你。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非常幸运的。”

也算是意志刚强的格伦斯少将,听了这话也不禁腿肚子打颤。

好在柯恩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那么,听了朕的这些话,现在格伦斯卿能在斯比亚帝国,能在这个皇宫中找到一点归属感了吗?”

酸甜苦辣同时在心理翻滚,格伦斯点了点头:“末将……会尽力的!”

“好,朕不逼你,归属感这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科恩大度的点了点头:“这里,其实是一处禁地,我会请琴伦小公主带你出去,现在,你先去拐弯处等一下好吗?”

“是,陛下。”听说是禁地,格伦斯连四下张望一下的心思都没有,赶紧肃立向科恩行了一个礼,然后小跑到指定的位置,笔直站立。

“可爱的琴伦。”科恩嘿嘿笑着,对美少女说:“向你打听一个情报好不好?”

琴伦公主蹦下地,兴奋的伸出双手,把十跟手指头张在科恩眼前。

“这要价太高了吧?”科恩装出一副逼真的可怜状:“五个啦,五个故事就好。”

琴伦公主很配合的转了转眼睛,然后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科恩一脸坏笑的凑过去,小声问:“辛迪亚。肯塔有未婚的姐妹吗?”

“三个。”经过几位皇妃的纠正,小公主现在说话已经流利多了:“一个表姐,两个妹妹。”

“再加一个故事。”科恩开出了价码,跟小公主合作谋画了用心不明的计划:“你等会把格伦斯带到她们面前,再制造一些小小的意外,让他们产生一些有趣的纠葛好不好?”

不知道是­性­格上被科恩影响,还是对科恩言听计从的习惯,小公主非常爽快的点着头。而可怜的格伦斯少将,还在小路拐弯处站着标准的军姿,浑然不知一个圈套已经临头。

看着琴伦公主带着格伦斯一路走出去,科恩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需要自己去担心了。或者其它皇妃­操­作这样的事情还有些大才小用的难度,但小公主和她的玩伴侍女们依靠自身的能力就能完成一切——对早年经历坎坷的琴伦,国相和皇妃们在关爱的同时,也加大了她各方面的教育,在谋划与执行上还进行了着力培养。

当琴伦公主拉着格伦斯出现在假山上时,不但等在外面的两人放下了心理石头,也让格伦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琴伦公主之前也拉过皇室成员以外人的手,但数目不会超过五位,而且无一不是与皇帝极为亲近的人物,仅凭此点,众人也不能再小看格伦斯少将。

“陛下。”与此同时,小径中,一位情报军官来到了科恩面前:“他们开始行动了。”

“啊,人生真是不容易寂寞。”科恩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去打开那份文件:“都有哪些人?”

“神属一方,是班赛,奥马图人领头,另有其它帝国的显赫贵族代表,地点在圣都外六十里处的一条船上。”情报关回答:“魔属的发起人是布卢克帝国和艾里纳帝国,商谈地点多变,另外,两边都派人接触了一些我国的贵族和大臣。”

“效果如何?”皇帝轻声问。

情报官回答:“被接触的大臣和贵族把谈话内容和收受的财物都上报了。”

“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科恩翻开文件,看了两页不禁笑出了声:“岩石!”

“到!”一声雄厚的回应在不远处响起。

“派人叫迪尔皇妃换便装!”科恩吩咐一声:“要出宫!”

“是!”离去的脚步声又折回来:“凯丽皇妃问去哪里的话,怎么回答?”

“啊,凯丽皇妃是喜欢问问题的。”科恩站起来:“你就回答逛妓院!”

“是!”岩石离去,也只有这个单纯的将领不会去想为什么皇帝要带着皇妃逛妓院去。“

天堂岛神族宫殿,两位女­性­神族相对而坐,前面两杯香茗的清雅气味在空中弥漫,但却始终独立于百花吐露的芬芳之外,泾渭分明。

“听说,你不但不管理神殿。”良久,神族长公主说:“近来连Сhā花的心思都没有了。”

“是。”小公主点了点头,恭敬却冷淡的回答:“既然我管理不当,自然不能再Сhā手。”

“不Сhā手当然没什么,但对神殿一切事务不闻不问,这种态度会令你在很多事情上无法主动。”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件东西是神殿祭司送上来的,因为你不管,所以通过武神直接递交到父神手里,父神已经同意了。你看看吧!”

小公主接过姐姐地来的玉牒,目光扫过镶嵌在晶莹玉石上的黄金文字,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很明显,这玉牒上的信息量不但多,而且足够引起神族的高度关注,小公主疑惑的看了一眼姐姐,又细看了一遍。

“怎么样?”长公主用很清淡的语气问:“你有什么感想?”

“这个计策,绝不是神殿的三位主祭或者那群枢机祭司能想出来的。但不管如何,如果这个计划能够达成,倒是可以兴起两个与司比亚相抗衡的帝国。”小公主把玉牒放下,正视着长公主说:“父神一直期望的,能在各方面与司比亚帝国旗鼓相当的对手终于能够出现了。”

“整个计划是魔属联盟制定的,其实魔族长公主之前就传过了消息来,只是这个计划要由两个联盟的属下帝国去施行,所以正式的公文就通过魔殿的高层传递过来。”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出这个计划的来历:“三位神殿主祭一看上面的数字就吓的面无人­色­,哪里还有心思去细品这计划中的­精­妙之处?”

“父神,一定很高兴吧?”

“当然,仅仅一个科恩凯达,一个斯比亚帝国都能让父神高兴,更别说三个科恩凯达,三个斯比亚帝国了。”长公主微笑回答:“重要的不是科恩凯达这个人类有多强大,重点是他的力量必须被其它人类制约,父神一定期待若­干­年后,这三个斯比亚帝国的直接交锋。”

“那么,斯比亚帝国会看破这个计划吗?”小公主说:“即便科恩凯达没有看透,但是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的代表们能够配合吗?那些被舍弃的帝国,能心甘吗?”

“这就是今天请你过来的原因,父神对神属帝国与魔属帝国的自发配合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决定神族直接Сhā手这件事情。”长公主正­色­回答:“所以,父神令你去斯比亚,代表光明神族直接去与魔族长公主共同推动这件事,务必要促使三方达成这个计划。至于魔族方面,黑暗魔王也下达了同样的指令,魔族长公主会在这件事情上与你配合。”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直由姐姐你出面的吗?怎么这一次会让我去?”

“因为不小心把杀戮之魔的盔甲送了人情,导致科恩。凯达少付出了很多代价就赢得战争,所以,我现在还楚于禁足期间。”长公主轻声笑道:“你要记着,在这整件事情里,不能让斯比亚人发现你或者魔族长公主的存在,不然的话,以科恩凯达的狡猾程度,他必定会想出兴风作浪的诡计来。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会令父神不高兴的。”

“是,我谨记父神的训示。”小公主点了点头:“但战后的斯比亚也会有非分的要求吧?”

“当然,两次被联盟从背后攻击的斯比亚,如果还不闹点事情出来,怕是世人都会怀疑他有异心。”长公主说:“对于斯比亚的要求,无论神族或魔族都有个大致的估计。这一次,神殿和魔殿又要倒霉了,枝后对斯比亚的安抚也要花点心思,但这无关大局。只要达成了这个计划,比斯大陆未来百年的格局就定下来了,让斯比亚帝国闹一闹又何妨?”

