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坠入魔道的魔,又有何区别?!
余尧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凡玎珰,就在这时,原本被罩在碧绿色光幕中的任苒突然开口了,这一次,声音却显得无比凄厉,她冲着凡玎珰喊道:“杀了我!玎珰,快杀了我!”
“任苒!你在胡说什么!”符殇的声音再次传来,任苒的面部表情纠结而狰狞,她突然伸出一手掐着自己的脖颈,过了一会儿复又换成任苒的声音开口道:“这样不魔不人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凡玎珰微微一震,诧异地看着她,却又听见她痛苦而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快……动手!让我解脱……”
鬼使神差地,凡玎珰竟是仿若被她蛊惑了一般,真的举起了除魔剑,缓缓向她走去。
“小师姐!”言紫兮此时也顾不得余尧的叮嘱,几步上前横在了任苒和凡玎珰中间,冲她使劲摇头:“别……”
此时的凡玎珰却是同样冲她摇摇头,她说:“她看起来很痛苦……”
言紫兮坚决地摇摇头:“我们谁都可以杀她,可你不能!”
“可是,师傅说这剑,只有我能用……”凡玎珰的语气显得有些踌躇起来。
“那就放过她!我宁可让她再为祸人间,也绝对不能让你做这种事情!”言紫兮的语气显得异常地坚决,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紫兮,小心!”言紫兮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莫大的冲力,因为她背对着任苒,竟是一时来不及回转,只感觉侧面突然扑过来一人,将自己一把按倒在地,而此时,凡玎珰手中的除魔剑已经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顿时,幽蓝色的魔血散了漫天,除魔剑深深地刺入了正面扑过来的任苒的体内!
“不!不可能!不可能!任苒你个疯婆子,你找死不成!”符殇狂暴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听起来却更是歇斯底里到了极致,只见任苒的身体此时一手紧紧握住除魔剑的剑身,而另一手,却是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模样看起来几近癫狂。
而任苒的模样,亦是在飞速变化,原本看起来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此时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衰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头青丝尽成白发,面容亦是沟壑密布,身形渐渐枯萎了下去,仿若瞬间变成了百岁的模样!
而方才因为看到对方试图偷袭言紫兮,而下意识刺出那一剑的凡玎珰却是傻眼了,她惊恐地瞧着眼前的巨变,一手握着除魔剑的剑柄,感觉到对方的那只手似乎还在拼命地拉扯着手中的除魔剑,她竟是不知所措地呆滞在原地。
而言紫兮此时正挣扎着被大师兄拉起来,方才飞身扑过来按倒她的正是她的大师兄叶凌风,还好叶凌风反应机警,瞧见那任苒突然突破了光幕的禁锢从身后朝着言紫兮挥出一掌,试图偷袭言紫兮,他便毫不犹豫就扑了过来,还好任苒的魔力此时已经极为微弱,那一掌擦过叶凌风的后背,除了有些火辣辣的疼,倒是也无大碍。
言紫兮挣扎着爬起来之后,瞧着小师姐凡玎珰和任苒似乎还在拉锯,她急急地也伸出手来,似是想替凡玎珰抽回除魔剑。
可是,当言紫兮的手触及那除魔剑的时候,异状发生了!
只见一柄银色短刃破空而来,正好划在言紫兮的胳膊上,顿时言紫兮握剑的右手飞出一条血线,那血线就那么不偏不倚落在了除魔剑的剑身。紧接着,那血线忽然化作一条血色游龙一般,顺着除魔剑就蹿了任苒的体内。
顿时,那符殇的惨叫声更烈了,他突然发出狂暴地嘶吼长啸声,表情扭曲到了极致,那感觉,就仿若是在被烈焰焚烧一般!
言紫兮顿时也怔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方才偷袭自己的银色短刃,她认得那短刃,是余尧的。
难道,余尧方才是故意给自己放血?
她看着任苒此时痛苦的表情,顿时有些明白了,难道,自己的血与这除魔剑竟是有相辅相成的功效?
这时,又听见余尧在身后大喊道:“趁现在!快!用五彩晶石!”
(074)成全和守护
(074)成全和守护
言紫兮下意识地祭出了即墨剑,将五彩晶石抛了出去。
顿时,虚空之中,又是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层层激起,向四下散去,一时之间,这北斗七星阵中,仿若弓开满月,水涨盈盆。
倏然之间,一道紫练自五彩晶石中疾若奔雷一般射向任苒的眉心,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四野:“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
一股子狂暴的吸力从那五彩晶石中席卷而来,紧接着任苒的头顶倏然飘出了一道黑雾,两三下就被那股狂暴地吸力给吸入了五彩晶石中,隐约听见那符殇依稀的怒吼着:“老子是魔!你们竟敢封印老子,你们等着……”
须臾之后,五彩晶石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倏然又飞回即墨剑的剑柄,落入言紫兮的手中,言紫兮手握着即墨剑,翻来覆去的看,觉得似乎和平日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之前那般嚣张的心魔符殇,这就被五彩晶石给……吸收了?
而且,此时她才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似乎她的母亲萨苏的一部分魂魄也是封印在这五彩晶石之中,这两个魂魄被封印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她扭头去看余尧,余尧似是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闲闲开口道:“别担心,你娘又不是省油的灯,可有的是手段收拾符殇,何苦,符殇没了肉身,只有魂魄,不足为患。”
这话一出,言紫兮先是一怔,随即没忍住差点给笑出声来,余尧说她娘萨苏不是省油的灯,这话倒是不假。
言紫兮早就知道,她那老娘萨苏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那位老娘,可彪悍着呢,管他什么诸天神佛,妖魔鬼怪,怕是在她面前都得收敛着,想想,把那符殇弄去晶石里给她老娘作伴解闷,似乎也不是坏事。
如此一想,倒是释然了。
这时,却听见凡玎珰惊呼了一声:“娘!”随即扑了上去。
言紫兮这才扭头向身后看去,身后的任苒此时早已变得白发苍苍,满面皱纹,仿佛瞬间失去了青春年华,可是,言紫兮感觉到,她周身的魔气正在渐渐消褪!
而凡玎珰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竟是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任苒面前,此时的任苒却是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一只手抖啊抖的,似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摸索到了凡玎珰的脸颊,却是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时,余尧亦是掠身而至,他一把拔出了原本一直Сhā在任苒身上的除魔剑,随即双手齐动,奇迹般的,那除魔剑似是感觉到任苒身上的魔气正在消失一般,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凡玎珰傻傻地看着这个初次相见,却仿若要成为永别的娘亲,突然泪如泉涌,她不断地哭喊着:“救救她,救救我娘~”
余尧双手在任苒身上虚点了几处之后,头也未抬急急开口道:“愣着做什么,快拿药来!”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左右四顾,随即意识到余尧这是在对她说话,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药?”
“管他什么药,能止血的,能补元气的,统统拿出来!”余尧一边说,还一边双手齐动,点住了任苒的几大茓位,试图替她止血。
言紫兮也不含蓄,赶紧把乾坤石掏了出来,一股脑儿往外倒,倒出一堆瓶瓶罐罐,却不知道该拿哪瓶给余尧才好,这里虽然都是一些上等的伤药,但是,似乎对于任苒这样的伤势,却没有什么特效药。
这时,一旁的逸清尘急急走了过来,从衣襟内掏出一个小瓷瓶,默然地递给了余尧。
余尧看了一眼瓷瓶,却是愣怔了一下:“圣元露?这不是你们玄天道宗的上等灵药么?”
