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利用“天地会”的人来对付乾隆,使得自己以收渔翁之利。但却因为自己独子遇难,盛怒之下,致使其中的阴谋暴露无遗。自己多年的苦心运筹,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乾隆面色沉凝,一步一步踏上天坛的台阶,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台阶之下的满朝文武立时一齐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万万岁……”乾隆右袖徐拂,道:“众爱卿平身!”瑞亲王缓缓自地上站起,心中冷笑道:“乾隆,今日儿就当是本王最后一次跪你,稍后自会给你厉害瞧瞧!”目光往身旁的和珅望去,却见和珅脸上毫无表情,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乾隆已回过身去,在祭台前三叩九拜,焚香祷告。
主持祭天的大臣礼部侍郎库尔哈,躬着腰自旁走上前来,手中拜捧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卷御用黄绸,恭声道:“请皇上宣读祭文!”乾隆点了点头,自托盘中取过那卷祭文,展了开来,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命于天,造福于万民。朕自登基以来,得天帝庇佑,才使得我大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朕已耆耆老矣,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祷求上天庇佑我大清基业千秋万载,百姓永享太平。钦此!乾隆三十一年中浣御书。”
众大臣又跪成一遍,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闻一阵冷笑声蓦地自阶下群臣之中响起。
众人心中一震,寻声望去,但见一人傲然立于群臣之首,目视长天,面露不屑之色,此人赫然是当朝的瑞亲王弘英。
乾隆面色一沉,沉声喝道:“瑞亲王,你何故发笑?”
瑞亲王大笑道:“本王是在笑,什么大清基业秋万载……嘿嘿,如今我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已落入你个这汉贼的手中,虽然当今天下仍是打着我大清的旗号,但我满人却成了你这个南蛮的奴隶!”
乾隆厉声叱道:“好胆!弘英,你竟敢以下犯上,在此胡言乱语,当众诬蔑朕。来人,还不将他拿下!”
“且慢!”又一人大步群臣之中站出。
乾隆目光寒芒一闪,冷哼道:“苏克素符,你要阻止朕!”
那人正是八旗旗主之一的苏克素符。乾隆深知八旗旗主之中,已有过半暗中背叛了自己,这个苏克素符便是其中之一。
苏克素符却丝毫无畏缩之意,躬声道:“微臣不敢,不过微臣觉得瑞王爷既然胆敢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说出这一番话来,必定事出有因,臣等也很想听听瑞王爷的解释。倘若瑞王爷自己不能脱罪,到时再处置他不迟。”
和珅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不错,臣也认为其中定有蹊跷。皇上,不妨令瑞王爷解释一下。”
乾隆怒笑道:“好,你们都在逼朕!”
瑞亲王纵声笑道:“乾隆,你不必假惺惺的了,本王业已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是汉人的野种。”
乾隆寒声说道:“是么?朕也很想听一听你的雄辩!”
瑞亲王缓缓向前踱了两步,两道凌厉的目光徐徐扫过四周的群臣,然后长叹一声,说道:“这乃是我爱新觉罗皇室的家丑。当年,康熙帝在位之时,雍正意欲受其宠爱,遂将自己王妃生下的一女,暗中与海宁陈家陈世倌的儿子调换,当时陈世倌虽是朝中大学士,却也怒不敢言,是以此事一直隐瞒至今。”
乾隆面色显然有一些苍白,冷哼道:“弘英,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难道不怕朕治你的死罪?”
瑞亲王大笑道:“乾隆,本王还曾令人前往海宁陈家暗访,陈氏的宅堂之中有两方匾额,一方题为‘春晖堂’,一方题为‘爱日堂’,皆是皇上的御笔亲题。‘春晖堂’一词是取唐代孟郊《游子吟》诗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意,以春晖比喻慈母的恩爱;‘爱日’一词,则出自汉辞家杨雄《孝至》一文:‘孝子爱日’,后世因专称儿子春侍父母之日为爱日。南宋朱熹注《论语》‘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语:‘而于爱日之诚,自有不能已者’,唐代李商隐的《江村题壁》有‘倾壶真得地,爱日静霜砧’;骆宾王的诗《赠宋五之问》有‘温浑凌爱日,壮气惊寒水’。这些诗词之中的‘爱日’二字皆作恩德解。后上对海宁陈家如此情义深重,可见亦已早知自己的身世。”
此言一出,阶下群臣,众皆哗然。
洪熙官心中一震,亦是惊疑不定,寻思道:“倘若乾隆当真曾赠陈氏这两方匾额,可见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此人的城府之深,当真不容小觑。”又想道,“这也难怪,所谓人心难测,他现在是九五之尊,自然不会将这个秘密主动告知他人,否则更会落人口实。”
正中沉思之间,却听乾隆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也是暗中揣测。这些年来,朕送出的匾额不知凡几,朝中二品以上的大员,家人谁无朕御笔亲书的真迹?弘英,你这样解释未免太过牵强了!”