“既然父神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一定遵照执行。”小公主站起身来,柔柔的行了一礼,但神情还是那么冷淡:“我这就准备去斯比亚,姐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你尽可带用的上的人手前去,战神是个好帮手,也由你调遣。”虽然把妹妹的一切看在眼里,但是长公主却并不急于去弥补彼此之间的裂缝:“在面对魔族长公主的时候,我很希望你这次能应对自若,因为挫折并不仅仅是挫折,特别对神族来说,这是学习的不二途径。”

“是。”小公主垂下的眼皮微微一颤:“我这就告辞,姐姐保重。”

第三章

一辆贵族马车缓缓驶离皇宫侧门,进入圣都中央街区一处大臣府邸。不多时,又从邻近此府邸一条街外的某旅店内出来了一辆轻便的马车。之后,这辆看似是普通行商人家使用马车,一路不急不缓的去往圣都著名的风月街。

在商贾云集的圣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哪里正常了?你倒是告诉我哪里正常了!”车厢里,身穿便装的迪尔皇妃正捏着科恩的耳朵:“自己逛妓院已经是大错一件,带着家眷逛妓院,也只有你才想的出来!”

看到这一幕,才与柯恩等人会合的露西很自然的就暗自想象了一下,如果科恩陛下独自一人逛妓院曝露的下场……到底有多严重无法预知,但绝对不是拉拉耳朵就能了结的事。

而这会的迪尔皇妃虽然表面上发脾气,但能陪着科恩一起外出,不管是去做正事或是胡闹,她心里都是非常高兴的。

“话说……这可怪不到我头上。”科恩微笑着,斜眼看着街上的景­色­,一把握住迪尔温软的小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要怪啊,就得去怪那些在妓院里开会的爬虫们。”

“这么说来,一会有好戏看?”迪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有好戏看,而且不只一出。”科恩看着自己的妻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变换装束的速度很麻利啊,老实交代,私下出去过多少次?”

“出去的次数可就多了,巡视产业,接见下属。”迪尔放了手:“怎么?你想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不需要这种借口,只是关心一下你平常的生活。”

科恩说这话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妓院后门。

科恩先下车,再接迪尔下来,等他回身时,后院各隐蔽处已有人垂首站立。不用说,整个街区的要点都应该处于一种相当严密,但又不至于被发现的戒备中。

说不上是巧合还是怎样,某些人这次密谋的地点是跟上次同一个房间。在上次的事件之后,露西对这条街所有的妓院都进行了改造,不需要使用魔法就能在夹层看到听到楼下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连座椅都重新铺设过,异常的舒适。

一进房间,科恩一声长长的口哨引来迪尔侧目,前者肩一耸:“我肯定楼下听不到这里的声音,是不是啊露西?”

“是的,一切都是单向的。”露西回答:“我先退下。”

“不用,留下来一块听,反正这里的位置也宽敞。”科恩先在中间坐下,注目着面前一排磨的晶莹透亮的镜子,略略一看,就分辨出不少映出来的人影:“哦,我的大臣来了不少啊!看来对方花了大价钱,你看利普这家伙,现在穿的多正式啊,普通价码是请不出来的。”

与之前相比,利普大人已经是脱胎换骨了。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一开始,这位中年大叔就跟在柯恩身边混了很长一段时间,进入帝国政体时有国相亲自提点,又再帝国交代下的外交事务中一再历练,由内到外都练就了一副儒雅风度,言谈举止更是深具贵族神韵。近年来给各国使节留下的印象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待人以诚。办事认真。

“堂堂副外交大臣呢。”迪尔也认出了身材微微发福的利普:“我说怎么没参加舞会。”

“我没请他。”科恩一语道破:“有意这样安排的。”

“楼下其它的人是谁?”迪尔的目光留在了其它人的身上。

“让我来看看。”科恩手腕一震,抖开不知到从何处得到的一迭文件,开始一一对照:“虽然在名义上不是特使,但一个个来头却不小——主位上的人不必去关注了,那只是个规矩的传声筒而已。看到左旁那个一脸微笑的家伙了吗?他是一家跨国商行的少主子,家族的财富在魔属联盟是数的上号的。右边那位是艾里纳帝国的显贵之后,同样是一手遮天的家族。”

“正跟我们的副外交大臣说话的是谁?”

“怎么这家伙也人模狗样的出现在这里了?”科恩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那位胃口大好的年轻人正是曾经与自己有过一百封情书赌约的决斗对象:“国书上的名字是西萨子爵,但是很不巧的是我刚好知道他的真实身分——荷南家族的少主之一,是个伯爵哦!”

“看起来很年轻,而且样子也很讨人喜欢。”说到这里,迪尔叹了口气:“不过我们的副外交大臣,可是打心眼里恨这种贵族小白脸。”

“怎么?去打探利普的人有结果了吗?”科恩不经意的问。

“查了个大概,基本上是个不怎么让人高兴的起来的事情。”迪尔回答说:“文件报到你那里还要好几天吧,前面的事情准备完毕,就等待你的批覆好动手了,是一群目标呢!”

“利普这人,有能力办事情,就是有个心结没有解开。”科恩摇了摇头:“利普啊利普,你这次可别让本少爷失望。”

“利普大人,您可别让我等失望啊……”乔装了身分的荷南伯爵在脸上展现出自己最诚挚的微笑,伸手为利普倒上美酒:“见您一次可不容易,我们等了这么多天您才有个空闲。”

“各位说有事情咨询,我就赶来了。”利普脸上的笑容要比小白脸贵族的诚挚。自然百倍,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大厅里转了圈,算的上礼数周到:“这怎么也说不上让各位失望吧?”

“是是是,利普大人是非常有信用的,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楷模。利普大人贵为斯比亚帝国副外交大臣,您当然能体谅我们这些人的心境。”传声筒不失时机的回答:“我们之所以冒昧约您来此,就是为了眼下这件大事。”

“眼下的大事?”利普思索片刻就摇起手来:“不可不可,各位,谈这种大事得在外交官邸,私下议论可是很不妥当的,有逾越之嫌。”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外交事务最不适合谈论的地点就是外交官邸,哪怕是田间地头都容易些。利普本人不会不懂这些,他现在的说辞是一种典型的外交套路。

“其实,也就是随便聊聊而已,大人请放心,我们在身分上只是特使的助手,国家大事我们是没有权力过问的,更不能把大人您置于逾越的境地,这点自觉我们还是有的。”传声筒笑着说:“大人,我们之间能说的,自然是除了外交大事之外,人人都喜欢的一些事情……”

“您是说大家都喜欢的事情吗?”利普松了一口气:“那本人洗耳恭听。”

“财富,大笔的财富。”传声筒猛然提高声音:“不知利普大人可有兴趣?”

“财富是美好生活的必需,如果我说我不需要,那就是违心之言。外交事务中,我送各位一些小礼物,各位送我一些小礼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利普微微一笑:“但是各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个副外交大臣,绝不可能枉顾国法。有亏职责,这是我的信念,请体谅。”

“大人,请允许我说一句。”坐在传声筒左侧的年轻人笑着站起来,遥遥一礼:“因为迟到了,所以大人一定还不知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布卢克帝国的赛伊。卡劳。”

“原来是卡劳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幸会幸会。”利普在还礼之后坐下来:“在递交的国书中见到过您的名字,但是有些奇怪,以您伯爵的身分,怎么会仅仅是一名书记员呢?”

