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郡君韦宝英娘娘道:“五妹妹、六妹抹,你看大姐姐、二姐姐同四妹妹都已做成,咱们也快些完了卷,好一箍脑儿去游玩,省得他们等着。”说着也就提笔写道:灞岸春归在客先,寻芳最爱艳阳天。
汉宫春色思前度,隋苑风光想昔年。
到处一觞还一咏,依人三起又三眠。
闺中少妇情无限,斜倚妆台盼柳边。
定远郡君、御妹花如玉娘娘也就据案抽毫,写的是:
染衣柳汁最关情,愿遂攀条慰此生。
飞絮莫教三径溷,游丝不惹一尘惊。
白门袅袅诗怀寄,红板依依醉眼迎。
移植灵和谁著力?婆娑上苑喜春明。
毅勇郡君梅凤英娘娘连忙也去写在花笺上了,只见写的那诗是:
省识东风有几时,千条弱柳耐人窥。
青横一抹才舒眼,翠敛三春渐展眉。
高倚碧山看隐隐,低垂绿水绉差差。
黛痕更许描新样,顾盼妆台尽弄姿。
众姐妹把诗做完,互相传观。你道我的好,我道你的好。丽贞道:“愚姐有个道理在此,把这六首诗命宫娥另誊一纸,再着一个不识字的丫环,命他送与御妹夫。说这诗是国后娘娘要考宫娥的才学,都是宫娥做的。请他速即评定甲乙送来。”众姐妹都道:“大姐姐说的不错。”当下把诗便交与六名宫娥,命他速去誊真。不一时,六首诗都已誊清。又唤一个侍婢,送到梅侯爷那边去评阅。众姐妹出了画舫斋,穿过花街,从丹桂厅回廊下曲曲折折兜至听鹏轩,锦莲道:“大姐姐可要到轩中去坐坐?”丽贞道:“使得。”于是众姐妹都进轩来,凭栏而坐。看那轩中陈设得十分精致。侍婢送进芽茶,品茗清谈,情投意洽。忽见那送诗的侍婢寻到听鹏轩来,将诗呈上。众姐妹看时,都是浓圈密点,没有一首不是绝好的批语。再看那定的甲乙,却是宝英第一、锦莲第二、丽贞第三、如玉第四、蕙芳第五、凤英第六。国后娘娘道:“五妹妹的妹夫评的甲乙果然允当。真不愧状元之选。今日三妹妹这首《春柳》诗,确比愚姐的更上一层。”丽贞道:“若不命宫娥誊过,说明了二妹妹也有诗章在内,御妹夫那里肯动笔批点?如今说是考试宫娥的诗,方得分了名次的前后。只是太便宜了三妹妹。”如玉道:“大姐姐,你自己的诗做来比他不上,反要说便宜了三妹妹。妹子心中不服。停一刻儿要罚酒三杯。”蕙芳道:“妹子也要罚大姐姐三杯。”丽贞道:“好妹妹,饶了咱罢。愚姐吃不得这许多。”凤英道:“大姐姐酒也没有吃,如何就说吃不得?”丽贞道:“愚姐告饶在先。”引得锦莲、宝英都发笑了。
忽见宫娥前来,禀请国后娘娘并各位娘娘都到醉仙厅用膳。姐妹六人便坐上抬身,如玉、凤英都道:“诸位姐姐请。”当下六人迈动金莲,出了听鹂轩,一路穿廊绕院,拂柳分花而至。进了醉仙厅,见中间铺设着盛筵,玉杯象箸,美味佳肴。众姐妹你推我让,国后娘娘定要序齿。丽贞定要推锦莲首坐。郡主娘娘道:“不如拈阄罢。省得站来腿酸。”御妹娘娘道:“除了妹子,只须写五个纸阄够了。”凤英道:“还是妹子做了主人罢。”锦莲道:“既要拈阄,咱们姐妹不分宾主,做成六个纸阄,谁拈着第一位,就是谁去坐就是了。”如玉便命宫娥写成卷好,放在银盆之内,抖乱了,各自拈取。锦莲拈着第一,丽贞道:“二妹妹,如今没得说了。”看自己手中的阄纸便是第二位,蕙芳坐第三位,宝英坐第四坐,凤英坐第五位,如玉道:“拈得甚是凑巧,妹子恰恰是个第六,适当其位。”于是姐妹六人照拈定的位次坐了,宫娥斟上美酒,传杯弄盏。如玉道:“二姐姐,请用些菜。行个酒令何如?”锦莲道:“愚姐以灯谜作酒令,猜着了,愚姐饮一杯;猜不着时,外面饮一杯。”如玉道:“此令甚妙。”当下锦莲便命宫娥取过笔砚,写了一二十个纸条,递与诸姐妹观看。丽贞道:“二妹妹,那‘天下太平’四字,打《尚书》二句,可是‘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么?”锦莲道:“大姐姐猜的不错。”便举杯把酒饮干。凤英道:“二姐姐,那个‘信’字打《毛诗》一句,可是‘人之多言’?”锦莲道:“不是。”凤英道:“一定是‘人亦有言’了。”锦莲道:“那才不错。”凤英、锦莲各饮了一杯。如玉道:“‘烈女不更二夫’打《周易》二句,可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锦莲道:“还差些儿。”如玉又想了一想,道:“可是‘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么?”锦莲道:“是的。”如玉、锦莲也各饮了一杯。宝英道:“这个《周易》的灯谜,做也做得好,猜也猜得好。二姐姐,那个‘遁而之他’,打《左传》一句,可是‘越竟乃免’?‘时维三月’打《四子书》一句,可是‘莫春者’?‘洞悉情形’打《四子书》一句,可是‘人焉瘦哉’?”锦莲道:“三妹妹真是聪明,个个猜着。”连饮了三杯。末后蕙芳道:“‘若作和羹,尔惟盐梅’,打《春秋》人名,可是易牙?‘月斜楼上五更钟’打蜀汉人名,可是谯周么?”锦莲道:“是,是。”举起杯来,又饮了两杯酒。便对丽贞道:“妹子醉了。如今要轮到大姐姐的令了。”丽贞道:“愚姐换个传花饮酒的令罢。”锦莲、如玉、蕙芳都道:“甚好。”丽贞便唤随身的侍婢,去折取一技桃花。又命如玉的宫娥,去取了小小的一面铜鼓来,安放隔轩,命宫娥到那边去击鼓。令官便是丽贞,遂左手执花,递与右手,又将那技花递到蕙芳的左手,蕙芳也是将左手的花递与右手,以次传递过去。鼓声住处,花在那个手中,便是那个饮酒。蕙芳、宝英、如玉、凤英道:“这个酒令很有趣味。咱们不要换了,就是这个令罢。”当下众姐妹传花饮酒,畅叙多时,都要用饭。用过了饭,漱口洗脸,宫娥、侍婢捧过镜奁,脂缸粉盒,六位娘娘重匀粉面,再点朱唇。然后宫娥、侍婢也去饮酒取乐不题。