逸清尘点点头:“嗯,这是我下山之前,师尊大人特意给我的,说是危难时刻续命用。”
听到这话,言紫兮亦是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身正气的小道士,这家伙不是素来嫉恶如仇么?特别是对于妖魔,更是从不心慈手软,为何……
逸清尘似是注意到余尧和言紫兮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这家伙竟是难得地害羞了,他脸一臊,挠挠头,不自在地说到:“既然心魔已除,她就是个普通人,救她是应该的,而且我暂时也不需要这东西,不如给她救急,若能挽回一条性命,也算是积德。”
那一霎,言紫兮的心中竟是觉得暖洋洋地,为这位年轻道士的那份赤子之心。
余尧什么也没说,顺手接过逸清尘手中的瓷瓶,将里面的圣元露悉数倒入任苒口中,随即又从言紫兮倒出来的药里挑了一瓶止血的药,让凡玎珰替任苒敷在了伤处。
又是好一阵忙活之后,任苒竟是神奇般地苏醒了过来,虽然容颜已然回不到当初,可是,看起来,却像是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看了看在场的众人,目光又落在紧紧搂着她,兀自落泪的凡玎珰身上,好半晌,终于吐出了一句:“谢谢……”
就在这时,那除魔剑倏地一声,一飞冲天,竟是消失在苍穹之上!
这时,言紫兮微张着嘴,突然间似乎明白了师傅的苦心。
难道,这一切,都是师傅早就谋算好的?
原来师傅以身殉剑,其真正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要杀任苒师姐?而是为了要挽救她?所以才会把除魔剑交给小师姐?因为师傅料定,只有小师姐才能伤得了任苒,其缘由不是因为小师姐天赋异禀,而是因为师傅打从骨子里相信,任苒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一定会心慈手软,让小师姐有机可乘。
原来,师傅至死都是相信,任苒师姐就算成了魔,心中亦是保留着一份人类最质朴的感情的,而他之所以利用小师姐,是为了唤醒任苒心中那份属于人类的感情。
言紫兮有些无语哽咽,她想,师傅偃师对于任苒师姐,又是怎般深沉的爱意,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她……
有一种爱,叫作成全和守护。
(075)玲珑塔
(075)玲珑塔
将任苒体内的心魔驱除,这实在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连余尧似乎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地解决。)
他看了看众人,正待开口要召唤大家赶紧出城去,却听见刚刚恢复了意识的任苒艰难地说道:“董……太守……有……”还没说完,竟是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任苒突然提到董太守是何意?难道是在提醒他们董太守有问题?
她立刻扭头去看余尧,却瞧见余尧也是一脸茫然,遂回头去看大师兄叶凌风:“大师兄,你们之前在太守府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叶凌风想了想,摇摇头,不过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蹙眉道:“不过,那董太守,似乎并不在太守府中。”
言紫兮咬唇想了想,遂开口道:“我之前假扮成独孤伽罗来到这石邑城的时候,就感觉这个董太守有些非同寻常,如今任苒又专门提到他,我觉得,这背后怕是有问题。”
说到此时,她又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遭遇的那个强大无比的神秘人,这石邑城中,竟是还隐藏着那样的高手,实在是不简单。
而且,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之前虽然他们又烧草料场,又到处虚张声势,这石邑城中却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除了任苒之外。甚至善后的组织也相当杂乱无章。
而按照言紫兮之前对于那位董太守的观察,那是个极为老奸巨滑,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就算宋将军和神卫军如今不在城中,应该也不至于将石邑城的城防部署成这样漏洞百出才是,而之前烧的草料什么的,也是货真价实,不像是陷阱,怎么回事呢?
言紫兮思忖可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正要开口,就听到大师兄抢先开口道:“这石邑城中,怕是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这话与言紫兮方才所想不谋而合,想必董太守在这石邑城中还藏着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所以,宁愿舍弃粮草,也要派重兵去把守。
这时,余尧早已掐指算了半天,他想了想,对逸清尘开口道:“你用天眼细细瞧瞧城北方向!”
逸清尘也不废话,立刻就祭出了天眼来,可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天眼里竟是一无所获。
一团浓烈的紫雾挡住了天眼的视线,只隐约瞧见那紫雾中,似乎有一座佛塔。
众人正在疑惑,却听见余尧喃喃自语道:“这么浓厚的紫气……莫不是……”
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逸清尘随即接口道:“余尧大人,紫气,莫不是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也就是说--这城中,有贵人,而且是王侯将相?
似是读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一般,余尧摇摇头:“不是人!这紫气中,还带着一股死气,至少不是活人的。”
一听这话,言紫兮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线:“难道,这董太守手中,竟是有什么无尚法宝?或者说,他还有别的妖魔相助?”这个念头几乎让她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之前一个任苒已经折腾得大家伙儿够呛,若是还有别的妖魔……她甚至都不敢想接下来的事情。
余尧点点头,接下来说出的话随即让大家的心情沉入了谷底:“我猜,不光是有什么法宝,也许还是某种上古凶器。”
一听上古凶器,众人的面色齐齐都变得阴晦不已。
“既然这样,他们为何这般神神秘秘放在城中,而不是弄到前线去?”这时,朱宇乾却是开口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恐怕是,还没来得及。”言紫兮说出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有些阴晦,还好那东西还没弄到怀德城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话锋一转:“方才看那天眼里出现的似乎是一座佛塔,我记得北面是有一座奉先寺,估计,那座佛塔应该就是奉先寺里的玲珑塔,那东西,应该是在玲珑塔里。”
“玲珑塔?”逸清尘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面色凝重在自己记忆里搜寻着什么:“我记得我从前在山上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奉先寺的玲珑塔,据说,那座塔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作镇魂塔。”
“镇魂塔?!”那阴阳娘子一听这名字立刻惊呼了一声:“就是那个传说中塔下镇压了无数恶鬼凶灵的佛塔?!”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渐浓厚。
“没错,应该就是那座镇魂塔。”余尧微微阖了阖眼,重重叹了口气:“我想,我大概猜到那镇在玲珑塔中的是何物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余尧又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那董太守竟是这般胆大包天,竟是连那玩意儿的主意也敢打。”说道此时,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还好被咱们误打误撞给发现了,否则,若是待那宝物出塔,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是大靖,连同大燕,甚至我们南疆巫族,也许都会被卷入血雨腥风的浩劫!”
“那玩意儿到底是何物?!”
“有那么可怕?”
“有没有办法可以阻止?”
“那玩意儿该不会是……”
众人一听余尧这话,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塔中应该是--十方舍利。”余尧说出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是言紫兮从未曾见过的凝重。
“十方舍利?!”言紫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似是不明白,舍利子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是吉祥之物么,为何会带来血光之灾?
“传说中,几千年前某位得道高僧出云法师的佛指舍利。”余尧又叹了口气,向众人说起了一段存在于几千年前的传说。
“出云法师被誉为除魔第一僧,曾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法师,他所在的那个时代,妖魔横行,而这玲珑塔,就是他主持所建,据说,玲珑塔下,镇压着成千上万被他斩杀的妖魔的精魄,所以,也称为镇魂塔。”
(076)十方舍利
(076)十方舍利
“这位出云法师活了千余岁,据说死在他手上的妖魔有上万之多,那些妖魔的魂魄一直被镇压在玲珑塔下,由出云法师座下的两大嫡传弟子看管,而在出云大师圆寂的时候,便交代他那两位嫡传弟子,在他死后,将他的舍利也一同埋在这玲珑塔下。可是,那被镇压在玲珑塔下的妖魔精魄实在太多,在他死后,他的两位弟子的法力毕竟是不及他,要镇压那么多的妖魔终究是有些吃力,又过了许多年,他的其中一个弟子修炼时,不慎被镇压在镇魂塔下的心魔所蛊惑,竟是走火入魔,并且试图盗走出云法师的舍利,还那些妖魔自由。而出云法师的另外一个弟子自是以死相拼,两位同门大打出手,最后竟是失手将出云法师的其余舍利毁坏,独独只剩下这佛指舍利,险些酿成大祸,好在那出云法师似是早有所料,竟是将他生前最后的法力都施加在佛指舍利之内,这佛指舍利最终化成十方佛印,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魔重新封印,而他那位入魔的弟子,也被诛杀,其魂灵,一同被镇压在这玲珑塔下。”
当余尧将这段只存在于极少数古籍上的传说娓娓道来的时候,除了逸清尘之外的众人,都是听得目瞪口呆。
倒是一旁一直搂着自己母亲任苒,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凡玎珰,似乎从方才余尧这段话里听出了什么玄妙,她微微蹙了眉,重复了一遍:“那,那之前侵蚀了我娘肉身的心魔之前也是被镇压在这玲珑塔下?它又是如何跑出来的?”