“说来惭愧,特使团名额有限,要想参加进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只有待行书记员的职责才能来斯比亚。”塞伊。卡劳倒是面无愧­色­:“事实上,本人是家族里的一个叛逆,不喜欢作官,倒特别喜欢做生意,继承头衔是不要想了,多赚点身外之物才是兴趣所在。”

“看的出来,阁下很有活力。”利普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加深或减弱,但随着他的话,这种微笑却能很自然的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型态,让人觉得这位外交官的笑容是由衷而发:“阁下来斯比亚帝国的意义在于?……”

“最根本的一条,是斯比亚帝国太吸引我了。这一路上,斯比亚的各个方面都让我惊叹。”塞伊。卡劳倒不做作:“从小我就喜欢新的事物,我觉得斯比亚帝国会是我人生中的转折处。”

“转折?”利普大人稍微收起一点笑容:“阁下请明言。”

“自我定义,我是商人,其实今天在座的绝大多数是商人。”塞伊。卡劳笑了笑:“尊敬的副外交大臣,您意识到您正被魔属联盟的商团代表围绕着吗?”

“我经常被人包围着,但被别国的商人包围这还是第一次。”利普选择的语言,既不具鼓动­性­,也不具打击­性­,却具备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全新的经历。”

“大人您知道,商人不同于外交官,再交流的时候会更直接一点,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大人包涵。”塞伊。卡劳借着前面的铺垫,开始了今天真正的谈话:“当然,我们再来之前已经作了完全的准备,我们的任何提议,其前提,都是不能让您感到为难。”

说到正题,斯比亚副外交大臣正襟危坐:“这样的话,我期待阁下的提议。”

“各帝国的特使团是为战争结束的种种事情而来。无论与斯比亚帝国谈的怎么样,最后达成什么协议,但总的方向,其实我们有一定的共识。纳么,抛开这些事情,我们是一群只为财富的商人,我们的帝国出于种种考虑,在不远的将来会把我们榨­干­……”

“这类事情,是属于每个帝国的内务。”斯比亚副外交大臣谨守本分。

“帝国。贵族。商人,这三者或许会有重迭的地方,但从本质来看是分离的。”塞伊。卡劳并不喜欢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而是更中意一层层揭示谜题:“我们各自的帝国要为自己打算,贵族无论如何也能存在下去,但是商人呢?我们当然也需要存在着,而且还希望能藉助一些机会,取得进一步的发展。”

“阁下的提议,涉及到很多方面。”斯比亚副外交大臣显然还在消化对方的话:“粗略看来并不让我感到为难,但细细品味,却远远超过了一个副外交大臣能考虑的范围。”

“阁下何出此言?”听到利普的话,坐在他身边的荷南伯爵感仅出来打圆场:“我们与大人您祇是作一个私下的交流而已,万万不会涉及到任何实务。”

楼上夹层房间里的科恩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来:利普这位副外交大臣以名副其实,懂得在言谈。行事中以静制动。在应付场中老手时,完全掌握了节奏,还能诱使旁边的菜鸟犯错——荷南伯爵很明显是第一个上当的,他这种急于稳定利普情绪的举动,会引起利普的高度警惕,同时,利普还能从他身上得到足够的隐含信息,为下面的谈话制定方略。

“那我就放心了。”利普手向上举,对塞伊。卡劳说:“请阁下继续。”

“就像我刚才所说,这次战争之后的魔属帝国,无论是在现金或是在物资上,都处于一个很缺乏的时期,而我们这些哪怕是再环境最恶劣的战争时期也依靠自身规律辛劳运作的商人们,手里恰好有些帝国需要的东西。”塞伊。卡劳无疑是个演戏高手,一脸的凄苦中隐带着坚韧和不平:“帝国方面……不会考虑我们的死活,哪怕用强硬手段,也会来抢夺我们。”

“听起来。”利普的身体稍稍向前一点,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正在行使人道上的的关怀:“会有一些不幸的事情要发生?”

“不只是不幸。阁下,这将会演变成一轮对商人的集体屠杀!”传声筒右边的艾里纳显贵正在扮演一个相对动的角­色­,他手按着身前的矮几叫喊:“是屠杀,阁下,我们的家族成员会被清洗,所有的财产充公!等一切过去,会由新的家族来接替我们的一切!”

“这……”利普惊讶的手按胸口:“这固然不幸,但这种事,外人怎能发言?”

好一个“外人”,记可以解释成斯比亚,也可以解释成利普个人,但无论怎么解释,这句话都推动了整个谈话的深度和广度,让对方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对方如果拿不出真东西,利普大人就可以打道回府;有真东西,利普大人还能勉强以“外人”的角度倾听一下……这位副外交官大臣不但占据了进退的主动,还能迫使对方透露更多信息供他分析。

“我们虽然是商人,但也是贵族后裔,我们不怕死,但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塞伊。卡劳接下来的话非常直白:“我们,已经决定反抗这种命运了!”

还没等利普把自己的“感叹”之辞作表达荷南伯爵就伏下身体,用能吓死人的声音喊:“外交大臣阁下!请帮我们一把!”

面对荷南伯觉得“突然发难”,利普大人很配合的露出受“惊吓”的表情。当然,这种表情是一闪而逝的,身为斯比亚帝国的高级大臣,他一边很有风度的把荷南伯爵扶起,一边连声宽慰:“阁下言重了,事情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阁下,我们是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放眼整个联盟,没有人愿意对我们加以援手,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艾里纳显贵一脸的悲愤,发抖的手几乎把桌子给掀翻:“等特使团回国之日,就是我等丧命之时,这是毫无疑问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准备动手了……”

“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外交大臣阁下。”荷南伯爵一定是事先接受了表演训练,也­精­心准备过,在激动情绪影响下,他适时的给利普升了官:“现在,唯一能让我们活下去的,整个大陆之上就只剩下斯比亚帝国而已,唯有科恩凯达皇帝陛下能救我们!”

“这……”看着还在自己手里的荷南伯爵,利普相当的为难。

“大人,这些年轻人说的都是实情。”一直没有开口的传声筒站了起来,从近卫手里接过一迭资料,走到利普面前:“阁下请看,这是这些年轻人的真实身分,这上面都写明了家族。各项资产等等,贵国可以一一查验。对隐瞒了某些年轻人身分这件事情,我们非常抱歉,也甘愿受处罚。但是,还请贵国不要泄漏,因为我们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到您手上了。”

还不等利普把话说出来,又一个盒子送到利普面前。

“这是我等几个家族,全部财富的五分之一,现在全交由阁下处理!”

呈上盒子的塞伊。卡劳单膝跪下:“大人,我知道您一定很为难,但为了我们几个家族的上万条人命,我们不得不逾越礼节——请大人救救我们!”

利普先把塞伊。卡劳扶起来,又伸手出去翻了翻数据,玩了一个小小的推手:“原来,阁下是荷南伯爵啊!”

“是,请阁下­体­谅!”荷南伯爵立即旋掉右手戒指上的宝石,把戒指顶到自己的脖子上:“大人如果怪罪,我立即自裁谢罪!”

“不可,赶快收起来!”传声筒转头训斥着荷南伯爵:“你这是在变相陷害大人!”