众姐妹还要去游玩,立起身来,出了醉仙厅,携手同行。又往各处散步,到了眺远楼前,锦莲也要登楼眺望。丽贞道:“这座楼是五层的,二妹妹可跑得动么?”锦莲道:“不妨的。”遂步上扶梯,拾级而登。丽贞随后也上楼梯。见那锦莲的两只金莲缠得窄窄,虽是垫了许多高底,裹上绣舄,装成小足,真个毫无痕迹。而且行动便捷,称羡不置,不禁把手抚摩。锦莲回头笑道:“大姐姐敢是风魔了么?”丽贞道:“不是风魔,因爱二妹妹这一对假金莲,比那真的还有样。”锦莲道:“大姐姐,你的金莲比在燕贺村的时节也缠得狭了许多了。”说说笑笑,一径上了第五层楼。一转瞬间,如玉、宝英、蕙芳、凤英也都上来了。众姐妹走到栏边,推窗四顾,眼界顿然一扩。但只见远山耸翠,碧树参天。众姐妹倚楼眺望了好一会,宫娥上楼禀道:“启上娘娘,报时钟已鸣五下了。请娘娘启驾回宫罢。”锦莲道:“知道了。”遂与众姐妹徐步下楼,穿出了月洞门,一路行来,回至中堂。辞了叶氏太夫人,别了诸姐妹,带了宫娥,身登凤辇,摆驾回宫。诸姐妹也各回府第不题。
且说国王一日早朝,顾谓侯相黎红薇道:“孤家自从淑士国宾服以来,邻邦通好,聘问往来日多一日。开科取士之后,英才济济,亦已足供任使的了。但是古者天子诸侯有巡行都邑、访察民间疾苦的典礼,或者贪官污吏、冤抑小民、滥用刑罚,孤家深居简出,何由得悉情形?意欲遵循古制,烦卿代孤家一行,敕赐上方宝剑,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凡属女儿国所辖的地方,巡狩一周,悉心考察,问俗采风。趁此春日融和,卿代孤家巡行,勿辞劳瘁。”红薇侯相奏道:“主上不言,臣亦欲奏闻久矣。今蒙主上委任,臣当克日启行。”国王道:“孤家与贤卿,真可谓同心同德了。”当下国王传旨内使,把上方宝剑交与黎侯相。黎侯相谢恩出朝,回归府第,与韦丽贞娘娘说知。娘娘便命侍婢整理行装,传谕厨房备酒,与丈夫送行。夫妻对酌,儿女承欢。不一时,随从人员早已前来伺候。家丁已将铺程箱簏发往外边。红薇又从后园到卢府,去辞了缁氏太君与紫萱夫妇。过了一宿,次日清晨动身。一路官迎官送,荣显非常。这日巡行到西平州地方,接得一纸求伸冤抑的状词。未知为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燕秋兰辨明冤抑林馨桂绍述箕裘
话说女儿国的护卫大臣宣威候左丞相黎红薇学士,奉了国王御旨,代天巡狩。带了敕赐的上方宝剑,周行那女儿国所辖的地方,考察民情。这日到西平州,收得一纸求伸冤抑的呈词。红薇候相把那呈词从头至尾细细的反复推详,原来是西平州地方有个夏甸村,村中有个卜姓的屠户,生得一女,唤做小红,丰姿美丽,及笄未字。隔邻边姓之妻阳氏,生性轻狂,尤爱与人调笑。小红家中时常过从。一日,阳氏自小红家出来,小红送至门前。见一少年经过其门,生得态度风流,衣裳济楚,秋波流盼,小红之意似有所动。少年俯首趋过,远去数十步,小红犹含情注盼。阳氏窥其意,因戏之曰:“以阿妹才貌,若配此人,方能称意。”小红粉面晕赤,默无一语。阳氏问道:“阿妹识此郎否?”小红答言:“不识。”阳氏道:“此南巷书生易荔仙也。妾向与同巷,故而认识。吾国男子,无此温存。阿妹如其有意,妾当寄语易郎,央媒说合何如?”小红无言回答。阳氏妇人嬉笑而去。
去了数日,毫无音耗。小红疑心阳氏未暇即往道达,朝思暮想,饮食渐废,憔悴容颜,竟然委顿成疾。阳氏适来探望,研诘病情,小红答道:“妹子亦不自知病所由来,但前日与大嫂别后,即觉忽忽如有所失。恐不能久在人世了。”阳氏小语道:“我家男子负贩未归,尚未有人前去致声易郎。阿妹芳体欠安,得非为此否?”小红面赤良久,阳氏戏道:“果为易郎而病,先令渠夜来与阿妹一聚,以解相思之苦。渠亦定然肯来。”小红叹息道:“事已到此,不得不言。郎如不嫌寒贱,即遣媒来议亲。若云私约,妹子是断断不从的(口虐)。”阳氏点头而去。
那妇人未嫁时,曾与邻家子燕秋兰有染。后来嫁了,秋兰打听得阳氏的丈夫外出不归,常来与那妇人续旧。其夜秋兰适到阳氏家来,阳氏因述小红之言为笑,戏嘱致意那易生。秋兰素知小红生得美丽,听了阳氏之言,心中暗喜。便问小红家中的门径,甚是详悉。次夜,秋兰逾墙而入,直达小红的卧房窗外,将手指弹窗。里面问是何人。答是易荔仙。小红道:“妾所以念郎者,为图百年永好,非图一夕欢娱。郎果爱妾,只宜速倩冰人。若要苟合,不敢从命。”秋兰漫应之,苦求一握纤手为信。小红不忍过拒,力疾开门,秋兰遽然而入,抱住小红求欢。小红无力撑拒,跌仆地上,气息不续。秋兰急来搀扶,小红恨道:“何来恶少?必非易郎。易郎温文儒雅,知妾病由,必然怜恤。岂有如此狂暴之理?若不放手,便当声喊,品行有亏,两无所益。”秋兰恐怕假迹败露,不敢再强,但请后约。小红以亲迎为期。秋兰以为太远,又请近些。小红厌其纠缠,约待病愈。秋兰要求信物,小红不许。秋兰捉了纤足,解了绣鞋而去。小红急呼秋兰转来道:“身已许郎,复何吝惜,但恐画虎不成反致丑声传扬于外。今亵物已入郎手,料不肯还。郎如负心,妾惟有一死而已。”
秋兰既出,仍去投宿阳氏。及至安寝,心中不忘绣鞋,急揣衣袂,已是不知去向的了。慌忙起来照灯,振衣寻觅。屡诘不应,秋兰疑阳氏藏过。阳氏微微含笑。秋兰愈觉动疑,不能隐瞒,实以情告。说着,连忙遍烛门外,卒不可得。懊恨归寝。窃幸深夜无人,遗落当在途中。早起寻之,亦复杳然。
先是里中有勾大者,游手好闲,屡挑阳氏不动。后来知与秋兰私通,欲思掩执以胁之。是夜过阳氏之门,以手推之,门还未闭。潜身而入,方至窗外,足下踏着一物,软若絮帛。拾视之,则巾帕裹着三寸绣鞋。伏听之,闻秋兰与阳氏自述颠末甚悉,喜极而去。到了明晚,越墙入卜小红家,门户不悉,误投卜屠屋舍。屠窥窗隙,见有男子,察其音,似为女儿而来。心中大怒,操刀直出。勾大骇极反走,方欲扳垣而遁,卜屠追近。急不能逃,转身夺刀。媪起大呼,勾大不能脱身,便将屠刀把卜屠杀死。小红病体稍痊,闻声始起,取火照之,见卜屠脑袋已裂,口不能言。不移时已气绝。墙下拾得绣鞋,媪取视之,小红物也。逼问女儿,小红只得哭诉实情,但不忍贻累阳氏,言是易荔仙自至。