余尧点点头:“没错,当初蛊惑了出云法师嫡传弟子的,就是这个心魔,他当时附身在那位法师的弟子身上,后来见到大势已去,却狡猾地趁机溜走了,因为其当年被出云法师灭了肉身,只剩得魂灵,所以,他便不断地蛊惑那些被他选定的意志不坚者,作为其肉身,最近几百年,便是选上了任苒。”
“等等!”言紫兮似乎也听出了一些关键:“这么说,任苒,不,这心魔之所以会出现在石邑城,并不是偶然,也许是为了释放这镇压在玲珑塔下的同族?”
余尧再次点点头:“不无可能!”
“那化为十方佛印的舍利在重新封印了妖魔之后,就再也没有变回舍利的模样,而是保持了十方佛印的样子,所以,后人称之为十方舍利。”余尧说到此时,微微顿了顿,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只可惜,那位出云法师一生只想着斩妖除魔,却没料到,尘世间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妖魔,而是人类,人类的野心和贪念,才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
“又过了几百年,大燕国建国,那位大燕国的开国之君为了一统四海八方,便想铤而走险借用那十方舍利的力量,甚至想将玲珑塔下镇压的妖魔齐齐收为己用……“
“愚蠢!”言紫兮听到此时,忍不住愤然开口。
“是啊,人类自诩是最聪明的生物,却也是最愚蠢的,因为人的欲望,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余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位君王非但没能将十方舍利从玲珑塔中带出来,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说,之前那紫气,难道是那位大燕国的开国之君……”言紫兮立刻举一反三地问道。
余尧摇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所知道的也是来自于以前在南疆的时候所看到的一些典籍,那典籍上只是说那位君王赔上了自己性命,究竟过程怎样,并没有详细描述,不过,我猜测,那紫气大概是与他有关。不过,也有可能是那十方舍利,出云法师毕竟是名震三界的一代高僧。”
“那,那董太守,难道也是想打十方舍利的主意?”言紫兮联想到董太守的为人,觉得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倒是干的出来。
“恐怕不是想,他已经在这么做了。”逸清尘不客气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我感觉到北面的妖魔之气越来越浓厚了……”
余尧逐一扫了众人一眼,抬头道:“此行怕是极为凶险,诸位……”
话还没说完,朱宇乾就已经开口打断了他:“别说那么多废话,若是那十方舍利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势必会生灵涂炭,我们若是能够尽一己之力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这话立刻得到了众人的点头附和,言紫兮亦是慎重地点点头:“那董太守野心不小,若是那十方舍利真的落到他手里,恐怕后患无穷!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她扭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坐在地的小师姐和依旧意识不明的任苒,开口道:“小师姐,要不你先带着你母亲出城去……”
“不!我要和你们一道去!”没想到的是,凡玎珰此时却是摇摇头,展现出从未有的固执,她握了握手中的除魔剑,一脸的坚决:“既然师傅将这除魔剑交给我,我也要做点什么,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那你母亲……”言紫兮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任苒猛地咳嗽几声,竟是悠悠转醒。
任苒醒来之后,瞧见言紫兮,竟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言紫兮吓得手一抖,正要收回去,却听见任苒沙哑着嗓子说道:“快去奉先寺……那董太守要开塔请十方舍利……还有……还有魔尊……”
魔尊?
这两个人虽然说得不轻不重,但是恰好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余尧和逸清尘的面色立刻就变了,而言紫兮的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在火海里所遭遇的那个神秘人。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既然如今的任苒已经清醒了过来,言紫兮决定姑且信她一次。
“玲珑塔……进入玲珑塔,抢在他们之前,将十方舍利重新封印到塔底……”说完这话,任苒又剧烈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对凡玎珰说道:“玎珰,你过来。”
凡玎珰不明所以,凑了过来,却突然感觉一掌从自己的天灵盖拍下,随即,一股莫名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进自己的体内……
(077)大靖皇室最纯正的血脉
(077)大靖皇室最纯正的血脉
凡玎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股一股奇妙的力量涌入周身,一旁的众人看了,虽然各自心中惊诧,却也没有任何人上前阻止。
大家心里都明白,也许这是一个母亲最后能替女儿做的事。
言紫兮瞧着任苒那张已经枯涸的面容,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看来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任苒,虽然心魔已经从她体内驱除了出去,可是,谁都明白,任苒本就是个早就作古了的人,之前借尸还魂也是因为心魔的力量,如今心魔不在,她的寿命自然是走到了尽头,如今的模样,算是回光返照吧?
可是,这样的牺牲,最后换来的结局,真的是师傅想要的么?
可是,却是双双只能归于永恒的沉寂……
他们至死也没有再相见,甚至没有诀别,就这样结束,真的无怨无悔么?
言紫兮没有答案。
世间万物众生,似乎都抵不过一个情字,管他是人是魔,是神是仙,似乎都逃不过这情字的痴缠怨念。
任苒将自己仅剩的修为都渡给了凡玎珰之后,她悠悠地长舒了一口气,颤声对凡玎珰说道:“那柄剑,除魔剑,能再给我看看么?”
凡玎珰此时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她轻唤了一声娘,就已经泪流满面,颤抖着手递过除魔剑,任苒小心翼翼地接过,双手捧在手心里,原本黯淡的眸中,突然闪烁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她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唤了一声:“师傅……”
那一霎,言紫兮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那除魔剑的剑身,竟是灼射出一缕紫色的光芒,在那淡紫色的光芒中,师傅偃师的身影似乎若隐若现。
任苒又唤了一声师傅,这次言紫兮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紫芒中,的确是师傅的模样,而且,师傅的表情,似是从未曾见过的释然。
任苒潸然泪下,她轻轻地偏了头,将脸颊贴着剑身,泪水湿了剑身,却显得那除魔剑愈加地光彩夺目,任苒喃喃地念着:“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作者注:此句出自诗经,原意--心中是多么的爱慕他啊,何不对他讲出来呢?对他的爱是是刻骨铭心的、永生难忘的啊。)
何日忘之……
若是能忘,便就好了,她和他纠葛了数百年,却是谁都没能忘记谁。
恨么?怨么?悔么?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任苒的心中竟是万般的平静,师傅偃师在她的心中,果然是谁也不可替代的呵,就算她中途曾经爱上过别人,甚至还未那人生下了女儿,可是,待到千帆过尽,她才明白,原来师傅才是心中那颗永不磨灭的朱砂痣呵。)
“对不起,玎珰,娘要先走一步,这些年,娘对不起你……”她悠悠地对凡玎珰说着,面上的表情却是极为宁静,她又抬头看向言紫兮,将凡玎珰的手交到言紫兮的手里:“小师妹……”
这一声小师妹,叫得言紫兮心神一颤,她只觉得喉头发梗,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应了。
“玎珰,就交托给你了,看在师傅偃师的份上,替我好好照顾她,好么?”
言紫兮点点头,好不容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自然,你放心……”她原本还想问问关于凡玎珰的生父之事,对于之前那心魔符殇所说的,小师姐凡玎珰身上有大靖朝最纯正的血统,言紫兮还是有些在意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若是任苒不愿意说,自己追问也没有意义。
就在言紫兮已经放弃了那个念头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手中有什么东西递了过来,她低头一看,手心里忽然多了一枚金光闪闪的物什,细细一看,似是一枚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的佩饰,她傻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枚看起来颇为精致珍贵的物什,不知任苒将这玩意儿交给自己是何意。
这时,又听见任苒艰难地说道:“这是,那个人当日给我的信物,替我带回大靖,我任苒与大靖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互不相欠……”
言紫兮听得云里雾里,隐约猜到那物什应该是某位大靖皇帝,也就是凡玎珰的生父给任苒的信物,可是,任苒为何不直接说出他的身份?那人到底是谁?!
只有一旁的朱宇乾,在看清言紫兮手中的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佩饰之后,身形微微地颤了颤,他本是大靖朝的前太子,自是熟悉大靖历代君王的诸多事迹,甚至他还看过历代君王的画像,而这枚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佩饰,他却是有些眼熟,隐约记得这是某位在大靖历史上极其有名的皇帝的冠冕上所配之物,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能予人的。
但是他却聪明地保持了缄默,会是那个人么?