“是,我鲁莽了。”荷南伯爵低下头去,几点泪水落在地毯上,他的表情语言,这时已不像是在演戏了:“可我。我家里还有三个妹妹……最小的才六岁……六岁而已……”

“阁下,您也看到了,请加以援手吧。”塞伊。卡劳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细碎的泪光,衬的他那碧绿的眼珠更加晶莹:“我们是商人,我们懂得回报大恩,无论是对您还是对斯比亚帝国,又或者是对每一个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们都会以自己的努力来回报的!”

“就现在来说,我们之间还谈不到这个程度。”一脸郑重的斯比亚副外交大臣合上数据,以堂堂之势开口:“各位今天说了这么多,已足够让本人了解到大家的近况,那么现在,谁能明确的告诉本人,各位到底是想怎么做?”

传声筒向后作了个手势,随行的近卫们纷纷站到门口窗边,严密的监视着外面。几大家族的代表则来到利普身前。

“阁下。”众人单膝跪地,异口同声:“我们想和斯比亚帝国皇族通商!”

“一般­性­的通商还不足以保住我们的­性­命。”传声筒正­色­的补充说:“我们需要的是斯比亚帝国皇家特许的——独家通商权!”

第四章

“大手笔,好谋划!”看到这里,科恩长出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软椅中。

而在此时,楼下的人们还在尽心尽力的维持着自己的角­色­,恳求,推脱,恳求,再推脱,直到副外交大臣答应去与其它大臣商议,并介绍这些“商人”与斯比亚的显贵们见面为止……不过对科恩来说,这些场景已属尾声,而不再是必须由自己去关注的要点了。

“早跟你说过不能小看别人,商人相互之间的周旋,其实并不比战场搏杀逊­色­。”坐在他身边的迪尔倒是认认真真地看到最后一刻,直到楼下的商人恭送利普出门时,她才转过头来笑着对科恩说:“现在别人作了这个谋划,应该轮到你头痛了吧?”

“我头痛什么?真刀真枪的搏杀自然是夫君我顶在前面,但这经济竞争嘛……”科恩笑的有点兴灾乐祸:“既然这群人自以为是商人,所说的也仅限于通商,索要独家通商权是为了保全自己,那么,执掌斯比亚经济的迪尔阁下,请问您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带我出来逛!”迪尔两眼一瞪,手掌砍在柯恩胳膊上,“快投降!”

“投降就不必了,”科恩捉住迪尔的手扮好­色­状:“这样吧,你先说说想法,说完了夫君我陪你去逛街,买些胭脂水粉……”

“打住!”迪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捂住科恩的嘴,不然后面肯定跟着一长串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好久没有和科恩这样玩闹,她微红的脸颊上露出了甜蜜而满足的笑容,但是现在,还是正事最重要。

“管他们的表情有多可怜,说得有多悲惨,我知道他们想要的可不只这些而已。”迪尔站起来脱离科恩的“魔爪”后说出自己的判断:“诚然,魔属各国战败,必须对我进行赔偿,在这种巨大的赔款压力下,压榨现有商人是最方便的途径,他们的家族当然不会好过。但是,情况真的有那么危险吗?我看这仅仅是他们来试探我们的借口罢了。”

“哦,为什么呢?”科恩正襟危坐,饶有兴致的看着迪尔。

“商人追求的是利润,所以,他们对机会的把握甚至要超过政客。家族受到威胁,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在道义上都说的过去。”

受夫君光的鼓励,迪尔不再似平日那么谨慎:“我想,不管他们能不能取得独家通商权,其最终目的还是想得到更大的利润。”

科恩斟满一杯酒,送到迪尔手上:“你的意思是说,独家通商权只是一个幌子?”

“这也不尽然。”迪尔接过酒杯,笑着回答:“斯比亚的商品一直被商人们垂涎,但因为我们的贸易壁垒,他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如果能拿到独家通商权,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如果是拿不到就退而求其次,只要通过一系列的活动,你这位贤明的君主也会松松手吧?”

“这也不一定,我判断事情的标准,还是要看是否对斯比亚有利。”科恩摇了摇头:“仅仅靠请客送礼,还不足以让我松手。”

“但是,斯比亚的官商渠道外加走私,并不能满足整个大陆对斯比亚商品的需要。”迪尔说:“我们还没有填满这个市场,有这些外围商人的加入,对斯比亚来说是一件好事。”

“看起来当然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去扶起一批外国商团。”科恩微微一笑:“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不下重注就无法打动我。”

“斯比亚帝国对政令一向慎重,这点他们应该知道。”迪尔想了想:“但是,他们既然提出了独家通商权,就不会轻易的退让吧?如果他们从大臣身上下手呢?”

“怎么下手法?”

“合股,拉拢帝国内部资金或资源进行合作经营。”迪尔说:“大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

“如果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最好就是悄悄的做,三两个人谈妥,留一两个人通消息就行,他们又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来圣都?”科恩又摇了摇头:“进入特使团,身上挂着外交官的名义,在谈判无果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背负着一个有负皇恩的罪名。”

听了科恩的分析,迪尔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眼中充满惊异:“谈判……他们要出卖谈判条款,以获得斯比亚在财务上的支持……”

“聪明……这世界上什么都会缺,但从来都不会缺国贼。”科恩把酒杯向迪尔一举,目光闪动:“亲爱的迪尔,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个前提条件成立的话,我就能肯定了。”迪尔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他们为了首先取得独家通商权,会毫不犹豫的交出魔属各国的谈判底线,甚至主动超越这条线以换取我们的信任,以搭建与斯比亚直接交流的商业渠道。”

“不过听上去,他们付出的代价很大啊!”科恩微闭双目。

“不过,对这些商人来说,帝国承担的赔款与他们无关,他们甚至能在联盟内分配赔款的时候牺牲其它帝国。”迪尔说:“如果不能达成,那么他们还能转移自己的家族的生意。”

“也就是说,他们会把大量赔款抛给本身发展前景不大的帝国,让其它实力强大的帝国重新发展?如果有难度,就把自己的生意放到赔款不多的帝国去?”科恩想了想:“我觉得前者的希望更大一些,这类祸水东引的事情,他们早就作熟练了。”

“但在这同时,他们还是会继续向斯比亚渗透,希望把一­干­斯比亚高官绑在自己的家族生意里,得到更多发展机会。”迪尔说:“对他们来说,得到斯比亚高官的保证是一个基础条件。”

“这一点实行起来有难度,能被他们渗透的斯比亚大臣手上都没有实权吧!”科恩回答:“就商人的角度来说,迪尔你认为这样做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呢?”