天明,告诸邑宰,邑宰饬差拘易荔仙至。荔仙为人谨讷,年十九岁,见客羞涩。被拘骇绝,上堂不知置词,惟有战栗而已。官益信其情真,滥用刑杖,书生不服痛楚,屈打成招。既而解郡,郡守敲扑,与邑宰无异。荔仙冤气填塞,每欲与小红面质。及至相遇,小红辄诟詈,荔仙遂结舌不能自伸。由是论死。往来复讯,经了几个官府,都无异词。
后来又委省宪复案。时一见易生,省宪便疑易生不像杀人的人。暗暗使人从容细问,俾得尽吐其词。省宪以是知易生冤枉。筹思数日,始鞫之。先问小红:“订约之后有人知其事否?”小红答道:“并无知者。”乃唤易生上,温语慰之。易生自言:“曾过其门,但见旧时邻妇阳氏与一少年女子出来,某即趋避。过此并无一言。”省宪便叱小红道:“适言并无他人,何以忽有邻家之妇?”欲加刑小红,小红大惊道:“虽有阳氏,与伊实无关涉。”省宪停审,命拘阳氏,数日方到。禁止不与小红知道。立刻升堂,便问阳氏:“谁是杀人者?”阳氏妇人答道:“不知。”省宪诈称:“小红供出,杀卜屠之人,汝悉知道。胡得隐瞒?”阳氏大呼冤枉,道:“淫婢自思男子,我虽有煤合之言,不过取笑耳。渠自引奸夫入室,与我何干?”省宪细访,始述其前后相戏之言。省宪唤小红上来,怒道:“汝言彼不知情,今何以自供撮合哉!”小红流泪道:“自己不肖,以致阿父惨死。讼结不知何年,拖累他人,于心何忍?”省宪又问阳氏:“戏言之后,曾与何人道及?”阳氏供称:“没有。”省宠大怒道:“夫妻在床,断无不言之理,岂能推得干净?”阳氏供道:“丈夫久客不归。”省宪道:“愚弄人者,皆笑人愚戆,以显自己聪明。断无不向人提起之理。”命梏十指。阳氏不得已,实供:“曾与燕秋兰言之。”省宪乃释易荔仙而拘燕秋兰。及秋兰至,供称:“不知。”省宪道:“私情苟合之人,必非良士。”于是严刑拷问,秋兰供道:“私到小红家里,脱取绣鞋则有之。自从失落之后,并未去过。杀人之事,实不知情。求恩宪明察。”省宪大怒道:“钻|茓逾墙,何所不至?”三拷六问,秋兰不胜凌籍,只得自承。狱成定罪,群称省宪之神。
然秋兰虽放荡无行,也是女儿国中的一个通儒。侯相黎红薇代天巡狞,有怜才恤刑之权。同学之人,因以一词控其冤枉,语言凄怆。侯相吊取供招,仔细阅看,不禁拍案道:“此生冤哉。”命移案再鞫,提燕秋兰上堂,问绣鞋遗失何处,供称:“忘却。但到阳氏之门犹在袖内。”转诘阳氏:“秋兰之外,奸夫有几?”供言:“无之。”侯相道:“淫乱之妇,岂肯专私一人?”阳氏道:“小妇人与燕秋兰少时交合,故不能断绝。后来虽是有人挑引,小妇人实未敢相从。”侯相道:“挑引过的,曾有几人?”供称:“同村勾大,屡次挑引,屡次拒绝。”侯相道:“为何忽而贞洁?”命用刑罚,阳氏叩头出血,力辩冤枉。侯相又道:“汝夫远出,可有借端到你家来过的人?”阳氏供有某甲、某乙等,都是里中浮荡子弟。侯相乃悉籍其名,一一拘到,使众人尽伏案前,道:“本爵昨晚祈梦,梦见神人相告:杀人者不出汝等四五人中。如肯自招,尚可宽恕。”众人都道:“并无杀人之事。”侯相察看众人面色,见勾大恐惧异常,严加刑讯,尽得其实。遂请上方宝剑,将勾大登时斩首,抵偿卜屠之命。燕秋兰等,余均释放。判令小红配与易荔仙。自省宪讯鞫之后,小红方知易生冤抑,下堂相遇,靦然流泪,不胜痛惜之情。今得侯相作合,非常感激。成婚之后,夫妇和谐。后来易荔仙也中女儿国的进士,表过不题。
且说黎红薇侯相代主上巡狩一周,凡有女儿国的政令,兴利除害,弊绝风清,回朝复命。国王闻知卜小红一案,十分叹服,道:“贤卿折狱细心,使民无冤抑,真不愧古之遗爱。”满朝文武也都钦仰。
忽见殿尉官奏道:“今有天朝妇人岭南林馨桂,现在午门外候旨。说是特来探望主上与国后娘娘的。”国王听了大喜,传旨:“请天朝来的林王亲进见。”原来林之洋自从送了三个寄女到海外女儿国成婚,回到岭南,后来又航海过两次。只因未到女儿国地方,已将货物销完,故而没有到得。如今馨儿长大,取名馨桂,娶了一房媳妇,夫妻和顺,孝敬翁姑。馨桂不喜读书,仍习父业。前次随父到海外贩货,满载而归。此次,林之洋知馨儿已能管顾伙友,让他独自出洋。这日船到女儿国地面,抛锚停船,知会海船上伙伴,备了礼物,雇了人夫道:“咱因想起亲戚,要去探望一番。你们不要等我吃饭。”众人答应。跳上舢板上岸,一路进了凤凰城,问到午朝门首,与黄门官说明来历,上殿奏明,回身出来传请。馨桂随了黄门官,直至玉阶,走上殿廷。见国王头戴闹龙金冠,身穿赭黄的蟠龙锦袍,足踏粉底乌靴。两班文武都是金貂蟒服,济济跄跄。馨挂便深深一揖道:“姐夫,久违了。”国王道:“贤弟,你姐姐嫁到这里的时节,还只得八九岁的光景。屈指于今已有十余年了。寄父母的福体必定康宁的。弟妇娶了不曾?”馨桂道:“双亲托赖安好,内人已于去年娶了。”国王便回顾内侍道:“引领林王亲到昭阳宫去会娘娘。”内侍领旨。
馨桂随了内侍,直到后宫。宫娥禀报娘娘,馨桂进入殿中。见锦莲徐步金莲,从屏后冉冉而来,丰采非凡,仍与十数年前仿佛。便上前深深的作了两个揖,问了锦姐姐的安,娘娘道:“托赖平安。”连忙拉着袖儿,回了万福。便命宫娥移取锦墩,请林王亲坐了,问道:“爹爹、母亲康健否?”馨桂道:“托庇平安。”娘娘道:“贤弟,愚姐记得那年嫁到女儿国来的时节,贤弟还只得九岁。如今贤弟几岁了?”馨桂道:“已是二十二岁了。”娘娘又道:“可曾娶得弟妇?”馨桂答言:“去年娶过的了。”正在叙话,只见内监奏道:“启上娘娘,林王亲送来玉容宫粉一千瓶、西施散一千盒、胭脂一千帖、翠花一千对、香珠一千串、梳篦一千匣。请娘娘过目。”锦莲看了一过,道:“多谢贤弟费心。”馨桂道:“些些微物,不过取姐姐应用罢了。”不一时,见国王回宫,娘娘起身迎接,携手同行,进了宫廷。馨桂坐上抬身,国王道:“贤弟请坐。”宫娥送上御茶,说说谈谈,国王、国后都是十分亲热。当下国王传旨摆酒接风。