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浅绿的叶子挂着残留的水滴,阳光照了一照,越发显得嫩绿好看。只是随着炽热的日头逐渐升高,那一点露珠很快化成水汽。
潮湿的路面也渐渐显露出了原貌,因为被大雨冲刷了一夜而显得干净了许多。
埃及大地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燥热起来,只有那茂密的树林里还保留着一点湿润的气息。
娇小的少女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她的头深深埋入双臂之中。
柔顺的金色长发散落下来,披了她一肩。
一名侍女站在床前,作为除了贵族之外唯一在埃及留下性命的利比亚人,她尚算清秀的脸上有着抹不去的阴晦。
“俪贝卡殿下,我不明白。”
她说,目光越发显得沉重,“您明明就要嫁给法老王……那个埃及王弟到底哪一点吸引了您,像那种没用的成天只知道玩乐的废——”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掉了她接下来不敬的半句话。
俪贝卡下手的力道很重,她的侍女踉跄后退了一步,左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利比亚公主天蓝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她的侍女。
她说:“滚出去,我没有叫你不准进来。”
年轻的侍女低着头,捂着火辣辣痛得厉害的左颊,含着眼泪退了下去。
俪贝卡再一次蜷缩着身体,将头埋入双臂,让视线陷入黑暗之中。
再一天,她就要嫁给埃及的法老王,从此不见天日;再一天,无论她如何不甘愿,她就要和那个人形同陌路……
如果明天永远都不会来临就好了!
她想,眼眶微微发热。
她听到了门再一次被打开的声音。
“我说过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她仍旧埋着头大喊,因为不想抬头。
“俪贝卡……”
熟悉的声音让金发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天蓝色的眼睛怔怔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她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那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
眼前一切的景色都在她的泪眼之中变得扭曲模糊起来。
她仍旧是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不愿意发出一点点哭泣的声音。
她只是怕这一松口,就再也忍不住。
埃及年少的王弟站在门口,黑发的侍卫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克雅,你就在这里等我。”
年少的王弟说,然后走进了屋里。
他顺手掩上了门,但是并没有关紧,那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他站在床前,看着那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此刻已是满脸泪痕的金发少女,浅紫色的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说:“俪贝卡,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我不想听。”
俪贝卡说,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她身前的王弟,她的手指近乎痉挛般揪紧了雪白的床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不想听!”
她说:“如果没有遇到你就好了!如果我不认识你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喜欢上——”
尖锐低沉的声音仿佛是竭尽全力从喉咙深处透出来,却又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一般竭尽所能压低,于是那声调越发显得诡异。
终于,近乎扭曲的声调在最后一瞬戛然而止,俪贝卡硬生生将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
她低下头,明亮的金色发丝柔顺地垂下来,掩住她的脸。
“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到埃及,我就是抱着那样的信念来的,法老王的想法,我不在乎,只要能保住利比亚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这是我身为利比亚公主的责任。”
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是她揪着床单的手指依然很用力。
因为过于用力,那近乎痉挛的指节已经泛白。
“为什么埃及会有你的存在?”
俪贝卡说话的速度很慢,却异常的沉重。
泪水从她的颊上滑下来,一滴滴落在她扣得近乎泛白的指节上,又浸透了那被她的手指揪得紧紧的洁白床单。
终于,她抬起头。
“……帮帮我,游戏。”
金发的少女说,天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游戏,满是泪痕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孩子的稚嫩。
她的神色近乎绝望。
“我不想嫁给法老王。”
黑发的侍卫安静地站在门口一会儿之后,抬头看了一眼虚掩的门。
王弟对他说过,自己不会在房间里呆太久的时间,所以让他注意一下,一旦时间久了,他就直接进去。
现在,王弟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
就在克雅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屋里传来王弟呼唤他的声音,他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一抬头,他便怔了一怔。
他看见王弟坐在床沿,怀中抱着利比亚的公主,而那位躺在床上的利比亚公主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注意到克雅奇怪的目光,年少的王弟苦笑了一下。
“俪贝卡情绪太激动,昏过去了。”
他说,唇抿了一抿,注视着克雅的紫罗兰色的眼睛中似乎有奇异的情绪在涌动。
“克雅,你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
“我的主人只有您一个。”
黑发的侍卫回答,毫不犹豫。
“那么,克雅,我现在要去找王兄。”
年少的王弟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你……想办法把俪贝卡公主送出王宫。”
“王弟殿下,这很难做到。”
克雅皱着眉回答,他并不是害怕违背法老王,而是担心无法完成王弟交代的任务。
王宫防守如此严密,哪能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没关系,用这个就行。”
年少的王弟说,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伸手摘下自己颈上的链子,连同那黄金戒指一并抛了出去。那枚代表着法老王部分权利的纯金色的戒指在空中划了一个金色的弧度,落入克雅的手中。
“你知道这个戒指的作用,有它的话,想办法送一个人出去应该不难。”
他再度看了昏迷中的俪贝卡一眼,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复杂,眼神也闪烁得厉害。
终于,他狠下心放下怀中少女的身体,起身离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他身子突然晃了一晃,差一点就跌倒。
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墙,他的手指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头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王弟殿下?”
克雅上前一步扶住王弟,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揉了揉头,似乎好上了一些的王弟推开扶着自己的克雅,重新站稳。
他打开门,低声说,“你快点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
克雅看着王弟离去的背影,目光带着一点困惑。
他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感觉此刻的王弟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他握紧手中的黄金戒指,俯身用白布将昏迷中的利比亚公主裹起来,不再多想。
无论如何,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设法完成他的主人给他的命令。
***
埃及年轻的法老王此时身处于他常日里处理埃及政事的房间中,在一张纸上盖上大印。再过一会儿,爱西斯和赛特大神官就会来到这里,将这张纸上的王令向外发布出去。
埃及即将正式对外宣布利比亚公主嫁入埃及的消息。
当年少的王弟走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少年王正随手将那张纸放在桌子的一旁,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王弟低着头神情黯然地走到他的身前,那张和他相似的稚嫩的脸显得很是没精打采。
“王兄,对不起。”
“嗯。”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王弟的道歉,表情略有点冷淡。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果然他的王弟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
他这么想着,心里多少还是带着点不满。
年少的王弟抬起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脸,仿佛是在小心地分辨他此刻的表情,眼底隐约流露出一点慌张和畏惧的神色。
看来他昨天对王弟态度太过严厉,王弟被他吓到了。
算了,能知道错就好。
年轻的法老王心软了一软,那残留的一点不满也尽数散去。
他轻轻抚了抚王弟白瓷色的颊,目光柔软了一些。
“好了,朕没有生气。”他说:“去叫人倒一杯酒过来。”
“我去倒就好。”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少年王的原谅,年少王弟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也不等少年王回答就主动走过去倒酒。
他端着艳红色的葡萄酒走回来,递到少年王手上。
然后,他趴在桌上,仰着头看着他的王兄,稚嫩的脸笑得越发可爱。
“只要王兄不再生我的气就好。”
年少的王弟说,浅紫色的眼睛弯起来,注视着那红艳的液体一点点流入少年王的唇中。
他看着一滴殷红的酒液从少年王嘴角漏出来,唇微微上扬。
仿佛是不经意的,他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用来对外宣布法老王和利比亚公主的婚礼的、盖着法老王印章的纸,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房门被打开,赛特大神官走了进来,爱西斯也跟在他身后。
年轻的法老王放下酒杯,未喝完的那一半殷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了一荡。
他将放在桌上的那张纸递给了爱西斯,漫不经心中,绯红色的瞳孔扫了他的王弟一眼。
他皱起眉来,手向王弟那空无一物的白瓷色的颈伸了过去。
“朕给你的那个……”
话说到半截他突然住了嘴。
少年王注视着他的王弟的火焰色泽的瞳孔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喉咙。
一抹比残留在他唇角的红色酒液更为红艳的温热液体从他唇角流出来,滴在他浅褐色的手上,形成突兀的鲜艳色泽的血痕。
他张了张嘴,可是被毒侵蚀的喉咙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鲜红色的血不断地从他的唇角流下来。
紫罗兰色的瞳孔突然闪出凶狠的目光,年少的王弟猛地从腰间拔出那柄总是随身携带的短剑,一咬牙,对准少年王的心脏刺了过去。
亚图姆将自己身体迅速向一旁侧开,锋利的剑尖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左肩。
滚烫而鲜红的血顺着浅白色的剑刃很快就流到王弟的手上。
眼见一击不成,年少王弟拔出剑,这一次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法老王的喉咙。
然而下一秒,他握着短剑的手被年轻的法老王狠狠钳住,反过来扭住,而他的头也被一把按在了桌上。
年少王弟的手臂被反扭在背后,上半身被狠狠地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几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闭着眼,已经失去了意识。
几乎会被折断的手腕剧烈的疼痛让昏迷的年少王弟在无意识间松开了手,闪着寒光的短剑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入了少年王的手中。
绯红色的瞳孔被深处炽热的怒火灼烧得越发红亮,透出近乎狰狞的可怖目光。
年轻的法老王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柄他赠与王弟的短剑对准被他死死压在桌上的王弟的头,狠狠刺了下去。
“法老王!”
铿——
狠刺下去的短剑在最后一秒因为些微的偏转猛地在王弟的耳上擦过一道血痕,擦身而过。
那锋利的剑身半截都刺入了坚硬的木桌之中。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直到匆匆奔到房间一角翻找出药丸的爱西斯出声将其打破。
“王,先把这个吃下去。”
她焦急地说,看着少年王吃下药后眼中的担忧才稍微减少了一点。
年轻的法老王伸手擦拭去嘴角的血痕,那里已经不再流出血来。
爱西斯精心调配出的毒药并非只是为了让法老王的身体习惯毒素,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毒性猛烈的毒药都可以抑制住其他毒药对身体的侵害。
在法老王已经适应不会被这种毒药伤害的前提之下,它完全可以被当做解药来使用。
爱西斯端起放在桌上的那杯酒,仔细看了许久,用手指点了一点,放入唇中。
她很快将那一点酒吐了出来,抬头看着年轻的法老王,目光沉重。
她说:“王,酒里有毒。”
在确认法老王没事之后,赛特快步走过去扶起昏迷中的王弟,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
听到爱西斯的话,赛特不禁一怔,抬头愕然向她看去。
埃及的女神官和他对视,神色越发显得沉重。
然后,他们两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了一言不发的少年王。
法老王房间的食物和饮品,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确保没有任何异常才被送进来的。
刚才房里除了法老王和王弟,没有其他人,那么唯一可能下毒的人……
年轻的法老王坐着,他闭着眼,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中毒的缘故,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异常苍白。
“婚礼取消。”
他说,语调森冷,“向外宣布王弟刺杀朕的事情,召集所有大神官,明日公开宣判他的罪行。”
“等一下,王!王弟举止太过异常,这种决定未免——”
赛特一惊,出口反对。
“你还想说什么?赛特!”
年轻的法老王猛地睁开眼,冰冷的绯红瞳孔灼得人生疼。
“你们亲眼所见!朕亲眼所见!还有什么疑问?”
他的手扣紧了座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脚将身前的长桌踹得翻滚下去,少年王那无法遏制的怒火几乎会将四周的空气都焚烧殆尽。
“王弟为了一个女人刺杀朕,现在你也要违背朕的命令吗?赛特!”
“王,我并不是要违背您,无论如何请您暂且息怒!”
面对盛怒之中的少年王,赛特立刻伏地跪了下来。
他的额头因为难以抵抗少年王的威压而隐隐渗出冷汗,表情也越发焦虑起来。
“我只是想到了从下埃及返回王都的途中发生的那件事……”
年轻的大神官看了看昏迷中的王弟,低声说,“您应该还记得,王弟所中的那个诅咒一直都没有解开。”
109
109、第九十六章 ...
“那个诅咒并不简单。”
前几日才从下埃及归来的大神官夏达如此说,属于七件黄金神器之一的黄金钥匙在他的胸口闪着纯金色的光芒。
忠诚的他为了更好的服侍法老王,在自己的额头上刺下了可以提升自身魔力的黑色花纹的咒文,这让他的容貌较常人来说稍显得阴沉了一些。
“人的心灵只要出现一点微小的空隙就会被它找到机会,就算那种空隙并非恶意,也会被它转化为黑暗。”
“或许王弟一开始的想法只是因为喜欢利比亚公主所以想要帮助她而已,然而那种愿望无法实现的话,心底多少都会微妙地产生一种‘想要拥有可以帮助她的力量’这样的想法,那么随之就会转化为‘如果成为法老王的话就能够和她在一起’……那么,接下来王弟的想法就是‘如果王兄死去的话,自己就可以成为法老王’。”
“夏达,不要妄下结论随意诋毁王弟!”
埃及有着天空色瞳孔的大神官脸上露出一丝怒意,低声呵斥。
“我并没有诋毁王弟,赛特,我只是遵从王的命令说出我对于人心的理解而已。当然,我并不是说王弟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在很多时候,种种邪恶的想法都只会在人的脑海深处一掠而过,甚至连本人都不会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王弟身上的诅咒才会被称为最恶毒的诅咒。”
夏达冷静地回答。
“即使是最为微小的一点人心的空隙,它都会趁虚而入,并将其无限制的扩大,最终才使得王弟做出刺杀王的行为。”
他的对面,赛特大神官紧紧地皱着眉,虽然已经不是大神官却被特许来到这里的马哈特的脸色非常难看,就连一贯举止从容的爱西斯女神官那张美丽的脸上也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夏达很困惑。
王身上的毒已经被爱西斯解了,而且左肩上的伤也没有伤到要害,很快就能愈合。
刚回到王都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几位大神官会露出这样忧心忡忡的神色。
马哈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一眼看到那缠在年轻法老王肩上隐隐渗出血渍的白色绷带,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张开的嘴又闭上。
爱西斯低着头不开口,她显得很安静,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嘴。
法老王的旨意,就是她的一切。
最终忍不住开口的依然是站在左侧的赛特大神官。
“王,无论如何请您再多考虑一下明天的审判。”
他说,紧紧地皱着眉,天空色的眼睛注视着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年轻法老王。
“王弟的行为的确是大逆不道,但是那应该不是他的本意。”
王弟是当前埃及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为了埃及的安稳,他也不能眼看着王弟被处死。
赛特如此对自己说。
“王,像王弟那种个性软弱的人根本就不可能……”
“被诅咒的黑暗吞噬的人没有什么不可能,性格也会大幅度转变。”
“夏达!”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而已,王弟刺杀王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为什么赛特你一直在试图为王弟脱罪?”
“我没有——”
“夏达。”
一直在沉默的少年王开口打断了两位大神官的争论,他问,“诅咒的作用只是扩大人心的黑暗面,而不是无中生有,是不是?”
“是的,王。”
年轻的法老王点了点头,站起来。
“你们退下。”
他说,高高扬起的左臂在空中挥了一挥,示意几位大神官离开。
那深蓝色的披风随着他的转身飞扬起来,掩住他垂在身侧的握紧成拳的右手。
“王——”
年轻的法老王那矫健的脚步顿了一顿。
飞扬的深蓝色披风已经落了下来,他背对着他的大神官们,只能隐约看到他微侧的一点左颊。
他褐色的左耳从金发中微微露出来,削尖地立着,带给人一种下一秒就将拔剑出鞘的威压感。
没有人可以看到少年王此刻的表情。
“朕可以宽恕任何人,除了他。”
年轻的法老王说,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他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脚步,那因为走路带起的风而再一次飞扬的深蓝色披风很快消失在沉默的众位神官面前。
年轻的法老王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他们是王的仆人,必须服从王的意志。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黑幕阴沉沉地压下来,笼罩了整个埃及大地。
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潜入了被埃及侍卫严密看守的外庭,克雅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小心地钻入王弟的房间。
其实他本来刚到外层就被看守的人发现,只是他运气不错,那负责看守的侍卫首领恰好是他认识的塞西。
那时候,塞西的脸色显得很不好,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咬牙偷偷把他带了进来。
年少的王弟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与其说是昏迷不如更像是在沉睡。
整个房间很静,越发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殿下。”
克雅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王弟的身体,低声呼唤道,“王弟殿下。”
年少王弟的睫毛动了一动,眼睛挣扎了好几下,才终于睁开了。
他坐起来,按着自己的头,露出极其难受的神色。
他无意识地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黑发侍卫,揉着自己的头,那双本还有点恍惚的眼逐渐清明起来。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
“克雅!王兄有没有事?!”
游戏一把抓住克雅的肩,焦急地追问着他的侍卫,浅紫色的眼睛里满是焦虑。
克雅怔了一怔,赶紧回答。
“法老王现在很好。”
“没事吗……可是他中了毒!还有肩上被我刺的伤,王兄他——可恶,如果我能再慎重一点的话——”
“王弟殿下,请您先冷静下来。”
虽然发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但是克雅还是努力想要安慰看起来已经焦虑得语无伦次的王弟,“王中的毒已经解了,肩上的伤也没有大碍,我没有骗您,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塞西,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您想想,如果法老王真的有事的话,王宫不会这么平静。”
王弟睁大眼睛看着他,唇紧紧地抿着,那表情简直就快要哭出来一般。
“我……”
他张唇吐出一个字,然后又沉默下来。
他松开抓着克雅的肩的手,垂下头来,脸上的神色越发显得黯然。
“……另一个我(日语)……”
克雅皱了皱眉,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看见王弟又按住了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是头疼得厉害。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王弟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然后,他一拳重重捶在床沿,那双浅紫色的眼中燃起了灼热的怒火。
“克雅!立刻出宫去找俪贝卡,把她手里的戒指抢回来!”
黑发的侍卫愕然看着他的主人。
把黄金戒指留给被送出宫的俪贝卡明明王弟自己的吩咐,为什么现在又……
“……输了一招。”
他终究还是小看她了。
在得知法老王没事的消息之后,年少的王弟稍微冷静了一些。
“克雅,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总之你快点出去找俪贝卡,她大概已经醒了,不快点去的话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说,“那个戒指的权利很大,要是留在她手上将糟了,必须拿回来!”
克雅下意识站起来,后退一步。
他为难地看了王弟一眼,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他又退了一步,似乎要遵从王弟命令离开,但是他突然又一个转身俯身跪了下去。
“王弟殿下,我是来带您离开王宫的!”
他说,咬紧了牙,“明日,法老王要在神殿公开审判您刺杀他的罪行,您再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没关系,我会和王兄解释。”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年少的王弟却并没有觉得害怕。
就算是棋差一招,他也留了后手。
“王兄会相信我的。”
他说到这里,想起亚图姆,不禁又担心起来,“不知道王兄的伤怎样了……我现在又不能去找他……”
他不担心明日的审判,他只是很担心亚图姆的伤势。
自己的行为举止这么古怪,亚图姆不可能看不出来。
亚图姆一定会相信他的,就如同自己信任他一般。
他事先准备好的后手只是用于向其他人解释,为了不让那些人说亚图姆徇私包庇他。
三天之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王弟殿下,没有用的。”
克雅看着他,越发担心起来,“就算您是被诅咒迷惑了神志,也不会被轻易宽恕。”
还是不放心亚图姆的伤势,年少的王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拜托侍卫帮他向王兄传话,可是又怕太晚了会打扰王兄休息。
他听到克雅这句话时,却是怔了一怔。
“什么诅咒?”
他问,一脸困惑。
克雅看了看窗外,在确认外面没有人靠近之后,他低着头说了起来。
从一开始在船上被女人的死灵下了诅咒,还有法老王禁止他们将这个诅咒告诉王弟,一直到刚才塞西告诉他那些神官们对于诅咒的猜测……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很干脆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无论如何,他要劝说王弟跟他离开王宫。
年少的王弟沉默了很久,他坐着,一言不发。
月光透过天窗落下来,金色的发在月光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的脸,让克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你们都认为……我做出那种事,是因为这个诅咒的缘故?”
他问,声音很轻。
“因为我心里本来就有那样的邪念,所以被黑暗力量控制?”
克雅低着头没有回答。
说实话,神官们也好,他也好,他们都认为王弟心里会有对法老王取而代之这样的念头再普通不过。
只要是人,多少都会有这样的念头。
一点想得到王位的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王弟能很聪明看清现实,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法老王,所以才把那个心思压在了心底,而那个诅咒引发的就是王弟压在心底深处的心思。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包括克雅。
唯一不同的是,克雅绝对不会反驳王弟的意志,哪怕那是被诅咒蛊惑的王弟的意志。
只是现在克雅的心底却又有了些微的动摇。
感觉上,王弟似乎并非是被那个所谓的诅咒所……还有他突然转变的对利比亚公主的态度,难道是——
“……王兄也是这么想?”
王弟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克雅低着头没有回答,因为他不可能会知道法老王的想法。
他只是再一次向王弟请求。
“无论如何,请您先跟我离开这里。”
年少王弟注视了他一会儿,突然嘴角微微上扬。
“你以为你有带我离开王宫的本事吗?克雅。”
克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确没有那样的力量,就连刚才独自一人进来,都还是在塞西的帮助之下。
可是就算做不到,他也不能看着他的主人就这样——
“就算你有那种能力,我也不会跟你离开。明天可以见到王兄也好,我想知道他的伤到底怎样了。”
年少的王弟说,站起来。
“王兄会相信我的。”
那张还带着点孩子气的稚嫩的脸上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种坚韧的神色,他说,“克雅,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去把王兄给我戒指从俪贝卡那里抢回来。”
“其他的由我来向王兄解释。”
黑发的侍卫抬起头,他看着王弟的侧颊,那上面有着毫无转圜余地的坚定。
他不再多嘴,头低下去,黑色的额发半掩住眼。
他站了起来,向窗口退去。
“等一下,克雅。”
就在克雅即将离开的那一瞬,年少的王弟再一次开了口。
他回头注视着克雅,目光异常冷静。
仍旧是那张稚嫩的容貌,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却不知为何隐约闪过危险的锋芒。
“我有三件事情要交代给你。”
这一夜埃及的天空静得可怕,只能隐约听见那肃冷的风刮过的声音。
110、第九十七章 ...
烈日高高挂在天空之上,火热阳光照耀大地,那锐利的光芒刺痛了所有胆敢抬头直视于它挑战它权威的人的双眼。
埃及伟大的太阳神拉只容许他的仆人匍匐于他的脚下。
太阳神拉的神殿高高矗立于埃及的王都之中,它在阳光下闪耀着黄金色的光芒,磅礴气势让所有仰视它的人顶礼膜拜。
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太阳神的威严和神圣。
拉的睿智和强大让所有罪人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黑暗都在他的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有着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大殿太大,于是站在那里的他越发显得瘦小,他的四周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他仰着头注视那坐在黄金宝座上的少年王。
从大殿四面八方的黄金饰物折射进来聚集在黄金宝座上的阳光太耀眼,让他看不清那个高高在上的年轻法老王的脸。
逆光下,被拉神的阳光笼罩起来的少年王的身影越发显得遥不可及。
年少的王弟安静地看了他的王兄一会儿,然后微微侧头,向站在王座左侧下方的爱西斯女神官看去。
“爱西斯,王兄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问,神色显得很平静。
明明身为今日即将在拉的神殿中被审判的罪人,那张和法老王极为相似的稚嫩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害怕和畏惧的神色。
埃及的女神官本来一直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见他如此问,不禁怔了一怔。
“王的伤没有大碍,修养几日就会好。”
她下意识回答了他。
“那就好……”
站在王座右侧下方的夏达也是一直仔细打量着这位王弟,当看到得到答案的王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
是在装模作样博取王的怜悯吗?
他忍不住这样想,但是又觉得王弟的眼神不似作伪。哪怕是在大神官之中最为善于透析人心的他看来,王弟也似乎是真的在担心法老王的伤势。
原来如此。
他想,如果抛开诅咒不谈,看来王弟的确对法老王有感情。
通过他所听说的以前的种种事迹来看,法老王也的确很宠爱这个王弟。
就算刺杀法老王的罪人都要被处死,但是那也只是法老王一句话的决定。所以这一次只要法老王松口的话,这个王弟最多不过是会被剥夺王位继承权罢了。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爱西斯他们昨日的举止才会那么异常?