“一件看似普通的事情,在商人看来,就是崛起的契机。你想,有了独家通商权,第一个好处,就是所在帝国因为斯比亚的原因不敢对他们下手,因为动了他们,就等若动了斯比亚帝国的利益。”迪尔微微一笑:“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在这里作文章了。”

“有什么文章好做?”科恩甚少Сhā手商务,这类细节问题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我们首先假设一点,即魔属赔款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迪尔说:“这些商人们,首先在政治上靠拢斯比亚,承担起一部份所在帝国的赔款并逐年增加份额。在支付一段时间后,以支付困难为理由,来斯比亚要求贷款,要求借用人才,要求引进技术……”

“一箭数雕啊,一手捞钱,一手捞名,还打下了政治基础。”科恩冷笑着点评:“我能肯定,他们甚至会要求借鉴斯比亚的经济体系!这就超过商业,进入政治范畴了。如果仅从经济利益上考虑,换作一般的国家,有很大考虑会扶持他们已获取自己应得的战争赔款。”

“魔属地域广大,斯比亚的手伸不过去,在排除其它因素的条件下,有这样一个经济体系去压榨邻近地区并把利益输送到斯比亚,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便捷省力的方法。”迪尔继续分析下去:“而他们就利用斯比亚的力量,完成了自身的大发展。如果这几大家族如此发展起来,势力将会变的异常强大,会超过以往任何一个商业家族。”

“迪尔,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是很杰出的。”科恩放下酒杯:“但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这类规模的家族商团是一种危险的存在。但我只能在商业上进行分析,父亲和菲琳姐姐才能给出其它方面的分析。”迪尔走到科恩面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

“露西,你先收拾东西回宫,把我们刚才所见回禀菲琳。”科恩站起来,握起迪尔的手:“走,我们逛街去。”

“可是,事情这么紧急……”迪尔很是犹豫。她当然明白正事要紧,但却不想放弃一个和科恩独处的机会。

“哪一天没有要紧的事情?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啊!”科恩哈哈一笑:“走吧!”

虽然是便服出行,但保护科恩和迪尔的近卫可是不少,前后左右,均是各式打扮的亲卫,走出不到两条街,连直属皇室联络处的机要保卫人员也跑来凑热闹。迪尔暗自觉得不妥,科恩笑笑,先用一袭风帽遮起自己的面容,又买了带面纱的帽子给迪尔戴上,再让自己的近卫亮出武器,一行人开始假扮乡下土财主进城。这一下,吸引而来的目光反而不那么多了。

圣都的街市热闹非凡,但宫中什么都不缺,就算买,也是买些零食或赏玩的小物件。不过,一路从小市集走到商业区,长年征战在外的科恩倒是对斯比亚的商品等等有了最直观的了解,不由对几位皇妃主持的内政赞不绝口。

科恩一行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虽然后宫的欢迎舞会还没有完全结束,但皇室成员已经没有必要全留在会场上,得到近卫的通知,国相、第一皇妃、罗伦佐院长早已到防卫严密的会议室,去研究露西带回来的报告。

在科恩和迪尔皇妃进入会议室的前一刻,副外交大臣的紧急报告送到。

在座的,除了罗伦佐院长外,维素国相和第一皇妃都是在政治方面相当敏感的人。这两位一边听着迪尔的介绍,一边翻看着利普送上来的报告,逐渐的,两个人对整件事情已经清理出了一个大概的脉络。

等到迪尔说完,所有人均是面带忧虑。但行事稳重的国相当然不会先开口,只是抬眼看了看菲琳皇妃。一旁的科恩也在看着菲琳,等待着这位统管内政的第一皇妃能从另一个高度上,全面分析此事。

“就像迪尔所说的那样,如果前提条件成立的话,这件事就不仅是为了追求商业利益,也不是一些人为了保全家族。而是一个环环相扣,异常­阴­险的庞大计划。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这次战争。”菲琳皇妃考虑了很久,才慎重的为这件事情下了大概定义:“我们这次的对手,在智力、魄力、洞察力和谋划能力上,都超越了以前任何一次。”

如果说迪尔在商业上的造诣与天份无人能及的话,菲琳在政治上的敏锐和前瞻­性­远超在座的所有人。菲琳这样说,必然有她的原因。

“请等一等,菲琳皇妃。”罗伦佐院长似乎还没能进入状况:“我有点不明白,由一群商人首先发起的这个谋划,规模可能大一些,但怎么能在危险程度上超越刚刚结束的战争呢?”

“其一,是这些商人使用了外交官身分,这是一个关键点。”菲琳说:“院长你想,以斯比亚帝国的风格,会在谈判中饶过各国吗?如果各国是出于讨价还价的考虑,派出一群商人来,这能避免更多的赔款吗?显然不可能。那么,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另有所图。”

“其二,就得感谢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是科恩陛下把战争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说到这里,菲琳皇妃看着科恩,脸上带着一点揶揄的笑容:“我敢肯定,没有任何一个帝国,会甘心失败,也没有任何一个联盟会放弃与斯比亚的竞争。大家同意这一点?”

在座的都是斯比亚核心人员,能接触到最高等级的情报,当然知道菲琳此时所说不假。

“现在,各个帝国都应该明白了,任何一场针对斯比亚的战争,不仅要依靠政治,更要依靠经济和科技,甚至要有完整的新式军队,军事理论。没有这些前期准备,他们就毫无获胜的希望。”说起这一点,即便是菲琳,脸上也涌现出几许对夫君和帝国的自豪:“他们想打,要打,当然就得完成前期的准备。千头万绪,从斯比亚身上挖掘,显然比自己埋头研究要好。”

“这么说吧,我的院长,科恩对战争的改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维素国相见院长还是有些茫然,就开口解释说:“以前,我们是有什么军队打什么仗,打下什么地方才决定怎么去利用;而现在,我们是决定了帝国的发展方向之后才决定夺取相应的土地,这个明确的目的衍生出战略,在此战略指导下组建合适的军队去打这一仗。”

“另一个方面,就是以强大经济、科技去支持一场新的战争吧?所以一切都必须跟上战略的发展。”罗伦佐院长总算是明白了各位的意思,摇头自叹:“我还真是老了。”

第五章

“您可别这么说,”这次轮到科恩摇头:“院长,你个人是帝国政治稳定的一个支柱。”

“不说这个,”罗伦佐院长对皇帝的态度永远不变:“菲琳皇妃,请继续。”

“好,我尽量说得详细些,”菲琳怜惜的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继续起刚才的话题:“迪尔刚才对这些商人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迪尔估计带的,一定会被逐渐实施。但这些商人的行为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条线,他们将在整个过程中与其他环节紧密配合。”

“我也有这样的饿预感。”迪尔皇妃苦笑着说道:“但我无法把这种疑虑凝聚起来。”

“举个近在眼前的例子:为了得到我们的信任,他们必会出卖魔属联盟的谈判利益。”菲琳皇妃说:“当然,信任可以放在一处,也可以放在两处,用如此的代价换得的信任,不会只用在一个地方,或者说,信任只是这件事的特征和作用之一。”

“菲琳,”科恩轻轻发言,生怕打断各位的思索:“他们做这件事,还可以达到其它目的?”

“看起来,商人因为要钱才出卖自己的帝国,顺理成章,但我们也可以把这个因果关系对换一下。”菲琳对科恩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能是魔属联盟需要一个看起来非常吃亏的谈判结果,所以才让这些商人来”出卖“联盟的利益呢?”

“这样对换一下,虽然看起来不甚合理,但仔细想想,却又有合理的一面。”罗伦佐院长拿起面前的杯子:“魔属联盟的利益,他们又不出卖多少呢?”