饮酒中间,国王问及林婉如、洛红蕖、廉锦枫、田凤翙、秦小春等几家姐妹,馨桂道:“俱各安好。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中宗皇帝被弑,睿宗皇帝即了宝位,各家的姐夫都隐居不仕。女科停试,俸禄亦废。如今的天朝,另有一番气象了。”锦蓬便问画影图形的事如何,馨桂道:“搜捉武、韦两家之后,严密异常,幸得三位姐姐改了妆,嫁了女儿国来。官府不能报销,朝廷催逼不了。后来不知那一处的地方官得着了落水死的三具少年人的尸首,已经面目模糊,不可辨认。报到上台,验看过了,说就是画影图形的三个钦犯,情急投水而死。其事方寝。”锦莲听了,感念|乳母不置。馨桂也问若花近来女儿国的民情风俗,若花把淑士交兵、紫绡下山除妖、邻邦通聘、偃武修文的大略,也说了一遍。馨桂赞叹不置。三人叙了好一回话,饮了好多杯酒,用过了饭。其时天色已晚,馨桂起身告辞。国王、国后都道:“贤弟的船到了几日了?”馨桂道:“刚才到得两日。小弟今日回船,明日还要到两个姐姐那边去探望。”国王道:“贤弟再来叙叙,然后开船。”国后传谕内监,送林王亲到午门,开发了挑送礼物人夫的赏赐。国王道:“贤弟太觉破费了。”馨桂道:“姐夫何须客套?小弟缓日再来。”当下拱手作别,同了内监出了宫门,仍循旧路回船。
次日登岸,又备了两份礼物,也是脂粉、香珠、西施散等类,都是妇人所用之物,雇了人夫,先挑至黎侯相府,去探望丽贞姐姐。一路进城,问到黎府,与门上司阍的说明。司阍进内通报,禀知候爷,红薇起身出迎。馨桂走至中庭,红薇道:“贤弟,好几年不见了。”馨桂道:“今日特来探望姐夫、姐姐。”家人禀明侯爷,林王亲送与娘娘的礼物,人夫现在外厢。红薇道:“又要贤弟费心。”馨桂道:“些微薄物,聊表寸心。还有一份,烦这里的管家,领了人夫送往卢家姐夫那边去。”红薇便命家丁开发了担力,又着一名家丁带领送礼的人夫,同往卢府。红薇侯相与馨桂见过了礼,挽手同行,来到后堂。早有丫环禀报娘娘。不一时,只听得屏后扶梯上一阵咭咭咯咯高底鞋儿的声音,见丽贞姐姐从屏后出来,打扮得娇艳非常,年纪虽是三旬向外,看去仍如二十许的美人。一见馨桂,忙叫“贤弟!”馨桂道:“丽姐姐。”彼此见礼已毕,丽贞道:“贤弟,那得你来?愚姐已盼望你好几年了。”馨桂道:“丽姐姐,小弟也想念着三个姐姐。前几次出洋,销完了货物,没有到得女儿国来。此次特诚前来探望三位姐姐。锦姐妹宫中,昨日已经去过的了。”只见家人进来禀知娘娘送礼事情。丽贞道:“贤弟何须破费?”馨桂尚未回言,忽见宝英姐姐从那边门内走来,道:“贤弟,你几时到的?刚才这里管家带着送礼人夫到愚姐那边来,方才晓得贤弟在此。贤弟何须送这许多东西?”说着,姐弟都见了礼。馨桂见宝姐姐也打扮得美丽非常,又闻靴声秃秃,紫萱侯相也从后园过来,与馨桂见礼致谢。彼此坐定。姐妹都问了寄父母安好。红薇侯相传谕厨房备酒接风,并留紫萱夫妇饮酒。五人一席,团团坐定,馨桂问起两位姐姐出兵打仗的事情,姐妹使将战斗情形说了一遍。馨桂道:“丽姐姐、宝姐姐如何都懂得武艺?”丽贞道:“咱们姐妹的武艺,多亏郡主娘娘坤蕙芳教的。”馨桂道:“原来如此。”
言来语去,时已傍晚。馨桂起身作别,两个姐姐那里肯放?两个姐夫也再三挽留。馨桂只得住下。又同往后花园中去游玩了一回,就耽搁在黎侯相府中。明日又到卢府去问安缁氏伯母。见缁氏仍不改装。原来馨桂小时并不晓得三个姐姐都是雄的,及至长大,承袭了父业,林之洋方将女儿国的风俗说知,并将那姐姐是男子、姐夫是妇人[指明],馨桂这才明白。如今见国王、侯相的行动举止,全是须眉气象,三个姐姐并许多侍婢、宫娥,尽是Сhā花戴朵,抹粉施朱,而且袅袅婷婷,裙下都只得三四寸的金莲小足,腮边唇上都没有髭须痕迹,全是妇女行径,恐神仙也看不出是雌雄倒置的。
馨桂住了数日,又往宫中辞别。国王、国后赠了明珠百颗、黄金二百两,并嘱问安寄父母,若花道:“贤弟若到海外,务望到我国中走走。”馨桂谢了姐夫、姐姐,彼此依依不舍,洒泪而别。回到黎府,宝英夫妇也到丽贞这边来送行。两位姐夫各赠黄金百两,还有女儿国出产的土仪东西,命家丁送到船上。馨桂再三致谢。两对夫妻都是殷勤致意,问安双亲,并嘱海外经商常来叙会。姐妹二人送出大厅,只得含泪分手。两位侯相直送到辕门之外。见馨桂去远了,方才回身进内。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花再芳遇人不淑毕全贞守节可风
且说林馨桂在女儿国内耽搁了旬日,国王、国后相待如骨肉一般,绝无一些矜贵之气。韦氏两个姐姐,嫁的都是封侯拜相的姐夫,也是异常亲热,与同胞共母的无二。看他们敬重丈夫,克守妇道,都算得巾帼完人。而且体态温柔,性情和顺,那里看得出一毫男子改做妇人的形迹?就是那三个姐夫,虽是荏弱身躯,那动作行为、出言吐语,都是男子胸襟,那里看得出一毫妇人改做男子的破绽?真是习惯成自然。国王、国后并两位侯相夫妻,都是十分厚待馨桂,馨桂十分感念。当日别了两位侯相,出了凤凰城,回至海船,把带来的货物销完,又耽搁了四五天,方才开回岭南。
自从去年到今,往返有十多个月光景,回到家中,拜见双亲,细述女儿国姐夫与姐姐款待殷勤,馈赠丰厚。虽贵为君相,和蔼近人,全无骄傲气象。林之洋、吕氏听了,甚是喜悦。馨桂又道:“三个姐姐同姐夫,都问父母安好。”馨桂正在将情告禀双亲,只见馨桂的娘子也走了来,知道丈夫回家,即忙到翁姑前先问了安,然后与丈夫相见,动问起居。馨桂也将女儿国的厚款情由,略述一遍。娘子也甚欢喜。船上行李都送到家来。休息了一夜。次日便往几处亲友家去问候一遭。