等等,他突然想起,那位皇帝,终其一生,也是没有子息的,而亲兄弟们,似乎都在战乱中陆续身亡,最后帝位是传承给了他的表弟,也就是朱宇乾他们这一脉的先祖。
回想起之前那位心魔符殇所说的,凡玎珰身上流着最纯正的大靖皇室的血脉,这话,倒真是不假……
朱宇翰总觉得这事儿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那位先祖是百余年前就作古了的人了,此时突然出现了他的直系血脉,这若是传出去,不是要颠覆大靖皇室么?
朱宇乾暗自决定,自己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并且日后回去之后,要想办法将相关的典籍一起焚毁。如今的大靖在二弟南宫凛的统治下,正在奔着从未有过的盛世而去,绝不能再旁生变故。
言紫兮却是不知道这背后的曲曲折折,她点头应允了任苒之后,任苒长舒了一口气,她悠悠地望着天,忽然问道:“忘忧谷的……那片花海……还在么?”
凡玎珰不明何意,赶紧点点头,任苒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很好……待到一切结束之后,便将我的骸骨……和这除魔剑……一同……埋在那片花海里吧……我想……永远陪着师傅……”
任苒的笑,定格在唇边,这个坎坷一生的女子,似是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了解脱……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爱过,恨过,痛过,伤过,最终,一切随风而逝,归于永恒的长眠。
(078)禁制
(078)禁制
因为要赶着去北面的奉先寺,若是将任苒的遗体留在这里,似乎也不妥当,在得到凡玎珰的许可之后,言紫兮再次召唤出暗卫,命肖殷指派两人,将任苒的遗体先送出城去。
而这厢一行七人,便飞速赶往北面的奉先寺。
一路上,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言紫兮紧握着小师姐凡玎珰的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小师姐,你别勉强……你娘才刚……我看,要不你还是先出城去吧。”
凡玎珰摇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除魔剑,轻声却无比坚决地回道:“不,我要与你们一块儿去。”
言紫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抉择,她只能尊重别人的决定,可是,对于此去奉先寺,她却是有些莫名的忐忑,不知道那玲珑塔中,会有怎样的凶险在等待着他们。
她下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还好,那青漓果不愧是玄清圣境的圣果,果真名不虚传,到此时为止,虽然也打斗不少,但是她却是半点不适都还未曾感觉到,几乎让她快要忘记自己有身孕这件事。
可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她心里很没底,对于自己这样无节制的冒险,她也有些小小的心虚,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她能退缩么?答案明显是否定的,言紫兮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圣贤,也并非什么品德高尚,以苍生为念之人,可是,大靖那是她的家,他的国,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危及大靖和大靖百姓之事。
就算,要搏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行七人轻功都相当了得,加之这石邑城中如今早已混乱不堪,城中的守卫几乎都忙着灭火,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行不速之客,一路之上竟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接近了奉先寺所在的那条小巷。
“等等!”还未踏入巷中,余尧就开口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在众人都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只见他单手虚影,点点淡金星芒在他的指尖聚成无数碗口大小的耀眼光球,屈指轻弹,那些光球便四散飞了出去。
砰砰砰砰,光球刚飞出去没多久,很快就逐一爆裂开来,发出阵阵轻鸣,随即,千万道彩光流动的细丝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细丝密密麻麻,有若蛛网,甚至还有隐隐的煞气透出。
“果然,有人在这巷口设下了禁制……”余尧想了想,随即屈指轻弹,无数金色光束划出一道金色长虹,轻轻撞在五色蛛网上,霎时那五色蛛网上浮光摇动,却并不散开。
“哼,雕虫小技!”余尧再次冷哼一声,双掌轻推,两道碗口粗细的光柱随即猛烈地冲着那蛛网撞去。那禁制禁受不住,轰的一声化为漫天光尘。
“前方步步凶险,大家切记小心,莫要冲动行事!”余尧不愧是比大家伙儿都多活了几百岁,论起见识来,谁都比不过他,他虽然个头小,却是打算冲在最前方。
只不过,还没迈开步子,却被人生生从身后拽住了衣领,而且,还给顺势提了起来,跟提拧小鸡似的。
士可杀不可辱!这对于余尧来说可是大大的羞辱,这位南疆巫族的前任巫祝此时大为光火,他恶狠狠地抬头瞪着始作俑者言紫兮,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道:“余尧,虽然我承认你的确很厉害,但是,这种时候,你就别冲在前面了,你若是再有个万一,你让墨倾怎么办?”
余尧顿时有些语塞,差点出口的讥诮生生咽了回去。
他挥开言紫兮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顿了顿,随即说道:“倒是你,待会儿切记莫要冲动!”
说完,飞身进入巷中,言紫兮亦是下意识地紧随其后,倒是其余几人,看着这两个明知故犯的家伙的背影,心想,这两人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进入那条小巷再拐了个弯儿,奉先寺便已出现在眼前,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整个奉先寺烛火通明,亮如白昼,远远看去,西北角一座大约有十层的高耸佛塔显得格外的醒目,可是,那佛塔之上,却是雷霆震怒,电光耀目。
若是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那佛塔的顶端,似是环绕着一圈纯白玄光。
“不好,怕是已经有人入了玲珑塔,启动了玲珑塔的封魔禁制!”逸清尘正想祭出天眼查看一二,却被余尧阻止:“别看了!咱们直接进去!”
“可是……”逸清尘觉得这样似乎有些轻率。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们既然敢进入玲珑塔,必是有备而来,若是让他们真的将十方舍利带出塔,可就大事不妙了!”余尧如此说着,随即面色一沉,回身对众人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强行冲塔,大家伙儿有什么本事,都悉数使出来吧!那塔中不会有寻常的人类,但凡遇到什么,只管照杀照砍便是!若是遇到那董太守,也切莫手下留情。”
众人都知道其中厉害,不再多言,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法宝,随着余尧一同,飞快地掠入寺中。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沿路之上,竟是一个和尚僧侣都未曾瞧见,这更让众人的心中平添了几分阴霾。
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玲珑塔下,一道淡黑色的波纹沿着塔身从无至有缓缓荡开,似蕴含着封锁天下鬼魅的无上力量,而那塔门紧锁,塔门之上,还有纵横交错的数道明黄色的封印禁制。
这倒是有些奇了,之前不是已经有人进去了么?为何这封印禁制却是毫发无损,难道,对方不是从这塔门进去的?
这时,余尧却是直直看向逸清尘,逸清尘点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打符咒,只见他单手掐诀,信手引燃了符咒,随即四散开去,那燃烧的符咒倏然化作一条条的金线,飞入那明黄色的封印之中。
奇迹般地,那符咒而成的金线,竟是在禁锢的塔门之上,倏然开启了一个弧形半人高的孔洞。
(079)玲珑塔第一层
(079)玲珑塔第一层
逸清尘二话不说,率先从那孔洞钻进了玲珑塔,言紫兮一瞧,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刚一入塔,言紫兮就感觉到了异样,塔中一片森黑,周围有淡淡的黑芒闪动,好似水波轻漾,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浮萍在水中飘荡一般,脚上竟是没有半分踏实感。
突然,一股强劲的气力不知从何处而来,将率先进入塔中的逸清尘和言紫兮高高卷起,倏尔间就险些被掷飞了出去,还好一根白绫及时飞出,将飞出去的两人瞬间又拉了回来。
“小心!”阴阳娘子的声音随即传来,随即,她立刻张开了结界光球,将众人护在其中,众人被裹在光球之中,却又不知何处所去,此地极大,一眼望不到边,抬头所见,满眼尽是黑色波纹,看不见穹顶,着眼处尽是光波荡漾的淡淡黑芒,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妖魔之气。
这玲珑塔内有这么大么?