夏达正这样想着,突然看见一直坐着的王站了起来。
年轻的法老王从王座上站起来,一步步向下走来。
刺目的阳光晃过他俊美的脸,太过耀眼而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从他黄金色的发丝间露出来的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当那深蓝色的披风飞扬过夏达身边的时候,他感觉站在他身边的马哈特似乎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只是,也只迈了这么一步,马哈特就停止了任何动作。
而同样的,对面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的赛特大神官被他身边的女神官一把抓住手腕,硬是将他拽在了原地。
赛特看着爱西斯对他摇头,又看向少年王的背影。
他的目光透出一点挣扎。
——至高无上的法老王的决定不容任何人左右——
太阳神的神殿此刻显得异常安静,除了少年王平稳的脚步声。
通过无数黄金饰物从外面折射进大殿之中的金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大殿,明亮到了极致,却反而让人的视线呈现白茫茫的一片。
大殿的墙壁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就连踩在脚下的石板上似乎也充斥着光线。
那四面八方投落在亚图姆身上的光芒就像是神的圣光降落大地的神迹。
年轻的法老王伸出的双手,捧住王弟的颊。
他低下头,唇轻轻地落在他的王弟柔软的唇上,一触即离。
他的亲吻很淡,也很轻。
唇的感触依然柔软而温暖,和以往一样看不出任何改变。
“王兄……”
浅褐色的手捂住了年少王弟似乎想要说什么的嘴。
火焰灼烧般红艳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他的王弟,即使是在这样被阳光照耀的太阳神殿之中,少年王的目光也看不到丝毫暖意。
“朕什么都不想听。”
年轻的法老王说,那双绯红的瞳孔中的神色安静得可怕。
年少的王弟没有再说话。
或许就算尝试了,被捂住的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紫罗兰色的瞳孔和那安静得没有人类气息的绯红瞳孔对视了许久,年少的王弟始终没有移开他的目光,只是那瞳孔深处的神色在一点点黯然下来。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点点地从他的眼中消失。
那双温暖的浅褐色大手如往常般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颊,滑进他的发间,然后突然猛地加重了力道。
少年王突然抱住了他。
那按着他的头的左手和勒着他的肩的右手的力道都很重,让他的身体隐隐作痛。
他仰着头,越过浅褐色的肩,射下来的金色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很疼。
“王兄,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不想。”
无论如何,他还想做出最后的努力。
“王兄,给我三天时间,好吗?”
“有区别吗?”
少年王的问题让游戏沉默了许久,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是的,没有区别。”
现在,他不信他。
三日之后,他也不会信他。
所以,没有区别。
埃及王弟的眼睛慢慢地扫过整座大殿,从他所熟悉的三位神官身上慢慢滑过。
他一个个地和神官们注视着他的目光对视,紫罗兰色的瞳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失。
它消失得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他闭上眼。
那双抱着他的手臂仍旧是温暖的,和以前一样。
…………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相信,我选择王兄。】
【埃及王弟,我会向密特拉神祈祷,希望我不会在米坦尼听闻你的……】
你赢了,米坦尼王子。
…………
年轻法老王的左手仍旧紧紧地搂着他的王弟,他松开了他的右手。
“朕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语调平静,他的右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额头上折射着刺目金光的荷鲁斯头饰将法老王俊美的脸上的表情隐藏在光芒之中。
“所以,由朕来动手。”
在一句话落音的那一瞬间,银白色的剑刃刺了下去。
它分毫不差地穿透了年少王弟的心脏。
一剑穿心。
它被抽了出来。
剑刃带出的殷红的滚烫血液喷溅在浅褐色的手上。
那只手握着剑柄,握得很稳。
埃及的少年王从来都是如此果断狠厉,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
他扔掉了手中的短剑,它掉落在神殿明亮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满是鲜血的褐色手指紧紧地抓住那白瓷色肤色的肩,于是那红艳的色泽对比越发显得突兀。
少年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王弟金色的发,抚着发的指尖的力度仿佛是在哄人入睡般的轻软。
他的颊微微低下来,贴在那白瓷色的柔软的颊上,闭上眼轻轻蹭了一蹭。
他抱着怀中人的手臂本来很紧,勒得很用力,可是那紧揪着他的胸口衣服的手指仿佛是因为无法忍受那样的痛楚而轻微地抖了一抖。
所以他下意识松了松手臂的力道。
然而,就是在少年王稍微放松的那一秒,一直安静地被亚图姆抱在怀中的王弟突然抬头。
他猛地推开了抱着他的少年王。
他仿佛在那一瞬用尽了即将失去的未来的人生里所有的力气,竟是硬生生地将那力量强过他太多的年轻法老王都推得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
只是,虽然将对方推开,他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倒了下去。
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胸口渗出来,在神殿地面的石板上逐渐蔓延开来。
伏在地面的年少王弟用双手撑着地面,跪了起来,他试图支撑起自己逐渐不听使唤的身体。
血还在流,已经再也止不住,很快就在地面汇聚成一滩色泽可怖的血迹。
他低着头,金色的发掩盖了他大半的脸。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似乎是竭力想要站起来。
一只浅褐色的手伸过来,扶住他那努力想要支撑起身体的左臂。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只手一把甩开,只是用力过猛而使得只剩下右手支撑的身体再一次不稳地跌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几乎就要停止在那一刻——
但是,还不行。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年少的王弟伏地喘息了良久,当终于缓过气来的时候,双手再一次使劲。
他紧紧地咬着牙,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血泊中撑起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的双臂发着抖,所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于是年少的王弟不再做这种徒劳的尝试。
他安静地躺在地面,失去血色的唇中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赛特……”
力气已经完全随着血液从身体里流失得干干净净,他连发出这一点微弱的声音都很艰难。
所幸这个空旷大殿此刻仿佛是被凝固了一般鸦雀无声,所以他微弱的声音才足以让人听得清楚。
他的颊贴在冰冷的石板上,那慢慢汇聚起来的温热的鲜红液体从他胸口的位置蔓延过来,逐渐浸到了他的颊。
它给他那逐渐变冷的颊带来了一点温暖。
他的手指按在他眼前的石板之上,他看着他白色的手指逐渐被染成鲜红的色调。
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年少王弟看着那走过来跪在他身前的大神官那张年轻而熟悉的脸。
那双天空色的瞳孔注视着他,眼睛深处带着一丝疼痛的痕迹。
他笑了起来。
“赛……特……”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那越发微弱的声音。
“如果……”
他停下来,喘息了好几次,他觉得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克雅……来找你……”
他看见赛特俯□来,似乎是竭力想要听清楚他那微不可闻的声音。
“答应……他……一个请求。”
他用那张被血污弄脏了半边的稚嫩的脸对年轻的大神官微笑。
他知道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他的头前,他本来还想再看那个人一眼,可是对赛特上扬的唇角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再也没有办法再看那个人一眼。
他闭上眼,明亮的阳光让他的浅浅上扬的唇角定格在最后或许也是永远的一瞬。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赛特会不会答应他。
克雅会不会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
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
埃及的王弟安静地伏在太阳神拉的神殿之上,阳光照亮了他白瓷色的柔软的颊。
明亮的光辉导致的阴影隐藏了他另一侧贴在冰冷石板上的沾染了红色血迹的脸颊。
他安静地闭着眼,停止了呼吸。
111
111、第九十八章 ...
埃及年轻的大神官站在门口,右手攥紧了黄金色的权杖。他的手指勒住黄金权杖的力道是如此之紧,以至于能在他的手背上看到淡青色的暴起的青筋。
一切已经按照少年王的要求准备就绪,他的一张脸却是紧绷着,很是严肃。
薄薄的唇紧抿着,年轻大神官天空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那锐利的目光让他的神色越发显得难看。
神色微微一变,他已经看到不远处埃及的少年王正大步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年轻的法老王身上的黄金饰物在阳光下闪耀着纯金色的光辉,那光芒是如此的锐利,赛特隐约觉得自己的眼都有些刺痛起来。
可是他依然紧紧地注视着少年王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强硬地与少年王那冰冷的绯红瞳孔对视上去。
“王,请收回成命。”
当年轻的法老王在他身前停下脚步时,赛特如此说道。
不理会跟在法老王身后对他摇头示意的爱西斯,他的声音很大,也很固执。
少年王绯红色的瞳孔瞥了他一眼,便落在他身边的夏达大神官身上。
“夏达,准备得如何?”
“已准备就绪。”
忠诚的大神官低着头恭敬地回答他的王。
亚图姆点了点头,举步就要向房内走去。
“王!”
眼见法老王的脚步就要踏入屋内,赛特忍不住再一次出声。
“请收回您的命令!”
“你是在指责朕吗?赛特。”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门口,他没有回头。
赛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他。
他是法老王的仆人,不该违背法老王。
可是如果真的遵守王的命令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来。
“我并不愿违背您的命令,我忠诚于您,即使为此奉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埃及年轻的大神官低着头,俊俏的脸上的神色越发沉重,却也越发倔强。
“但是您的那个命令,我做不到。”
他说,“我无法用黄金权杖做出那样的事情。”
放置着埃及王弟遗体的房间门口,埃及的法老王和他的大神官们站在这里。
赛特的拒绝让这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直到年轻的法老王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赛特,朕既然赐予你黄金权杖,自然也能收回。”他说,“马哈特,即日起恢复你大神官的职务。”
“朕赐予你使用黄金权杖的权利,今日的事情,由你完成。”
即使恢复了大神官的职务,马哈特脸上也没有丝毫喜色。
他注视着少年王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点担心,还有一点无奈。他踌躇了稍许,却终究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跪着的赛特面前。
他并没有伸手拿取那被赛特攥得紧紧的黄金权杖。
“王的命令不容违背。”
他说,“去做吧,赛特,你该知道,我没有你那么熟悉黄金权杖的力量,就算勉强使用它,一旦有丝毫失误,王弟的灵魂恐怕就……”
跪着的年轻大神官的唇微微抖了一抖,然后更紧地抿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那深蓝色的披风飞扬着进入房中,最终还是咬牙站了起来,跟在法老王的身后走了进去。
他听见他的身后,马哈特那低低的叹息声。
死去的年少王弟的身体放置在一个平坦的青石台上。
平台的四周,用黄金细粉撒成复杂而玄奥的古老咒文,它们蜿蜒成圆形的花纹,将青石台围拢起来,带给人视觉上一种奇异的美感。
多看上一眼,仿佛就能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房间的一角,一种黑色的奇异香料在燃烧,它散发出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拥有魔力的人自然看得见,那本该无色的香气正顺着地面上咒文的花纹缓慢流动,仿佛水流一般慢慢充满了整个黄金咒文的符号。
一块石白色的巨大石板竖立在王弟的头前,它周边华美得仿佛是花纹的魔咒字符和那些召唤魔物的石板极为相似,但是中间却是平滑的,空无一物。
赛特大神官站在那黄金咒文的符号之前,手中的黄金权杖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的右手僵硬地垂着,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紧紧地闭着眼,眼角有着些微的抽搐。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一把举起黄金权杖。
黄金权杖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
那些光芒顺着仿佛能看到形体的奇异香气流动起来,逐渐点燃点亮了黄金细粉撒成的魔咒,那无数的咒符都发出光来,将青石平台上王弟的身体笼罩在光芒之中。
有什么东西被那样的光芒牵扯着,逐渐从王弟的身体中被拉扯出来。
它本来是透明的,光芒都透得过去,但是那投过去的光芒又似乎都被它吸收了进去,反而让那透明的身体逐渐凝聚了起来。
当所有光芒消失的时候,地面的黄金咒符在同一时间消失了,而它也已经化作了实体。
那仿佛是埃及王弟缩小了一半以上的隐约还有点半透明感觉的小小的少年悬浮在半空之中,睁开的明亮大眼睛是紫罗兰的颜色。
他眼睛眨了一眨,身体也动了一动,似乎是想要飞走。
年轻的法老王走了上去,浅褐色的手指按在那因为半透明还泛着柔光的额头之上。
荷鲁斯之眼的金纹浮现在那柔白色的额头上,闪了一闪,形成了印记。
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又眨了一眨,小小的少年仍旧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他看着那给了他印记而成为他的主人的埃及王,稚嫩可爱的脸上露出了驯服的神色。
他服从主人的命令飞到埃及王的身边,伸出那短短小小的胳膊乖巧地搂住法老王的颈。
那巴掌大小的白嫩的脸看起来有些疲累,他安静地闭上眼,默默接受着他的主人传来的魔力,努力凝聚着他那并不稳定的身体。
“要等几日?”
抱着怀中新生的亦是人为的可爱的小魔物,年轻的法老王开口询问。
“……王弟抵抗的意志比想象得要强,恐怕还要等上五六日才能让这个新生的魔物稳定下来,封印上石板,彻底断绝它和本体的联系。”
赛特回答,一张脸越发冰冷,回答不过是机械型的,“在尚未成型封印在石板上之前,由王弟的灵魂形成的魔物依然和王弟的身体有着强烈的联系。”
他看了一眼那竖立在王弟头前的石板。
只有拥有魔力的人才看得到,那一丝细微的丝线从王弟的胸口延伸出来,连接上石板,仿佛是在将什么东西传递过去。
“所以,在封印上石板之前,王弟的身体必须留在这里,不能下葬。”
他回头,天空色的瞳孔注视着那被法老王强行定下契约而成为仆人的新生的孩子般的小魔物,他攥紧黄金权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某种克制不住的强烈感情而忍不住发抖。
“您知道这样导致的后果吗?王!”
在少年王离开的那一瞬,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利用黄金权杖的力量将人类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封印在石板上,从而形成新的魔物。
那是给予罪人的最残酷的惩罚。
死去的人的灵魂将在死神阿努比斯的引导下进入冥界,获得永远的安眠。
被施以这种处罚的罪人的灵魂被封印在石板上,供法老王驱使奴役。而且,它和古老的神所创造的魔物不一样,没有重新选择主人的力量。
一旦驱使它的法老王死去,它就将永远被封印在石板中,永不超生。
“朕不会宽恕他的罪,包括他的灵魂。”
年轻的法老王回答。
身影还有点透明的小小的少年安静地搂着少年王的颈倚在他怀中,一下一下地眨着紫罗兰色的大眼睛。
他根本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作为一个新生的魔物,他唯一的意识就是服从他的主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埃及的少年王离开了。
年轻的大神官站在原地,他注视着青石台上少年遗体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他似乎冷静了一点,那张俊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攥紧权杖的手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他终于还是服从法老王做了那种不可饶恕的事情。
即使他拒绝,少年王仍旧可以命令马哈特、爱西斯、夏达他们使用黄金权杖……就如同马哈特所说,不熟悉黄金权杖的大神官强行使用这样的力量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在将王弟的灵魂抽离身体的过程,丝毫误差就有可能导致王弟的灵魂被彻底撕扯。
可是就算有这样的危险,法老王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他知道,马哈特也知道。
***
埃及年少的王弟因为刺杀法老王而在太阳神拉的神殿被审判处死。
这本是埃及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本该在王宫之中引起强烈的骚动,可是碍于埃及少年王的严厉和威严,没有人敢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所有人都是如此地畏惧这位年轻冷酷的法老王,哪怕仅仅是在私下聊天讨论中也不敢提及这件事分毫。
世界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改变。
年轻的法老王仍旧是在几位大神官的辅佐下勤勉地处理来自各地的政务。
他的神色依然是和以往一般冷淡而严厉,自己所宠爱的王弟对他的背叛似乎并没有让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或者反应。
在王弟死后小心观望了整整三日的大臣神官们逐渐放了心,从这几日王冷淡的反应看来,即使曾经极为宠爱王弟,王也并没有太将其放在心上。
虽然唯一的王室继承人死去让他们觉得有点可惜,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毕竟还是王的安危更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叠高高的莎草纸放置在桌边,年轻的法老王手持一张纸,半卷起来,正仔细看着。
他思索了一下,在上面写下几个字,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少年王抬起头来,有着和他的王弟一摸一样容貌的小小的少年魔物正漂浮在房子的半空中,浅紫色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的主人。
当发现少年王向自己看来的时候,他很乖巧地飘过去。
年轻的法老王抱着那很温顺地趴在他怀里的孩子般的魔物,那身体已经不再是三日前半透明的模样,而是越发清晰起来,
浅褐色的手指抚摸那白瓷色的柔软的颊,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由他的王弟的灵魂所形成的魔物,没有一点暖意,反而愈发冰冷起来。
“魔物不会背叛主人。”
他低声说,目光落在那白嫩的额头上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印记上。
那是这个魔物属于他的印记。
小小的魔物没有回答,那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看着他的主人,一眨一眨的,让那张稚嫩的小脸越发显得可爱。
新生的魔物不会说话,也没有自己的思维。
他只会服从他主人的命令,直到他或者主人任何一人死去。
然而下一秒,一直非常温顺的他突然从挣扎着从亚图姆怀中飞了出来。
明明是一个没有自己思维的魔物,那张稚嫩的脸上此刻却突然露出非常痛苦的神色,他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全身都颤抖起来。
年轻的法老王一怔,下意识站起来伸手就向他探过去。
只是还没等那浅褐色的手伸过去,那小小的少年周身却突然凭空冒出透明的火焰,一瞬间就将其在空中焚烧得干干净净。
——在未将其封印在石板上之前,由灵魂形成的魔物依然和原来的身体有着强烈的联系——
年轻的法老王猛地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了那远方空中升起了乌黑色的烟雾、若隐若现的红色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慌乱的叫声。
他向前走了几步,抬头便看见马哈特大神官正匆匆向他走来。
“王。”马哈特说,神色颇为复杂,“起火的地方就是放置王弟遗体的房间。”
【克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三日内不要回王宫。】
【如果我死了,帮我做三件事。】
黑发的侍卫站在那依然燃烧着奇异香料的房间之中,咬紧牙看着那放置在王弟头前的巨大石板。
从身体内部汹涌而出的愤怒几乎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握紧了剑的右手因为充斥了身体的怒火而剧烈地颤抖着。
“法老王!”
那仿佛是要宣泄出心头狂暴怒火的一声怒喝,他一剑凶狠地刺在那巨大的石板之上,就像是刺在不共戴天的仇人身上。
巨大的石板承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那平滑的石面崩开了一个深深的裂痕,并迅速向外蔓延扩展起来。
下一秒,那白色的石板已是四分五裂。
黑发的侍卫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难以遏制的怒火还是因为刚才破坏石板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他在这个房间默默站了许久,直到他身后那赤红色的火焰彻底燃烧了起来。
向空中嘶吐的火舌映红了克雅半张俊秀的脸,却越发让他的目光显得狰狞。
他看着他的主人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掉,但这样反而使得他的目光逐渐冷静下来。很快的,他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嘈杂而混乱的叫喊声。
克雅猛地跪下,一头重重磕在地上。
然后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克雅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但是当年轻的法老王出现在他面前之时,怒火再一次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竭尽全力才按耐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一剑刺向少年王的冲动。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王弟交给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火焰中走出去,站在那群意图冲上来救火的人们面前。
“迟了。”
他说,“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外面的火都是从王弟身上
111、第九十八章 ...
蔓延过来的。
他伸手将一个铜制的牌子扔到对面那群人的脚下,那是埃及王宫高级侍卫的证明,正是靠着这个东西,他才能潜入这里。
不过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了。
“克雅!你怎么胆敢对你主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站在对面的塞西对他怒喝。
“总比让你们亵渎他的灵魂要好!”
克雅冷笑着毫不畏惧地反驳回去。
“我只是在执行王弟殿下生前留给我的命令!”
他本来还觉得王弟让他做的第一件事非常奇怪,可是他现在明白了。
在看见那个竖立在王弟身前的巨大石板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刻,几乎连呼吸都冻结住的他毫不犹豫地抛弃掉原本的一丝迟疑,下手烧毁了王弟的身体。
他睁着眼,咬着牙,强迫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火将王弟的身体烧成了灰烬。
【第一件事,销毁我的身体。】
克雅的拳头此时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他想借由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看向那站在一旁紧紧地皱着眉注视着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的房间的赛特大神官,他说,“赛特大人,我想我可以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第二件事,去见赛特。】
“若是召唤出来的魔物因为外界特殊原因被强制送返回去,那么一定要等三日才能再一次召唤出来,对吗?赛特大人。”
赛特皱着眉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卫,神色很是不快。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法老王。
火焰的红光照亮了年轻法老王那俊美的脸,那双在火光倒映下越发红得发亮的艳红色眼睛冷冷地盯着黑暗中的火焰,看不出任何表情。
少年王并没有试图叫人去救火,他已经知道那是徒劳。
他只是看着那燃烧的火焰,火光闪烁中,他红艳的瞳孔里仿佛也有火焰在灼烧。
赛特沉吟了一下,他再一次看向克雅。
“你请求是什么?”
“已经过了三日……”
克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光,他的眼底隐约渗出痛楚的痕迹。
他说,“赛特大人,请你将栗子球召唤出来!”
王弟已死,栗子球已经失去主人。
只要它接受赛特的魔力,就可以再一次被召唤出来。
年轻的法老王绯红色的瞳孔突然微微一动。
他瞥了那名黑发的侍卫一眼,仍旧是面无表情。
——王兄,我只要你给我三天时间——
112
112、第九十九章 ...
赛特大神官并不想答应克雅的请求——那个黑发侍卫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强硬的要求。
他是埃及的大神官,一个低贱的侍卫凭什么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就在他张嘴拒绝的那一瞬,那赤红的火光闪过他天空色的瞳孔,它是如此的刺眼,像极了那一日神殿里明亮到极致的阳光。
他微动的唇闭上,再一次看了少年王一眼。
年轻的法老王一言不发,冰冷目光只是注视着那燃烧的灼热火焰。
赛特举起右手的黄金权杖,一道细小的光弧在权杖上闪过,毛绒绒圆滚滚的栗子球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论何时出现都很活泼的栗子球这一次显得异常的安静,它那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盯着赛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绕着他转了一圈。
赛特觉得有些诧异,栗子球此时的举动感觉上就像是通人性般在向他道谢。
可是它不过是一个低阶的魔物……明明只有高阶魔物才有可能理解主人的想法的。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毛绒绒的栗子球身上,它自己却毫无所觉。在绕了赛特一圈之后,就径自在空中飘浮着飞到那座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的房子面前。
“噗哩……”
它发出轻微的低低的叫声,圆圆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燃烧的火焰。
它似乎知道它以前的主人就消失在里面。
栗子球怔怔看了那火光好一会儿,终于又向上飞去。
它悬浮在上空低下头,大大的眼睛里突然发出光来,那光落到黑暗里,其中一部分的光线突然扭曲变形。
黑暗中,扭曲变形的光线一会儿朦胧一会儿清晰,逐渐形成一个人脸的轮廓。
随着光线的闪动,那个人的面貌越发清晰起来。
清亮的紫罗兰色调的大眼睛眨了眨,弯成月牙的可爱弧度,那张和埃及的法老王极为相似却稚嫩许多的少年的脸笑得很开心。
那张脸离得很近,出现的影像是从下向上看上去的。
感觉上就像是看着王弟的那个人趴在王弟的怀里,从下面的角度看着王弟的脸。
然后,年少王弟的脸忽近忽远地闪动了几下,背后的景色也晃动起来。
就像是本来趴在王弟怀里的那个人被抛在空中滚动了几下,又落回王弟的怀中。
“靠你了,栗子球。”
“噗哩~~”
没问题~~
“为什么对着一个比我小的女孩我也得事先把你召唤出来以防万一……虽然她的剑术很好我大概是打不过她,那个老神官好像也说过她有什么特殊力量的……”
“噗哩?”
听不懂,不过主人好像有点垂头丧气。
于是飘起来用自己软软的毛蹭蹭主人白白暖暖的颊。
主人不要不开心,我会保护好主人的。
“下次一定要说服另一个我让我学武!”
“噗哩噗哩~~”
主人加油~~
“栗子球,先进去找地方躲好,一定要把看到的东西记牢。虽然王兄那边没问题,不过没有证据的话,那些神官大臣们也会很烦人的。到时候把你看到的放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就不会罗嗦了。”
“噗哩!”
包在我身上!
弯月也隐藏在云层之中的漆黑的夜晚,在燃烧着的赤红火光的倒映下,从栗子球眼中发出的光芒在黑暗中浮现出一幕幕景象。
它让时间回到了三天前的那一刻——
***
“帮帮我,游戏……”
金发的娇小少女天蓝色的瞳孔里含满了泪水。
她坐在床上,纤细的手向站在她身边的少年伸过去,痛楚神色如即将溺毙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够了,俪贝卡。”
有着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后退一步,抬起手臂,挡住了俪贝卡伸来的手。
他看着俪贝卡,神色显得很是复杂。
他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年少的王弟和那双此时有点愕然地注视着他的天蓝色眼睛对视,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又不着痕迹地仔细盯着俪贝卡脸上的表情,眼底深处隐藏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我昨晚想了很久……俪贝卡,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嫁给王兄的打算,是不是?”