“我们可以粗略的估算一下,商人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是现钱,副外交大臣已经拿到了,而他们需要在斯比亚身上学习很读多的东西,这就要保持时间上的持续­性­,什么东西才能保证这一点?”维素国相说:“金钱,能让斯比亚帝国上下一心,不再掀起战争的一笔金钱。”

“学习并模仿斯比亚,组建新的经济和科技,并拥有一争之力……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那么,这些商人们要出卖的,就是能维持斯比亚帝国向其不间断投资达三十年之久的债务。”菲琳皇妃默算了一下:“两个联盟应该是六亿枚金币以上的战争赔款,利息另计。

“当”的一声,罗伦佐院长手里的杯子掉在桌子上,在这个数字前,老人家先前的心理准备完全被摧毁了。还好,院长本人对菲琳皇妃一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如果是科恩说出

这个数字,说不定院长大人想都不用想,就直接丢个大白眼过去了。

对于菲琳皇妃说出的这个数字,科恩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旁听神情,维素国相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迪尔皇妃脸上的细微表情显示她正在心算整笔帐目…………

沉默状态持续了一会,维素国相起身,用毛巾抹­干­院长面前的水渍:“老伙计,这个计划比我们以前面对的­阴­谋强上很多倍,而且,这才是个开头。深入的了解下去并进行验证的话,你就会发现你全身都是活力!”

“抱歉,我失态了。”院长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请继续吧!”

“我补充一点细节,在第一个环节上,­阴­谋方针对我们是不是识破这个计谋,设下了一个鉴别圈套,”维素国相拍拍院长的肩,对大家说:“这些商人虽然提出这样一个计划,所出卖的也是联盟的利益,但以皇帝和帝国的行事作风,我们是不会贸然给他们独家通商权的。我们会小心翼翼的,自己去挑选适当的人选。”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爽快的把独家通商权给了这批人,就说明我们识破了这个计谋?”院长回望国相:“反之,对方才会把这个计划进行下去?或者进行变换?”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要保证他们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否则谁来出卖利益呢?”维素国相点了点头,转身拿过地图铺在桌上,转身对菲琳皇妃说:“我想你心中应该有了更细节的推论,请继续吧!”

“以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只能推论到这一步,再向前进行的话就会失去数据的支持,很容易发生偏差,”菲琳皇妃轻轻的摇了下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高估或者低估对手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建议今天的会议不要再向前推论,而是要分析出几个方向,以便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样好,这样好,越是在靠近真相的时候,就越要谨慎些,”院长连连点头,事实上,他本人再也容不下更多的推断:“要确保已知的数据的正确度,我们需要隐秘的试探。与此同时,我们还要缓慢的推进,以争取在过程中获得更多的情报。”

“我已命令副外交大臣去与这些商人周旋,包括把他们介绍给一些斯比亚的大商团,”科恩说:“另外,还请父亲安排一些实权显贵与对方接触,院长大人,整个过程还要请你把握节奏。至于谈判会议的日期,我可以想些理由,拖上一拖,以便给大家足够的时间。”

“整个行动都由父亲来进行安排,对皇帝的这个安排。”大家一致通过了。菲琳接着建议:“在官方谈判和私下接触这两方面,我们都掌握好节奏。”

“兵出正齐。互为补充,这种事情我也参加一份,而且,我们也不能只守不攻。”听了菲琳的话,科恩微微一笑:“既然他们兵出圣都,我想他们的统帅也不会距离圣都太远……我们要首先摆脱的就是这种知己不知彼的劣势。”

“独家通商权,战赔款数额。这是两个最能支持我们现有推断的标志,是关键。”维素国相说:“在谈判开始之前,我们必须得到这些商人的确认,但这个话不能有我们来提,得让他们主动提出来,所以要派一定数量,等级合适的大臣贵族与之接触,这我能办到。但帝国内的商团也要在同时派人与之接触,这是一项细致的工作,我需要菲琳与迪尔的协助。”

两位皇妃同时点头,商量了几个配合的小细节。

“在这一轮接触之中,彼此就得谈到实际上的细节了。”维素国相看向科恩:“我需要皇帝事先定下一个底限,对这些商人的待遇,接触中涉及的规模等等。”

“独家通商权这件事情不能很快决定,得拖,要让他们知道帝国在考虑,我想由父亲主持,再合适的时候提内政部的头头脑脑讨论下,但暂时不要得出结论,维持侧面的刺激就行。”

科恩考虑再三,才定下策略:“对于这些向我们”效忠“的商人,首先要给点甜头才行,那么,内政部可以再合适的时候过一条法案,我看名字就叫做”通商细则“好了,明文确保这些商人以及家族的安全,在必要的时候,他们的家族还可以来斯比亚避难。”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院长也看着皇帝:“上万人不是小数字。”

“很简单,如果这是一个有人在暗地里进行的庞大计划,那么这些商人绝对不会知道全貌,他们只知道自己在做的这一部分,各自家族所受的威胁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受到引导,却是自发而行。”科恩笑笑:“上交那么多钱,我们自然要保住他们的自家­性­命,这对他们是一种激励,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放开胆子大­干­一场,更具热情的出卖联盟利益。而我们,也就得到了最真实的情报————魔属联盟对我战争赔款的具体数额。”

“如果魔属联盟的战争赔款是一个正常的数字呢?”院长又问:“比如说,各帝国分摊了这个赔款,省吃俭用五到十年就能还上,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没的救了,一个比一个蠢。”科恩很直白的评价:“任何危机都是机会,特别是对一个庞大的群体而言,不懂得去变通。去利用危机的人,只会逐步走向灭亡吧!”

“那么,如果事情真像菲林姐姐所说,”迪尔皇妃轻声的问:“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魔属联盟对我们的战争赔款达到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呢?”

“我个人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样的话,就是我们斯比亚的巨大危机了。”科恩苦笑下:“且不说国民情绪会被这个数字左右,就连我们都会被卷进去,深不由己啊!”

“有应对之策吗?”院长急切的问:“斯比亚难道就这样被套进­阴­谋里?”

“亲爱的院长大人,我说过了,任何危机都是机会。”科恩两手摊开:“但我得有时间去分析,请院长大人不要着急,先拿到更多的数据供我参考好不好?”

“我明白你的心情,老伙计,”维素对院长一笑:“皇帝的话没错,我们需要更多数据。”

“我有些心急了,请皇帝原谅,”罗伦佐院长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于是很少见的向科恩道歉:“请大家原谅,我想出去走走,让自己冷静一下。”

“如果皇帝同意的话,让我陪着你到花园走走吧,我也需要整理下思绪。”

科恩点头之后,两位皇妃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维素亲王陪着罗伦佐院长走出会议室,一路来到后宫核心地区的花园里,此时,夜空中已是繁星点点,远处的舞会早就结束了。

一来是因为帝国面对着一个还不知底细的­阴­谋,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思维逐渐陈旧,罗伦佐院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表情凝重,双眉紧缩。维素亲王似乎也有心思,没有立即去开导院长,两人就沿着花园里的石子小路慢慢前进。

今天晚上,我对皇帝的态度是有些问题,“良久之后罗伦佐院长打破了沉寂:”我……似乎还不能适应,皇帝陛下引导的话题或讨论。“

“我明白。”维素亲王点头:“院长你更习惯在第一皇妃的引导下进行会议,这是皇帝长年在外作战导致的,皇帝本人也明白这一点,更不会在意。”

“对于这整件事,我发现自己跟不上了。”罗伦佐院长又摇摇头:“真是老了吗?”

“老与不老,用什么标准来判定呢?”维素亲王轻声一笑:“院长啊,你还不明白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重要位置吗?”

“那你来说说看,我在皇帝心中是什么位置?”