言紫兮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外面所见,这玲珑塔从外表看起来,似乎和普通的塔无异,没想到内里竟是这般别有乾坤。
“这是玲珑塔的第一层,我隐约记得从前看过的典籍上说过,这第一层似乎是叫作什么浮屠……据说这里镇压的都是一些低级的妖魔。”余尧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却是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那十方舍利大概是在何处?”言紫兮此时想要知道的是那十方舍利的所在,那董太守若是真的已经入了塔,他必定是冲着十方舍利去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似乎除了那位出云法师的两位嫡传弟子,几乎很少有人类进去过。”余尧的回答却是让她失望了,她抬头仰望着这虚无的空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若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她倒是半点不怯,可是,这种斗法力幻术的地方,还真不是她喜欢的。
“既然这是玲珑塔的第一层,那十方舍利会不会在玲珑塔的顶层?”这时,叶凌风却是开口了,依着习惯性的判断,很多佛塔都是喜欢将他们的宝物供奉在塔顶之上。
“很遗憾的是,这玲珑塔和别的塔似乎有些不同,它是上下相连的,第一层似乎并不是底层,下面似乎还有。”余尧此时能够倚靠的,也就只有他从前看过的那典籍中只言片语的描述。
在没有进来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典籍里的描写是否属实,就像他所说的,除了那位出云法师的两位嫡传弟子,几乎很少有人能够进去还能活着出来。
所以,这玲珑塔对于无所不知的南疆前巫祝余尧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要想办法离开这第一层的无尽虚空才是!”逸清尘才方一开口,忽然被身旁的阴阳娘子嘘了一声:“嘘~”
随着她这声嘘声,众人都立刻沉默下来--
不对劲!
似乎在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地向着他们靠近!在这虚无的世界里,隐隐有类似呜呜的鬼哭之声传来。
想起方才余尧所说的,这第一层是镇压着一些低级的妖魔,众人纷纷将手中的法宝紧握在手。
余尧亦是掐指算了起来--
“西北面!”余尧方一开口,众人几乎是同时出了手!
只听得一阵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随之传来,倒是那阴阳娘子眼明手快,手中白绫一展,倏然飞了出去,片刻之后,一只满嘴獠牙,狗头牛身的妖兽被她手中的白绫给卷到了众人身前。
“白彘?”余尧随即叫出了那妖兽的名字,那名唤白彘的妖兽此时龇牙裂齿,虽然周身被阴阳娘子的白绫束缚住,却是依旧面露凶相,甚至那双绿幽幽的眸中,还闪动着异样的凶光。
“看来那古籍所说倒是属实,这第一层果真都是些低级妖魔和妖兽。”余尧似是毫不将那被擒的妖兽放在眼里,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地说道,一时之间,又有阵阵低吼传来,似是那些还隐藏在暗处地妖魔妖兽们对余尧方才这番话在表示着不满。
那叫作白彘的妖兽此时更是目露凶光,对着余尧发出阵阵怒吼,似是在说,你这黄毛小儿,竟然敢口出狂言。
余尧冷哼一声,冲身旁的言紫兮招了招手,言紫兮随即凑了过来,余尧挥手示意她俯下身,在她耳畔如此这般交代了几句,言紫兮的面上顿时露出了会意之色。
她念咒再次唤出了碧玉法环,几在同时,余尧指尖勾弹,一缕光束打入那碧玉法环,这时,只听得耳畔忽然再次传来震天的怒吼之声--
那声音,在场的好几人都并不陌生,那正是他们之前的塞北道的沙城下所遭遇的伏羲兽的怒吼声!
可是,神奇的是,当伏羲兽从那碧玉法环中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之后,四面八方,骤然间却是安静了下来。
那隐隐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骤然消失,连同之前还龇牙裂齿目露凶光的狗头牛身兽白彘,此时一听这一声震天般的怒吼,立刻就偃旗息鼓,跟放了气的气球似的,霎时就焉巴了,半点都不敢动弹。
“不愧是伏羲兽,果真威武!”言紫兮一瞧这阵势,顿时喜笑颜开,真没想到余尧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真厉害,那被封印在碧玉法环中的伏羲兽只是被余尧击醒,随口叫了一声,竟是立刻就把场子给hold住了,着实厉害。
那白彘一听伏羲兽的名讳,更是吓得哆嗦了起来,双膝发软,若不是被阴阳娘子的白绫所缚,差点就瘫倒在地,它立刻就尖起嗓子说起了人话:“法师饶命,法师饶命!”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没想到这妖兽竟是能说人言,而且,它唤法师,是说谁呢?难道是自己?
这时余尧已经开口了:“我们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便饶你一条狗命!若是不老实,哼哼,这伏羲兽的晚餐,可是还没有着落……”
“法师请讲,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一听这话,言紫兮差点没乐了,原来,狗腿这玩意儿不但对人适用,对妖魔也适用。
“之前可有人入塔?”余尧已经不客气地直奔主题。
(080)同门师兄?
(080)同门师兄?
“这……”对方似是还想犹豫,那厢言紫兮却已轻描淡写地说道:“哎呀,我的伏羲兽,似乎已经饿了好久了……”
此话一出,那白彘立刻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我说,我说,之前的确是有几人入了塔。”
虽然那伏羲兽其实早就成了言紫兮的猎物,仿若瓮中之鳖一般,根本不可能随便放出来,可是,顶级妖兽就是顶级妖兽,气势外放亦是能将一众妖兽吓得心惊胆颤。
在妖魔的世界里,唯有一个准则--强者为尊。
而伏羲兽在众妖兽的心目中,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强者,所以,被言紫兮这么一吓,那白彘立刻就一股脑儿全说了。
“几人?”言紫兮玩味着这话,看来,那董太守似乎还有别的高手相助,她就说嘛,之前看那董太守并不像是修为有多高的样子。
“可都是人类?”余尧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一个是人类,另外两个……小的修为太低,看不出他们的真身是什么……”这话让言紫兮和余尧互看了一眼,却又觉得对方应该没有说谎。
一个人类,应该说的就是那董太守吧,可是,那另外两个看不出来真身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妖?是魔?还是鬼?
“这玲珑塔,究竟是怎么个格局?十方舍利在哪里?”言紫兮有些按耐不住了,禁不住将心中的疑问悉数都问了出口,可是,就在那白彘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只听得头顶上空突然传来--轰!咔嚓一声!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掣过,白亮亮照耀了这暗黑的虚空。头顶之上,黑芒涤荡,阵阵阴风呜呜嘶吼。水桶粗的闪电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凄烈的惨叫,那白彘顿时化作寥寥轻烟,消失在众人面前。
“天雷诀?”逸清尘惊呼了一声,随即在天空再次降下数道闪电之前,将手中青幡掷了出去。
只见那青幡在虚空之中陡然化作一顶青色伞状的光幕,将那从天而降的闪电截下,随即,只听见逸清尘一声怒喝:“清远师兄,如何是你?!”
一听这话,众人都愣怔了一下,言紫兮和余尧面面相觑,齐齐看向逸清尘,怎么着,原来这里都还能遇到熟人?
可是,逸清尘方才分明唤的是师兄……他的师兄,必然也是玄天道宗门下的弟子才是,这,如何会跟妖魔鬼怪混到一处?
这时,余尧若有所思地又看了逸清尘一眼,忽然低声对言紫兮说道:“你确定那什么董太守真的是人类?”