他问,那稚嫩的面容此刻显得很冷静。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在婚礼上做些什么,是不是?”
利比亚公主低下头,金色的发丝滑下来,柔顺地掩住她大半的颊。
她揪紧床单的手指攥得很紧。
她沉默着,没有做出任何辩解,可是那微微发抖的手指显示出她现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没用的,俪贝卡。”
他说,“就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会向王兄提出那样的请求。”
年少王弟看着那仿佛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的少女,他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那双浅紫色的瞳孔中略微浮现出一丝无奈和难过,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而且就算如你所愿,我去求王兄让你嫁给我,从而使得王兄无法名正言顺地借用你的名义……王兄也不可能会放过利比亚。利比亚没有埃及强大,它逃不了,就算你用尽手段也没用。”
“所以,俪贝卡,再装下去也没用的。”
利比亚的公主仍旧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
她问,声音很微弱的,只是那揪着床布的手指已经安静了下来。
“埃及人侵略了你的国家,杀害你的子民。”
年少的王弟说,“你恨埃及,而我却是埃及的王弟。”
“俪贝卡,你操之过急。我本来没有怀疑你,可是昨晚那场戏,你做得太过了。”
“我不相信憎恨埃及的你会喜欢上埃及的王弟到那样的地步。”
“人的感情并不受自我控制,或许我只是情不自禁。”
利比亚公主的回答也很平静。
“或许有人会那样,可是俪贝卡你不会。”
游戏低声回答,“无论如何伪装,你始终都把利比亚看得最重,就和我的王兄一样。”
“你以身为利比亚公主而骄傲,所以你不可能会把个人的感情放在利比亚之前。”
年少的王弟注视着利比亚的公主,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中透出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俪贝卡,你是想在婚礼上对王兄不利,是不是?”
俪贝卡仍旧低着头。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的手揪紧自己的衣角,又松开,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才又开了口。
“王弟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些话告诉别人。”
果然……
年少的王弟看着俪贝卡,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他说:“因为我并不确信。”
年少王弟的话让俪贝卡猛地抬起头。
天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着盯着游戏,那娇小的金发少女脸上泪痕犹在,却已不复上一刻的脆弱。
她下床站了起来,刚才眼底那一丝惊讶已经消失了。
“原来如此,王弟,你刚才的话都是在试探我。”
“是的,我并不确信自己的判断,才先来找你……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确信了。”
年少的王弟和利比亚公主那冰冷的目光对视。
“俪贝卡,我拿你当朋友,所以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他的目光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但是你要伤到我的王兄,那就不行!”
“我会将这些话都告诉王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依仗,但是到底是继续举行婚礼还是一拍两散,这都由你自己决定。”
“就算你确信了又能怎样?”
俪贝卡那张稚嫩娇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看起来依然很冷静。
“你没有证据,王弟。”
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垂下来的金色发丝,将其撩到耳后。
“你和我的会面早就在法老王的掌握中,他早就对你起了疑心,再加上昨天的那件事……你以为法老王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言?”
紫罗兰色的瞳孔瞥他一眼,年少的王弟转身欲走。
“他会信我。”
他说。
一句话,四个字,简简单单,干净利落。
利比亚公主盯着埃及王弟的瞳孔深处突兀地闪过一道红光。
栗子球——
感觉到身后一股奇异的力量向自己猛然袭来,年少的王弟下意识在脑中呼唤他的魔物。可是就在即将和他的小魔物思维接触上的一瞬,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眼前一黑,差一点就在那一瞬失去知觉。
那几乎撕裂头部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唯一的区别是他突然间和栗子球失去了精神上那一点微妙的联系。
身体内部突然泛出巨大的疲乏感,所有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就算他竭力想要支撑住,已经不听使唤的身体还是缓缓落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
如果在这里失去意识就糟了……
年少的王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腰间的短剑,对自己的腿刺下去。
持剑的手腕被人抓住,短剑被金发的少女拿走,那冰冷锐利的剑刃贴紧了他的喉咙,铁器特有的寒冷气息渗透进他颈上的肌肤里。
他的眼垂下来,那寒冷的气息反而让他勉强保存了一点意识。
他咬紧下唇,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眼见控制了当前的形势,利比亚的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刚才一直表现得很冷静,但是那不过是在努力隐藏着内心的慌张罢了。
王弟说对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嫁给埃及的法老王。
来到埃及,她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
在来到埃及之前,她站在利比亚的神殿里向她的父王以及历代利比亚王起誓——她绝对不能让埃及利用她得到统治利比亚的名义。
但是,就算是注定要死,她也绝不让埃及好过。
一开始那场宴会之中的刺杀,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保持了沉默,甚至放任那些刺客混进来。
如果能刺杀法老王成功,那很好。可是就算不能成功,她完全可以撇清那些人和自己的关系。只要埃及人不杀她,她自然还有机会对法老王下手。
意外的是,代替法老王中毒的却是埃及的王弟。
然后,法老王对王弟那不同寻常的宠爱让她产生了新的想法。
她不愿意法老王娶自己并借此得到统治利比亚的名义,但是,如果娶她的人是王弟,那么按照惯例,王弟成年之后就可以和她一起返回利比亚。
那样埃及就再也没有对利比亚出手的理由。
而以王弟那样温软的性子,很难干涉利比亚王室对利比亚的统治。
用尽手段,她成功地接近了王弟,并让王弟对她产生了好感。
唯一让她丧气的是,王弟虽然看起来很亲近她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却决口不在法老王面前提起她。
相处久了,她这才发现,虽然王弟看起来性子温软,但是在原则上却分毫不让。
他并不是那种可以任她左右的人。
眼看婚礼就要到来,她不得以兵行险招。
虽然并不是怕死,但是与其和埃及玉石俱焚,若是还有一丝能保护利比亚的希望,她还是不想放弃。
备受法老王宠爱而又个性善良的王弟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在王宫里多年的勾心斗角让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虽然狠毒狡诈的都是聪明人,可是善良的人也并非都是愚蠢之辈。
一场戏演得太过反而被埃及王弟抓住了破绽,对她起了疑心,反而利用她对他的轻信试探出了她的心思。
他对法老王的信任让她无从挑拨,她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使用隐藏的力量。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毕竟她曾经见过王弟召唤栗子球,只要王弟动作比她快一步——
结果出乎意料,她大大松了口气。
她侥幸赢了这一次。
一招输,满盘皆输。
只能说这是利比亚神的保佑,虽然王弟快了她一步,可是王弟身体里面似乎本来就存在着一抹黑暗的气息,它和她袭击向王弟灵魂的力量在一瞬间起了共鸣,压制住了王弟的魔力,切断了王弟和魔物的联系。
魔力被打断而产生的反噬似乎让王弟的灵魂受到了相当程度的伤害。
那么正好!
虽然一开始是打算在婚礼上下手,但是现在被王弟打乱了计划也只能匆促动手了。
不,或许这个机会还能让刺杀法老王的几率大一些……
金发的少女微微俯□,她注视着王弟的天蓝色瞳孔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又瞬间被她压了回去。
她将短剑Сhā回王弟腰间的鞘中,伸手轻轻擦干净王弟下唇咬出来的血痕。
“游戏……”
她低低地喊着,目光突然放柔。
她的瞳孔中再一次微微闪过红光。
“杀掉你的王兄好不好?”
反噬对灵魂造成的伤害让年少王弟的意识越发模糊起来,很勉力才睁开的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俪贝卡。
可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摇头。
“杀了法老王,你就可以成为埃及的王,不然你自己就会死。”
得到的回答仍旧是摇头。
“你不想死吧?游戏。”俪贝卡柔声说,“杀了他,你成为法老王,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摇头。
利比亚的公主觉得自己有一点焦躁。
明明是身处意志力最涣散的时候,埃及王弟却依然能够不受她的蛊惑,毫不犹豫地对她摇头。
那仿佛是刻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意识和举动。
“游戏,为什么?”
她问,紧紧地皱着眉,眼底带着那么一丝复杂,“就算再怎么敬爱你的王兄……他有那么重要吗?甚至可以和你自己的命相提并论?”
“不……”
不可能相提并论的……
年少王弟的神志已经彻底模糊。
他说,“王兄……没有比他更重要的……”
还没有说完,他闭上眼,倒进俪贝卡怀里。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利比亚的公主坐在地上,抱着昏迷的埃及王弟。
112、第九十九章 ...
她安静地坐着,在冰冷的地面上柔软散开的浅紫色裙摆仿佛是在阳光下绽放的花朵。
柔软的金色发丝半掩住她娇美的脸,她低着头,似乎是一直注视着昏迷中的王弟的脸。
她沉默了很久。
终于,她缓缓低头。
在朱红的唇轻轻贴上埃及王弟的唇的一瞬,她突然闭上眼,侧身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而同时,那随着俪贝卡的倒□体也跟着倒在地上的埃及王弟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
可是他站起来的姿势极为诡异。
不,并不是诡异,而是会让看着的人觉得很别扭,因为少年站起来的姿势很像是女性的动作。
不过这样别扭的举止很快就被少年意识到,并纠正了过来。
埃及的王弟按着自己的头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弯下腰,将昏迷的利比亚公主抱起来放回床上。
他将手伸入了利比亚公主胸口的衣物,神色坦然地在少女的双|乳之间摸索了一会儿。
当他的手抽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只有小指头大小的半透明的瓶子。
阳光下,瓶子里剧毒的液体荡了一荡,闪出漂亮的浅蓝色的光彩。
年少王弟侧头,用他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左侧对面。
那里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正好将坐在床沿的王弟整个人照了进去。
镜中的少年有着一张稚嫩的面容,他看起来很平静。
“请好好的休息,王弟殿下。”
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隐约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红光,‘埃及王弟’抬手轻轻抓住那垂在胸口的黄金戒指。
“……还有,打个赌如何?”
113
113、第一百章 ...
由烈焰的气流掀起的风吹得少年王深蓝色的披风在空中不间断地飞扬起来,又落下。
被火光染上一层浅赤色的流金发丝在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前不停地拂动着,于是那发丝落在少年王俊美的脸上的阴影也跟着不停地晃动。
少年王大半的脸都隐藏在火光的阴影之中,只能看见那线条锐利的唇紧紧地抿着。
它始终紧闭着,从头到尾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法老王突然转身离去。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是如此的突兀,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映。
“王——”
站在一侧的马哈特快步匆匆追上去。
他大声喊着,却没能让少年王的脚步停顿一秒。
年轻的法老王大步向前走着,步伐矫健而平稳。
他走得很快,有力的步伐看不出丝毫迟疑的痕迹。
那飞扬的深蓝色披风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像是年轻的法老王融化在黑暗之中。
冲天的火焰还在燃烧,黑夜中,它的艳丽像极了他眼睛的绯红色调。
火光之中,少年王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赤色的火焰染红了半个黑色的天空,晃动的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被年轻法老王留下的人们站在火焰前,他们很安静,或许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王宫放火的黑发侍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他本该被捉拿起来,作为损坏王宫的罪魁祸首,无论怎样的罪名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可是年轻的法老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留下来的两位大神官也一直在沉默,所以握着长矛的侍卫们迟疑着,站在原地。他们纷纷看向大神官们,希望能得到命令。
天空色的瞳孔看了那灼烧的火焰一眼,年轻的大神官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
“塞西,带人去灭火。”
他下了命令,和爱西斯对视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女神官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掩住她的眼,她沉默着跟上了赛特的脚步。
只是,他们才走了两步,就突然看见夏达大神官带着一队侍卫匆匆向这里走来。
“爱西斯,赛特,有不明人士潜入王宫,应该是向这个方向来了,你们有没有看到?!”
一碰面,夏达开口便问,神色急切,甚至都顾不上和两位同僚说上一句问候的场面话。
赛特皱了皱眉。
“夏达,这几日王宫的护卫已经比常日加强了很多,为什么还让人轻易地潜进来?”
他毫不留情地开口训斥对方。
“是我的失职……”
夏达很坦然地认错,他说,“士兵们向我禀告说,那个人持有法老王的信物。”
夏达的回答让赛特一怔,下意识侧头和爱西斯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都明白了对方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
可是为何她不尽快逃离底比斯,反而潜入王宫?
难道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刺杀法老王?
一想到这点,两人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
“夏达!王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带着人追上去保护他!那个潜入王宫的人交给我和赛特处理!”
爱西斯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她看着带着那队侍卫离开的夏达的背影,抿紧唇略微思索了一下,抬头正要和赛特商量,突然她颈上那荷鲁斯之眼形状的身为七件黄金神器之一的黄金首饰闪过一道金光,似乎是在向她预告危险。
她猛然抬起头,锐利目光射向对面克雅身后,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茂密的灌木丛中。
“出来!”
她低喝道。
茂密的灌木丛悉悉索索地晃动了几下,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灰色的披风掩盖住那个人的面貌,虽然那披风似乎已经被利器刺得破烂不堪,却还是将那个人全身都包裹了起来,让人看不清楚。爱西斯只能从披风的左侧下摆隐约看到那透出来的一丝利剑的寒光,剑尖上还残留着血迹。
这个人似乎并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了裹着自己头部的披风。
金色的长发在脑后被高高地扎了起来,它被黑夜中的风吹得飞扬起来。
不如那柔顺滑落雪白颈上的姿态那么美丽,少了几分少女的柔弱,却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敞开了大半的披风被身边火焰的气流引起的强风吹得不断舞动着,让少女大半的身体都露了出来。
没有华丽的衣裙,身着男子那般简便利索的衣物的少女握着一柄长剑站在众人面前。
鲜红色的斑斑血迹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异常刺眼,染上血迹的金色发丝飞扬过她的额头,又缓慢落下来。
她里面的衣着就和外面的灰色披风一样,在与埃及王宫侍卫的打斗中被弄得破烂不堪。
那明显是被利器刺破的已经被染成深红色泽的裂口隐约还向外渗着血,遍布全身的数不清的伤痕让她看起来非常狼狈。
天蓝色的瞳孔缓缓扫视着众人,明明已经没有了退路,俪贝卡此刻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很冷静。
一道剑风掠起。
在俪贝卡出现的一瞬间就一剑向其劈下去的是离俪贝卡最近的黑发侍卫。
那饱含了克雅所有怒火的凶猛的一剑在即将落到少女身上的一瞬,却是突然顿了一顿,而就是这一顿,俪贝卡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利剑已经飞扬而起。
只是一剑,她就干净利落地将克雅的剑劈断。
抓住克雅迟疑的那一瞬,她手中的剑从刁钻的角度刺过去——
锐利剑尖刺破了克雅喉咙表面的一层皮肤,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俪贝卡没有将那剑尖彻底刺进去。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剑尖抵住克雅的喉咙,抬头注视着黑发的侍卫,目光冷静而透彻。
“安静点,你是游戏的侍卫,我并不想杀你。”
“……现在还在说些什么!”
扔掉那被砍断的长剑,克雅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濒临爆发的情绪。
他不怕死,但是王弟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不能死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想到王弟曾经嘱咐他将黄金戒指拿回来,而那个戒指的所在现在只有利比亚公主知道的话,他砍下去的那一剑绝对不会有丝毫迟疑!
“明明害死了王弟殿下,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出现在这里!”
“是我害死了他,我不否认。”
俪贝卡回答,神色从容。
她的眼睛瞥了对面那两位大神官一眼,瞳孔深处隐约浮现出一丝冷笑,带着挑衅的意味。
“法老王和那群神官都是我的帮凶,不是吗?”
“我倒是没有想到公主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去想方设法地逃离埃及王都底比斯,反而潜入了王宫。”
一直冷静地注视着利比亚公主的爱西斯女神官终于开了口。
因为大神官们都没有下达命令,所以侍卫们也只是站在原地,警惕地注视着俪贝卡。
“因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吗?”
爱西斯微笑着询问。
“逃出底比斯?”
俪贝卡唇角微微上扬。
赤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她满是伤痕和血迹的身体,没有华美衣裙和温润美色装饰的她或许失去了专属于女子的柔软和美丽,可是她此刻的双眼却异常的明亮。
燃烧着的火焰倒映在天蓝色的瞳孔之中,仿佛点燃了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火焰。
她说,“来到埃及,我就没活着回去的打算。”
利比亚尊贵的王族,那是利比亚的象征,是利比亚人的希望和寄托。
没有人可以玷污它的骄傲。
就和上次那个用剑刺穿自己喉咙死在她面前的利比亚子民所说的一样——
“就算利比亚的王族全部死绝也无所谓。”
利比亚的公主说,轻描淡写。
红艳的火光在她那还隐约渗出鲜血的雪白的颊上闪烁不定。
那天蓝色的瞳孔中的坚定胜过一切神灵的信仰。
“利比亚人永远不做埃及人的奴隶!”
锋利的剑尖从克雅喉咙上移开,俪贝卡转身走入烈焰里。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和畏惧,那在火焰中飞扬的染血的金色发丝很快消失在熊熊大火之中。
昔日豪华的房间已是面目全非,在烈火的灼烧下它已经摇摇欲坠,房中的一切都已被烧成了灰烬。
有人走进了这间随时就会坍塌崩溃的房子。
那娇嫩雪白的肌肤在凶猛火焰的灼热气息近距离地侵袭下隐隐作痛,金发的少女一步步走进了大火的中心。
带着呛人烟雾的灼热火焰气息迎面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向前走去,步伐显得有些踉跄,身上许多的伤痕还在流着血。
刚才在埃及人面前强撑出来的强硬,已经用尽了她虚弱的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火光之中,她还残留着孩子般的一丝稚嫩的脸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竖直着侧塌下来的石墙多少阻拦了一点火焰的蔓延。
俪贝卡靠着那滚烫的半塌的石墙坐下来,削铁如泥的利剑被她深深地Сhā在身边的地里。
凌乱的染着血丝的金发下,天蓝色的瞳孔凝视着火焰的中心,一眨不眨。
虽然那里除了喷吐火舌的红焰什么都看不到。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逃离底比斯,就如她刚才所说,从她踏上埃及的土地一刻,她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这只是一场赌博。
法老王一死,埃及内乱,那么利比亚还有希望。
可惜她没赌赢,她没料到法老王中了毒还能活下来。
她虽然成功地离开了王宫,却很清楚自己根本逃不出底比斯。
她离开王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够将她刺杀失败的密信通过暗中的渠道送回利比亚——虽然她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还是想让国内尽快得知这个消息。
那是她能为利比亚做的最后一件事。
俪贝卡低下头,刚才一直紧紧握着的左手张开。
黄金戒指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她轻轻笑了起来。
“埃及王弟,我以为我赢了,原来你还留着后手。”
她刚才躲在那里,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就算你准备好了后手又能怎样?”
“你不蠢,你只是太过天真。”
她的语气很冷,不带丝毫感情,可是她盯着手中黄金戒指的目光却与之相反越发显得柔软。
她上扬的唇角渗出一丝苦涩。
“法老王不信你,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
俪贝卡的眼睛轻轻闭了闭,又努力地睁开。
她呼出的气息越发地微弱,失血过多让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蔓延来的火焰灼烧着她靠着的石墙,传递来的灼热刺着她的后背,她却似乎是毫无所觉。
“你还是输了……”
俪贝卡说,发出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可是那声音在最后一个字落音的瞬间,轻微地抖了一抖。
她扬起手。
黄金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度,落入熊熊大火之中。
四面八方已彻底被燃烧的火焰包围,俪贝卡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仿佛在流出的一瞬间就会被灼热的火焰烧干。
“游戏,无论我对你说了多少谎……”
俪贝卡低声说,注视着火焰的眼神逐渐恍惚黯淡。
她的唇角仍然上扬着浅浅的弧度。
“你说我对你……是假装的……是啊,没有人看出来是假的,所有人都被我骗了。”
她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甚至是我自己。”
在大火灼烧的高温之下已经扭曲变形的屋梁再也支撑不住这个破烂不堪的房间。
它发出可怖的开裂声,石墙已是摇摇欲坠。
屋顶石块迸裂的声音隐藏在火焰燃烧的声音之中,若有若无。
利比亚的神啊,我将身体和灵魂在此奉献给您。
请保佑利比亚。
金发的少女安静地坐在火焰之中,她微微抬着头。
她的目光渐渐黯淡,那散开在地面的披风被点燃,赤红色的火焰蔓延过来,一点点吞噬了她的身体。
被侵蚀得彻底的房子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猛烈的灼烧而猛然崩塌,直压下来的巨石倒映在那双天蓝色的瞳孔之中,由远及近——
如果下一次,还能再见到他。
利比亚的神灵,我所祈求的,只有一件事。
那句话……
这一生不可能也没有资格说出来的那句话。
下一次,请给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坦然地说出那句话的权利。
【我喜欢游戏。】
114
114、第一百零一章 ...
重重的一拳砸在黑发侍卫的左颊上。
违背了赛特大神官的命令擅自行动的塞西一言不发走到克雅身边,突然一记狠拳将他打到在地。
“你知道的吧?”
塞西的声音很低沉,被怒气充斥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你明明知道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说出来?!”
“只要你肯在三天之前把一切都说出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
克雅斜躺在地,支撑起上半身。
他低着头,擦去被打破的嘴角的血痕。
是的,他知道真相。
王弟在将那三件事交代给他的时候,也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可是同时王弟让他离开王宫,三日后再回来。
他懂王弟的意思。
“塞西,你以前曾经问过我,如果王弟殿下让我杀了他,我是否会遵守他的命令?那个时候我对你说,我不知道,必须要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我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克雅低着头,黑色的发掩住他的脸,裂开的嘴角再一次渗出血丝。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透出一丝悔恨的痕迹。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会。”
他说,轻描淡写,“只要是王弟殿下的命令,我就会遵守。”
“我会依照他的命令杀死他,然后追随他而去。”
“是吗?”
怒极反笑,塞西咬牙,盯着克雅的眼里毫不掩饰他对他的怒意和鄙夷。
“那么我现在就送你去王弟的身边!”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剑,一剑劈下。
黑发侍卫的眼神本是黯淡的,然而在那剑光对他劈下一刹那,他的眼神突然一变,一下子就变得凌厉起来。
他一把抓住那被他丢弃在一旁的断剑,横剑一挡。
铿锵——
两剑交击发出清脆的铁器碰撞声。
“现在还不行。”
抵挡住塞西凶狠的一击,克雅猛地使劲将那压制着自己断剑的长剑向一旁卸开。
他站起来,握紧手中的剑。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塞西,瞳孔深处一簇火焰隐约燃烧着。
塞西和他对视半晌,冷笑起来。
“何必再找什么借口,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一个怕死的叛徒而已,你现在和上次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塞西很明显的挑衅的话语,克雅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很冷静。
“无论你怎么说都可以,我现在不能死。”
他回答,握着手中的断剑稳稳地站着,防备的姿势让塞西找不出丝毫空隙。
塞西的目光逐渐变冷,既然找不到一击必杀的空隙,那就来硬的。
哪怕是到了现在,克雅仍然一点悔恨之心都没有。那么今天就算是他越俎代庖,代替王弟教训他的下仆!
他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向对方刺过去——
克雅咬牙抵挡塞西暴风聚雨般的攻击。
可是他的剑术本就逊塞西一筹,再加上手上的长剑已断,措手不及之下,不禁连连后退。
塞西一记狠劈,他举剑格挡,谁知道那凶猛刺来的长剑突然转了一个刁钻的弧度——
铿锵一声,他手中的断剑被击飞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斜斜Сhā在地上,克雅本人也被那股强劲的力道震得向后摔倒在地。
一个圆柱形的陶瓷小盒子突然从他怀中飞出来,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黑发的侍卫本来只是皱着眉很冷静看着对方那不依不饶继续逼过来的剑,似乎是打算就地一滚躲开。
可是那陶瓷小盒子从他怀里掉出来的瞬间,他一怔,突然脸色大变,竟是完全不顾塞西向他的胸口刺来的长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想要去捡。
好在塞西看着情况不对在最后一秒竭力把剑锋偏了一偏。
锋利剑刃一下子就刺破了克雅的手臂,鲜血汹涌而出,很快染红了衣襟,黑发的侍卫却不管不顾,这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个掉出来的陶瓷小盒。
陶盒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年轻的大神官弯下腰,先一步将它捡了起来。
天空色的瞳孔注视着这个只有两根手指大小粗细的陶盒,赛特皱了皱眉。
他锐利的目光看向克雅:“这是什么?”