“在私人关系方面,皇帝待你一如长辈,无论是你正面顶撞也好,驳回议案也罢,皇帝都会以礼容之。”维素亲王看着罗伦佐:“在国事方面,皇帝今夜对你的评价是发自肺腑——科恩一直把你看作帝国内政的一大支柱。”

“支柱又如何?再大的支柱也终有老朽的一天。”

“如果是一根没有土壤的支柱,的确会有老朽的一天,但院长你脚下有土壤的。有土壤,就是一棵大树。”维素亲王以平和的语气,委婉的批评院长:“你的学生、子辈,就是你这棵大树分出的枝­干­,更别说这些枝­干­上还有无数绿叶。所以,你这种气馁的态度是不可取的。”

“也许是事情来得太快,我心里还没有准备好吧。”罗伦佐院长苦笑着摇头:“对这件事情,皇帝陛下那里应该有比我们更长远的推论吧?”

“皇帝这次的态度,看起来让人觉得他兴致不高,但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维素亲王正­色­说:

“我看着皇帝长大,虽然不算很了解皇帝,但我熟悉科恩的习惯——越是这样看似冷淡的态度,就越是表明皇帝心中的起伏,科恩不说出来,是怕影响我们的判断。”

“这样说来,皇帝心中对整件事已有定论了?”

“这不一样,皇帝真的需要时间去确认,也真的需要我们的分析……”维素亲王的话才说了一半,远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应该是当值的将领有事汇报。

“禀报亲王!”果然,一位近卫军准将来到两人面前:“皇帝陛下接到一份密报,命末将转呈亲王殿下!”

“哦,”维素亲王接过密旨看了两眼,对准将点了点头:“请转告皇帝,我已知道情况了。”

“出了什么事情?”罗伦佐院长看着那份颜­色­特殊,代表圣都辖区的联络部密报,难免要惊讶一下:“这么晚了……”

“你看吧,”维素亲王把密报交给罗伦佐院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Сhā曲”

第六章

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风,正从潮湿的通道中缓慢流过,其中一部分透过镶铁狱门上的一个小方孔涌动进来,让牢房上那一盏湖南如豆的灯火颤了又颤,更让投­射­下来的一个巨大的灯座­阴­影游移不定,但始终,这团­阴­影的大部分笼罩着一团蜷缩的人体。

这是一个成年男­性­,身穿着印有“禁”字的短袖套衫,两眼闭合,两手互抱,颓坐在一个石制小凳上,此时的天气并不寒冷,囚犯所穿的衣服也足够保暖,那么让其蜷缩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孤独,从他胡须和头发的长度来看,他已经被监禁很长一段日子。

这位囚犯的手脚没有任何锁链禁制,搂在衣服之外的皮肤颜­色­还算健康,处处隆起的肌­肉­也属发达,这就表明他不是一直关押在这个条件恶劣的地方。更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和胡须被收拾得很整齐,先不说他这样做的原因,能在被监禁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这本身就是一件少有的事情……在斯比亚帝国,被长期关押还能得到宽松待遇的囚犯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位囚犯的手脚没有任何锁链禁制,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颜­色­还算键康,处处隆起的肌­肉­也属发达,这就表明他不是一直关押在这个条件恶劣的地方,更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和胡须被收拾的很整齐,先不说他这样做的原因,能再被监禁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这本身就是一件少有的事情……在斯比亚帝国,被长期关押还能得到宽松待遇的囚犯实在是屈指可数。

时间,在这样一个囚室中没有任何意义,身处其中的人甚至不能明确辨别其流逝的快慢,唯一陪伴他的除了昏暗摇曳的灯光,就只剩下无穷无尽。正在吞噬他身心的寂寞。就连他的呼吸声,都变的异常微小绵长,像是进入了冬眠的动物。

风,一直在流动,暗中细微的变化足以让感官敏锐的人警觉,耳廓动了动,他依然颓坐如故,但新鲜空气中携带的香味,却有令他无法抵御的诱惑,囚犯,终于开始了贪婪的呼吸。

这空气,好似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活力,他的脊背不再是无力的弯曲着,而是通过角度的调整,变成一个积蓄力量的容器,整个身体抬起一分,没有任何一个部分还依附在石凳上,双手缓放在身测。拳头藏在膝弯的­阴­影中,如同一头蛰伏已久。即将发出致命功击的猛兽……从他眼皮缝隙中透出的那一丝目光,当中也夹杂了一种极疯狂的野­性­!

在囚徒把注意力放在牢门上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间在他身后响起:“不必如此……

才说出半句话,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就回荡在囚室里,囚犯旋身。飞跃,徒手施展的犀利功击让来人再也没办法说下去。拳脚的猛烈撞击声在四面石墙之间回荡,带起连绵不绝的回声……那细微的灯火在囚犯的第一击中就熄灭了,两团人影在漆黑如墨的斗室中飞转腾挪,每一次攻击都不留余地,直取要害!

“碰!”的一声撞击响在石壁上,两个急促的呼吸相继在短时间内趋向平缓。能在这点时间之内调整好气息,那么无论主客都不是寻常人物。

先恢复平缓呼吸的是来人,他直到这时候才有机会说完自己的下半句:“本人没有恶意。”

说罢,来人放开了手,回身走到囚室正中,单指一弹点燃了头上的油灯,飒然说:“斯比亚人真好客,舍弃魔法灯不用,而以这类古董为阁下照明。”

“不错。”看着这位穿着简练,脸蒙面巾的年轻来客,囚犯背靠石墙,哈哈直笑:“我很高兴,现在我有人陪了。先教你第一条规矩,你后来,一切事情都要听我的。”

“阁下怎么知道,我是真的没有恶意?”来人说话的语气倒是落落大方,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斯比亚口音,但与连眼睛部位都有稀疏丝棉遮挡的打扮对比,却显的不那么搭调:“如果本人此行是对阁下不利,阁下又打算如何?”

“你可以试一下嘛,”虽然头发和胡须掩兽了一半的脸,但囚犯笑起来依然好看:“从头试,不用手段让护卫昏迷,不布置这个高明的隔音屏障,我想,我会很乐意告诉你答案。”

“阁下的神属话说的很好,这样的话,我们的交流就不存在障碍了。”来人对囚犯的讽刺不以为意:“如果方便的话,还请阁下将姓名告知,困为我在找一个人。”

“天底下哪来白吃的面包?”囚犯把左手尾指伸进耳朵里掏了掏:“不过我现在这样子要钱可没有用,为了得到这个消息,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呢?”

“阁下的­性­格。习惯,乃至说话的方式都让我感到熟悉,或者,我们现在要换一种交流方式?”来人说完这句话,改用了魔属贵族中才使用的古语句法:“蓄发明志,这是魔属联盟的贵族最基本的反抗方式;身处险地扔要自强不息,这也是魔属联盟贵族类的基本信条。”

“嗯?”囚犯依然专心致志的掏着耳朵:“说点我能听明白的。”

“即然阁下没有否认,那么我们的谈话就能继续进行下去,说点阁下能明白的,这个要求很合理。让我们先从称呼开始吧……”说到这里,来人走近了一步,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坎普疯狼。阿撒。古台!不知道阁下现在听的明白吗?”

‘你到底在说啥?“囚犯掏耳朵的的晃都不曾晃一下:”我没念过书,你可不要诈欺我。“

“阁下还是换一只耳朵吧,”来人笑了笑,平和的目光透过丝棉看过来:“都掏出血了。”

“血?”囚犯下意识的拿出手指,但立即明白自己上了当,整个身体猛扑上去的时候吼出一句愤慨之言:“你他娘的耍我!”