这话让言紫兮顿时瞪大了眼,脑子里一闪,骤然明白了余尧的意思,难道,方才那白彘所说的一个人类,指的是逸清尘的师兄?那,那董太守,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可是,她之前潜入大燕的时候,对对方的了解似乎也不太多,若是从表面来看的话,真的看不出对方是什么妖孽,只不过觉得那家伙心思狡诈,跟老狐狸一样,若说他不是人,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
这时虚空之中倏然传来一声轻笑:“呵呵呵呵,小师弟,别来无恙。”
逸清尘一听那一声小师弟,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揣测,顿时怒不可竭:“清远师兄,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诶,小师弟,瞧你这话说得,你既然都能出现在这里,为何为兄我,反倒是不能了?”那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份戏谑,余尧不动声色地听着,单手却在掐指推算着对方所在的方位,而他甚至还给逸清尘使了个眼色,似是在鼓励逸清尘多和对方说上几句,以那声音来推断对方此时所在的位置。
既然逸清尘的师兄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毫无疑问,对方应该便是那董太守一伙的,若是能够找到对方所在的方位,自然也就能找到董太守一行人。
“师兄,我下山来,是奉了师尊之命!你又是为何?”逸清尘觉得清远师兄出现在这里,颇有些非同寻常,这位师兄本就是玄天道宗门下的一位异数,因为个性放、荡不羁,顽劣成性,与玄天道宗这个道门清修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加之经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之举,好几次都险些被逐出师门,因为他的师父惜才,认为他灵根极强,这才三番四次地将他保了下来,没想到,他如今竟是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然还帮着那董太守试图盗取十方舍利,为祸苍生,这实在是让逸清尘这个个性一板一眼的小师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师尊之命?哈哈哈哈!那死老头子说话就你这榆木脑袋还真当圣旨似的。”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回答却是万般戏谑,甚至直呼那玄天道宗的师尊为死老头子。
“大胆!休要对师尊他老人家不敬!”逸清尘这孩子,那可是玄天道宗门下的宝贝疙瘩,素来接受的也是五讲四美,尊师重道的传统教育,从他对待余尧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如今一听师兄张口闭口对师尊大人不敬,立刻就炸毛了。
可惜的是,他那位名唤清远的师兄,似乎并不引以为意,反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被玄天道宗逐出师门,与那死老头子已经没什么关联了,如今,我看在当日同门学艺的份上,叫你一声小师弟,再给你一句忠告--速速离开这里,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此话一出,逸清尘面色骤变,他才离开玄天道宗几个月的光景,怎么清远师兄就被逐出师门了?他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掌门师尊大动肝火?据逸清尘所知,玄天道宗门下似乎还从来没有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本来弟子就稀少,而且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会轻易舍弃,除非,这位清远师兄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时,余尧却已终止了掐算,轻声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面色惊变的话:“据我推算,他们目前并不在塔中。”
怎么会?方才明明大家伙儿都听见了他与逸清尘的对话,余尧却是用手指了指地下:“他们,在地下。”
(081)伏羲兽
(081)伏羲兽
又是在地下?
众人一听这话头都大了,之前在沙城地下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此时一听地下,立刻就让人寒毛倒立。
“怎么会是在地下呢?”言紫兮有些想不明白了,这玲珑塔不是有这么多层么?照理说,那十方舍利也该是放在顶上什么地方吧?怎么会又在下面?难道这塔下也是别有乾坤?
“这玲珑塔,或许不是我们表面上所看到的样子。”余尧这话说得有些高深莫测,言紫兮张口正要追问下去,忽然之间感觉到周围的妖魔之气似乎变得浓烈起来,她感觉得到,原本那些隐藏在暗处观望的妖魔们,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似乎正在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聚集。
紧接着--
吼~~
呜~~
妖魔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似是在召唤着这玲珑塔中所有的妖魔一般,周围的黑暗,似乎也愈加浓郁起来,之前凭借着出众的眼力,众人都还能在黑暗中勉强视物,可是,此时,感觉到身周似乎有一股更为浓郁的黑色迷雾在渐渐弥漫开来,渐渐地,有些伸手不见五指了。
回想起方才逸清尘的那位什么清远师兄所说的话,言紫兮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是有人故意在阻拦他们。)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虽然这第一层都是些低级妖魔,可是数量庞大,若是被他们包围,咱们也讨不到多少好去,平白浪费了体力。”这时,余尧又再度开口了,
“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到底要如何去到地下?!赶紧说!再不说咱们就真的跑不掉了!”这时,一旁的言紫兮早已经沉不住气了,低声咆哮道。
余尧白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回:“我又不是万能的,我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言紫兮差点就动手把余尧给掐死了,心想,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蹿出一只黑色猛兽,张牙舞爪地朝着言紫兮所在的方向扑将过来,还好言紫兮眼疾手快,即墨剑瞬间出鞘,一剑将之挑落在地!
紧接着,周围的众人也纷纷受到了妖兽们的攻击,眼见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忽然又听见余尧的声音:“把那碧玉法环扔出来吧。”
言紫兮一怔,差点没骂娘,心想你早说啊!
随即也不犹豫,干脆地一把就将碧玉法环扔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这次碧玉法环扔出去之后,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在空中虚化一圈,形成光幕,那碧玉法环直接在空中形成一道极为强劲的风茓,卷起一丈高的风刃,稀里哗啦,就跟吸尘器似的,将原本将众人重重包围的妖兽们囫囵地往里吸,那数以千万计的妖魔们方一靠近,就被撕裂成碎片,悉数被吸了进去,而此时,隐隐还能听见苍龙的低吟和伏羲兽的怒吼,不过,这次这一神一魔二兽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颇为欢快,那感觉,就像,就像是在进食一般……
最为可笑的是,在半盏茶之后,言紫兮甚至还隐约听到了类似于打饱嗝的声音,那饱嗝是在龙吟的间歇发出,言紫兮一时之间感觉有些风中凌乱,难道,苍龙这是吃撑着了?
言紫兮的脑子里骤然出现了一条苍龙挺着肚子打着饱嗝的滑稽模样,差点没失笑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似乎再次回归了宁静,之前还极为浓郁的妖魔之气竟是消失殆尽,而这时,又是一道饱嗝声传来,这次可不是苍龙,却似乎是那伏羲兽……
言紫兮再次风中凌乱,感情她这是养了两头吃货?
这时,余尧又再度开口了:“既然苍龙和伏羲兽都吃饱了,就把它们放出来透透气吧,不能光吃不干活啊。”
一听这话,言紫兮又风化了,把苍龙放出来还好说,把伏羲兽放出来?有没有搞错啊?
之前在沙城的地下宫殿里,他们又不是没感受过伏羲兽的厉害,要是人家没吃饱,回头一口把他们这帮人一起吞了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变成伏羲兽的饭后甜点。
似是听到了她的腹诽一般,余尧继续淡然开口道:“放心,这伏羲兽之前刚转生,还在混沌期的时候就被你的碧玉法环所收服,便是已经重新认了主,如今,你是它的主子,这魔兽虽然凶悍,但是忠诚度还是极高,既然认了你做主,就不会背弃你。加上方才你又给它喂了食,让它心情愉悦,正好放出来溜达溜达。”
“简单说,就是我让它往东,它不会往西?”言紫兮急急地确认道,心下突然一喜,没想到之前懵懂之中,竟然捡了个大便宜,收了这么彪悍的一大跟班,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在它再次饥饿之前,它应该是听话的。”余尧这话说得言紫兮小心肝一跳:“靠,那它什么时候会饿?它要是突然饿了回头一口把我当甜点吃了怎么办?”
“刚才它吞了那么多妖魔兽,怕是十天半个月没问题,再说,碧玉法环不是在你手里么,你随时能将它收回去。再说了,养狗的若是被狗给吃了,只能说明狗主人太蠢了。”余尧这个比喻恨得言紫兮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言紫兮在心中嘀咕,真不知道墨倾那眼睛怎么长的,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祸害呢?!
不过,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她赶紧按照之前余尧所教的放出苍龙的办法,将苍龙和伏羲兽一块儿放了出来,可是,当伏羲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个个面部抽搐起来。
“这,这个是伏羲兽?”最先忍不住的是小师姐凡玎珰,小姑娘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瞧着眼前那身长不足一寸,小小,毛茸茸的类似松鼠一般的被唤作‘伏羲兽’的小家伙,顿时觉得有些大失所望,她扭头对言紫兮说了一句让众人栽倒在地的话:“看起来,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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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狂徒!竟然想吃本大爷!”众人才刚刚石化,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张口,顿时四周一片风化……
这不好吃的小家伙,竟然也能说人话……
而且,用这么萌的模样,说出这么气势磅礴的话,真违和哟真违和。
(082)因祸得福
(082)因祸得福
“这,这,这是伏羲兽?”一旁石化的言紫兮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一脸复杂地指着伏羲兽的小脑袋,扭头去问余尧。)
这就是传说中的伏羲兽?