似乎是投鼠忌器,克雅小心翼翼地看着赛特大神官,不敢轻举妄动。
“请那个还给我,赛特大人。”
他说着,又忍不住向赛特走了两步。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圆柱形的陶盒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的接近。
塞西轻易就将毫无防备的克雅的手臂反扭起来扣在背上,并将其强行压制着半跪在了地上,以免他对赛特大神官做出不利的行为。
尽管被压制住,克雅还是急切地抬起头来,他看着那陶盒在赛特手中转了一转,神色越发焦虑,声音也大了起来。
“还给我!”
天空色的瞳孔盯着他看了许久,年轻大神官那张俊俏的脸越发显得严厉。
“是王弟留给你的?”
虽然似乎是在询问克雅,但是从赛特说话的语气来看更像是肯定。
克雅紧紧闭上嘴,他毫不畏惧地和赛特对视。
他的眼底燃着怒火,却仍旧是闭着嘴一言不发。
这样的表情反而让赛特肯定了自己的结论。
“这里面是什么?”
仍旧得不到回答。
埃及美丽的女神官走了过来,她已经看清楚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站在赛特身边看了看那小陶瓷盒子,又瞥了被强压着半跪在地面的黑发侍卫一眼。
“不管是什么,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说,语气很冷淡,纤细的下巴朝火海的方向扬了一扬。
“扔了,烧了吧。”
“住手!”
黑发的侍卫激烈地挣扎起来,眼睛紧张地看着赛特,生怕他按爱西斯的话去做。
当他发现两位大神官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已经明白,爱西斯这是在用盒子要挟他。
他收回怒视女神官的目光,看向赛特。
“那的确是王弟殿下留下来的东西,我可以以王弟的灵魂起誓,里面的东西不会对埃及有任何危害。赛特大人,我要你一句话,我说了,就把它还给我。”
他说,顿了一顿,“……请看在王弟殿下的面上。”
赛特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克雅的目光透出一点复杂,然后,他点了点头。
***
“如果前面两件事你都做到了,那么,第三件事,克雅,我要你前往下埃及的亚历山大城。”
一张薄薄的莎草纸被仔细地折叠起来,卷起来,放入一个灰黑色的圆柱形陶瓷盒。
然后,那个陶盒被严密地封了起来。
年少王弟的动作并不快,但是站在他背后的克雅仍旧是看不到他手中的东西的。
“当年我还很小,只是听母亲说她被送到了那个城市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母亲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所以更详细一点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只能靠你多费点心思去找。总之,你在那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一个十七八岁大的,黑色卷发的,以孤儿身份被人收养的少女的话,应该就是她了。”
“她的外貌应该和埃及人差别不大,虽然不是同一个父亲,但她毕竟也是我同母的亲姐姐。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我唯一不放心的也只有她了。”
“别露出这种表情,克雅,应该不会到那种地步,我说的,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紫罗兰色的瞳孔弯成月牙的弧度,有着稚嫩面容的少年对他的侍卫微笑。
“如果变成那样的话,我的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并不想让她牵涉到埃及王家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事情。我给她的这封信,你只有在临死之前才可以拿出来给她看,明白吗?”
年少的王弟微笑着说,他上前一步,握住克雅的手。
那个圆柱陶盒被他小心地放入克雅的手心之中,他的手指覆盖在克雅紧紧握着陶盒的手上,紧了一紧,才慢慢松开。
他对他的侍卫微笑,握着克雅的手很暖。
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在晃动的火光中隐约酝酿出一丝沉淀在最深处的柔软。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亮到极致,反而让人忽视了其中隐藏着的让人看不懂的阴晦。
“一切就拜托你了,克雅。”
…………
冲天的火光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它烧出的灰烬在最后一点明亮的火光上飞舞。
说出一切的黑发侍卫的目光也是黯淡的,他看了一眼赛特手中的陶盒,眼底再度重燃起一道亮光。
“请把它还给我,赛特大人。”
他说,紧紧地注视着小小的陶盒,那是现在的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年轻大神官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陶盒,黯淡下来的火光已经无法照亮他的脸。
他的神色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可是只要是靠近他的人,那就都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即将刮起的暴风雨的气息。
“蠢才。”
他说,“就算是到死他也只是一个蠢才!”
“你这样是大不敬啊,赛特。”
爱西斯女神官扬了扬唇角,她似乎是打算笑一笑,缓和气氛。可是扬起的唇角太艰难,太勉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的样子。
所以她不再尝试去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掩住她的眼。
“一个愚蠢到让自己死去的人不值得我去尊敬。”
赛特回答,天青色的瞳孔冷得沁人。
“就算是死了,却还要做出这种可笑之极的事情。”
他似乎还想狠狠骂上几句,可是张了张唇,他的唇又抿了起来。
那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是想竭力抑制住那轻微的抽搐。
他的喉咙抖了一抖,从咬紧的牙缝之中逼迫出来的仍旧是那两个重复的发音。
“蠢才——”
“赛特!”
怒到极致,克雅怒视辱骂他的主人的年轻大神官。
他瞪着他,毫不畏惧地直呼其名。
“你没有资格侮辱王弟殿下!”
天空色的瞳孔冷冷地瞥对方一眼,年轻的大神官俯视着黑发的侍卫,目光居高临下。
“有怎样愚蠢的主人就有怎样愚蠢的下仆!”
他说,话语尖锐刻薄,毫不留情。
“行了,赛特,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走吧。”
一旁的爱西斯说,她的声音很低,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疲倦。
赛特看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攥着陶盒的手指突然猛地用劲。
喀吧一声——
圆柱陶盒在他的手中四分五裂,卷成卷儿的莎草纸露了出来。
赛特将它抖了一抖,在空中展开。
那一声即将爆发的怒吼哽在喉咙之中,黑发的侍卫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那张展开的纸。
微弱的火光在他惨白一片的颊上晃动着,让他的脸色呈现出诡异而可怖的色调。
展开在空中随着风轻轻摆动的莎草纸上一片空白。
它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王弟说出来的那些特征在埃及都很常见……一年,两年,你总能找到符合特征的女子,将她当作你要找的人。”
爱西斯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叹息。
“是啊……你会遵从王弟的命令照顾她,你们在一起,结婚,生子,直到死去……”
年轻的大神官松开了手。
空无一字的纸张展开柔软的身体,在空中飘动着,缓慢地从克雅眼前落下来。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这张纸。
就像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看见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手指攥得是如此之紧,狠狠地揉皱了这张纸。
双手紧紧攥着那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他把头埋入纸中,蜷缩起来的身体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竭尽全力压抑住的却还是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隐约传了出来。
第三件事,是一个谎言。
那是专门为他缔造出来的谎言。
王弟用这张纸给了他一个理由,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赛特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爱西斯轻轻叹了口气,跟在赛特的身后。
塞西站起来向一旁走了两步,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他扔在一旁的长剑。他再度看了那蜷缩着跪在地上的克雅一眼,转头快速向他的主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赤红色的火焰已经燃到了尽头,它仿佛是逐渐被黑暗吞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空之下。
于是一切都黯淡了下来。
克雅失魂落魄地跪了许久,终于,他抬起头来。
他跪着向前爬行了几步,拔出Сhā在地面的断剑。
断裂的利器的边缘依然隐约地闪烁出慑人的寒光。
黑发侍卫将它刺向自己的喉咙。
夜空下再度溅过一道血光——
已是深夜,厚重的云层透出一点空隙,一丝白色月光透过这一点空隙落入埃及大地。
蜿蜒的长廊中,年轻的大神官走得很快。
月光照着石柱形成的斜斜的倒影飞快地那张年轻而俊俏的脸上一掠而过,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黄金权杖,那勒紧的指节几乎会折断般的弯曲着。
他仿佛是要宣泄自己郁结在心的怒气一般,不停地向前走。
茂密树丛的倒影落在他的身上,又纷纷向后退去,不间断在他身上闪过。
许久之后,赛特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他的胸口仍然是剧烈地起伏着,他无法抑制住自己从身体内部汹涌而出对某个人的怒意。
有几名路过的侍女躬身给他行礼,被他那严厉而不耐烦的目光一瞪,顿时害怕地纷纷向后退去,跟上来的爱西斯上前安抚了她们几句,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
“为什么要揭穿那件事?赛特。”
走到赛特身后,埃及女神官低声问。
“王弟想让那个侍卫离开王都活下去,那么就遵照他的遗愿不好吗?”
“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的仆人凭什么可以厚颜无耻地活着!”
赛特本只是安静地站着,爱西斯这一句却仿佛是
114、第一百零一章 ...
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咬紧牙,从牙缝里逼出声音,抬起的拳头重重砸在身边的石柱上。
“我看不惯!那种蠢到极点的谎言,那个家伙以为到底可以骗过谁!”
“不需要骗过谁,只要那个侍卫对他足够忠心就够了。”
爱西斯的唇角微微上扬,略带着一丝苦涩。
“那家伙总是自以为是的擅作主张!他那些虚伪做作的行为除了可笑还能有什么?”
“是啊,很可笑,赛特你总是看不惯。其实,不止是你,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可笑。”
爱西斯轻声说,“可是,赛特,王弟所做的那些事情,无论你怎么看不上,你却从来没有说他做的是错的,不是吗?”
“你说他可笑,说他愚蠢,却惟独没有说过他做错了。”
美丽的女神官笑了一笑。
“这一次,你却开口揭穿了他的谎言,要是王弟这么快就在冥界之中遇到他的仆人,肯定会对你有诸多抱怨吧?”
“他除了抱怨还敢怎样?”
赛特冷哼一声,他的脸色仍旧是冰冷的,只是目光黯了一黯。
“那个没用的家伙,要是没人跟下去照顾他的话,说不定连前往冥界的路都找不到!”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彼此间都安静了下来。
爱西斯那想让氛围轻松一点的话语,却似乎反而让气氛更加沉重。
两位大神官相对无言,他们沉默着,彼此间越发显得压抑。
终于,赛特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爱西斯。”
“嗯?”
“……他为什么不说。”
月光下,女神官颈上的黄金首饰闪烁着美丽的金色光芒。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自己颈上折射着金色光芒的黄金首饰之上。
“诅咒在王弟的身体里,它没能对王弟起作用,反而是我们被它扩大了内心的黑暗……”
她说,闭上眼,她长长的睫毛轻微地抖了一抖。
“因为它,我们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
“没有人相信王弟,一个人都没有……”
爱西斯轻声说,她突然想起在那个充斥着明亮阳光的太阳神拉的神殿之上,年少王弟那紫罗兰色的瞳孔从他们的身上一个个掠过。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期盼,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找到什么。
她知道他想要寻找的什么,她也知道他不可能找得到。
由始至终,没有人相信他,一个人都没有。
她看着某种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从王弟的瞳孔深处消失。
它消失得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她想
他不是不能说,他只是不想说。
他大概只是死了心。
他还是选择了再最后任性一次。
…………
如果法老王没有那么强硬,他不会那么干脆地对王弟下手。
如果王弟没有那么倔强,他不会一直沉默着不肯开口。
如果没有那个诅咒,所有人都不会那么轻易给王弟定下罪名。
王对王弟太过宠爱,所以他无法原谅王弟的背叛,哪怕是一丝一毫。
王弟对王太过信任,所以被触及无法容忍的底线的他最终做出了比任何人都要决绝的决定。
太多的偶然和必然导致了事情走到现在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切已是覆水难收。
“王弟最后还是任性了一次。”
“他用他一条命,换了我们以后的……”
埃及的女神官叹息着离开了,她没有把她的话说完,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再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夜很静,偶尔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年轻的大神官低着头,他张开自己的左手,目光在空无一物的手心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他的左手一点点握紧。
指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赛特沉默着,在夜空下站了很久。
【只要你还在埃及,我就会保护你。】
他终究还是没能遵守他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115
115、第一百零二章 ...
太阳神拉的光辉从地平线上射出,照耀着埃及大地。
天空中的黑暗在伟大的太阳神的威严之下恭敬退去,拉将炽热的光芒再一次赐予埃及的子民。
埃及的王都底比斯是神赐予埃及的黄金之都。
埃及的母河尼罗河从城中穿过,将黄金之都一分为二。
太阳升起的方向的那一半,宏伟的埃及王宫和壮丽的神庙矗立在炽热的阳光之下,闪烁着黄金色的光芒。
太阳落下的方向的那一半,肃穆的帝王谷陵墓在阴影之中安静地沉睡。
一半生,一半死。
生者之城和死者之城隔河相望。
金色的阳光从天窗照进来,落在侧躺在床上的年轻法老王的身上。
埃及伟大的统治者还在沉睡,落在他那张浅褐色的俊美的左颊上的阳光让他的眼睫动了一动。
眼睛微微睁开,一点绯红的色调透了出来。
然后,又缓慢地闭上。
年轻的法老王再一次陷入睡眠之中。
一只有着绸缎般乌黑发亮的毛皮的小猫纵身一跃——
两只前爪扒住了那张大床的床沿,下半个身子却吊在半空荡了一荡。
尖利的爪子扣紧雪白的床单,小黑猫爬啊爬啊爬上了床。
它欢乐地跑到它的主人的身边,用自己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那浅褐色的大手。
见没有回应,它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使劲地舔了起来。
浅褐色的修长的手指动了一动。
年轻的法老王睁开了他绯红色的眼睛,坐了起来。
他瞥了那只高兴地对他ⅿⅿ直叫的小黑猫一眼,伸手拎起它的后颈,随意一甩。
“喵~~”
小猫咪在空中翻滚一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又滚了一滚。
它不高兴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趴在地上不起来。
它睁着眼睛,看着它的主人起身,在数位侍女的服侍下换上衣物走出了房外。
那软软的毛绒绒的小耳朵不满地抖了一抖,它敏捷地跳上窗台,然后一跃而下。
很快的,那小小的黑色身影就消失在树丛之中。
***
黑色的骏马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奔驰,它强劲有力的四肢不停地奔跑着,让它漂亮的身体仿佛是伴随着韵律般有节奏地起伏着。
深蓝色的披风在狂风中向后飞扬着,年轻的法老王额上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狂奔的骏马之上,他侧身拉开了手中的强弓。
凌空一箭——
翻身倒地的野兽在地面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地怒吼。
锋利的箭头深深地Сhā|进它的左眼,穿透了它的脑袋,这让它一切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接下来的一箭,从它的利齿之中射进去,穿透了它的喉咙。
挣扎了许久的野兽终于安静了下来。
疯狂挣扎时压倒的野草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它们浅绿色的身体染上了难看的黑红的色调,那血慢慢地浸透到泥土里。
年轻的法老王一拉缰绳,让黑色骏马停了下来。他随意将手中长弓抛给一旁的侍卫,手轻轻拍了拍身下黑马的颈,让它向死去的猎物慢步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马哈特和赛特两位大神官这时也骑马追了上来。今日本来就是难得的休息日,年轻的法老王一时兴起想要狩猎,爱西斯身为女性不方便陪同,他们两人自然是要跟在法老王身边保护他。
围上来的侍卫们欢呼起来。
少年王的猎物是一只强壮的雄狮。
在埃及,雄狮是最凶猛可怕的野兽。
他们在为他们的王的勇猛和强大而欢呼。
埃及人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他们热狂地呼唤着他们的王。
他们注视着沐浴在太阳神拉的光辉之下的金色少年王的目光中是满满的爱戴和敬畏。
那是埃及诸神宠爱的王。
那是埃及英勇强大的王。
他让叙利亚、利比亚那些邻国都臣服于埃及的威严之下,他将带领埃及走向强盛。
——他是埃及的法老王——
狩猎结束之后,死在年轻法老王箭下的雄狮被兴奋的埃及士兵们抬进了神殿。
它的尸体和鲜血都将成为奉献给埃及神灵的祭品。
年轻的法老王接过马哈特双手呈递上来的匕首。
他在众人地注视下走上祭台,深蓝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
锋利的匕首剖开了雄狮的身体,血淋淋的心脏被挖了出来。
神殿之中的祭司们跪伏在地,向他们的神灵祈祷埃及强盛的未来。
少年王举起雄狮的心脏,让鲜血滴落在祭台之上。
黄金的荷鲁斯之眼闪耀着,照亮了他俊美的脸。他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那双绯红色的冰冷瞳孔俯视着他的子民。
居高临下,如俯视藐小卑微生命的神灵。
当复杂的祭奠仪式终于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偏移到了帝王谷陵墓的山头之上。
年轻的法老王离开了神殿,打算回到他的王宫。
在众人的欢呼和簇拥之中,他并没有注意到,在神殿侧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位年老的女官一直在看着他。
卡琳已经离开了王宫,回到了她准备安静地颐养天年的那座小神庙里。
此时,卡琳注视着她看着长大的少年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她的眼睛仍旧是透亮的。
直到少年王的背影消失在神殿的大门之外,她才收回目光,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名年轻的侍女站在她身边,小心地扶着她。
那一日后,提娅跟着她来到了神殿之中,过着近乎半隐居的安静的生活。
“提娅,我知道你的心思。”
卡琳说,她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只要你想,我还是可以让你回到王宫,继续担任女官的职务。”
提娅低着头,摇了一摇。
并不是装模作样,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王宫之中。
她跟在那个人的身边,自然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对自己过去一直追求的东西再也提不起兴趣,反而从心底里泛出一种奇异的疲乏感……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可那深深隐藏在心底的恐惧却没有消失。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卡琳再度叹了一口气,安抚似地拍了拍提娅的手,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提娅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为什么?”
她说,年轻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无力和疲乏,“明明殿下是无辜的,明明王和神官大人们都知道了真相,为什么……”
一个月前,埃及王弟被诅咒控制想要刺杀法老王,他失败了,然后被诅咒侵蚀而身亡。
这就是埃及人所知道的所谓真相。
“法老王是埃及的神灵。”
卡琳回答,她的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神是不会做错的。”
得到答案后,提娅安静了下来。
年老的女官转身,慢慢地向前走着。
提娅沉默着跟了上去,她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开了口。
“卡琳大人……”
“还想问什么?”
“王是真的宠爱着王弟殿下吗?”
“是的。”
“我不信!”提娅说,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她的眼底透出一丝不忿和痛楚,“明明对王弟殿下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他却连一点点的后悔都没有!王弟殿下死了……他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年老的女官没有立刻回答,她慢慢向前走着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仰起头,已经接近地平线的太阳射来的光芒依然是强烈的,它是那么刺眼,让她下意识微微眯起了眼睛。
“后悔……”
年老的女官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注视着落日的目光异常平静。
“王很在乎王弟,是真的。”
卡琳知道的,埃及冷酷的少年王是真的将他的王弟放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并非是谎言。
“可是,提娅,你也说得对,王的确不曾后悔。”
卡琳说,神色有一点恍惚。
阳光一点点隐入地平线之下,阴影一点点笼罩住她的脸。
提娅睁着眼看着她,却再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因为埃及的法老王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年老的女官慢慢向她那座小小的神庙走去。
那里很小,也很安静,只有她和她的侍女。
她将在那里终老。
她走的很慢。
她的背后,最后的一抹阳光消失在天与地的交接之处。
***
埃及法老王的房间在夜晚的时候是很安静的。
因为他不喜欢让旁人留在他的卧室之中。
当桌面上那厚厚的一叠莎草纸都被批阅完之后,年轻的法老王放下了手中的笔。
一束月光透过天窗斜斜地射下来,让他额头上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折射出明亮的光芒。少年王伸手摘下黄金头饰,放在桌上。
他站了起来,向他卧室一旁露天的天台走去。
位于埃及王宫最高处的天台仿佛是融化在黑暗之中,从房中透出来的一丝灯光隐约给它带上一点光明。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高高的天台之上,绯红色的瞳孔俯视黑夜下的埃及大地。
天台上的风带着黑夜的凉意一掠而过,让那金色的额发不时地动上一动。
柔和的月光落在金色发丝上仿佛是形成了淡淡的光华,照亮了少年王俊美的脸。
又是一日过去。
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是埃及的法老王。
他所俯视之处,皆是他的所有物。
有一点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让年轻的法老王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露天的天台是很广阔的,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光芒只照在了天台的一侧。几根粗大石柱竖立在阴影之中,将天空射下来的柔和月光遮挡住。
于是天台的另一侧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右手放在腰侧的短剑之上,年轻的法老王举步向发出细微声响的那一侧走去,艳红的瞳孔露出锐利的目光。
绕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白石石柱,少年王那绯红色的冰冷瞳孔在黑暗之中异常明亮,他的目光掠过那一侧的阴影。
被黑暗笼罩的那一侧平台是空空荡荡,只是靠着角落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黑影蹲在那里,不时蠕动一下。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喵~~”
一声叫声暴露了它的身份。
蹲在角落里的小黑猫似乎在拨弄着它怀中的小东西。
一个使劲,那东西在地面上飞快地滚动起来。
眼见自己的玩具跑了,小黑猫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
那小东西似乎滚到了白色石柱的脚下,小黑猫也跟着跑了过去。
一束月光从石柱一侧斜斜地射下来,虽然被石柱遮挡了大半,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光芒落在艾玛的身上。
那一身绸缎般柔软美丽的黑色毛皮此刻沾满了灰尘,小黑猫蜷缩着身体团成一团,看起来就像一团脏兮兮的灰黑色毛球。
也不知道它这一天是跑到哪个肮脏的地方去玩耍,才蹭了这么一身尘土回来。
肉球似的脏兮兮的小爪子此刻正翻来覆去地拨动刚才那滚过来的小东西,不时用爪子抱起来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上一蹭。
小黑猫看起来似乎对自己这个新玩具很感兴趣,也不顾它的主人就站在旁边,独自一人玩得很是起劲。
年轻的法老王皱了皱眉,松开了放在腰侧剑柄上的手。
他上前一步,想将他那满身尘土的小宠物拎起来,扔给侍女好好清洗一遍。
他刚一弯腰,小黑猫的身体又动了一动,那落在它身上的微弱的月光从它黑色的小爪子中漏了过去,照在了艾玛拨动着的东西上面。
一道细细的金光刺进年轻法老王绯红色的眼中。
被小黑猫摆弄得蹭掉了边缘一点污迹的小东西将微弱的月光折射到了少年王的脸上。
少年王单膝半跪在地上。
他那本是要伸出来抓住艾玛的浅褐色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然后越过艾玛,将他的小宠物的玩具拿了过来。
肉球似的小黑爪只来得及在少年王的手上扒了一扒。
艾玛仰起它乌黑的毛绒绒的小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黄金色的瞳孔盯着那离它而去的玩具。
它ⅿⅿ叫了几声,扬起小爪子挥舞了几下,似乎是不满它心爱的玩具被抢走。
可是当艾玛发现那个夺走它小玩具的人是它的主人的时候,它似乎有点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安静了下来。
它乖乖地蹲坐着,金色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它的主人。
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手心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指环,虽然在高温地灼烧下大部分已经融化变形,但依稀还能看见一点残存的精心雕刻出来的符号。
灰黑色的污迹让它看起来很脏,很旧,也很难看。
可是它的边缘那隐约透出来的一点黄金色的色迹显示出这个已经扭曲变形的肮脏指环曾经有着怎样尊贵的身份。
它安静地躺在原来的主人那浅褐色的手掌之中,一动不动。
落下的月光让它边缘的一点黄金之色越发明亮。
脏兮兮的小黑猫乖巧地蹲在它主人的面前,黄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
它在等着它的主人将它从一个没有人迹的地方翻找出来的玩具还给它。
可是它等了很久,都已经开始不耐烦地甩动着自己乌黑的长长的尾巴,它的主人还是没有把玩具还给他。
它委屈地冲少年王喵喵叫了两声。
少年王没有理它,绯红色的艳丽瞳孔静静地注视着手中那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灰黑色的黄金戒指。
他低着头,月光从天空落在他金色的发丝上。
那阴影掩盖了他的脸。
眼见主人不理睬自己,小黑猫垂头丧气地低下头,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发脾气。
它的小脑袋突然一顿,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了起来。
它感觉到
115、第一百零二章 ...