这日,到姐姐林婉如家探望。那林婉如夫妇年将不惑,膝下儿女成行。姐夫田廷,勘破宦情,自中宗被弑、睿宗御极之后,告病回家,优游林下,无非酌酒吟诗,游山玩水而已。这日不在家中,又往朋友人家饮酒去了。馨桂与姐姐谈心,婉如问道:“贤弟此次航海,曾到女儿国否?”馨桂道:“怎么不到?”就将到了女儿国如何与国王、国后晤面,“在宫中摆酒接风,三人同席。问及姐姐与几家姐妹,纯是一团和蔼之气。过了一日,往黎府去见了红薇姐夫,同到后堂见了丽贞姐姐。那黎府后面与卢府通连,宝英姐姐与紫萱姐夫都从后花园到黎府来相会。五人同叙,饮酒谈心,甚是亲热。又过了一日,到卢府饮宴。缁氏伯母也曾见过。耽搁在红薇姐夫家里住了旬日。三处的馈赠非常丰厚”。婉如道:“三个姐姐可曾出有髭须?”馨桂道:“三个姐姐都是颏下光光,看去仍是二十多岁的光景。并且宫中年老宫娥与国中的中年老年妇人,没有一个有须的了。西施散的功效风行已遍。这还是小事。如今的女儿国,文修武备,政事一新,十分兴旺。自从战胜了淑士国,纳款投降,如君子、大人、智佳、黑齿、白民、歧舌等国,都来结好,聘问常通。”婉如听了,称羡若花姐姐福泽并红红、亭亭姐妹的际遇不置。复又叹道:“贤弟,同是一个人,富贵穷通、寿夭孤独,天定胜人,都是不能相强的。你可知道近来花再芳的遇人不淑,与毕全贞的苦节抚孤么?”馨桂道:“小弟还没有知道。”婉如便一一说知。馨桂甚是叹息。婉如留馨桂用了午膳,闲话了—回。馨桂别了姐姐回家不表。
且说那花再芳如何的遇人不淑呢?原来花再芳当年因武后考试女科,定例年在十六岁以外及已经出阁者不准与考。故而应考的女童都瞒了年岁,缓了嫁期,前去赴试。所有取中的百名才女,真年十六岁的不过十中之三四分罢了。那年花再芳部试,已是二十岁了。因限于定例,填做十六岁。及至廷试,侥幸取列三等,名在倒数第二。本来早已出阁,也因考试,回明了夫家,改迟吉期。及至红文宴后,纷然告假回籍,花再芳也就回至岭南。夫家择了吉日,便来迎娶。再芳的丈夫姓何名唤道成,年方弱冠,富有家财,父母早世,也没有弟兄姐妹。自幼不喜读书,生性风流。再芳嫌丈夫无才,不甚敬重。道成嫌再芳性情骄傲,又且容貌平平,举止粗俗。夫妻彼此憎嫌,渐渐不睦。那道成呼朋引类,终日在花街柳巷之中,遇了秦楼的翘楚、楚馆的名娃,一掷千金,毫无吝色。以此龟鸨娼妓都是掇臀捧屁,十分趋奉。道成竟至乐而忘返。再芳与丈夫吵了几场,道成索性住在娼寮家中,足迹不至。再芳寻至妓院,道成避而不面。弄得再芳莫可如何。不上五年,道成将那祖上留传的家业花销殆尽。再芳的性气,素来不好,驭下极其严厉。家中的仆妇、丫环人等,没有一个说主母好的。一日,邻居失火,逼近何道成家,再芳慌命家人搬取箱笼物件,以避火灾。那知这些家人们等,都因主母平时待他们苛刻,呼唤不灵。各人携取了自己的东西,往外奔逃,不知去向,随你严声厉色的呼唤,一个人也不见了。但见烈焰腾腾,不可向迩。再芳连忙跑到自己卧房中,见火已烧着窗扇,只得取了一只饰箱,走出后门,急回母家。及至道成闻信奔回家中,已是烧做一片白地。
且说花再芳回到娘家,受了惊吓,又气又恼,染成一病,不上半月,竟返仙乡去了。四下里去找寻那何道成,竟杳如黄鹤。再芳的衣裳棺椁,都是母家出钱断送的。
再说那毕全贞,取中殿军,其时也是十九岁了。回到淮南原籍,当年出阁。丈夫甄成仁是个洪门秀士,夫妻和顺,女俭男勤。成仁奋志攻书,巴图上进。全贞见丈夫家道清贫,做些女红针黹,以佐膏火之资。遇着考试之年,要上京赴试,缺乏了盘费,全贞典质钗珥,绝无怨言。成仁本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争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文章虽然锦绣,朱衣不肯点头,空劳跋涉。归到家中,全贞仍是笑脸相迎,再三慰藉丈夫道:“功名的迟早有定,何必介怀?”成仁虽是闷闷不乐,全贞备些酒果,与丈夫解闷。成仁见妻子贤德,又且如此殷勤,只得强作欢容。心中终因怀才不遇为恨。全贞见丈夫略解愁烦,方才略略安心。闲时陪着丈夫讲论诗赋,手做女工。成仁苦志埋头,手不释卷,寒暑无间,闭户自精,接连考了三科,方才中得一名举子。成仁略有喜色。全贞见丈夫得中,欢喜非常。其年得了一子,取名继志。全贞夫妇都有三旬光景了,不料成仁用心过度,积劳成疾,真是好事多磨,不上一年,一病不起,竟向地下修文去了。全贞见夫君撒手西归,哭得死去活来,几欲以身相殉。继而想起继志孩儿尚在襁褓,一旦随夫地下,谁人抚育孩儿?只得殡殓了丈夫,守节抚孤。从此云鬓懒梳,铅华勿御。家无恒产,只得日夜辛勤,做些针黹度日。|乳哺继志孩儿到了四岁,就教他识字。只因无力从师,全贞就自己教读。又招了几个学生伴读。继志极其聪俊,到了十四岁就进学,十七岁中了举子,十八岁连捷成了进士,选授西安县县令。全贞与孩儿娶了一房媳妇,夫妻孝敬,迎养任所。不上三年,继志升任太守,为母亲毕氏请旌。奉旨敕建节孝牌坊。继志又生了两个儿子,都是翰林学士。
毕全贞五世同堂,寿至百岁,无疾而终。阎罗天子忙差金童、玉女,宝盖幢幡,前来迎接。毕全贞不知不觉,但见一行人簇拥着到森罗宝殿。阎王降阶迎接,到了殿上,请全贞坐了。全贞见那王者头戴冕旒,身穿赭袍,便道:“大王呼唤老身有何见谕?”那王者道:“太夫人,这里是阴司地府,只因太夫人阳寿已终,故此持来迎请。”毕氏道:“请问大王,此间既是阴曹,不知老身的丈夫甄成仁可在这里。”阎王道:“甄成仁已成鬼仙,去了许久了。”毕氏再要问时,忽闻仙乐悠扬,香烟缭绕,空中降下几个仙女,古服轻装,手持符节,先向阎王禀道:“启上大王,总司天下名花的领袖百花仙子,返本还原,已归洞府。其余九十八位仙子,尘缘已满,亦已陆续到齐。只有司百合花的仙子未曾归洞。婢子等向人间寻访,知已到冥府。因此特来迎接。”阎王听罢起身,拱手向毕全贞道:“原来太夫人也是司花仙子临凡,根基深厚,松筠节操,又能不失本来,真是可敬。如今请驾回归洞府的仙仗已到。”女童趋步上前道:“请洞主速归洞府。到了百花生日,约齐了各位仙子,都要去祝总洞主的生辰。”毕全贞听了,顿悟本来,便起身与冥王作别。冥王殷勤相送,全贞跨上青鸾,一阵花香,冉冉腾空而去。