瑞五爷嘿然道:“早知你会强辞夺理,本王自会取出证据,昭告于天下。当年雍正登基之后,始有悔意,生怕我们大清的江山又落到汉人的手中,遂立下一封密诏,证实当年的弘历的确是海宁陈家陈世倌之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封密诏终于落在本王的手中,今是乘着满朝文武、八旗旗主皆在此处,本王就要将我大清的江山夺回!”
和珅佯惊道:“此事关系到大清的江山社稷,非同小可。王爷若当真有证据,不如就此取出来让各位大臣过目。下官深信,倘若王爷所言如属实情,众大臣和旗主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瑞王爷仰首一阵狂笑,叫道:“好,好!”右手往怀中探去,取出一物,迎空一晃,大喝道:“雍正帝遗诏在此,众大臣跪下听旨!”
和珅脸上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事情发展至今,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当下双膝一屈,率先拜伏在此,高呼道:“微臣接旨!”群臣见和珅已有行动,尽皆呼应。顷刻之间,场中除了乾隆等人之外,皆跪成了一大片。
瑞王爷心中一阵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展开圣旨,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继统,见人心玩忽,诸事废驰。遂励精图治,整饬朝纲,因而引来诸多非议。上至公侯将相、王公大臣,下至市井小人……”声音越来越低细,到了后来,竟渐不可闻了。众大臣举目望去,但见瑞王爷满头大汗,一脸的苍白,双手捧着那份遗诏立在原地,目中竟露出无比的恐惧之意。
和珅情知事态不妙,他曾亲眼看过雍正的那份遗诏,其中字句隐约记得。但眼下经瑞亲王口中读出,竟与原文大相庭径,心中不禁惊骇莫明,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正在惊异之间,忽闻瑞亲王大喝道:“不是……不是这一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乾隆笑道:“弘英,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念了?你念呀,继续念下去!”
瑞亲王蓦地抬起头来,两道凶狠的目光径投向台阶之上的乾隆,尖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心中忽然响起先前那位撞了自己满怀的小太监,顿时恍然大悟,举目四望,哪里还见得他的踪影?
乾隆脸色倏地一沉,厉声喝道:“大胆弘英,朕对你不薄,你竟敢当着群臣的面诬蔑朕,朕若饶了你,实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来人,将这忘恩负议之徒拿下,交予刑部查办。”
瑞亲王大笑道:“乾隆,你果然好狠,本王当真是低估了你!”调过头来,望向一旁的和珅,又喝道,“和大人,本王曾将遗诏给你过目,你快向大家说一说,本王没有说谎,本王没有说谎……”
和珅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斜瞥乾隆一眼,见对方正紧紧的盯住自己。心中不禁大恨,这一局自己分明已胜券在握,却被瑞亲王这厮坏了大事,如今先机已失,更是不应妄动。心念此处,摇了摇头,喃喃说道:“王爷,下官不知你是在说什么……”
瑞亲王面色一变,抬手指着他的脸孔,颤声道:“你……你……”
和珅面向乾隆一揖,恭声说道:“皇上,瑞王爷身为皇亲国戚,竟然当众诬蔑皇上,理应以叛国之罪论处,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乾隆“噫”了一声,笑道:“有这么严重么?和大人果然是卓有见识,朕不过恼于弘英当着群臣之面诬蔑朕,打算将他囚禁一时,至于‘叛国’方面,朕倒未曾想到这一节!既然和大人说弘英有叛国之嫌,朕就不能姑息养奸了,代善何在?”
一人自群臣之中迈出,洪声道:“臣在。”
乾隆道:“代善,方才和大人的话你也听见,现在朕将弘英交予你们刑部处置,你好生为朕调查清楚此事,不得有误,明白吗?”
代善心中一震,躬身道:“臣遵旨。”
和珅脸上又是数变,心里明白,自己一着落空,乾隆必定乘胜追击,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大扫自己的颜面。如今将瑞亲王交由刑部处置,分明是杀鸡骇猴之举,其用意不过是警告朝中大臣莫与自已暗中声息,倘若自己就此服输,今后在朝中便再也无与乾隆抗衡之力。
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缓缓向前迈进一步,悠然道:“皇上,微臣用了一点心思,为此次祭天大典准备了一份祭品,希望皇上能喜欢!”