有一个很小的东西砸在它的脑袋上,让它很不舒服。
它困惑地抬起头,在黑暗中仿佛能发出光来的黄金色的瞳孔睁得大大的努力向上看。
然而,在艾玛仰起它黑色的小脑袋的那一瞬,突然又有什么东西打在它的脑门之上,吓得它喵的叫了一声。
它赶紧低下头,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小脑门。
什么都没有。
……好像有点湿。
【一切都已经在那场大火之中化为灰烬,什么都不剩……】
埃及少年王的脸隐藏在金发的阴影之下。
那金色的发有多明亮,那张俊美的脸上的阴影就有多深。
灰黑色戒指边缘折射出的一道浅金色的光芒在他的侧颊一闪而过。
那一瞬,侧颊上似乎有什么在呼应它一般闪过微弱的反光。
可是它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之中,没有人看得见。
“喵……?”
或许只有那双黄金色的瞳孔才能在黑暗之中看见……
尽管黄金色瞳孔的主人永远也不会懂得那是什么。
…………
那是只有在太阳神拉的光辉消失的时候才有可能在黑暗中出现的
比什么都要珍贵的
比什么都要不可思议的
法老王的眼泪。
——第三部 END——
116
116、番外(上) 海马社长驾临古埃及 ...
【1 关于海马社长驾临古埃及的问题】
身为享誉世界的海马财团的掌控者,游戏界的白色帝王一贯以来对于自己强大冷静慎密的高智商思维都是很骄傲的。
此刻,KC社伟大的社长大人很冷静用他天青色的瞳孔打量着自己的四周。
白石圆柱撑起宏伟壮观的宫殿,雕刻着古老而华美的花纹的黄金色墙壁,刺目的阳光让它们折射出明亮的光芒,还有那诡异的狗头人身的巨大雕像矗立在门口……
这是幻觉。
站在柔软的草地上的海马揉着自己的太阳|茓这么对自己说。
他的身边,莲花池中翠绿的莲叶随着吹来的清风轻轻摆动着,淡淡的酝酿着水汽的绿叶的芬芳随着阵阵微风传了过来。
这绝对只是自己工作得太累睡眠太少导致的幻觉!!!
海马咬牙切齿地这么告诉自己。
“海马……君?”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把自己从梦里叫醒了。
那个不称职的秘书他绝对要辞退掉!
抱着如此想法的海马社长转身向发声源看去。
有着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向他走来。
前任游戏王怔怔地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点孩子气的稚嫩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亚麻衣物。他的颈上,贵重的黄金饰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幻觉!
绝对是幻觉!
绝对是因为他太想找到那个突如其来就给他玩失踪丢下一大堆麻烦不管的混账游戏王武藤游戏一决高下才产生的幻觉!
“海马君,真的是你?”
浅紫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浅褐色肤色身着神官服的赛特而是海马社长,游戏仰着头注视着自己好久不见的明明应该身在三千年之后的好友兼宿敌,目光有些迟疑,还带着一点紧张。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前这个游戏是假的,这只是在做梦而已!
海马这么想着,下意识伸出手来,像是在拒绝眼前这个人的存在一般猛地一推,顿时将那个站在自己身前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向后推去。
顾不得对方被自己推得向后踉跄一步跌倒在地,手指碰到对方肩上那种切切实实的温热感触让海马那张俊俏的脸僵了一僵。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天青色的瞳孔露出愕然的神色。
如果是梦或者幻觉的话,是不可能有这种碰触的感觉的吧?
难道……
“绝对不可能!”
从来都拥有着绝对的自信的游戏界的白色帝王握紧拳头傲然宣称,“这是个高科技的时代!那些所谓的超自然现象全部都是骗子的伎俩!”
“我绝对不会被这样的幻觉欺骗!”
毫无防备之下被海马狠狠一推,顿时向后跌坐在地的游戏仰着头看着正在努力进行自我催眠的海马,突然笑了起来。
草地很软,他也没摔疼。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并没有因为被推倒在生气,那张稚嫩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极为开心的笑容。
“海马君还是老样子啊。”
目光中那一点迟疑和不确定尽数散去,游戏笑得很开心。
他张一张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王弟殿下,您没事吧?”
侍女提娅的声音刚落音,有着阳光般刺目的金色发丝的年轻法老王已是大步走了过来。
那双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跌坐在草地上还来不及站起来的年少王弟,亚图姆皱了皱眉。
他走过去,微微弯下腰,伸手抓住他的王弟的胳膊。
“怎么在这里都能摔倒?”
他说,叱责的语气,显得很是不快。
年少的王弟看着他,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突然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王……兄?”
他的王弟的话似乎有点结巴,那伸出来的食指在半空晃了晃,又指了指某个方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
是那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跑进来吓到他了吗?
难道是毒蛇?
年轻的法老王绯红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来,透出的目光带着一丝危险的神色。
他看了看他的王弟指的方向,可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侍卫已经主动上前向那个方向走过去搜寻起来。
年少的王弟愕然地看着其中一名侍卫和海马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站在一旁的那么大个人完全是空气一般。
他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海马。
海马似乎也被这样的事情弄得莫名其妙,一怔之后就回过头来和他的目光对视,然后皱起眉来。
亚图姆他们都看不到海马?
年少的王弟还在茫然地想着,可是他的王兄看见他坐在地上迟迟不起来,绯红色的瞳孔里的色调越发艳丽了一些。
“受伤了?”
年轻的法老王低声问,他本来握着王弟胳膊的手松开,环过他的王弟的身体抓紧了另一侧的左肩,而他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似乎是打算伸到那双腿的膝盖之下将他的王弟抱起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的年少王弟注意到亚图姆的举动,顿时吓了一跳,立马自己蹦了起来。
“没有,我没受伤。”
平常在埃及人面前也就算了,毕竟埃及人都当他还小,被王兄抱起来这种事情似乎都习惯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绝对不想在海马面前丢这个脸!
无论如何也要在现代的好友面前保留自己游戏王的面子的年少王弟对他的王兄笑了起来。
“就是刚才看到那边有一条蛇游过去,吓了一跳而已。”
虽然这样说大概又会被亚图姆批评说自己胆小给王家丢脸,但是总比海马让埃及人看见而导致的大麻烦要好得多。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骂的王弟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瞥了还在皱着眉思索着的海马一眼。
他这小心翼翼瞥过去的一眼,在一直注视着王弟的少年王眼中,却成了王弟被吓得厉害所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表现。
年轻的法老王本来还露出点严厉的目光软了一软。
他抬起手,深紫色的披风飞扬起来,又轻柔的落下,笼住了年少王弟的身体。
少年王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王弟的头,浅褐色的指尖探入柔软的发丝之中。
“没事就好。”
他低声说。
游戏觉得很尴尬。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亚图姆这样亲密的举动,可是现在当海马诧异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但是,现在要是推开亚图姆的话,定会引起亚图姆的疑惑。
所以他虽然觉得尴尬也不敢挣扎。
“王,克里特岛的使者请求觐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握着黄金权杖的埃及年轻大神官走到少年王的面前,他恭敬地低下头,在他的王的面前单膝跪下。
“朕不记得有允许他觐见。”
“他正在宫外等候您的准许。”
“不见。”
年轻的法老王抱着他的王弟和他的神官交谈。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被他抱着的王弟正在饱受某个他看不到听不到的人那超高音量咆哮弹的轰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戏无奈地看着冲到自己身边对自己咆哮的海马,很想伸手堵住自己被那咆哮的高音量震得隐隐作痛的耳朵。
但是一来被亚图姆抱得太紧动不了,二来怕这样引起海马的反弹导致更高音量的产生。
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又实在不方便开口对海马说话,只好趁着亚图姆和神官谈话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快速抬头对海马笑了一笑,努力用眼神传递出‘等一下给你解释’的意思。
现代游戏界高傲的白色帝王完全无视了他努力想要传递的意思。
天青色的瞳孔瞪着那位下跪的埃及大神官,其中燃烧的怒意几乎要喷出青色的火焰。
他指着那个和自己的容貌一模一样只是肤色偏黑的埃及大神官。
“那到底是什么!”
赛特,埃及现任大神官,海马君你的前世。
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年少的王弟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王和周围的人们,继续选择沉默。
他现在要是开口对空气说话的话,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这种没有尊严的对别人随意弯曲双膝的家伙——”
过去的事情他没有兴趣,三千年前的什么前世他根本不在乎。
但是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家伙居然对着自己的宿敌卑躬屈膝……这绝对是让他难以忍受的屈辱!
他海马濑人绝对不承认那个丢脸的家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代游戏界的白色帝王一脸怒意地走过去,一拳就对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挥了过去。
一拳挥空。
海马的拳头穿透了埃及大神官的身体,一掠而过。
因为挥空的缘故重心不稳地向前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愕然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不只是那些埃及人看不到他,他也无法碰触到那些人。
所以其实这些根本只是幻象而已?
可是刚才却可以碰到游戏。
海马还在看着自己的手发怔,汇报完毕的赛特大神官已经站起身,转身离开。
游戏本来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海马突兀的举动,可是当看到赛特直接从站在他身前的海马身上穿过去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和困惑的神色。
难道说只有和海马来自同一个未来的自己才可以接触到海马?
他还在莫名其妙地想着,突然那抱着他的手臂紧了一紧,他这才反应过来亚图姆似乎是在和他说话,于是赶紧抬头。
“在发什么呆?”
年轻的法老王不快地看着他那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王弟。
游戏下意识摇了摇头。
“没有……王兄,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沐浴吗?”
年少的王弟对他的王兄微笑。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把亚图姆支开,他才能和海马好好的谈一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你也一起。”
“哈?”
“怎么。”
年轻的法老王微微挑眉,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他的王弟,对于王弟的反应,他露出明显不快的神色。
“……我有点饿,想吃完饭再去。”
少年王盯着他的王弟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捏住王弟的下巴,向上一抬。
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少年王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凑近过来。还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少年王的亲吻已经落了下来。
现在再挣扎就太奇怪了,他只好紧紧抓着他的王兄的胳膊,唇上传来的那熟悉的湿暖的感触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睫毛还是有点紧张地抖了一抖。
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唇腹上贴过来的热度,轻柔地舔舐的力道越发敏感地透过神经传递到大脑中,再加上身后的那道只有他知道的视线,他觉得他的耳朵都快要烧起来了。
【2 关于前任游戏王的性取向以及决斗盘的问题】
年轻的法老王很满足地离去。
留下年少王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王兄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完了。
他这么想着,挣扎犹豫了很久。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一咬牙抱着必死的心态猛地转身。
果不其然,海马正诧异地看着他,天青色的瞳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那个……海马君……”
“原来如此。”
被刚才那一幕震撼到现在终于反应过来的海马仿佛是不认识游戏一般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然后,他露出了然的神色。
“什、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游戏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海马你那副我懂我明白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便怎样都好,和我无关。”
“等等,海马君,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需要,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
白色的帝王高傲地拒绝他的要求。
“这只是个误会!”
“对于你的性取向我没有意见,也不打算做出任何评论。我只想堂堂正正地打败你,真正成为君临游戏界的王。”
“给我等一下,真的是你误会了啊啊啊!!”
“游戏!决斗吧!我现在就要在这里打败你!”
社长大人酷酷地一挥手。
唰——
KC社第五代产品全方位立体影视自带立体声音响系统的高级决斗盘开启。
一阵气流散开,将社长那白色的风衣吹得潇洒地飞扬起来。
“给我认真听别人说话啊混蛋!不要自顾自地就打开决斗盘说什么决斗…………等等,决斗盘?”
静默一秒
紫罗兰色的瞳孔瞬间发亮
飞扑——
“你这是在愚弄我吗!游戏!”
“海马君,决斗盘借我玩一下吧,拜托了~~”
抱着社长大人不肯松手浅紫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的游戏小狗狗死命摇尾巴。
“给我放手!”
“海马君~~决斗盘~~”
社长大人的额头上浮现出明显的青筋。
他绝对不承认眼前这个人是他认定的唯一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绝不承认!
“放手!”
“决斗盘~~”
“放手——”
“决斗盘~~~”
…………
无限循环中
…………
等等,游戏,你不是要解释误会吗?
117
117、番外(中) 所谓弟控和傲娇这两个东西 ...
【3 关于社长大人的毒舌问题】
当其他无关人员全部跟在法老王身后离开之后,小小的园子里终于只剩下埃及王弟以及对埃及人来说和空气没有区别的社长大人两个人了。
虽然一开始游戏光顾着注意决斗盘而海马一心想要和游戏决斗,所以两个人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当他们发现海马只带了一个决斗盘他们没办法进行决斗的时候,两个人都回过神来,开始认真考虑起正事来。
“等等,那家伙不是回冥界了吗?”
突然想起了这一点,海马狐疑地向法老王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的确是那样没错……”
游戏漫不经心地回答,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海马突然一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猛地将他扯过来,
游戏界的白色帝王天青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游戏,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游戏!你要是敢告诉我这里就是冥界你已经死了而我也死了的话我绝对不会轻易饶恕你的!!!”
被威胁的少年很汗颜。
“冷静点,海马君,这里不是冥界。”
他轻轻拍了拍海马揪住他衣服的手,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的话,这里是三千年前的埃及,你还活着。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找到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就应该有办法送你回去。”
完全不在乎白色帝王那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狠厉目光,游戏轻松地推开海马揪住他的手,对他的好友露出了笑容。
然后,游戏扬起了他的右手,将一个他刚才从海马公文包里翻出来的东西亮在海马眼前。
“海马君,这个是什么?”
游戏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极为可爱的青眼白龙Q版造型的银光闪闪的PSP。
海马皱了皱眉,松开了揪着游戏衣服的手。
“那个是我的公司最新生产出来的限量版PSP,昨日刚调试完毕,今天正好又是圣诞,所以打算带一个回去给圭平…………………………你要就拿去吧。”
社长大人本来是很不耐烦地解释着的。
可是一转头,当他看到眼睛发亮地瞅着自己死命摇着尾巴一副随时想再扑过来的游戏小狗狗的一瞬间——海马很明智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呜啊啊~~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再摸到电玩,海马君真是好人啊。
手上那熟悉的感触让前任游戏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游戏一边高兴地玩着电玩全心全意地向电玩世界发起了冲锋一边顺手给海马发了张好人卡还顺口将这边的情况简单给海马解释了一下,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当做王弟之类的事情。
海马本是一脸不耐烦,但是为了找到回去的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听。
可是听着听着,海马脸上逐渐露出不屑的神色,冷笑起来。
“哼,照你这么说,那个家伙不就是在现代被那些无聊人士称之为弟控的类型吗?”
“哈?呃……”
因为一心沉浸在好久不见的电玩之中,游戏只是顺口接了一句,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他没往心里去,海马却是冷笑着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
“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些被称之为弟控的恶心人类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就算是照顾弟弟也要有个度,就算是亲兄弟也必须保持适当的距离,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那个人脑子有病。过于的娇惯只会给社会制造出一个浪费粮食和生存空间的庸才而已!”
“尤其是那个家伙现在身为法老王却对身为王弟的你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只能说他愚蠢到极点!他脑子里装的其实根本只有一堆廉价没用的稻草之类的垃圾废物吧!”
海马一通毒辣的训斥说得是畅快淋漓,却没有注意到对面游戏的目光不知何时从PSP发光的屏幕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浅紫色的眼睛眨了两下,前任游戏王那张稚嫩的脸看起来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不知为何让人背后袭来一阵寒意。
但是,这一点微妙的寒意,一贯自我中心的社长大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此时他批评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游戏的身上。
“还有你也一样!游戏,不要以什么兄弟当作借口!明明是一个男生却总是想着依靠自己兄长的庇护生存下去!这是只有处于食物链最低阶层的寄生虫才会去做的行为,像这种只知道贪婪卑微地向兄长索取的卑劣生物——”
咔。
极其轻微的一声响,淹没在海马社长毫不留情的斥责声中。
紫罗兰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作为被白色帝王批判得一无是处的对象,游戏笑得却很是开心。
脸上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稚嫩的前任游戏王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可爱的,可是这一次,就算是第六感一贯以来都极端迟钝的海马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下意识停止了喷射毒液,皱着眉地盯着游戏。
可是打量了笑眯眯的游戏半天,却又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完了?海马君。”
“…………”
“喝口水补充一下水分,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关于如何让你回去的问题了吗?”
“…………”
高傲的社长大人的毒舌功力是很强大的,基本上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对方气得暴跳如雷,典型例子就是某个叫城之内的被社长大人称之为庸才的悲剧人士。
但是,它对上前任游戏王的话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这不得不说是白色帝王一个最大的悲哀。
“那么,海马君,请告诉我你今天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得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低头看着笑眯眯地对自己提议的游戏,社长大人冷哼了一声。
“哼,你还真是冷静。”
“因为就算失败了倒霉的人也不是我啊。”
“…………”
【4 关于导致社长大人穿越的罪魁祸首】
社长大人用他天青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手中那个雕刻着荷鲁斯之眼的花纹的手环。
那个已经成为他的公司下属成员的孔雀舞前阵子跑去埃及旅游,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处送人,并强硬地将这个据说是从小摊贩那里淘到的纪念品塞给了他。
海马懒得和她啰嗦,本来是打算回头就把这个造型诡异的手环扔进垃圾堆,结果事情一多他把这个东西给忘到脑后。
正是这一点疏忽,导致了他现在诡异的处境。
这个手环里面的确残留着一点魔力。
此刻身为埃及的王弟多少对这方面有些了解,游戏在看到这个手环之后得出了结论,并告诉海马。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它带着他来到这里的,
“别开玩笑了,穿越时空这种事情我才不会承认!”社长大人一口否认了游戏的结论,“现在这一切不过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弄出来的幻象而已!只要把它砸碎一切就解决了!”
“海马君!”
在海马意图把这个传承了三千年的古文物毁尸灭迹之前,游戏一把把手环抢过来,不满地瞪着海马,“如果你还想回去就不要对这个手环轻举妄动!不管你承不承认,既然是它把你带过来,最后也只有它能把你带回去,除非你想一直留在三千年前!”
“我说过不要跟我说这种可笑的事情,我才不会相信——”
“你的弟弟圭平还在那边等着你,海马君,你真的要因为你一时的任性留下他一个人吗?”
海马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双臂抱胸,不再坚持砸碎这个手环,只是一脸不爽地转过头去。
“嗯……如果现在是RPG之类的游戏的话,首先应该考虑到同类物件的共鸣或者能量不足方面的问题……不管怎样,先试一试这个。”
稍微琢磨了一下,游戏很快从房间里将黄金盒取出来,和手环放在了一起。
闹脾气的社长大人本是一脸不爽地扭着头,此刻也忍不住把脑袋转了回来。
两个黄金饰品在两个人紧张地注视之下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吗?
游戏挠了挠头。
也许是因为黄金盒在带他来古埃及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力量,所以或许该拿另一个他的黄金积木试一试?
他这么想着,叮嘱了一句海马不要乱走留在这里等他自己,便自己跑了出去。
自己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看着游戏远去的背影,白色的帝王冷哼一声,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那修长的腿就迈了出去。
反正埃及人也看不到他,他还不如自己在王宫里找找回去的线索。
他刚走了几步路,突然前面依稀传来的女人的声音。
“那件事也过去很久了,无论如何,王弟殿下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这是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女人都不会缺乏八卦的天性。
海马思考了一下,决定绕路。
女人是一个无比麻烦的东西,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毕竟王做了那样的事情……死了一次……………所以……”
那隐隐约约传来的细碎的话语中的诡异而让人听不懂的含义让海马下意识怔了怔,他突然意识到女人们所说的王弟就是游戏,而他现在好像是在暗中偷听一般。
他皱了皱眉,踌躇着应该向哪个方向离开,他可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嗜好。
然而,接下来听见的几句话让他那刚走了两步的脚再一次停住。
年轻的社长听着女人们的对话,然后,他那张俊俏的脸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5 身高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T口T】
这是神不知鬼不觉拿走黄金积木的好机会。
年少的王弟很努力地踮着脚尖,仰着头,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指尖向上伸去。
放在最高那层的架子上的黄金积木被他的指尖一拨,顿时尖锐的那一头动了一动。
为什么要放这么高啊啊啊!
年少的王弟郁闷地在心底如此呐喊着。
当他偷偷溜进浴室的时候,他很惊喜地发现沐浴中的法老王将黄金积木放在了浴池外面的房间。
侍卫不会进来,侍女们也都去了浴池那边服侍法老王。
于是,黄金积木孤零零地待在架子上一动不动。
一般来说,是没有人敢去动它的,这也是年轻的法老王能够毫不担心地将黄金积木放在这里的原因。
年少的王弟继续努力地垫高脚尖伸长脖子,已经探到极限的手指竭力想要将放在最高的架上的黄金积木取下来。
那黄金积木被他拨弄得滚了一滚,又滚了一滚。
一点一点地被他拨弄到了边缘,摇摇欲坠地眼看就要掉下来。
白瓷色的指尖再一次使劲一拨,黄金积木晃了一晃,终于被他拨得掉了下来。
年少的王弟高兴地举起手就想要这样把它接住——
一只浅褐色肤色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一把接住掉下来的黄金积木。
那只手还是湿漉漉的,于是那水汽也很快地沾染到了黄金积木之上。
“你在做什么?”
少年王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某个被抓个正着的家贼吓得猛地转过身来。
“王兄——?!”
砰!
因为转身用力过猛,年少王弟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砸上了身后的柜子。
好疼疼疼疼疼——
后脑剧烈的疼痛让年少王弟连喊痛都来不及喊出来,只是下意识抱住头,浅紫色的大眼睛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层极浅的水光。
很快地,那捂着头的手就被人强硬地拽开。
年轻的法老王抱着他的王弟,那张俊美而威严的脸上皱起眉来。他轻轻揉了揉王弟后脑被撞倒的地方,发现那里并没有太大问题后神色略松了松。
“王兄,你不是在沐浴么?”
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觉得自己很倒霉的王弟仰着头看他的王兄,还是忍不住摸着自己撞疼的地方,显然刚才那一下疼得不轻。
“嗯。”
年轻的法老王面无表情的回答,他看起来似乎是刚从浴池中起来,只是随意在腰间系着一个白色的亚麻布浴巾。
近乎赤|祼的身上还残留着尚未来得及擦干的水滴,那浅褐色的肤色被热气熏得颜色越加黑亮了一些。
“就是过来看看你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
“…………”
“你要拿它做什么?”
亚图姆扬了一扬手中的黄金积木。
“……想看看它和黄金盒有什么不同!”
看着那眯成一条细线危险地盯着自己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你把朕当白痴吗’意味的绯红色瞳孔,年少的王弟心虚地低头。
那的确是笨拙到游戏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借口。
盯着他的王弟看了半晌,年轻的法老王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底一丝无奈一闪而过。
然后,他随手将黄金积木塞进王弟的手中。
年轻的法老王看着他的王弟低着头盯着抱在手中的黄金积木发呆,因为刚才被撞疼,那双大眼睛中酝酿的浅浅的水气已经在眼角留下了一点痕迹。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蹭过对方眼角那一点水汽的痕迹。
在他怀中的王弟似乎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亚图姆皱了皱眉,手臂却是更加使劲将怀中挣扎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大概是发觉到挣扎只是徒劳,在他怀中的王弟安静了下来,仰起头来,浅紫色的眼睛很是乖巧地看着他,时不时眨上一眨,似乎有点困惑,于是那张稚嫩的脸越发显得可爱。
绯红色的艳丽瞳孔带上一点暖色,亚图姆又低头亲了亲那白瓷色的柔软的颊,才满足地松了手。
“下次要直接跟朕说,刚才要不是朕正好过来,你就被砸到了。”
年轻的法老王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王弟的头,然后转身离去,打算继续在浴池中泡着放松一会儿。
117、番外(中) 所谓弟控和傲娇这两个东西 ...
他走得是轻松,却没有注意他身后的王弟那盯着他背影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反正我就是个子矮没你那么高真是抱歉啊可恶你就不能不要把黄金积木放那么高吗!!!
118
118、番外(下)诱拐儿童失败后悲剧的海马社长 ...