且说总司天下名花的领袖百花仙子,降谪尘凡,就是唐闺臣。后来同了那司凌霄花仙子的颜紫绡,在小蓬莱修真养性,饥餐松子,渴饮涧泉。不知不觉的过了几多寒暑。真所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颜紫绡仙子曾往牛魔岭救了武锦莲、韦丽贞、韦宝英,后来又替女儿国除了郭索真人之害,完成善果,带了司凤仙花仙子易紫菱,同到小蓬莱,屏绝红尘,静参元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日谪限已满,功行圆成。早有蓬莱山上薄命岩红颜洞中的女童,持着符节,引着一班仙乐,来到小蓬莱,迎请百花洞主回归洞府。百花仙子唐闺臣听罢,顿然觉悟,便命女童知会了凌霄仙子颜紫绡、凤仙仙子易紫菱。女童答应去了。不一时,两位仙子飘然而至。百花仙子将前事说明,便举手向空一招,一霎时三朵祥云从空而下,三位仙子踏上云头,女童持了符节,前面乐声细细,香雾纷纷。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儿回闻?”三位仙姬各自回归洞府,都有女童前来迎接,不必细表。
且说百草仙子知百花仙子已回洞府,遂约了百果、百谷二仙,同到红颜洞来问讯。百花仙子闻报,起身迎接进洞,分宾主坐定,致谢了当年拯救之情,彼此共叙契阔。接着,兰花仙子田秀英、掬花仙子林书香、桂花仙子田舜英、梅花仙子阳墨香、碧桃仙子燕紫琼、刺蘼仙子宰玉蟾、秋牡丹仙子叶琼芳、姐妹花仙子戴琼英、蝴蝶花仙子谭蕙芳、茉莉花仙子邵红英,十位仙子结伴同来,问候洞主,彼此握手言欢。十位仙子提着那尘世都遭了浩劫,不得令终,甚是慨叹。百花洞主抚慰了一番,叙谈片刻,各回洞府。
一日,女童禀报洞主:“菱花仙子花再芳、苹花仙子闵兰荪、桃花仙子张凤雏、杨花仙子苏亚兰、葵花仙子崔小莺、豆蔻仙子蒋素辉、秋葵仙子孟琼芝、蓼花仙子井尧春、芦花仙子掌浦珠、藤花仙子董翠钿、梨花仙子吕瑞蓂、鸡冠仙子钟绣月、山矾花仙子米兰芬、玉李花仙子宰银蟾、木槿花仙子潘丽春、蜀葵花仙子孟芳芝、长春花仙子姜丽楼、佛桑花仙子卞素云、真珠兰仙子缁瑶钗、栀子花仙子蒋秋辉、金雀花仙子掌乘珠、山茶花仙子卞香云、玉簪花仙子孟瑶芝等二十三位仙子,约了同来问候。”百花仙子闻报,便起身一一迎接进洞,各叙旧情。说起那尘世的悲多欢少,会短离长,不禁感慨系之:“还是荡涤凡襟,挂名仙籍,倒好散虑逍遥。究竟洞主仙心不昧,早绝红尘。妹子等不胜佩服。”百花仙子道:“游戏人间,亦是仙家常事。或荣或悴,亦有幸有不幸耳。”众仙子谈论了一会,各自别去。
接着,又是曼陀罗花仙子史幽探、洛如花仙子哀萃芳、虞美人花仙子纪沉鱼、青囊花仙子言锦心、撩愁花仙子谢文锦、灵芝花仙子师兰言、玫瑰花仙子陈淑媛、珍珠花仙子白丽娟、瑞圣花仙子国瑞徵、合欢花仙子周庆覃、木笔花仙子印巧文、洛阳花仙子卞宝云、琼花仙子宋良箴、莲花仙子章兰英、海棠仙子郦锦春、芍药仙子邺芳春、芙蓉仙子祝题花、紫薇仙子秦小春、杜鹃仙子褚月芳、腊梅仙子余丽蓉、玉兰仙子司徒斌儿、笑靥花仙子孟紫芝、含笑花仙子董青钿、结香花仙子廖熙春、绣球花仙子蒋春辉、秋海棠仙子魏紫樱、玉簇花仙子孟兰芝、紫荆仙子田凤翙、蔷薇仙子掌红珠、锦带花仙子卞彩云、玉蕊花仙子吕尧蓂、八仙花仙子左融春,三十二位仙子结伴同来,问讯百花洞主。群芳一队,香气袭人,到了洞门,早有女童进洞禀报。洞主亲来迎接,让进洞府。众仙子都道:“洞主苦志真修,明心见性,历劫不磨,回想尘凡溷迹,不过百年,已有沧海桑田之慨。”洞主也叹息不置。众仙子畅叙多时,方才告别。洞主送众位仙姑出了洞门,各驾彩云而去。洞主正要归洞,忽见一道红光迎面而来。未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敦永好风月证盟贺西池昆仑圆叙
话说百花仙子送了众芳归洞时,回头见一道红光,现出一位魁星,已是男像,左手执笔,右手执斗,并非月貌花容美人的形像了。原来两次女试,早经考毕,玄女黄蕊珍、织女陆爱娟二位仙姬亦巳归位。从此不开女科,魁星亦复了本来面目。即如牡丹仙子阴若花降生女儿国,本是女身,不过到天朝女试的时候,女装了二三年。及至回国做了国王,一世男装,直至归位之后,方复女装。那魁星的变幻不测,也与牡丹仙子一般。百花仙子见红光内,魁星驾起祥云,往东方而去。方要归洞,只见牡丹仙子阴若花、杏花仙子卢紫萱、水仙花仙子廉锦枫、水莲花仙子洛红蕖、素馨花仙子林婉如、铁树花仙子黎红薇、木兰花仙子尹红萸、木棉花仙子薛蘅香、迎辇花仙子枝兰音、木香花仙子姚芷馨,十位仙子乘鸾跨凤而来。百花洞主迎着,让进洞府,殷勤问讯。
女童又来禀报洞主道:“百合花仙子毕全贞,约了子午花仙子孟芸芝、青鸾花仙子卞绿云、石榴花仙子董宝钿、瑞香花仙子施艳春、荼蘼花仙子窦耕烟、月季花仙子蒋丽辉、夜来香仙子蔡兰芳、罂粟花仙子孟华芝、石竹花仙子卞锦云、蓝掬花仙子邹婉春、丁香花仙子钱月英、棣棠花仙子董花钿、迎春花仙子柳瑞春、千日红花仙子卞紫云、剪春罗仙子孟玉芝、夹竹桃仙子蒋月辉、荷包牡丹仙子吕祥蓂、西番莲仙子陶秀春、金丝桃仙子掌骊珠、剪秋罗仙子蒋星辉、丽春花仙子董珠钿,同到洞门问候洞主。”百花仙子闻报,连忙起身迎接,彼此相见,共坐谈心。众仙子都羡牡丹仙子贵为一国之主,受享了数十年红尘中的富贵。杏花、铁树花、迎辇花辅佐花王,创建了非常的功业。牡丹仙子也赞百合花仙子的柏操霜节,百世流芳。百合花仙子道:“洞主与凌霄仙子见机最早,得道最深。其次要算凤仙仙子了。”百花仙子道:“设或见机不早,贪恋红尘,恐怕永受轮回之苦,如何得证仙班?”众仙子听了洞主之言,个个佩服洞主的根柢深厚,识见超群。众仙子谈叙了一会,别了洞主,各归洞府。