乾隆淡淡笑道:“哦,和大人真是有心之人。”
和珅道:“皇上过奖,微臣实是愧不敢当。”转过去,高喝道:“来人,快将祭品呈上来!”
后面的侍卫立时向两旁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武当白眉、冯道德、蔡阿炳等人大步自当中走出,后面又紧跟道数名和府铁卫,三个发髻蓬乱、满脸血污的汉子被人提着双臂,拖了上前。
陈宗哲心中蓦地一震,失声惊呼道:“封大哥、韩兄弟……”
那被带上的三人闻声扬起头来,其中一人叫道:“陈总舵主,果然是你!那些狗官说得不错,你已投靠清庭,做了满州人的走狗。是你出卖了我们,是你出卖了我们……”三人竟然是当年陈宗哲安Сhā在京城内的“天地会”高手。
陈宗哲冲上两步,大声道:“不……不是……”转过身来,面向上首的乾隆道,“皇上,他们三人是臣的弟兄,请你放了他!”
那“封大哥”厉声道:“姓陈的,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天地会’的宗旨是什么?气贯天地,日月雄风;驱逐鞑子,光复汉室……哈哈哈,我问你,你现在做了什么?穿了这一身衣服,不伦不类,你不配做我们‘天地会’的总舵主!”
傅一凡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兄弟,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的……”他虽是“天地会”“青龙堂”堂主,对这三人却不认识,但对当年陈宗哲暗中在京城布置有高手之事,也曾略有所闻。
那“封大哥”怒笑道:“尔等都是一丘之貉,狗皇帝,你要杀便杀,横坚抹颈一刀,我们兄弟绝不皱一下眉头!”
和珅喝道:“简直是冥顽不化。你们不要忘了,这个天下是大清的天下,我们满人是主人,你们汉人不过是奴才。谁敢起来造反,谁都得死!来人,推下去砍了!”那几分铁卫立时拔出长刀,就欲劈落。
陈宗哲厉声喝道:“不要!”
声音未落,已偕同“天地会”众人一齐冲上前去。
眼前倏地人影一闪,一股凌厉的杀机迎面冲至。陈宗哲等人心中一惊,定眼望去,但见一人傲然伫立于面前,白衣白发,虽是一人,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横亘于眼前,挡住去路。
正是武当派一代宗师白眉。
白眉目视长天,冷冷道:“陈宗哲,你们若敢擅自动手,贫道就教尔等死于葬身之地。”声音缓缓传出,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震,皆感受他如霜一般的杀意。就在这时,数声惨叫声传出,和府铁卫手起刀落,三名“天地会”高手立时血溅当场。
陈宗哲等人心神狂震,料不到和珅出手如此的快捷。陈宗哲目眦俱裂,暴喝道:“和珅,你好狠毒!”
和珅冷冷的望着他,淡淡道:“这位一定就是陈总舵主,你不要以为受了朝庭的招安,就可以任意妄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安守本份,特别是你们这些汉人,否则本官同样会拿办你!”
陈宗哲悲笑一声,两道森寒的目光落在和珅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道:“和珅,陈某一定会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和珅嘿然笑道:“好,很好!”目光扫过四周,群臣脸上的表情皆一一纳入自己的眼底,他知道,自己在乾隆的面前业已成功的扳回了一局。同时,自己与乾隆之间的对抗更是明朗化了。和珅缓缓转过身来,又向八旗旗主说道:“各位旗主,下官今夜在舍下设宴,恭候各位的光临!”
乾隆的声音响起:“哦,真是这样巧,朕今夜也欲在‘乾清宫’接见八位旗主。和大人若要与八位旗主叙旧,不妨推迟一些时日,如何?”
和珅干笑道:“既然皇上另有安排,此事就此作罢。不过,微臣近日接到密报,近来江湖之中有一股反清势力出现,为首之人自称是前朝皇室后裔‘朱三太子’,并有党羽潜入京师,欲对皇上不利,微臣已令侍卫营符统领率数千侍卫增强紫禁城的守卫。”
乾隆笑道:“和大人真是想得周到啊!”
和珅躬身道:“皇上过奖,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微臣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但皇上也要出入小心,莫教那批‘反清复明’的乱党所乘。对了,微臣近日身有不适,就此告退!”说着,转过身去,长笑一声,率领一众人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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