【6 关于社长大人妄图拐带埃及王弟回老家的问题】
荷鲁斯之眼形状的手环发出金色的光芒,它在阳光下闪耀着,一丝极细微的光投射到了黄金积木上的荷鲁斯之眼上。黄金积木顿时也发出光来,它闪了一闪,突然一道光束回射到手环上。
浅金色的手环慢慢地悬空浮了起来,它身上的光圈慢慢扩大,直到那椭圆形的光圈扩展到一个人的大小的时候停了下来。
乍一看,就像是空中竖立着一个金色的门。
它静静地悬浮着,发出的金色光芒和阳光交相辉映。
“你可以回去了,海马君……哎?”
因为实验成功而心情大好的年少王弟扭头对他那位来自现代的好友笑了起来。
虽然他很惊讶回来的时候发现一贯我行我素的社长大人居然真的待着没动,还有海马那盯着他的奇怪目光也让他很困惑,但是一心想帮海马回去的他也没有把这些事情太放在心上。
只是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一直双臂抱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折腾的社长大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拽着他往光门走去。
“哎?哎哎——等一下,海马君。”
被拖着的游戏喊了半天,那强硬拽着他的白色帝王却是完全不搭理他。
眼看他就要被拽进光门之中,游戏下意识猛地一挣,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那里解放出来。
“海马君,我没有关系,你……”
“如果你是要说留在这里的话就给我闭嘴!”
海马冷冷地盯着他,以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
从来都是自我中心的社长大人那种目中无人的强势丝毫不会因为这里是不属于他的世界而锐减。
“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准许的!”
有着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仰着头看着他的好友兼对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动了一动。
他只是这样默默地站着,看着海马,一言不发。
“你要像个丧家犬一样从我的面前逃走吗?因为害怕被我打败?!”
游戏界新任的白色帝王指着前任的游戏王,天青色的瞳孔中燃烧着足以灼烧一切的怒火。
“游戏王这个称号,只有从你手里抢过来才有意义!游戏,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你却说你要留在这里?别开玩笑了!”
“海马君,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这个东西可以带你来这里,却未必对我起作用,而且我们都不知道它剩下的能量是否足够让我们两个人成功回去,万一……”
“不要找什么借口,游戏!你是要我海马濑人接受被你抛弃的东西,你是要把那个荣誉施舍给我吗?!”
海马干净利落地一挥手,目光越发凌厉。
“我绝对不会认可那种事情,立刻跟我回去!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成为真正的王者!”
或许是因为垂下了眼睫,前任游戏王紫罗兰色瞳孔里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点。
“抱歉,海马君,我不能跟你回去。”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表示歉意,可是拒绝的话却没有丝毫迟疑。
胸口的衣服突然被对方一把揪住,那强劲的力道迫使他仰起头来。
白色帝王恶狠狠地盯着他,揪住他衣服的手是如此的用力,几乎勒出青筋。
“既然那个家伙都那样对待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
他对他怒吼,眼底尽是无法遏制的怒意。
“游戏,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挥霍!”
游戏一怔,他睁大眼注视着海马半晌,然后,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浅笑。
“海马君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所以刚才海马才会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
被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社长大人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揪着游戏衣服的手。
“你这里喜欢八卦的女人太多了,我可不是要故意听到的。”
他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我纯粹只是觉得你这个家伙愚蠢也要有个限度,那个家伙既然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真的还值得你信任?”
身为世界级大财团的掌控者的海马,或许对那方面的事情多少能够理解。
他烦躁地摆了摆头:“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重蹈覆辙——所以我才问你,你觉得你有几条命供你挥霍?”
年少的王弟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口,锁骨之间,有一个永远不可能从他的身体上消失的印记。
它被华美的黄金饰物掩盖着,让人看不见。
可是它又切切实实地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否认它的存在。
游戏的眼睛半掩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可是他的脸色却显得很平静。
他说:“……那么,海马君呢?”
“什么?”
海马皱了皱眉,俊俏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海马财团是海马君一生的心血,可是如果由于圭平的错误,而导致整个海马集团毁灭的话,海马君会怎么做?”
“…………”
即使被对方那极具压迫感的锐利目光胁迫般盯住,游戏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问了下去。
“你会恨他?一辈子都不原谅他吗?”
海马财团的掌控者微偏着头在沉默。
天青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对方,海马没有回答他的对手的问题。
可是,就算不回答也没关系。
前任游戏王对白色的帝王微笑,他代替海马回答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
“不会的……因为圭平是海马君最重要的弟弟,所以无论圭平做了什么,海马君都会原谅他,是不是?”
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略微弯起了一点弧度,年少王弟的手指从自己的胸口放下来。
他的笑容就像是天空中照耀着埃及大地的最纯粹的阳光,他明亮的眼中看不到丝毫阴晦的痕迹。
“所以我也是一样,海马君。”
埃及的王弟对他过去的好友微笑,即使是到了最后,到了现在,他的回答依然很简单。
“无论另一个我对我做过什么……如果是他的话,就没有关系。”
金色的光圈在闪烁。
金色的手环在微微颤抖。
它们似乎已经达到了它们能力的极限。
海马俯身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公文包,他低着头拍了拍灰,似乎是懒得再多看游戏一眼,直接转身就向光门走去。
“海马君。”
“还有什么事?”
社长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
“我这里有一份送给圭平的圣诞礼物,麻烦你带回去。还有,爷爷他们拜托你帮我照顾了。”
游戏伸手将一个纯金雕刻而成的精致圆盒递给海马,海马侧过身来,用眼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把拿了回来。
“我竟然会把你这种白痴当做毕生的对手……”
社长大人的冷言冷语并没有让游戏不快,相反,他很开心地笑出声来。
于是他的笑声让社长大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些。
“有什么好笑的!”
“嗯?因为海马君在为我担心,所以我很高兴啊。”
“别开这种恶心的玩笑!谁会为你担心!我不过是觉得没有你参与的游戏王的称号根本没有意义而已!”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游戏界的白色帝王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光门之中。
“海马君。”
“……”
“如果一直保有游戏王称号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哼。”
骄傲的白色帝王消失在光芒之中。
突然砰的一声,悬浮在空中的手环整个粉碎,金色碎末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那金色的光圈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看起来似乎很快就会消失。
被独自一人留下来的少年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眼睛,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马上要消失的光圈,瞳孔深处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指尖探向那个已经黯淡得快看不出的光圈。
他的身体仿佛是不受控制一般向前走了一步,他的手指马上就要碰触到那个不知道是否能带他回家的光芒。
那是只剩下最后细微的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浅褐色肤色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一把抓住他即将碰触上去的手。
仅仅是那一秒的停顿,光圈顷刻间已经粉碎。
那抓着他的手的力道很重,让他的手腕被勒得隐隐作痛,年少的王弟仰起头,有点发怔地看向他的王兄。
埃及的少年王那双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他,艳丽得像是燃烧的火焰。
游戏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消失的光圈所在的方向。
他才看了一眼,头立刻就被强硬地转了回来。
年轻的法老王扣着他的下巴皱着眉盯着他,看起来显得很焦躁,但是脸上又带着疑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浅紫色的眼睛眨了眨,渐渐透出一丝笑意。
可是年少的王弟很好的将这丝笑意隐藏了起来,只是让自己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
“怎么了?王兄。”
他说,一脸困惑而又无辜的神色。
“…………”
“王兄?”
“你在做什么。”
“我?”王弟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黄金积木掉在地上了,我只是伸手想捡起来而已。”
很好,亚图姆看不到那个光圈。
他如此庆幸着,弯下腰将草地上的黄金积木捡了起来。
“王兄。”
年少的王弟对他的王兄微笑,紫罗兰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
“如果我对黄金积木许下一个愿望,你会帮我实现吗?”
【6 史上第一个性(吡——)骚扰法老王的王弟】
“放手。”
“不要~~”
“放手!”
“不要!”
对话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俯着身子的年轻法老王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青筋的痕迹。
此时,他正处于自作孽不可活的状态之中。
因为下午的时候他的王弟说什么今天是他们家乡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他举办宴会……
“不准喝酒。”
“可是王兄你刚答应过我今天随我高兴的!”
“…………”
法老王是不能出尔反尔的。
于是经过艰苦卓越的长期抗战之后终于在这一天取得了喝酒的权利的年少王弟在宴会中开心地毫不克制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然后,理所当然的,大撒酒疯。
接着,在头冒青筋的赛特一声‘这样实在是不成体统’的咆哮之后,宴会就此终结。
其实王弟也没法反对,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直接被亚图姆抱回了房间里。
此时,年轻的法老王弯腰俯身在床上,双臂撑在床上支撑着他的上半身。他的王弟舒服地躺在床上,双臂搂着他的颈搂得很紧,抱着他死活不肯放手。
喝了酒而红扑扑的稚嫩可爱的脸此刻笑得很开心,不时蹭一蹭少年王的颊。
那柔软温暖的感触让少年王绯红瞳孔里的不快消失了很多。
他颇为无奈地继续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考虑着该用怎样的办法让他的王弟放手让他起身。
不用他想,年少的王弟嘟哝着好渴之类的话,自己松开了手,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亚图姆直起身子,松了口气。
他本想叫侍女进来,但是眼见他的王弟那副渴得难受的模样,又一眼瞥到水瓶就放在床头,便自己过去倒了一杯。
他坐上床,一只手就将他的王弟的上半身抱着坐起来。
游戏本是迷迷糊糊地翻滚着,突然被抱起来,便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让他眼睛一亮的是那水杯里荡漾着的透明的水,喉咙的干渴让他下意识向水杯伸手。
“等一下……”
因为很明显还处于醉酒状态的游戏伸出的手都是不稳地晃来晃去,亚图姆自然扬了扬手避开游戏伸来的手,怕他弄撒。
可是这样的举动似乎让醉酒的王弟误认为亚图姆是在戏耍他,于是不高兴地使劲伸手想要从亚图姆手中抢到水杯。
“叫你等……嗯!”
装满水的水杯一下子被整个打翻在亚图姆的身上。
被泼了一身水的年轻法老王额头再一次浮现出隐约的青筋,他瞪着游戏,想狠狠将他那放肆的王弟训斥一顿。
可是他的王弟睁着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他,对他笑得很开心,那张稚嫩的颊因为醉酒而呈现薰红的色调看起来越发像是苹果般的可爱。
那叱责的话在喉咙转了一转,又无奈地吞咽了回去
埃及的少年王在心底里向太阳的拉神发誓,要是下一次他再允许他的王弟喝酒的话,他就——
完全不知道他的王兄此刻不爽的心情,年少的王弟跪坐在床上,努力想要集中思维,却越发恍惚起来。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觉得自己很渴,他很想喝水。
他睁着眼睛,看着那透明的水滴沿着他的王兄那浅褐色的颊滑下来,汇聚在下巴上,然后滴下来。
他小小的喉结动了一动。
他小心地偷看了他的王兄一眼,亚图姆正闭着眼睛生闷气,没有注意他的举动。
年少的王弟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然后,他悄悄地凑过去。
他一边小心地注意着他的王兄的表情,一边仰起头,温软的粉红色的舌很轻地,仿佛是试探性地舔了舔那从法老王的下巴滴下来水滴。
那突然睁开盯着他看的绯红色的瞳孔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
然而,当发现少年王只是盯着他看却没有任何动作,而刚才舔舐到的极少的水分反而让他更加干渴的时候,他迟疑着,又慢慢地向他的王兄凑过去。
刚才被他舔过的下巴那里因为有新的水痕流下来而汇聚成的水滴眼看就要滴下来,年少的王弟下意识凑过去又舔了一舔。
冰凉的水滴流进他的喉咙,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
可是,还不够。
他还想喝水。
那种不满足的感觉驱使他又轻轻舔舐着他的王兄颊
118、番外(下)诱拐儿童失败后悲剧的海马社长 ...
上的水痕。
当发现那水似乎都顺着亚图姆的颈流下去的时候,年少王弟的目标转移到了那浅褐色的颈上。
他本来只是舔一舔那顺着颈流下去的水,但到了后面发现水滴下滑得很快他来不急舔到的时候,下意识吸允了起来。
他碰触着浅褐色颈的唇一点点的滑下来,落到那因为稍微凸出一点而汇聚了稍多的水渍的左边锁骨处时,大概是觉得有趣,下意识咬了一咬,当发现咬不动的时候,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年少王弟嘿嘿傻笑了几声,然后对那浅褐色的胸口的水痕产生了兴趣,低头舔了一舔。
口中感觉到极浅的一点不舒服的咸味,他不高兴地皱起眉来。
歪着头想了想,他重新将头埋入了他的王兄的颈中。
年轻的法老王绯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没有做声,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抱着他怀中的王弟,任由对方舔舐着自己颈上的水痕。
右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王弟柔软的发,然后伸向床头的水瓶,仰头灌了一口水。
亚图姆将那还在努力吸允着他的颈的王弟的脸抬起来,低头亲了下去。
他的王弟本来是很不满地瞪着他,可是一接触到对方口中那冰凉的水时,立刻露出开心的表情,伸出双手搂紧了他的颈。
那已经被水润湿的唇带着点笨拙地,轻轻舔舐着少年王那能渗出水来的温热的唇。
被酒精搅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运转,王弟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当那亲吻他的唇向后退去的时候,浅紫色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年少的王弟不满足地追了过去。
“还要~~”
偶尔让他喝一点酒大概也是可以的。
被他的王弟追着要亲吻的年轻法老王此刻很愉快地如此想着。
第二日上午
“王,您的脖子那里……是侍女失职忘记点燃驱虫的香料吗?那必须严厉处罚才可以。”
马哈特大神官皱着眉看着少年王颈上好几个红色的斑迹。
“王弟殿下,您的脸好红……是感冒加重了吗?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一旁,忠心耿耿的黑发侍卫担心地询问,却让他的主人的脸越发涨红起来。
阳光正好,照耀埃及大地。
处理着政务的少年王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年少的王弟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着放在他膝上的卷纸,可是他整个脸几乎都埋进了卷纸之中。
“王弟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闭嘴,克雅。”
埃及王弟决定……
他要戒酒!
————————————————————————————————
【尾声1 社长大人悲剧的圣诞之夜】
为主人打开大门的女仆们弯下腰,迎接海马财团的掌控者回来。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
黑色长发的少年高兴地从宽敞的客厅里跑过来迎接他最崇敬的兄长回家。
社长大人随手将一个纯金圆盒丢给他的弟弟。
“游戏送你的。”
“啊?兄长大人见到游戏了吗?”
接住黄金圆盒的圭平很惊讶,毕竟前任游戏王已经失踪很久了。
海马随口答应了一声,不耐烦地扯开颈上的领带扔到一边,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是不是给下属打个电话送一个青眼白龙的PSP过来,他打算送圭平的那个留在古埃及了。
【不要以什么兄弟当作借口!】
嗯?这个声音好耳熟……
【明明是一个男生却总是想着依靠自己兄长的庇护生存下去!这是只有处于食物链最低阶层的寄生虫才会去做的行为,像这种只知道贪婪卑微地向兄长索取的卑劣生物——】
海马愕然转身,一眼就看见圭平手上拿着一个青眼白龙造型的PSP。
他的声音正从PSP里面传出来。
“是吗……原来一直以来兄长大人是这样看待我的。”
黑发少年将手中的PSP往地上一摔,抬头愤怒地盯着海马。
“那就依照您的意思!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出去独立生活!”
圭平说完,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的海马,转身就冲了出去。
海马呆滞一分钟。
“游戏———————————————————!!!!!”
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在富丽堂皇的海马家的上空响起。
游戏界新任的白色帝王,伟大的社长大人,在圣诞之夜,悲剧了。
阿门。
与此同时,在三千年前的埃及……
“啊湫!”
“王弟?……因为昨天任性地在下雨的时候出去才会感冒的吧。”
埃及王弟揉了揉鼻子,抬头看向正皱着眉看着他的赛特。
他盯着赛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开口。
“明明自己也是弟控一个,有什么资格那么批评另一个我。(日语)”
“啊?”
完全听不懂的赛特莫名其妙地看着王弟。
游戏移开目光,又揉了揉鼻子,“反正不是对你说的,听不懂也没关系。”
“…………”
—————————————————————————————————
【尾声2 关于王样的回答和海马的不同】
某日,埃及王弟一时兴起。
“王兄。”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因为我不小心犯错,让埃及亡国了,你有可能原谅我吗?”
年轻法老王宛如火焰灼烧般刺痛的艳丽绯红色瞳孔落到他的王弟的身上,扬一扬眉。
“你觉得,有朕在的埃及会亡国?”
“………………”
年少王弟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低头认罪。
“我错了,伟大的王兄大人。”
119
119、第一百零三章 ...
巨大眼镜蛇的雕像高高矗立,两支同样巨大的火炬在它的眼睛处燃烧着,给这个太阳神拉的光辉所无法达到的黑暗地下世界带来微弱的光线。
闯入陵墓打扰法老王安眠的生者将会被诅咒。
鲜艳色泽的壁画在摇摆不定的火光中越发显得鲜活,壁画上的陵墓守护者在诡异地晃动着,似乎马上就要从壁画上走下来。
火光也无法扩展到的地方的黑暗很深,在这个死人的陵墓中,黑暗总是让人畏惧的,它让人觉得仿佛随时会有不属于世间的来自冥界深处的存在从那里出现,将现世的人囚禁送于死神阿努比斯之处成为他的奴仆。
在这个死者安眠的所在之地,能听得到活人喘息的声音。
黑发的青年俯卧在地,一柄断了半截的长剑Сhā在他头一旁的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扩散开来,染红了他贴在地上的左颊。
他的眼睛半掩着,脸色有些呆滞,显然已经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
一只脚伸过来,随意踢了踢他,却恰好让他从晃神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金发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柄短剑,闪着寒光的锋利剑刃被血染成了红色。
飞扬骄傲的眉眼,俊美而张扬的容貌带给人一种他就是个自以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贵族子弟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就会对这样的他放松警惕。
可是熟悉少年的人都明白,那双深色的瞳孔深处隐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内敛稳重,少年总是沉着冷静地给予轻视他的人噩梦般的下场。
看着青年醒来,少年唇角向上扬了一扬。
“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接近我的目的?”
他问,俯□,将短剑上的血在青年身上擦了擦。
一根细细的链子从他白色肤色的颈上垂下来,连带着链子上挂着的东西也从衣服里面滑了出来。
那是一个只有人的眼睛大小的纯金色的圆球,它挂在细链上动了一动,一面被雕刻成荷鲁斯之眼的形状。
黄金之眼的眼角,在火光之下折射出一道炫目的金色光芒。
金发少年直起身体,随手将黄金之眼塞回衣服之中,然后将那柄锋利的短剑Сhā回腰间的剑鞘。
他脚下的这个男子是在三个月之前突然加入进来的,凭借其强大的实力以及所奉献上的珍贵的宝物,男子很快获得了上层的信任并得以接触到势力的中心。然而,男子却似乎并不乐意去接近在势力中拥有绝对权势的几位长老,反而一心讨好虽然拥有着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却被长老们处处防备而权势不高的金发少年。
他正好最近有些闲得发慌,既然这个男子是别有用心,他自然也就装错就错将男子纳入他的‘心腹’之中,其实就是等着看看男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男子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耐心,才来到他身边没多久就按耐不住了。
今日,男子以寻找阿赫摩斯王遗留的宝物的名头将他骗入这个地方,并一路上支开了他的其他侍卫。
他也不阻拦。
对于自己的力量,他拥有绝对的自信。
或许别人会觉得男子很强,他却从不将其放在眼里。
“自不量力。”
金发的少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只是刚迈了一步,他就再也走不动。
被他一剑刺穿腹部的黑发青年仍旧趴在地上,严重的近乎致命的伤势让他无法支撑起身体,可是他的手不知何时伸出来,紧紧抓住了少年的脚踝。
他抓住少年的腿的那只手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勒得死死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劲而泛白。
“……血……”
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声音很勉力地从他的脚下传来。
“求您……给我您的血……一点就好…………”
黑发青年竭尽全力将那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肮脏的脸抬起来,注视着少年的眼底满是乞求的神色。
“求求您……”
金发的少年看着那个明明受了重伤却还是死死地抓住他的脚不放的男子,皱起眉来。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仔细回想的话,这个男人虽然的确是抱着其他的目的来到他身边,但是却从来没做过对他有危害的事情。对于他的命令,男子一直都是毫不犹豫地服从,甚至是和那几个曾经很看重男子的老头子闹翻也毫不在意。
虽然刚才这个人的确拔剑攻击了自己,但是看得出来并没有下狠手。
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目的只是想要自己的血而已。
为什么?
金发少年俯□,饶有兴趣地注视那名黑发的男子。
这个男人从来不肯称自己为主人,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这个男人过于骄傲的原因……不过,现在他似乎猜到了一点。
“你想要我的血做什么?”
黑发的青年大概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听不到他的问题,自然也无法回答。可是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脚踝,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唇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似乎是在说话,可是发出的细微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听得见。
少年打量了一下那张明明身体已经失血过多却看不出来有多苍白的脸,眼底露出一丝玩味的含义。他突然伸出手,一下子就将男子的整张脸撕了下来。
他怔了一怔,皱着眉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一扬手。
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着的高大侍从走上前,恭敬地跪在他的脚下。
“别让他死了。”
金发的少年说,注视着黑发男子真面貌的深色瞳孔流露出一丝奇异而微妙的情绪。
***
【三个月前】
折断的剑刃闪着寒光对准黑发侍卫的颈刺了下去。
“噗哩!”
一道血光飞溅在月光之下,剑刃在最后一秒被突然飞来的栗子球撞得稍微偏离了方向,虽然并未切断克雅的喉咙,却还是在克雅的颈上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毛绒绒的栗子球在克雅面前蹦来蹦去,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溜不停地转动着。
见黑发侍卫不理它,又一次举起断剑的时候,栗子球似乎越发焦急起来。
它一下子撞上去,硬是把克雅手中的断剑撞得脱手飞了出去。
黑发的侍卫一怔,转头怒视起毛绒绒的小魔物。栗子球也不管其他,使劲对克雅挥舞着小爪子,又在空中翻滚几下。
“走开……”
黑发侍卫没心情和它闹,只是想把它推开。
可是栗子球却不依不饶地围着他转,伸着小爪子使劲扯他的头发。
“开走!”
克雅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你再怎么闹也没有人陪你了!王弟殿下他——”
“他……已经……”
他的声音颤抖着,哽噎了半晌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紧紧地蜷缩着,手背已勒出青筋,那张空无一字的纸被他紧紧捏在右手,已经破烂不堪。
他早已满脸泪痕。
“噗哩~~”
小小的栗子球又使劲揪着他的头发,扯得他生疼。克雅被迫抬起头,本来想再一次将栗子球狠狠推开,但是刚一抬头,闪过眼前的那一点浅金色的亮光却是让他怔住了。
栗子球小爪子上抓着一根极细的金色发丝,使劲挥舞着。
然后,栗子球飞过去,很吃力地抓着那柄断剑,它拖着它,自顾自地在空中绕了几圈。
它在克雅面前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歪歪曲曲的咒符。
可是再怎么扭曲,克雅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埃及人都极为崇敬而熟悉的咒符。
黑发侍卫怔怔地看了这个咒符许久,猛然抬头,他看向栗子球的原本暗淡无光的眼底再一次发出明亮的光芒。
“真的……真的可以?”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连喉咙都轻微地抖了一抖。
他一脸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栗子球的眼底却无法抑制地闪着祈求的目光。
毛绒绒的栗子球对他点了点头。
“我什么都做……”
就像是即将溺水身亡的人在濒死前所抓住的唯一的浮木,他从自己近乎扭曲的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压出来那不成调的声音。
克雅用满是希冀的目光注视着悬浮在他面前的栗子球。
“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去做!告诉我要怎么做!”
如果……的话!
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激动的喊声一声声仿佛是回荡在耳边,刺得他自己的耳膜生疼。
克雅吃力地睁开眼睛,黑暗的地下陵墓,巨大眼镜蛇雕像双瞳之中的火炬发出的微弱的光线带来了一丝光明。
他环视了一周,闪烁的火光下,四周墙壁上那艳丽壁画中的怪兽们的目光仿佛都在注视着他,那若隐若现的黑暗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克雅打了个寒战,从迷糊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被刺伤的腹部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牙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黑色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上,克雅下意识回头。
金发少年的身影在火光地照耀之下拉得很长,让他显得高大了许多,那斜斜的影子将克雅大半个身体都盖了起来。
金色的发在火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线,却让少年脸上的阴影越发深了起来。
他站在克雅身前,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埃及王弟的仆人,说出你潜伏在我身边的目的。”
少年的质问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克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的感触让他的情绪紧了一紧,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果然他还是太莽撞了。
他苦笑。
可是没有办法,已经没时间了。
再不行动的话,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沉默了一会儿,克雅咬一咬牙,抬头和少年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睛对上。
“请给我一点您的血。”
“凭什么?”