当这句愤慨之言还没被完整的吼出来,囚犯的身体就被来人一拳打的倒飞回去,脊背重重的撞在刚才靠身之处。“碰!!猛烈的撞击声和最后一个”我!“字几乎同时响起,混杂的声音回荡在石墙间久久不散……

囚犯首次张大的眼睛,在仔细打量来人。

“现在,阁下已经心平气和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来人一飒,洒脱的收回还凝在身前的左拳,犹如刚才只是扇飞了一只蚊虫:“还请阁下­体­谅,本人的时间并不宽裕”、、、‘

这个时候,囚犯心中也得出了最直接的判断,很明显他打不赢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但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做呢?爽快的承认真实身分吗?之后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少年起就开始横行无忌的自己,仇家数目多的如夏夜繁星

坚决不承认吗?对方能进入此地,岂是能被轻易哄骗的?就算哄骗过去,对方最后为了保护秘密,只怕还是要一刀了结自己吧……这真是一个以生命为代价,不可不选择的难题。

“真实姓名等等,在这些年的监禁中早已抛弃不用,要想起来的话,我需要时间,”囚犯哈哈一笑:“不过,无论按照什地方的礼节,登门拜访的客人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姓吧?”

“阁下说的不错,无论什么地方的礼节都是这样规定,”来人的语调还是那么舒缓,但目光却能让人如身体发寒:“但阁下弄错了自己的位置,本人也并不是与你身分相若的客人

来人右手稍稍抬起,暗­色­披风滑开,一丙两只宽的细长配剑显露出来。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其上镶嵌的宝石也慑慑生辉,彰显著主人非同一般的尊贵与骄傲。

囚犯自知今夜:再无善终,冷哼一声挺直身体,威猛的神情中再无一丝市井之气:“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潜入斯比亚监狱杀我!但在你下手前,你要记得我的名字,不错,老子正是人称坎普疯狼的阿撒。古台!”

来人凌厉的目光闪了一闪,后退一步,久久没能说出话来。阿撒。古台能很真切的感受到对方暂止呼吸,身上的多处肌­肉­紧绷起来,这分明就是攻击前的先兆。但他却无力抢先发动,也不奢望能接下对方一击——————这已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瞬间!

昏暗的灯火闪动了一下。

来人的目光与呼吸都恢复了正常,右手连配剑一起收入披风中,转身就走,牢门悄然无声的打开,就像是从来没有上锁一样。

“等一下!”有幸保全­性­命的阿撒。古几滴汗水:“我有话说。”

来人并不回头,只是在门框停住脚步,

“虽然不清楚你是谁,也不明白你来这里的原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阿撒。古台缓缓走到石凳前,自顾自的坐下,:“我是在几天以前转送到这所监狱来的,再之前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待在远离圣都的一处军营矿山中。我想,这个突然转移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人没有回答,直接走出了囚室,牢门又悄然无声的关了起来

“很可能……是因为你……”阿撒。古台的手还举在空中,但已经失却了对象。

无奈之下。阿撒只好自嘲一笑,重新蜷缩在石凳上,头颅低垂,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在通道中,年轻男子逐渐加快了脚步,通道顶端的另一名武士打扮的蒙面男子赶紧跟上,小声汇报说:“外面来了一组巡逻的近卫军,似乎是在加强外围警备,我们近来的通道已经被堵上了,目前只能顺着绳索上隔壁的城堡在撤离,我们在上面安排了接应人——————这里的魔法屏障会自动失效,昏迷的看守和其它囚犯过一会就会自动醒过来。”

年轻男子只微微的点了一下头,跟随着这名武士来到后园,穿过一小片幽静的乱林,来到一个稍显老旧的城堡侧墙前,一条粗大的绳索从城堡顶端垂下来,颜­色­倒是与这斑斓破旧的墙体保持一致。

武士拉住绳索猛力拽了一下,在轻晃三下,等上面也传来相应的信号后,这才把绳索交给年轻男子,自己去握住了旁边一条较细的:“我在旁护卫,速度请稍快一些。”

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年轻男子也不多言,开始顺着绳索向上攀爬。长满青苔的墙体相当湿滑,但好在绳索稳固,向上攀爬的速度倒是非常快的。不待片刻,两人已经爬过了一半,就连位于城堡顶上那两个接应人员脸上的表情,这时都能看个大概了。而身下的监狱,此时处于一片沉寂之中,似乎还没有人发现异常。

距离城堡顶端三。四尺的时候,两名接应人员却同时退开,还没等绳索上的两人有所动作,两柄长柄战斧就出现在头顶,锋利的斧刃在月华之中雪亮一闪,就迎头猛劈下来————-尖锐的破空声凄厉响起,气势迫人心寒!

“当!当!”两声,绳索上的两人以随身兵器挡住这一击,飞出两道耀眼的火花,两人已是惊出满头冷汗。但上面的战斧却再一次直劈下来,依然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当!”的一声,只有年轻男子挡住了这次攻击,而他身侧的武士,手中长剑从中而断,他的绳索立即就松脱,人也跟着就直坠下去,直到落到城堡近地面处绳索才从新拉紧——————强大的拉力,使这位再坠落过程中一声不吭的武士,也不能自持的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但年轻男子却无法过多的关注同伴,因为他头顶的战斧已再一次的,已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劈到,再接下五次如同狂风暴雨的连续攻击后,年轻男子手里的配剑也终于折断!

布满缺口的长柄战斧,慢慢的收了回去。

就在年轻男子疑惑对方怎么不放脱绳索时,一柄战刀拍在墙端,开始缓慢而实在的,一来一回割起绳索来,上面每割一刀,年轻男子子心中就更紧一分,他身在半空无法借力,唯一的办法是向上跃起,但那样的举动,无疑会让他死的更快。

“不必如此。”某人从上面探出头来,黑­色­长发。黑­色­双眼,脸上覆盖的面巾都掩饰不了那种邪恶笑容,切割绳子的动作更没有停下来:“本人没恶意……”

年轻男子几乎一口血喷出来,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半截配剑投掷出去,目标正是那张脸——————某人伸出左手抓住断剑,在顺势抛至身后,继续用轻柔的声音胡诌:“斯比亚人是很好客的,但是你也要收敛一下暴躁的脾气嘛。万一丢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你别作梦了,为了防止你手滑而发生意外身亡,这段绳子已经做了手脚,就算想放手,你也放不掉。”

年轻男子真的想放手,也真如某人所说,手掌完全在绳索上根本放不掉……但

是,对方一边说要防止自己出现意外,一边用战刀割绳索,这种滋味可是不大好受。

“是不是感觉很憋屈?是不是感觉很气愤?是不是很想上来啊?”某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年轻男子:“不管你想什么,你都要告诉我,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即使我有心,也要你明确的说出来才行啊……”

“让我上去!”年轻男子怒吼一声。

“不。”上面的某人坚定的拒绝了,而且继续的割着绳子:“除非……

“到底想怎么样?!”年轻男子既然开了口,第二句话也就跟着吼了出来。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阁下的­性­格。习惯,乃至说话方式都让我感到熟悉,而我正在等一个人。”上面的某人说:“阿猫阿狗也应该有个名字啊,虽然你蒙着脸,好像很害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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