这就是之前那光是声势就能将妖魔兽们吓得ρi股尿流的伏羲兽?这样子,也太萌,太没有威慑力了吧?
此时的伏羲兽正盘踞在苍龙的身上,双目如水晶一般,晶亮晶亮的,小小的身子盘成一团,看起来一派慵懒的模样。
“咳咳,蠢女人,本大爷就是伏羲兽!怎么着,你还看不起本大爷?”没想到的是,余尧还没开口,伏羲兽自己先不干了,它嗖地一下从苍龙的身上跳了下来,蹦到言紫兮面前,虚浮在半空中,与言紫兮大眼瞪小眼。
可是,不管它怎么强装气势,身形和模样在那儿摆着,就跟一小白兔非要想摆出凶猛狮子的气势,那模样着实可笑的紧。
“咳咳,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你和想象中,差异颇大。”言紫兮心里觉得这货太好玩了,没想到堂堂一界魔兽,竟然这般聒噪,跟人家那淡定的苍龙一比,顿时逊出了几条街去。
人家苍龙到现在为止,还一言不发呢,只是用那双苍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自己。
好吧,言紫兮顿时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得有些掉份儿了,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喂喂,你这个蠢女人,竟然敢无视本大爷!”那伏羲兽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被当作空气了,它一下蹦起来,正想与言紫兮理论,谁曾想言紫兮的身手却更快,她迅疾地伸出两指,直接就卡住了伏羲兽的脖子,将之提拧了起来,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拧在手中摇了摇,扭头戏谑地调侃余尧:“余尧,这玩意儿真的是伏羲兽?你确定你没认错?你说它该不会是跟你一样吧?转世灵兽?跟你倒是挺般配的。”
这不,余尧现在也是小孩儿模样,配上这小小的松鼠一般的伏羲兽,怎么看都像是难兄难弟一对儿。
余尧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调侃之意,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道:“啊,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伏羲兽,是不能随便乱碰的,它会不自觉地释放出无尚玄气来。)”
话音未落,言紫兮只觉得一股汹涌之力突如其来地向着自己体内涌来,仿若直突五脏六腑一般,她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地松手想甩开那伏羲兽,可是,此时伏羲兽却仿若黏在了她手中一般,竟是怎么都甩不掉,那股汹涌之力愈加猛烈地向她袭来。
倒是一旁的叶凌风似乎看出了什么玄妙,他冲她疾呼一声:“快,调息纳气!”
言紫兮不敢怠慢,赶紧强撑身子,盘膝坐下,顿时只觉得从那伏羲兽的体内不断有汹涌之气向自己涌来,无边无际,汹涌如海潮一般,她下意识地运起当日即墨剑剑灵童子教她的玄元境心诀,试图将那四下乱撞的汹涌之力疏导开来。
而此时,那伏羲兽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也颇为紧张,它原本只是下意识地释放出些许玄气想吓唬吓唬这个蠢女人,没想到的是,这蠢女人竟然还怪厉害的,它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玄气似乎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所牵引着,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融入她的体内。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伏羲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玄气已经被牵引了一大半,终于是有些害怕了,它迭声大叫道:“蠢货,住手!快住手!你想把本大爷吸干么!”
此时言紫兮正默念着玄元境心诀,调运着自己体内的五行之力引导着这突兀被吸进来的玄气,试图将之化为己用,此时一听那伏羲兽的怒吼,心神一动,表情突然扭曲起来,斗大的汗珠霎时就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伏羲兽的玄气你若是真吸干了,你也得爆体!”这时,一旁一直看热闹的余尧终于是慢吞吞地出手了,只见他单手虚引,一眨眼就将伏羲兽和言紫兮给分了开来,伏羲兽被他随手一扔,扔回了苍龙的背上,软绵绵地喘着粗气,而这厢的言紫兮顿时感觉那股汹涌之气突然停止了,她也立刻停止了吸纳的心诀,又调息梳理了一番,竟是觉得体内似乎多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而更为诡异的是,此时的她,竟是突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条悠悠曲曲蜿蜒向下的石板路。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阖了阖眼,再一睁开,那条泛着幽绿色光芒的石板路竟是愈加清晰,她甚至感觉得道,在那石板路的下方,似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召唤着她一般。
她赶紧将自己所看到的说了出来,没想到,余尧却是大喜:“真没想到你阴差阳错吸了那伏羲兽的玄气之后,竟是还因祸得福了,伏羲兽本就是魔兽,它对同类的感知能力本就比咱们要强,看来,它是替咱们寻到通往下界的道路了。”
一听这话,言紫兮心下暗喜,看来终于是能脱离这玲珑塔的第一层了,的确算是因祸得福。
而此时,那倒霉的活雷锋‘伏羲兽’正有气无力地趴在苍龙的背上,碎碎念道:“去他娘的,你个蠢女人竟然是生魂灵体,这内力太霸道了,差点把本大爷吸干了……”
言紫兮此时突然心情大好,自然是懒得与它计较,她下意识地一伸手,正想去拍拍那伏羲兽的头,伏羲兽吓得连连后退,以为这蠢女人竟是贪心不足,还想来吸自己体内的玄气,险些从苍龙背上跌落下来,堂堂一代魔兽,竟是被搞得无比狼狈,真真是虎落平阳,悲摧得很。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苍龙亦是开口了:“伏羲兽,既然你的玄气与她相融了,便是等同于认同了她是你的主人,那生死契约自然是成立了,她若是有个万一,你也没有好下场,不若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083)玲珑塔十六层
(083)玲珑塔十六层
伏羲兽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这才别扭地开口道:“好吧,看在本大爷的玄气与你相融的份上,本大爷就……”
“废话少说!”苍龙不客气地抖了抖龙身,险些把趴在它背上的伏羲兽给抖落下来。
言紫兮心中暗笑,看来被一同封印在碧玉法环的这期间,苍龙和伏羲兽似是建立了不错的友情啊,她突然莫名地想到,不知道那与自己的娘亲萨苏一同被封印在五彩晶石内的心魔符殇,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般?
“好嘛好嘛,这玲珑塔虽然本大爷没来过,不过对于内力的情况倒是略知一二,这塔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而是蜿蜒而下,足足有十八层。”伏羲兽在苍龙的威慑下,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这话倒是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虽然方才余尧已经推断出玲珑塔下方大有玄机,那位逸清尘的师兄和董太守一行也是在塔下,可是,却不知道这玲珑塔下竟是还有这般的玄机。
十八层,老天爷,这该不会是十八重地狱的象征吧?
“那,那十方舍利究竟在哪里?”言紫兮也懒得与它废话,既然自己和对方主仆身份已分,自然是要摆出主子的派头来。
“笨,自然是在最底层!”可惜的是,那伏羲兽却是半点为兽的自觉都没有,口气依旧十分嚣张。
“那怎么下去?难道一层一层地……”
言紫兮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毫无自觉地伏羲兽开口抢断:“若是只你们单独前往,自然是要一层一层下去,就算你们这几人武力高强,也顶多打到地下四五层就筋疲力尽了,不过,有本大爷在……”
“说重点!”那苍龙再次显得不耐烦了,似是嫌这伏羲兽太啰嗦了一般,它猛地抖了抖龙身,伏羲兽赶紧配合地开口道:“咳咳,本大爷可以动用拿手绝技--‘周游万象’,直接将你们送到第十六层,省却中途无谓的浪费体力。”
“为何是第十六层,而不是直接送到十八层?”言紫兮以为对方还想保留实力藏私,有些不悦了。
“笨!十八层那是十方舍利所在,那玩意儿法力惊人,再说还有那出云法师的结界庇佑,但凡咱们妖魔族,没有谁敢靠近,再说,十六层有他的亲传弟子的魂灵亲自镇守,本大爷……咳咳,本大爷是不屑与它交锋的。”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明白了,感情这伏羲兽是害怕那位出云法师和他的亲传弟子的魂灵,各自心中暗笑,不过又稍稍觉得放心了一些,既然从十六层开始,就有出云大师的亲传弟子的魂灵在镇守,想必那董太守和逸清尘的师兄,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入得了十八层吧?