少年的回答是冷冷清清的,让克雅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他努力支起身体,跪伏在少年的脚下,额头贴紧陵墓地上黑色的泥土。
“求求您!只要几滴就好,只要您愿意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深色的瞳孔冷冷看了他半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懒洋洋的神色。
“你是埃及王弟的仆人,他已经死去,你却还活着……”他说,“说实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仆人。”
黑发侍卫的身子轻轻颤了一颤,仍旧把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年瞥他一眼,继续说下去:“如果是血的话,你自己身体里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献上我身体里全部的血我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克雅抬起头,苦笑起来,“可是不行,必须是您的血,必须是埃及王室直系血脉的血……”
克雅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压低了声音,注视着克雅的眼已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煞气。
“算了,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既然你知道了……”
他也不等克雅回答,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剑就对克雅刺了下去。
黑暗中突然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猛地冲出来,一下子就把少年手上的短剑撞飞了出去。
栗色的圆滚滚毛绒绒的栗子球趴在金发少年的手上,扒着他的手冲着他使劲噗哩噗哩地叫着就是不肯松开爪子。
“栗子球?”
金发少年皱了皱眉,松开克雅的衣服站起来。
他任由栗子球抱着他的手,也不甩开,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栗子球从他怀里飞出来,用自己毛绒绒的身体蹭了蹭他的脸颊之后就向一个方向飞过去,然后又飞回来,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然后又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又飞回来瞅着他。
金发少年稍微沉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栗子球,又看向那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黑发仆人。
以他一贯的性格,他无法掌控或者一无所知的事情,他是不愿轻易涉足的。
他看着在他面前围着他团团转噗哩噗哩叫个不停的栗子球,那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瞳孔让他深色的瞳孔莫名地动了一动。
那一次和那个人在街上突然遇上的时候,那个人也是睁着一双浅紫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明明那个人是不可能认识他的,可是那张稚嫩的脸上不知为何会对他流露出依赖的神色,让他忍不住就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来……
法老王的王弟……
同样也是他的……
伟大的月神之子阿赫摩斯王是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王,他驱逐了侵占埃及的喜克索斯人,统一了上下埃及,建立了强大的埃及帝国。
他让埃及傲然位于世界的顶端,周围的国家莫不对其顶礼膜拜。
所有埃及人都以为他的陵墓位于帝王谷的最深处,供历代法老王祭拜。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为了防止盗墓贼的打扰,阿赫摩斯王真正的陵墓另有所在。
此刻,流着阿赫摩斯王的血脉的金发少年走在他祖先的陵墓之中,他皱着眉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越往里面走越是黑暗,也越是凶险可怖。然而,那小小的栗子球却似乎非常熟悉这个陵墓的情形,每次都能事先提醒他躲避开那些机关陷阱。
黑发侍卫腹部上绷带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和他的侍从的身后,好几次倒下去,又咬着牙站起来跟了上来。
巨型的青铜之门上,用青铜铸造的巨大荷鲁斯之鹰的雕像振翼欲飞跃然于众人的眼前,硕大的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红艳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艳丽的光芒。
它仿佛是活着一般注视着来人,露出凶狠而锐利的目光。
它尖锐的喙上荷鲁斯之眼的咒符若隐若现。
金发少年看了克雅一眼,虽是身负重伤,却还是咬牙撑着一口气一路走来的黑发仆人走上前,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让血滴落在那青铜的巨大的喙上。
血滑下去,滴落在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确认对方的确没有在这里布置下陷阱欺骗
119、第一百零三章 ...
他之后,金发的少年上前,拔出短剑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那血滴在喙上,一滴都没有流下去,竟是全部被喙上闪烁的荷鲁斯之眼的符文吸收了进去。
那闪光的荷鲁斯之眼的符文突然一黯,大地震动了起来,而那巨型厚实的青铜大门随着大地的震动慢慢地敞开。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让他们的眼中充盈着黄金美丽的色调。
铺天盖地的黄金色的光芒将这个地下的陵墓照耀得甚于地面阳光的明亮。
眼见之处,尽是黄金所铸造之物。
金发少年并未因为这黄金打造而成的奢华墓地而有丝毫动摇,面对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大财富,他显得很平静,眼中未露出一丝贪婪或者占有的欲望神色。
他视那倾国的财富为无物。
目光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宽敞的房间的最前方也是最高处,那个足足有五人之大的巨大黄金灵柩上。
少年注视着它,深色的瞳孔闪耀出异样的光芒。
那就是伟大的阿赫摩斯王的安息之所。
那就是他的祖先,让所有埃及人为之顶礼膜拜的伟大王者。
他的目光带着尊敬,但也同样带着傲然自信的挑衅——
总有一天,他会超越他的祖先,让后世之人都铭记他的存在。
栗子球飞向房间的一个角落,当发现金发少年并未跟上来的时候,它又飞了回来,蹭了蹭少年的脸让他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它的小爪子扒着少年的白色肤色的手臂不放,死命地将他向某个方向拽过去。
在栗子球的骚扰之下,收回思绪的金发少年顺着栗子球拉扯的方向看去。
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奢华房间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仅有半人高的小石板斜斜地倚着。
石板看起来灰扑扑的,石板的中间似乎是被侵蚀得厉害,有很多的裂纹,让人看不清它中间的图像。它看起来很难看也很脏,和四周那纯粹由黄金铸造的物件和墙壁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毛绒绒的栗子球飞过去趴在斜斜竖着的灰色石板的右上角,大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那向它走来的金发少年的手。
少年随意将手使劲握了一握,才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一用劲又裂开了。
他俯□,将流出的血抹在了灰色石板之上。
鲜红色的血液流进了石板裂开的缝隙之中,却没有流出来,尽数被裂缝吸了进去。
灰色的石板突然飞了起来,满是裂纹的图像之上,那血的艳丽红色仿佛是浸透了进去,逐渐在石板的裂缝上蔓延起来,顿时整个石板呈现出诡异的艳丽色泽。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那仿佛是被血色充斥到了极限的石板突然爆裂了开来。
灰色的碎石四处飞溅。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石板就像是太阳神拉手中最纯粹的光芒融化凝聚而成——
那是仿佛用清晨第一束初生的光芒汇聚而成的纯金之色。
那是仿佛用埃及母亲尼罗河的清澈河水凝聚而成的碧蓝之色。
只有神才能创造出来的有着不可思议的美感的金色石板中间,那仿佛是融化在黄金之中的巨大的碧蓝色宝石勾勒出一个神秘而华美的咒符。
金发的少年捂住头,似乎是颇不舒服地皱起眉来。
在金色光芒照到他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凭空硬生生地挤入他的脑中。
很快的,他的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猛然抬头注视着那悬浮在空中绽放出万丈金光的金色石板。
那强硬烙在他脑中的是这个金色石板的名字——
【死者苏生】
120
120、第一百零四章 ...
“亚顿殿下,这是您的父亲阿克那丁大人留给您的宝物。”
那几个老人这么说着,将那一面雕刻着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圆球的链子挂在他的颈上。
埃及的七个黄金神器之一,黄金之眼。
“请您铭记,您那尊贵的父亲即使身在冥界也无法忘记的怨恨。”
“阿克那丁大人是先王最为看中的王子,继承法老王座的人明明应该是他,可是他却被他那卑劣的王弟阿克纳姆卡诺所害。”
老人们日复一日地对他灌输着这样的意识。
“亚顿殿下,如今坐在王座之上的只是一个卑劣的篡位者遗留下的血脉,您才是真正有资格坐上至高无上的王座的法老王!”
“请您务必要记得您身体所流着的尊贵血脉,代替您含恨死去的父亲夺回原本属于您的王位!”
自亚顿有记忆以来,他总是被那群老头子念叨着类似的话语。
在老头子面前,他自然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仇深苦大的王子要为父报仇的豪情壮志,让那群老家伙放松对他的警惕。
其实,对于这样的话,他从心底里不屑一顾。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的父亲阿克那丁在王位争夺的战争中输给了弟弟阿克纳姆卡诺,阿克纳姆卡诺王杀死了自己的几个亲兄弟成功地登上了埃及王座,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所谓的卑劣的篡位者什么的,那不过是不甘的失败者私下里对胜利者的污蔑而已。
亚顿可不信那群自称为是他的父亲忠诚属下的老家伙们能对他怀有多大的忠心,只不过现在这个庞大的反对现任法老王的势力曾经是以他父亲的名义号召建立起来的,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在表面上贯彻着对父亲的忠诚。
现在,则打着他的旗号。
简单来说,那群老头子不过是拿他和他那尊贵的身份作为聚拢人心的工具而已,他们不过是舍不得自己手上莫大的权势。
不然,他们怎么会等到三年前自己满了十五岁的时候才肯把自己接过来告诉他关于父亲的事情,不就是害怕自己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利?
他是个私生子,所以他才能够在当年阿克纳姆卡诺王冷酷地杀死他父亲所有血脉的惨剧中存活下来。
他的父亲阿克那丁遗留给他的庞大势力,在三年的时间里就被他逐渐侵蚀了大半。
表面上看来,这个势力依然还是那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把持着,只是在那群老眼昏花的老头子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换了主人。
或者说从一开始,亚顿就没有把这几个腐朽自大的老头子当作对手。
他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没什么印象,所以,他对现任的法老王也没有太大的怨恨。
可是,即使并没有继承他父亲对现任法老王的仇恨,他却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家伙,他骨子里就铭刻着传承于埃及王室的骄傲和张狂,他渴望的是充满激|情和挑战的生活。
在他看来,既然自己同样是埃及王族的血脉,既然自己有这个资格……
亚顿,朝日之神。
亚图姆,暮日之神。
或许从他们的名字,就决定了彼此无法妥协的对峙。
那位据说和他同年同月同天甚至是同时出生的和他流着相同尊贵的神的血脉的年轻法老王,是唯一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的人。
***
很像。
又好像不太像。
这是亚顿第一次见到那位据说极受法老王宠爱的王弟时的第一反应。
那个时候,年少的王弟躺在他面前,被他的属下灌了迷|药所以一直昏睡着。
那张稚嫩的面容的确和年轻的法老王极为相似,却奇妙地看起来要显得可爱许多。
他看着他的睡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和他相似的白瓷色的肤色,本只想捏一捏,那柔软舒适的手感让他又忍不住摸了一摸。
法老王的王弟,那么就是他的堂弟。
虽然他对所谓的亲情血缘并不在意,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确是在第一眼就对他那可爱的堂弟很有好感。
或许是因为他的堂弟和他一样拥有一半异国的血脉,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堂弟看起来实在像个无害的小孩子,让他觉得就算让王弟活着也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姑且不论是什么原因,正是因为这一点好感,他才把那本来打算用王弟的尸体吸引法老王注意的想法改了一改。
反正也无所谓,毕竟他的目标是法老王。
然而,王弟为了保护法老王直接用手抓住那刺下来的短剑的举动让他感到了一丝诧异。
当看到自己埋伏在法老王身边的那个侍卫棋子被法老王杀死之后,他沉吟了一下,便抬起手中的弩箭对准了在悬崖边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王弟,一箭射去。
但是,那仅仅只是试探。
他并未对准王弟的要害,那一箭只不过会从王弟耳边擦过去。
虽然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是他并不想伤害他的堂弟。
既然不想,就不要去做好了。
亚顿从来不会去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当事情发展到王弟突然召唤出栗子球保护法老王的时候,一直在暗处看着一切的他只是笑了一笑,便给了自己的心腹撤退的信号。
他不会为这次机会觉得可惜,因为他从未想过以王弟为诱饵那种粗劣的手段真的可以杀死年轻的法老王。
若是那个人那么轻易就被他杀死,他怎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不可否认,他真的是对那个拼命想要保护少年王的王弟颇有兴趣。
王弟身上流着那个可以残忍的杀害自己所有兄弟的阿克纳姆卡诺王的血脉,却和其完全不同。还有那同样流着阿克纳姆卡诺王的血的少年王对自己的王弟种种宠爱的举止……相对于他们的父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第二次在街上突如其来的相遇让亚顿也很诧异。
王弟说对他熟悉的时候他怔了一怔,但是想到那个时候王弟绝对是昏迷着的不可能见过自己,他便又冷静了下来。
或许这个王弟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彼此血缘中的那种亲近而已。
不过说实话,他很喜欢这样的亲近。
“前任法老王并不是独子,他曾经有过三个兄弟。他杀死了他的那三个兄弟,然后他成了法老王。”
“如果是在上任法老王的时代,你以为你会被怎样对待?”
或许是一时感慨,他对王弟说出了这样的话。
看着那垂头丧气精神不振的小王弟,他便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
嗯,很软,很舒服,于是他又摸了摸。
那时候王弟睁着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仰着头看着他对他微笑,而他看着那白瓷色的稚嫩的面容,不仅想起上次手指上那柔软舒适的感触。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贴上了他的堂弟软软的颊。
既然都已经如此了,他便毫不客气地亲了亲——堂兄想亲亲自己可爱的堂弟怎么了,不可以吗?
下一次再见的时候,再亲亲看。
轻松地躲开黑发侍卫劈过来的一剑,他这么想着。
只是他那时候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堂弟。
对于王宫里宣布的王弟中了诅咒刺杀法老王,最后因被诅咒侵蚀身亡的消息他嗤之以鼻。
【那家伙真不亏是流着阿克纳姆卡诺王的血脉的法老王。】
这是当时的他唯一的想法。
虽然不过见过王弟两次,但是他完全不认为那个会用手抓住对法老王刺下去的刀刃、明明害怕到极点却还是拼命想要保护法老王、会因为和法老王发生争吵而苦恼的王弟会做出刺杀法老王那样的事情。
“亚顿殿下,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您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有吗?”
他觉得自己和平常没多大区别。
“没有……是我多心了……”
侍从用眼角瞄着练武场上那因为和亚顿殿下对打而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侍卫们,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回答他那心情极差的主人的反问。
哼
不过是觉得有些不爽罢了。
或许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一点不爽。
虽然对那名王弟的侍卫别有心机地潜伏在他身边这一点很不快,可是隐约察觉到栗子球想要做什么的亚顿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栗子球。
理由?
他乐意,还需要其他什么理由吗?
此刻,站在伟大的阿赫摩斯王的陵墓之中,那不知从何处升腾而起的气流让众人的衣角都飞扬了起来。
折射着金色光芒的发丝掠过眼角,亚顿那深色的瞳孔注视着悬浮在空中绽放出万丈金光的奇异石板。
他看着石板上浮雕出的生命之符,那随着照到他的金光强行烙入他脑海中的石板的名字让他的心底动了一动。
【死者苏生】
埃及王弟的仆人和魔物费尽心思找到这个神秘石板的目的果然是……
亚顿还在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震动着。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一看,挂在他颈上的链子上的黄金之眼突然从他的衣服里面漂浮了起来,它仿佛是呼应着空中那仿佛是纯金的光辉汇聚成的神秘石板,发着光悬浮在亚顿的眼前。
然后,属于七大黄金神器之一的黄金之眼突然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笔直地射入神秘石板的中心。
亚顿有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黄金之眼,突然感觉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蹭他的脸颊。
抬头便看见栗子球那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的弧度,欢乐地对他点了点头。
它的小爪子上,抓着一根极细的浅金色的发丝。
然后,它转身顺着那黄金之眼射向神秘石板的金色光线向石板急速地飞了过去。在黄金之眼仿佛用尽了力量黯淡下来的一瞬,栗子球扑进了刻画着埃及人最为崇拜的生命之符的神秘石板的光辉之中。
闪着光辉的黄金石板微微一顿,突然整个粉碎了开来。
那纯金色的石壁碎裂成无数的光点,充盈了这个巨大房间的上空。
只有那浑圆一体的形成生命之符形状的碧蓝色宝石还悬浮在空中闪耀着尼罗河水般清澈的光芒。
很快的,房间中那无数的光点仿佛是被谁指挥着一般迅速地汇聚了起来。
它们在刺目的光线中隐约聚拢成了人的形态。
然后,光一点点地褪去。
发光之源从手上,从脚上,从头上都一点点褪去,最后集中到那个从光芒之中诞生出来的少年的胸口上。
从光辉中诞生的少年闭着眼,似乎是在沉睡,那赤|祼的新生身体的肌肤白嫩得仿佛是能透过光线一般,毫无瑕疵的美丽。
那是完全由生命石板中保存的神的力量所创造出来的和那金色发丝的主人一摸一样的身体。
或者说,只是肉体。
这一刻,碧蓝色宝石的生命之符终于有了动静。
它缓慢地向平躺着悬浮在空中的少年飞了下去,在落下去的过程中越来越小,当到达沉睡的少年的身边时,它已经变得只有人的眼睛那般的大小。
碧蓝色的生命之符宝石落了下去,融化在少年锁骨之间的胸口。
那就像是在少年胸口烙印上了碧蓝色的印记。
突然,碧蓝色的光线向上空笔直的射去——
少年身体的上空,一个巨大的幽暗黑洞在缓慢地打开,那足以和明亮光芒分庭抗礼的黑色幽暗光线从里面探了出来。
其中的阴森让即使是处于生命石板温暖的光芒之下的人们都禁不住从心底里打了个寒战。
那是来自冥界深处的死亡气息……
那道碧蓝色的光束笔直地从悬浮在上空的黑洞射了进去。
很快地,那光束猛然加粗,而一个透明的身影不知何时从黑洞里落了下来。
那个透明的灵魂似乎是被这束碧蓝色光束牵扯着,一点点从蔓延着浓厚的冥界死亡气息的黑洞中拉了出来。
那个透明的灵魂的脸,有着和下方的少年一摸一样的面容。
他同样也闭着眼,似乎是在沉睡。
碧蓝色的光束一头牵引着下方少年身体的胸口,一头连接着透明的灵魂的胸口。
光束一点点变短,它就像是在努力想要把上方那个从冥界之中带出来的灵魂拉入少年的肉体之中。
然而,无数黑色的影子突然从上方幽暗的黑洞里蔓延了出来,它们化作无数长长的手的形状,伸下来,纷纷抓住了沉睡着的王弟清透的灵魂。
它们纠缠着他,使劲想要把他抓回去,带回冥界之中。
少年身体的胸口生命之符烙印中射出的碧蓝色光束没有继续缩短,少年的灵魂停留在半空之中。
那光束看起来像是在竭尽全力和那些想要把少年的灵魂抓回去的黑暗影子们僵持着。
或许是力量不够,光束在一点点被拉长。
沉睡着的王弟的灵魂被那无数从黑洞里延伸出来的黑色手影们一点点抓了回去。
一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奇妙的一切的亚顿向前走了一步,下意识握住已经落回他的胸口的黄金之眼。
它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口,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一个黄金神器的力量不够吗?
亚顿皱着眉,他的脑中在迅速思考着对策,神色的瞳孔里隐约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一条粗大的长长的黑影突然从幽暗的黑洞之中滑行了出来。
它滑行的模样是蛇类才拥有的曼妙而优雅的姿态。
虽然只是黑色的影子,那特有的形态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一条巨大的眼镜蛇的影子。
它环绕着黑洞口滑行了一圈,突然化作一名少年的形态。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深黑色的影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可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那双浑圆的红宝石般的瞳孔却异常显眼。
红眼的黑色少年向下方飞去,他伸出手抱住了王弟清透的灵魂。
在他抱住王弟灵魂的一瞬,那抓着王弟的无数的黑色手影仿佛是惧怕一般纷纷缩了回去。
120、第一百零四章 ...
可是它们似乎又很不甘心,仍旧是张牙舞爪地在附近伸缩不定,想要把王弟的灵魂抓回去。
像影子一般漆黑的少年那双如艳丽红宝石般的圆形瞳孔向它们看去,眼中露出甚于黑洞弥漫出的冥界死气的阴寒神色。
那无数阴森的黑手停顿了一秒,畏惧地纷纷缩了回去。
直到冷眼看着那些黑色的影子尽数缩了回去,影子少年红宝石般的瞳孔才低下来,落到闭着眼依然安稳地在他怀中沉睡的王弟灵魂上。
【我会记得你,直到我也死去。】
你答应过我。
所以现在还不行,我要你活下去。
那是巨大的整座都是由纯金铸造成的华美宫殿。
上方是仿佛扭曲了空间的幽暗黑洞,阴森的冥界死亡气息在房顶弥漫扩散。
下方是浑圆的闪耀着生命般光辉的金色光圈,沉睡着的王弟新生的身体悬浮在金色光圈之上。
中间,由黑色的眼镜蛇化身而成的少年抱着王弟清透的灵魂缓缓降落。
碧蓝色的光束在一点点地缩短身体和灵魂之间的距离——
当王弟透明的灵魂融入了那具新生的身体之中时,烙印在他胸口的生命之符的印记闪了一闪,便沉寂了下来。
悬浮在身侧的白瓷色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
影子般黑暗的少年转瞬间又化作了黑色眼镜蛇的形态,那双红宝石般的圆形瞳孔瞅着年少的王弟,似乎带着那么一点不满。
它扬起尾巴,轻轻地在依然沉睡不醒的埃及王弟的身上抽打了几下。
然后,它长长的蛇身微微一动,眨眼之间已经以极其雍容的姿态滑行回到了幽暗的黑洞之中。
它滑进去一些,那黑洞就缩小了一些。
随着它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在黑洞之中,那幽暗得仿佛扭曲了空间的黑洞终于完全封闭了开来。
与此同时,位于黑洞正下方,托着年少王弟的金色光圈仿佛是因为失却了较劲的对手,也在瞬间消失了。
年少的王弟从空中跌落下来。
完全是在光辉中获得了新生的王弟落入了和他有着相同的白色肤色的强劲的手臂之中,游戏的头微微歪着,倚在接住他身体的人的胸口。
亚顿深色的瞳孔注视着怀中那张熟悉的带着孩子般稚嫩神色的面容,此刻,那张面容是安详而平静的。
然后,他的目光从怀中人的脸上逐渐下移到了胸口。
倚在他怀中仿佛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埃及王弟发出极轻的有节奏的呼吸声。
赤|祼的在轻微起伏的胸口,锁骨之间那金色的生命之符的烙印异常刺眼。
那是永远都不可能消失的烙印。
121
121、第一百零五章 ...