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这日二月十二,正是百花仙子的生辰。牡丹仙子约齐了九十八位仙子,备了仙花、仙果,与洞主祝寿。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望着红颜洞驾云而来。女童连忙禀报洞主。洞主闻报,即便起身出迎。便命女童大开洞府,亲身迎接。众仙子都称“不敢”,让进洞府,祝过了寿,洞主一一致谢。众仙子都请洞主首席,百花仙子道:“承蒙众姐妹辱临敝地祝嘏,无论仙凡,岂有主人僭客之理?”司笑靥花仙子道:“前在晚芳园中,是徇世俗之见,拈阄定坐。今此众姐妹前来祝嘏,并贺洞主驾返蓬莱,仍归仙籍之喜。”司芙蓉花仙子道:“回首晚芳园,姐妹百人一堂宴聚。一霎那间,不过一场春梦耳。”司曼陀罗花仙子道:“依妹子愚见,洞主既因主人不肯僭客,仍请牡丹姐姐首坐。况牡丹姐姐南面称孤,海外推尊,诸邦敬仰。如今推他首席,最为得宜。”司合欢花仙子道:“还有那国后、王妃等许多可怜虫,现归何处?”司凤仙花仙子道:“他们已投生尘世,都做了富室闺娃了。”司牡丹花仙子道:“曼陀罗姐姐,心月狐曾经拔取才女第一,妹子也推他首坐,未识众姐妹以为允当否。”司桂花仙子道:“提起那心月狐,真是令人切齿。”司素馨花仙子道:“若非心月狐戏弄神通,百花洞主也不至堕落尘凡了。”司灵芝花仙子道:“心月狐颠倒时序,荒淫无道,杀戮太过,玉皇震怒,已罚他永堕畜生道中,不能再得人身,也够他的受用了。”只见杨花、芦花、藤花、蓼花、萱花、苹花、葵花七位仙子听了,忙同着桃花仙子向百花洞主前谢罪道:“前此不候号令,擅向心月狐献媚争妍,自觉抱歉,特来请罪。”百花洞主笑道:“既往不咎,以后众姐妹幸各自爱,顺时而动,免堕轮回就是了。如今的坐位,也顺着时序何如?”众仙子都道:“洞主论得极是。”于是群仙不由分说,就推梅花仙子坐了首席。司合欢花仙子道:“本来是春为一岁首,梅占百花魁。若论时序,理应梅花仙姑居首,其次兰花仙子,海案花仙子,杏花仙子,桃花仙子,碧桃花仙子,牡丹花仙子,木香花仙子,石榴花仙子,莲花仙子,桂花仙子,掬花仙子,芙蓉花仙子等,各自以次而坐,殿以合欢花仙子取酒,以为人合欢之意。”
百花洞主坐了主席,命女童取出百花仙酿,正在洞中壶倾玉液,杯泛金波,忽见外边的女童进来禀报:“百果仙子前来庆祝。”百花仙子闻报,坐上抬身,接进洞府。百果仙子放下竹篮,打个稽首,向篮中取出冰桃雪藕、莲实松仁,赠与百花仙子,道:“些些果品,聊当晋祝之敬。”百花仙子殷勤道谢,便命女童分赠与众位仙姑。随后百草、百谷也来道贺。接连元女、织女偕着青女、玉女同到红颜洞中,齐来与百花仙子上寿。百花仙子一一道谢,并请同坐华筵。众仙姑各自入坐。司长春花仙子道:“晚芳园中百名才女团叙宴饮,以为亘古罕有。今日此会,又何止百位仙姑?梅花仙子何不也行个酒令?”梅花仙子道:“这也使得。就请洞主起令。”百花仙子道:“还请梅花姐姐起令。”梅花仙子道:“如此,只得有僭了。妹子就把职司本花的字面飞花饮酒,或用他人的成语,或自吟诗词,都可不拘。那飞的字轮到那位仙姑,就是那位仙姑饮酒,须要接接连连的说去,不许停顿。女童多唤几个在旁斟酒。”
百花仙子道:“此令极妙。就请起令。”梅花仙子答应,即脱口而出道:“返魂香入岭头梅。”兰花仙子道:“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牡丹仙子道:“欲换凡骨无金丹。”女童执壶,把酒都斟了。接着,杏花仙子道:“一色杏花红十里。”海棠花仙子道:“乞取春阴护海棠。”碧桃花仙子道:“天上碧桃和露种。”桃花仙子道:“九重春色醉仙桃。”木香花仙子道:“十里南风草木香。”女童连斟了十余杯酒。接着石榴花仙子道:“汉张骞使西域,还得安石榴。”莲花仙子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掬花仙子道:“一盏寒泉荐秋菊。”芙蓉仙子道:“涉江采芙蓉。”凡轮着饮酒的仙姑,女童都已斟过。又听虞美人仙子道:“月明林下美人来。”洛如花仙子道:“三月花开遍洛阳。”曼陀罗仙子道:“雪毫新管写伽陀。”青囊花仙子道:“《易·坤卦》:”括囊无咎‘。“撩愁花仙子道:”一醉能消万古愁。“灵芝花仙子道:”斋宫产灵芝。“玫瑰花仙子道:”新诗出琼瑰。“珍珠花仙子道:”海客探骊珠。“瑞圣花仙子道:”非圣人而能若是乎?“百合花仙子道:”卢牟六合。“几个女童斟酒不迭。
众仙子才思泉涌,滔滔不竭,都是脱口而出。百花仙子笑道:“诸位姐姐的香口。还是考才女的余波哩。”木笔花仙子道:“《礼·月令》:”盛德在木‘。“洛阳花仙子道:”《书·洛诰》:“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琼花仙子道:“《毛诗》:”报之以琼瑶‘。“桂花仙子道:”冷露无声湿桂花。“芍药仙子道:”金鼎新调芍药羹。“茉莉花仙子道:”鼻观微闻茉莉香。“笑靥花仙子道:”《逸诗》:“巧笑倩兮’。”紫薇花仙子道:“月钩初上紫薇花。”含笑花仙子道:“笋怜新粉箨犹含。”杜鹃花仙子道:“望帝春心托杜鹃。”玉兰花仙子道:“必使玉人雕琢之。”腊梅花仙子道:“日暮汉宫传蜡烛。”水仙花仙子道:“名在蓬莱第几仙。”水莲花仙子道:“近来诗思清于水。”素馨花仙子道:“金殿姓名馨。”
结香花仙子笑道:“素馨姐姐还不忘考中才女的兴趣么?”回顾执壶的女童道:“另外敬素馨仙姑一杯。”素馨仙子饮干了酒,道:“如今要轮到绣球姐姐了。”绣球仙子道:“这有何难?我就用《秦风》的‘衮衣绣裳’罢。”铁树花仙子道:“我就是《孟子》的‘以铁耕乎’罢。”结香花仙子道:“我就是《小雅》的‘我心苑结’。”木兰花仙子道:“我就用《夏小正》:”五月煮梅蓄兰‘。“刺蘼花仙子道:”我用苏秦的’引锥自刺其股‘。“玉蔟花仙子道:”我用《魏风》的’彼其之子美如玉‘。“木棉花仙子道:”我用《左氏传》:“山有木工则度之’。”秋海棠仙子道:“我用《戴礼》的‘其日立秋’。”几个女童就在轮着的仙姑面前把酒斟了。
迎辇花仙子对着执壶的女童道:“令到便斟,不可羁迟。”女童答应。迎辇花仙子便道:“绿水青山自送迎。”凌霄花仙子道:“图功臣于凌烟阁。”凤仙花仙子道:“吹箫引凤凰。”紫荆花仙子道:“子谓卫公子荆。”蔷薇花仙子道:“春风一架晚蔷薇。”秋牡丹仙子道:“惟有新秋一味凉。”锦带花仙子道:“其带伊丝。”玉蕊花仙子道:“含苞带蕊露华滋。”八仙花仙子道:“以一服八。”子午花仙子道:“军书旁午。”青鸾花仙子道:“跨凤乘鸾。”瑞香花仙子道:“仙风吹下御炉香。”荼蘼花仙子道:“开到荣荼蘼花事了。”月季花仙子道:“十月纳禾稼。”夜来香仙子道:“月华临静夜。”罂粟花仙子道:“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石竹花仙子道:“一斗亦醉,一石亦醉。”蓝掬花仙子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丁香仙子道:“商严梦武丁。”棣棠花仙子道:“唐棣之华。”迎春花仙子道:“东郊此日看迎春。”千日红仙子道:“万紫千红总是春。”剪春罗仙子道:“二月春风似剪刀。”夹竹桃仙子道:“竹外桃花三两枝。”荷包牡丹仙子道:“包罗万象。”西番莲仙子道:“二十四番花信风。”众仙姑出言有章,四五名女童络绎不绝的往来斟酒。
斟完了酒,金丝桃仙子道:“乾为金。”剪秋罗仙子道:“秋云似罗。”十妹妹花仙子道:“问我诸姑,遂及伯姐。”丽春花仙子道:“日月丽乎天。”山丹花仙子道:“霜染一林丹。”玉簪花仙子道:“蜻蜓飞上玉搔头。”金雀花仙子道:“燕雀安知鸿鹄志?”栀子花仙子道:“芭蕉叶大栀子肥。”真珠兰仙子道:“月点波心一颗珠。”佛桑花仙子道:“才了蚕桑又Сhā田。”长春花仙子道:“光天化日乐舒长。”山矾花仙子道:“海上有三神山。”梅花仙子道:“如今方是本地风光了。”便命连连斟酒。
玉李花仙子接着道:“门墙桃李喜成行。”木槿花仙子道:“且看欣欣木槿荣。”蜀葵花仙子道:“行路无如蜀道难。”鸡冠花仙子道:“豭佩鸡冠仲子由。”蝴蝶花仙子道:“庄周梦蝴蝶。”秋葵花仙子道:“惟有葵花向日倾。”红豆蔻仙子道:“豆蔻梢头二月初。”梨花仙子道:“梨花院落溶溶月。”藤花仙子道:“绿藤阴下铺歌席。”芦花仙子道:“晚钟残月入芦花。”蓼花仙子道:“红蓼花疏水国秋。”葵花仙子道:“七月烹葵及菽。”杨花仙子道:“点点杨花入砚池。”苹花仙子道:“白苹吹尽楚江秋。”菱花仙子道:“池翻紫角菱。”女童把酒斟遍,轮到百果、百谷、百草、元女、织女几位仙子,俱辞不敏。百花洞主亲自执壶,各敬了一杯。遂收令道:“管领东南第一花。”女童又斟过了酒。
百花仙子再到众仙姑前敬了一回,天色已晚,众仙姑起身告别,洞主送出洞府,俱各飘然而去。百花仙子正要回进洞府,忽见风姨、月姐联袂偕来。月姐近前握手道:“前此孟浪,致洞主涉足红尘,甚是抱歉。”风姨也道:“洞主,凝翠馆中语言冒犯,幸勿介怀。”百花仙子道:“前在瑶池之上,冲触姨姨,亦希原宥。”彼此谦和,前嫌尽释。风姨、月姐与百花仙子遂尔欢好如初。
且说那王母园中的蟠桃,开花结子,三千年一熟。蟠桃熟后,就是王母的圣诞到了。圣诞之时,蓬莱山上的百花仙子预约了百谷、百草、百果三位仙子,同往瑶池祝寿。只见女童禀报:“三位仙姑已到。”百花洞主起身迎接,进了洞府,百草仙姑道:“曾记得上届蟠桃胜会,咱们也是四人约齐,同往昆仑的。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光景了。蟠桃的开花结子,世上虽有三千年之说,在咱们只隔得一年耳。正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百谷仙子道:“若是仙凡无异,咱们都愿去做凡人了。”百果仙子道:“奉劝百花姐姐,出言须要谨慎些。昔年在王母筵前,与嫦娥斗嘴,带累妹子,睽违了有好多时。今已消泽嫌怨。倘与别位仙姑相遇,也须心平气和,免得再生魔障。”百花仙子道:“百果姐姐金石良言,妹子敢不记取?前者口角招尤,以致堕落红尘,受孽海无边之苦。如今再也不敢了。”四位仙姑叙述旧情,里面的女童已捧了百花佳酿分出来。百谷仙子道:“咱们就往昆仑去罢。”百果、百草、百花都道:“使得。”遂携手同行,出了洞府,各自驾起云头,向西方昆仑而来。
到了瑶池,各献祝寿的仙品。王母身傍的侍从仙姑,一一收了寿礼。四位仙姑徐徐行礼。王母便留众仙宴饮。中间坐着王母娘娘,两旁便是麻姑、嫦娥、元女、织女,众位仙子左右陪侍。其余如老君、彭祖、福禄寿、财神、和合、张仙诸星官,以及红孩儿、金童儿、青女儿、玉女儿,下而至于百鸟、百兽、百介、百鳞等仙,都到西池祝嘏,分列两边,遥遥侍坐。王母娘娘各赐仙桃一枚,众仙拜谢,按次归坐。随命侍从仙姑,把那百花佳酿分赐众仙一盏,肴核纷陈,琼浆清冽。当此良辰美景,仙乐悠扬。正是:“响遏行云横碧落,余音嘹亮尚飘空。”王母娘娘见百花仙子与着风姨、月姐和容悦色,释躁平矜,暗暗点头道:“这妮子经了一番磨折,道行已深,甚是可喜。”随又颁赐了众仙许多珍物。众仙各各拜谢而散。百花仙子与百果、百谷、百草四位仙姑,驾起云骈,各回洞府,有诗为证。诗曰:西池华祝敞琼筵,曲奏《霓裳》集众仙。
逸韵悠扬传碧落,余音嘹亮彻青天。
风姨敢肆终风暴,月姐能教皓月圆。
最好四时花不谢,蓬莱胜境乐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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