无月之夜,埃及的王都被黑暗笼罩着,偶尔一点微弱的星光给底比斯王城带来一丝光亮。
埃及王宫左侧一间华美的房间之中,埃及的女神官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沉睡着,可是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微张着唇,呼吸急促。
她纤细的手指揪紧床单,秀美的眉皱得很紧。
她似乎在无意识地发出极其细微的呓语,额头已是渗出汗来。
夜空之上,隐藏在黑色云层之中的一点星光一闪,恰好透过天窗照到女神官的颈上。
身为埃及七大黄金神器之一的黄金首饰本是安静地躺在女神官的颈上,此刻被那星光一照,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金光。
那是一片黑暗……
埃及的少年王站在黑暗之中,他的手中拿着一柄染血的长剑,他绯红色的瞳孔向下看着,在黑暗中闪耀着锐利而冰冷的光。
他的脚下踩着一名体型和他差不多的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只能从那急促的喘息判断出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年轻的法老王盯着他,艳红的瞳孔带着毫不掩饰的煞气。
他举起长剑,向被他踩在脚下的金发少年的心脏刺了下去。
突然有人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名比起两人来体型显得稍小的少年,他手中的长剑猛地斩在少年王刺下去的剑刃之上,让少年王的剑偏离了方向从金发少年的颊边擦过。
少年王绯红色的瞳孔在看见来人的一瞬怔了一怔,而体型稍小的少年便借助这一秒的机会以及冲撞而来的力道将年轻的法老王撞得后退了几步。
他稍微喘了口气,站在受伤的金发少年之前,和法老王对峙着。
他抬起左臂,将金发的少年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长剑,举起来,和年轻的法老王持剑相对。
被撞开的年轻法老王上半身整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
可是隐约似乎能感觉到那双穿透了黑暗的艳红瞳孔射出的冰冷目光。
年轻的法老王只是站着,半晌没有动静。
而持剑站在法老王的对面与之对峙的稍小的少年在这一刻抬起头来,一道亮光照亮了少年的脸——
埃及的女神官猛然睁大了她的眼,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黑色的长发在雪白的床上披散开来,揪着床单的手指是如此的用力,几乎会把床布撕裂。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顺着柔嫩的颊流入她浓密的黑发之中。
她的手指下意识抚摸上自己颈上冰冷的黄金首饰。
目光环顾了一下熟悉的房间,爱西斯似乎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闭上眼,让自己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当埃及的女神官再一次睁开眼坐起来的时候,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日里冷静沉着的神色。
她下了床,呼唤在门外轮值的侍女进来为她更衣。
在侍女们围在她身边为她换上外出服饰的时候,爱西斯看了一眼外面。
阴沉的黑暗,离太阳神拉的光辉从地面出现的时辰尚早,或许如此之早就去打扰那位大人实在不该,可是刚才的梦让她心神不宁。
她是埃及的大神官,她拥有七大黄金神器之一的黄金首饰。
黄金首饰,拥有预知未来的力量。
***
太阳神拉的大祭司西蒙在埃及拥有超然的地位。
他活过了悠久的岁月,经历过埃及数代帝王,却从不介入任何一届王位的斗争之中。
他超脱于埃及权势之外,一心侍奉太阳神。
没有人敢小觑他,西蒙大祭司所代表的,是伟大的拉神的权威。
此时,太阳神拉的大祭司站在太阳神那座巨大而空旷的神殿高高的祭台之上,沉默不语。
埃及的女神官低着头,虔诚地跪伏于地。
祭台之上,金色的黄金盒被放置在那里。
它安静地待在高高的祭台上,没有丝毫动静,只是偶尔被从天窗里射下来的星光折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
“黄金首饰做出了预言吗……”
年老的神官低声说着,他注视着祭台之上的黄金盒,他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跪在他身后的爱西斯,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
爱西斯恭敬地回答。
她的黄金首饰是七大神器里最为神秘的神器。
没有人知道黄金首饰会在什么时候发动力量,就连它的历代主人都不知道。
没有人可以掌控它。
但是,只要是它让它的主人看到的景象,那就是一定会在未来发生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么?”
“……法老王想要杀死一名金发少年。”
“少年的长相如何?”
“看不清楚,但是似乎和王差不多年纪。”
老神官抓着长长的权杖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又松开。
“然后呢?”
他的声音依然是不紧不慢,那张温和的脸看起来很平静。
“有人冲出来保护那名少年,对王拔剑相向。”
女神官回答,她长长的睫毛半掩下来,在她的颊上笼上一层阴影。
“那个人是……”
说到这里,爱西斯的喉咙轻微地抖了一抖,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老神官转过身来,那双经历了悠久的岁月沉淀得越发睿智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埃及的女神官。
他问:“黄金首饰让你看到他的容貌了?”
爱西斯无言地点了点头。
她犹豫了半晌,才慢慢吐出了三个字。
“……是王弟。”
梦境之中,她看见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王弟将手中的剑对准了黑暗中的法老王,为了保护那名受伤的金发少年。
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她看错了,那不过是个和王弟很像的少年。
可是她的确听见了那个少年开口说话。
【王兄……】
她听见年少的王弟如此喊着法老王。
黄金首饰的预言是绝对的。
可是明明王弟已经死去,她亲眼看见王杀死了王弟,亲眼看着王弟的身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那么这个所谓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爱西斯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向太阳神拉的代言人,目光中只有困惑和沉重。
她不顾深夜,匆匆赶来神殿打扰大祭司,正是希望这位活过了悠久岁月的睿智老人为她解开她的疑惑。
即使是在埃及王宫中被称为睿智之光的女神官,也非常明白自己那所谓的一点聪慧根本不及眼前老人的万分之一。
年老的大祭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并没回答爱西斯的疑问,反而将话题转到了另外的地方。
“一味的强硬是无法带领埃及走向荣光的……”
老祭司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眯起的双眼似乎看向极其遥远的地方。
“过于强大的力量反而会导致自我毁灭。”
他说,“王还是太年轻了。”
爱西斯一怔,她看向西蒙大祭司的眼底带上了那么一点不认同。
大祭司的话让她忍不住皱起眉来,并开口反驳。
“可是,西蒙大人,您也说过,王和年轻时的阿赫摩斯王非常像的,不是吗?”
老祭司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的确很像。”
看着老祭司点头,爱西斯继续说了下去。
“伟大的阿赫摩斯王凭借他强大的力量在神的荣光之下建立起神圣的埃及帝国,西蒙大人,我相信,我所侍奉的王同样会成为不逊于阿赫摩斯王的伟大王者。”
以强硬和嗜杀闻名于世的阿赫摩斯王是埃及子民最为畏惧和崇敬的王者。
永无休止的战争是他在位期间的主旨,他的一生便是埃及征服外族的见证。
他是代表着黑暗与血腥的法老王。
但是他伟大的功绩无人可以批判,让后世子民莫不为之敬仰。
“强大的力量导致了王的强硬,可是一味的强硬只会让王过度傲慢而无法认识到过错最终导致自我毁灭……”
“阿赫摩斯王是一位强大的王者,但他同样也是一名孝顺的儿子。慈爱的菲维娜斯皇太后足以软化她的孩子的强硬,她用她的睿智和善良引导他的孩子走向荣光而并非是自我膨胀导致毁灭的道路。”
年老的大祭司缓慢地说着。
“爱西斯,年轻的法老王的确拥有不逊于阿赫摩斯王的力量,可是他太过于自信。”
“西蒙大人,身为王者,拥有自信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爱西斯再一次反驳。
西蒙摇一摇头。
“过度的自信那便是傲慢……傲慢会蒙蔽他的双眼和双耳,让他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从王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担心这一点。”
老祭司的目光落在高高的祭台那安静地待在那里的黄金盒上。
他想起了那个有着稚嫩面容会如同阳光般笑着叫他爷爷的孩子。
当他看见那个一贯自持神的骄傲而高高在上的年轻法老王注视着自己王弟的柔软目光时,他心底多少有一点欣慰。
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或许可以。
那个时候,他这么想着。
年轻的法老王太过锋芒毕露,他的年轻和无畏让他不懂得什么叫做内敛。
过于强大的力量一旦应用不当便会很容易导致自我毁灭,一味的强硬只会造成两败俱伤的惨剧。
所以必须有那么一个人,在恰当的时候劝导年轻的法老王,软化他的强硬和锋芒。
西蒙曾经一度安心地认为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少年王的身边。
可是……
“没有这回事!王和以前是一样的,就算王弟不在了,他也不过是变回成以前的王而已!”
瞥了一眼竭力想要反驳自己的爱西斯,老祭司眯了一眯眼,脸上的神色仍旧是平静的,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慑人的气势。
“真的和以前一样?”
他问。
爱西斯张了张唇,却无法回答。
她闭上眼。
应该是一样,和以前那个勤政而冷酷的王是一样的。
即使一次又一次如此告诫自己,爱西斯的心底还是有着隐约的不安。
拥有神的无情和理智,摒弃了人类感情的王者按照她和赛特期待的方向成长着,这明明应该是让人安心的事情。那么现在这种蔓延到整个身体的不安的感觉……
看着沉默不语的爱西斯,老祭司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不止是王,就连神官们也还是太稚嫩了,他们根本不明白——
高高在上的神是无法统治埃及的,因为无情的神的眼中不会有人的存在。
所以拥有神的血脉却仍旧是人类的法老王才会被埃及诸神委以统治埃及的重任。
只有人,才可以统治人的帝国。
“王还是太年轻了……”
年老的大祭司再一次重复着这句话。
年轻的法老王因为自己的傲慢,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可是即使到了现在,王还是没有醒悟到这一点。
西蒙轻微地咳嗽了几声,他微微垂下眼,不再多说,拄着权杖转身缓缓地向室内走去。
只是,他才走了一步,突然一道金光从他身后闪耀出来。
老祭司的步子顿了一顿,转过身来。
他凝视着神殿的祭台之上那闪耀出金色光芒的黄金盒,眼底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爱西斯同样抬起头来,她凝视着那闪耀着光芒的黄金盒,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下定决心的神色。
“西蒙大人,我向拉神起誓,绝不把今晚的事情向王泄露半句。”
她说,一眨不眨地注视老祭司,“请您务必告诉我,我的黄金首饰预知的未来究竟是——”
年老的大祭司沉默了很久,直到那闪耀着光芒的黄金盒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握着手杖的手指紧了一紧。
“侍奉神的人,只能看,不能说。”
他说,“只能听,不能做。”
“因为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栗子球并非是最弱小的魔物,而是最强大的魔物。”
“并不是历代以来没有神官想要召唤它侍奉自己,而是它拒绝了他们的召唤。”
年老的大祭司微闭着眼,乍一看上去,似乎在站着沉睡。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还有些含糊,像是梦中的呓语。
他说着与爱西斯的问题完全无关的话题,爱西斯却不敢打断。
她低着头,认真地听着老祭司的每一句话。
“哪怕是它曾经服从某位神官的召唤来到世间,只要它不愿意,它就可以随时斩断它与神官之间的契约。”
埃及的女神官一怔,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
难怪……
那一晚之后,赛特再也无法感应到栗子球。
“神创造了无数魔物,将它们封印在石板之中,让它们成为法老王的仆人。”
“所有的石板上都寄宿着强大的魔物,然而,却有一个唯一的例外。”
“那个石板没有封印任何存在,却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让世人为之疯狂的力量。”
“愚昧的世人为了争夺它,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终于引发了神的怒火。神将黄金石板收去,并抹去了众人对它的记忆。”
“现在,只有埃及的历代大祭司才知道这个秘密……不,或许已经消失的东西不能再被称之为秘密。”
说到这里,老祭司顿了一顿。
那个奇迹的石板,大概现在已经消失在世上了。
它的存在或许也不再需要被保密,它消失了,却将成为一个永远的传说。
“栗子球是第一个被神创造出来的魔物,它是唯一不具备主动攻击性的魔物。据说,这是因为它拥有着神对于自己子民的慈爱的力量。”
“神喜爱它,便将封存了自己力量的黄金石板交由它保存,赋予它启动黄金石板的力量。”
“只要它愿意耗尽它全部的力量,黄金石板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就会被引导出来。”
“用尽力量的栗子球将会沉睡,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永远……”
絮絮叨叨了半晌的老神官那一直半掩着的眼睁开,瞥了安
121、第一百零五章 ...
静的黄金盒一眼。
他说:“黄金石板之名为,【死者苏生】。”
仿佛是没有看到那猛然抬头注视着他的埃及女神官难以置信的目光,老神官再一次低下头。
他看起来仍旧只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转身拄着手杖慢步离开。
神殿的灯光一盏盏熄灭,黑暗笼罩住女神官的脸。
她沉默地站起来,离开了神殿。
她的身后,太阳神拉的神殿被黑暗簇拥着再一次陷入沉寂。
***
黑夜之中,埃及王宫至高之处的房间里突然闪过一道明亮的金光。
沉睡中的年轻法老王猛地睁开眼,绯红色的艳丽瞳孔盯着放在他枕边的黄金积木。
黄金积木安稳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年轻的法老王坐起来,将它拿在手上。
黄金积木安静地躺在亚图姆手中,没有任何反应。
少年王皱了皱眉,将它放回去,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他闭上眼,再一次陷入沉睡,
一个极细的链子从他浅褐色的颈上滑下来,一枚被融化得面目全非的丑陋的金色指环半截陷入了柔软的床中。
它在透过天窗射下来的星光下闪过一道纯金色的微光。
122
122、第一百零六章 ...
他在黑暗中向前走,除了一条发着微弱光芒的小路什么都看不见。
右手握紧腰间的剑柄,他继续向前走。
或许再走几步,就可以走到尽头,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看到出口。
他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
很快的,他看到发光的小路的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惊喜地向前跑去,向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伸出手。
越来越近,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
一张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东西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的脚绊了一下跪在了地面。他把它扯下来,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张空无一字的莎草纸。
他的目光越过纸张,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流到他脚下。
鲜红的色泽染红了他跪在地上的膝盖,他茫然地抬头。
刚才差一点就可以碰触到的那个人背对着他倒在他的身前,黯淡的微光下,从那个人身下流出的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大地。
!!!
黑发的青年猛然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噩梦让他的呼吸很是急促,额头还残留着一滴冷汗。
目光略微扫视了一下四周,克雅一把抓起睡觉时也放在身边的长剑,下床疾走了几步,猛然推开右侧的房门。
里面是一间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靠着墙壁的床干净整洁。
空无一人的房间让黑发侍从的瞳孔抖了一抖。
“主人!”
克雅大声喊着,略显得慌张的目光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人之后立刻转身从另外的门口推门而出,他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间门的手在微微发颤。
“主人——”
克雅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很混乱,他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阿赫摩斯王的陵墓中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梦而已?
以前发生的一切……王弟殿下的苏醒其实不过是自己做的梦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到底——
冲出大门的的黑发侍从恰好和想要走进来的少年撞个正着,那强劲冲撞的力道将少年撞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克雅?”
揉着被撞得又酸又疼的鼻子,少年紫罗兰色的瞳孔困惑地落在他忠诚的仆人身上。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黑发的仆人凝视了眼前的少年许久,眼底那深深的慌恐逐渐散去。
“没什么事。”他微笑着回答他的主人,“就是刚才没看到您,有点担心而已。”
还略带着一点孩子气般稚嫩的少年放下手来,他看着克雅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无奈。
“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怎么会有危险?”游戏说,摇了摇头,“倒是克雅你,每天晚上没有守那么晚的必要。天天睡那么迟,又那么早起来……”
“不管在哪里都不能掉以轻心。”黑发的侍从打断了他的主人的话,他脸色很是严肃,“因为我的无能让您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您再受到伤害。”
面对着自己固执的侍从,游戏很头疼地揉着头。
这本来就不是克雅的错。
虽然这句话对克雅说过很次了,但是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克雅还是固执地认为是自己无能,并因此而越发自责。
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变本加厉地对他保护过度。
“克雅……”
他还想再试着劝一劝,克雅却突然一转身进了屋,将他一个人留在外面。
游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黑发侍从已经捧着一件披风出来,细心地为他披上。
“早上的天气很凉。”
克雅一边将厚实的披风裹在游戏身上一边皱着眉说,“还有,主人,为什么您早上起来不叫醒我?您独自外出的话遭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你昨晚也睡得很晚,我想让你再多睡一会儿……”
“我说过,没有我的陪伴,请不要擅自外出。”
“只是在这附近的话没有关系的……”
“不行!要是您遇到了野兽或者心怀不轨的人那该怎么办?”
尽管自己的话一次又一次被仆人打断,但是好脾气的游戏却并没有生气,他脸上的神色除了一点尴尬,大多都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抬头注视着他的仆人,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很抱歉,克雅,让你担心了,下次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先告诉你。”
他笑着说,“刚才是有人陪我出去,所以想让你多休息一下。”
“有人陪您?”
黑发侍卫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他下意识转过头去。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金发少年一勒缰绳,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入院子里的雪白色的骏马温顺地停下脚步,它扭了扭长长的脖子,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宛如纯金融化而成的金色发丝下,少年飞扬傲气的眉眼仿佛在闪耀着朝阳般的光辉。
亚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瞥了克雅一眼。
然后,以矫健身手从马上一跃而下。
“没什么好担心的,克雅,刚才是亚顿在教我骑马而已。”
就是因为是他才更会担心啊!
看着他的主人那张毫无防备之心的笑脸,克雅实在是无法将上面那句话说出口。
他的眼睛盯着亚顿摸着他的主人头发的手,锐利得仿佛会化作利刃。
他并不喜欢这个人,即使这个人是和他的主人有极近的血缘关系的堂兄——连法老王都能狠心对王弟殿下下手,那么堂兄又算什么。
虽然克雅是如此认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主人偏偏极为亲近亚顿,只要和亚顿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只要能让王弟殿下开心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着游戏的面,克雅都会尽力把自己对亚顿的警惕神色收敛起来。
金发的俊美少年将挂在马鞍一侧的长剑取了下来。
“游戏。”
他呼唤着他的堂弟的名字,将剑递过去。
他将他的下巴向外面扬了一扬。
“出去吧,我的侍从在外面。”
“哎?”
游戏睁大了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接过亚顿递过来的长剑。
“今天也要吗?”
他问,有点磨磨蹭蹭不想出去的感觉。
“说要学的人是你自己,不持之以恒是没有用的。”
再一次揉了揉游戏软软的发,亚顿那双深色的瞳孔因为戴上一点暖暖的笑意而收敛了不少傲气的锋芒。
“亚顿大人,今天就算了吧?”
黑发的仆人皱着眉上前阻止道,“风太大了,天气也不好,主人会受凉的。”
紫罗兰色调的大眼睛亮了一亮,祈盼地看向亚顿。
亚顿那张阳光般俊美的脸仍是笑着的,他看着游戏,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游戏眨巴了几下眼睛,拿着剑转身向外面走去。亚顿的侍从正在外面的空地上等着他,教导他一些最基本的用剑的方法。
虽然并不赞成,但是看到游戏已经做出了决定,克雅虽然皱了皱眉还是没有阻止。
他注视着他的主人的背影,然后目光移到了眼底含笑同样着看着游戏背影的金发少年身上。克雅的眼神很凌厉,可是被他盯着的亚顿似乎毫无所觉,转身拍了拍那低头磨蹭着他的骏马颈上雪白的鬃毛。
“亚顿大人。”
金发的俊美少年似乎并不乐意搭理克雅,只是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亚顿大人!”克雅紧跟在亚顿身后,他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很感谢您对王弟殿下的帮助,但是……”
“不需要。”金发少年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旁若无人的高傲姿态,大步向外走去,“游戏是我的堂弟,不需要你替他道谢。”
“那就请您不要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亚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克雅抿紧了嘴,因为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战斗那种危险的事情王弟殿下根本不需要学习,我会保护他的!”
大概是厌倦了黑发侍从的疲劳轰炸,流着埃及高贵王室血脉的金发王子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深色的瞳孔瞥了克雅一眼,并不凌厉,但是却让人觉得怎么都看不透而从心底里升起一种畏惧感。
“你继续这样过度保护的话,可是会被游戏讨厌的。”
看着因为他的话僵了一僵的克雅,欺负忠诚的黑发侍卫的亚顿嘴角向上扬了一扬。
“你也是,那个家伙也是,只是一味的将自己认为好的方式用在游戏身上。说什么他根本做不到……”
他说,“你们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今日的风本来就很大,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强风刮过来,将亚顿的披风吹得飞扬起来。
在风中凌乱飞舞着的金色发丝之下,深色的瞳孔注视着在不远处地空地上正努力做着挥剑练习的少年,隐约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一直被保护着的话,是永远不可能成长而自立的。”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顿了一顿,上扬的唇角泄露出一点讽刺的意味。
“哼,若是那个家伙的话,大概就是希望如此吧。”
“我无法理解。”黑发的侍卫回答,“如果您因为法老王的缘故讨厌殿下的话,就请直接离开,我发誓不会对任何人泄露您的事情……可是您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您明明该知道,主人现在才开始学习剑术已经太迟了,而且他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就算再努力也没有用,您何必让他受这样的累?”
“这些话我都对你的主人说过了,你有什么不满对他抱怨去。”
已经厌烦了和克雅继续对话,亚顿一句话就让还想继续多说什么的克雅语塞。
明亮的阳光照在亚顿白色肤色的脸上,让那张脸更显得俊秀。
【或许真的走不了多远,但是就算能往前走一步的话,也比站在原地不走的好。】
那个时候,游戏这么笑着回答他。
虽然不知为何,但是他的确很喜欢他这个有着明亮笑容的堂弟,所以他不想拒绝他的请求。
而且,亚顿并不认为他的堂弟如世人传说的那般懦弱。
身体和技术都可以锻炼,但是坚韧的意志却是与生俱来。
黑发的侍从注视着不远处他的主人的身影,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他一个心不在焉,便没有防备在他身边的亚顿突然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长剑。
将那柄从阿赫摩斯王的陵墓之中拿出的锋利宝剑拔出剑鞘,亚顿快走几步,突然一剑向前方背对着他的游戏劈了下去。
“亚顿大人——”
克雅的怒喝声并没有制止住亚顿的动作。
然而,那个本是背对着他们的少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转身,眼见那剑光向自己劈下来,下意识将手中的长剑向上一扬一个横档。
铿锵!
锋利剑刃相击,鸣起了清脆的撞击声。
强大的撞击力让游戏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眼看要掉下来,可是对面那重重砍下来的剑不仅是轻易就止住了势头停顿在游戏眼前,更是一个转弯,轻轻一挑——
从游戏手中掉落的剑在半空之中被挑得一跃而上,它在空中打了个圈儿,回到了它原来的主人的左手之中。
而他的主人正随意将右手的长剑向后抛给了追上来的一脸怒意的黑发侍从。
“不错,有长进。”
“因为你每次都这样好不好?”
比起一开始的毫无所觉,到后面虽然能察觉却只能呆呆地看着不知所措,到现在可以做出防御的反应……或许是有那么一点进步,不过再怎么为自己找借口,他连亚顿的一剑都接不下来这个惨烈的事实在提醒着他自己学剑的资质到底有多么差劲。
游戏有点丧气地注视着那个随意将剑Сhā回腰间剑鞘的人。
金发少年那飞扬的眉眼在阳光越发显得傲气,刺得人的目光生疼。
他的耀眼并非源自于他的容貌,他只要站在阳光之下,就会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他天生就该立于世界的顶点让众人膜拜。
“怎么?不服气?”
那个拥有太阳的光辉的少年对他微笑,飞扬眉眼敛着无以伦比的自信。
“就你那样粗劣的水准,想要接住我的剑,还早得很。”
“嗯,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和你比。”
那老实平和的回答让准备继续用言语欺负一下他的小堂弟的亚顿一顿,那在喉咙里盘旋的话吞了回去。
大概也只有他的这个堂弟可以心平气和的任人批评自己,如果他再得寸进尺欺负人家的话就显得是他太过小气不饶人了。
…………
奇怪,明明是他在教训游戏,怎么现在反而感觉是他被压制住了?
亚顿低头看了一眼游戏,正巧看到一滴汗从那白瓷色肤色的颊上缓缓滑了下来,他下意识抬手帮他擦去。
指尖接触的肌肤是柔软的,还带着一点被风吹过的凉意。
一种奇妙的仿佛是从身体内部蔓延出来的舒适感让那准备撤退的手指再一次探进去,轻轻抚了抚对方的发。
有着稚嫩可爱的面容的少年抬头,那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向他看来,露出了开心而满足的笑容。
亚顿的唇角也在不经意间扬了起来,低下头,亲了亲那和他有着相似肤色的白色额头。
游戏怔了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怎么?讨厌我这样吗?”
亚顿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咦?讨厌?不,没有那回事。”
不想让亚顿误会,所以游戏赶紧摇头,他的脸微微发红,小声说,“只是有点不习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半截就吞了回去。
因为亚顿突然又低下头来,这一次被亲到的地方是脸,游戏的手下意识又捂在了颊上,睁大眼睛看着亚顿,对于又一次突然的偷袭行为露出不满的神色。
他的堂兄那深色的瞳孔弯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么就多做几次让你习惯好了。”
“我
122、第一百零六章 ...
说这个不是重点吧……”
那不满地瞪着他的浅紫色的眼睛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压力,亚顿笑着摸了摸那软软的头发,目光里常日的傲气尽数敛去,带上了一点暖意。
“讨厌的话,就直接说。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都可以在我面前直接说出来,不用顾忌。”
他说,“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就不会做。”
***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之上,淡淡的清辉洒落在埃及的大地之上。
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劳和汗迹,游戏用白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湿淋淋的头发末梢还在滴着水,那透明的水滴落在少年因为浸泡了热水而呈现粉嫩色调的颈上,又滑了下来。
夜晚的凉风轻轻吹过那粉嫩得仿佛能发出光的白色肌肤,带走了一点残留的热气。
好舒服~~
眯着眼这么想着的少年那稚嫩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神色。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在夜风中多享受一点这种惬意的感觉,那本是在不远处和自己的侍从说着什么的金发少年转头一看见他,便皱着眉向他走来。
亚顿一把抓住他头上的白巾,使劲擦了擦他湿润的发。
“头发还没干,怎么可以出来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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