看来,他们若是抓紧时间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及阻止对方!
思即若此,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依旧是言紫兮作为代言人开口道:“那就废话少说,直接送我们去十六层吧!”
“送你们下去可以,不过丑话可是要说在前面……”伏羲兽叽里呱啦又打算滔滔不绝,这次苍龙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甩尾,将它狼狈地摔落在地。
“好嘛好嘛,本大爷长话短说就是了,龙老哥你发这么大火干嘛?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火气还这么大……”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怒吼的龙吟,苍龙这会儿,似是真的发火了,高昂着头,利爪按在伏羲兽的头顶,似是打算若是对方再聒噪一句,就能一把捏死它一般。
“十六层是炼狱,你们自求多福吧,回见!”伏羲兽瞧着苍龙兄似是真的发火了,想到自己方才才被那该死的蠢女人吸干了大半的玄气,肯定不是其对手,于是,它极其没出息地嗖的一下,钻回了碧玉法环之中。
随即,只见眼前一道灼目的白光闪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团黑雾将他们包裹了起来,那黑雾就仿佛是当日在沙城时候包裹伏羲兽的一般,眼前骤然变幻,一切变成了灰黑色,耳边传来嘶嚎、惨叫、撞击、怒吼、鬼哭狼狈的声音,四肢百骸仿佛被拉扯、折断、撕裂,剧烈的痛楚令人几乎崩溃。
不久,黑暗和寂静降临。大概过了万亿年一般,永无边际的等待让人绝望,甚至有些痛觉也好过这样一无所知。
“喂,醒醒!”言紫兮在恍惚中突然感觉自己人轻轻地推了推,她努力地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她挣扎着睁开眼--此时余尧等人似是早已醒来,她似乎是最后一个被叫醒的,苍龙和伏羲兽早已不见了踪影,似是又重新回到了碧玉法环之中。
她挣扎着起身,先是下意识地抚着腰腹,还好,没什么异样的感觉,随即四下张望,这一望,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在地下?
这是在玲珑塔的第十六层?
不是吧?
她奋力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可是,余尧随即传来的声音却浇灭了她心中的祈盼--别眨了,这是真的,这就是玲珑塔的第十六层。
此时言紫兮真想跳起来抽人了!
这是欺负老娘眼瞎么?谁说这是地下来着?她一定要跟谁急!
眼前明明是一片汪洋大海,而己方几个人,正勉强挤在逸清尘的青幡幻化而成的轻舟之上,就像是大海中的一页孤舟,不知道要去何处,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尼玛,这是在地下?!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这是幻象。”好在逸清尘心眼实诚,瞧着言紫兮满眼的疑惑,赶紧开口道。
“幻象?”言紫兮疑惑地回望着对方:“既然是幻象,为何我们还要漂浮在其上?”
“因为,做出这幻象的人能力太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所以,这幻象的效果,和实景无异,若是沉下去,真的有可能会被淹死。”当阴阳娘子接过这话头的时候,言紫兮彻底傻眼了。
那感觉,就跟看3d电影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恐龙会突然跳出来吃人,阿凡达也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这本是幻象的汪洋,竟然真的可以淹死人?
(084)无量大师
(084)无量大师
言紫兮正想开口询问这幻象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她的呼吸一滞,在海天一色的天际线上,一叶轻舟正飘然而来。
轻舟之上,隐隐似是矗立着一人。
谁?
那是谁?是人?是妖?还是魔?
言紫兮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惊呼一声:“快看!”
身旁众人却是茫然地看着她,似是不知道她让大家看些什么。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指着那天际线上的一叶轻舟,颤声道:“不是吧?难道你们看不到?那儿有一叶轻舟过来了!还有一个人!”
众人的面色皆是愕然一片,随即面面相觑,似是并不知道言紫兮所说为何。
“不是吧?你们真的看不到?”言紫兮正想再比划一番,却突然发现,只一呼吸间,那叶轻舟已飘然来到了近前,这时方才看清,那轻舟之上,竟是一个和尚。
不,说是和尚,怕是不太准确,虽然对方的确是个大光头,可是却和言紫兮平素所见的僧人似乎有些区别。
他的衣着打扮很奇特,颇有些异域风情,外罩一件红色袈裟,袈裟斜裹着上身,上身内里是一件素白绢衣,而下身的袈裟之里,却是着一条绿地团花阿难裙,垂到脚踝处。
而他的脚,看起来极大,许是赤脚的缘故,言紫兮甚至看得清他的脚趾全部合在一处,仿佛天生就从未曾分开一般。
好奇怪的僧人!
此人面沉如水,双目微阖,单手结无畏印,口中念着菩提心经,飘然而来。
言紫兮立刻反应过来,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出云法师的亲传弟子吧?
可是,这是入魔的那位,还是……
言紫兮又左右环顾了一番,她身旁的众人此时皆一脸坦然,目光各异,似乎都没有投注在那僧人身上,难道,他们真的看不见他?只有自己能够看见?
不过,倒是余尧似是灵觉要强些,他此时微微蹙了眉头,单手掐指,似是在掐算着什么。
言紫兮此时也顾不得别人心中如何作想,她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僧人微微颌首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见对方已然开口道:“阿弥陀佛,贫僧乃出云法师座下大弟子无量小僧,施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一听这话,言紫兮心中的疑惑算是解了一半,这个人果然就是之前伏羲兽所说的出云法师座下的弟子么?
她又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发现身侧的众人依旧是茫然地瞧着她,倒是余尧,仿若已经掐算出了什么一般,他的目光渐渐落在那无量大师身上,可是,从他眸中的焦距,言紫兮依然能够看出来,余尧怕是掐算出了对方此时所在的方位,但是,他似乎依旧是看不见对方的身形。)
灵机一动,她赶紧开口道:“原来是无量大师,阿弥陀佛,久仰久仰。”
说完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她自己都差点乐了,可是,这话却不完全是乱说的,她是故意点名了对方的身份,好提醒身旁的同伴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何人,虽然她不知道这位无量大师的身份,但是想必余尧和逸清尘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果然,当余尧听到无量大师这个名字之后,眉头微蹙,思忖了片刻之后,冲言紫兮点了点头。
言紫兮瞧着余尧这个动作,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余尧并没有露出防备的表情,那么,想必这位无量大师应该是出云法师座下较为忠诚的那一位。
而且,既然对方此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她的心中突然窃喜起来,难道,他们竟是抢在董太守那帮人之前了?
思即若此,她亦是赶紧接口道:“是这样的,大师,之前我们得到消息,有人入了这玲珑塔,是冲着十方舍利的来的,我们害怕那十方舍利落入坏人之手,引起生灵涂炭,所以才刻意赶来的。”
没想到的是,那无量大师却是骤然睁开双目:“一派胡言!贫僧一直在此镇守玲珑塔,这数千年来,除了你们之外,根本不曾有什么不速之客进入这玲珑塔!莫要再胡言乱语!尔等速速离去才是正途!否则,别怪贫僧手下不留情面了!”
没有人进来过?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们之前在第一层的时候,还曾经……”
话还没说完,她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吸了伏羲兽的玄气,所以,对于妖魔的感知能力似乎比余尧他们要更强一些,联想到只有自己能够瞧见眼前这位‘大师’,她的心中骤然腾起一个大胆的揣测。
她不动声色地扭头对逸清尘说道:“清尘,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逸清尘实诚,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言紫兮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也是,你们玄天道宗是道教弟子,和这佛教的高僧,自然是不沾边的。”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逸清尘虽然实诚,却不傻,他一听言紫兮这话,便已暗自掐指作诀。
果然,片刻之后,逸清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对着那所谓无量大师所在的方向,突然冷笑一声:“清远师兄,你就别再装神弄鬼了!”
清远师兄?
言紫兮唰地一下亮出了即墨剑,果然,事情和她所揣测的一样么?
这个无量大师,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清尘小师弟,果真聪明!”那‘无量大师’在逸清尘唤出清远师兄之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随即,身形亦是渐渐显出,此时不再是言紫兮,甚至众人都能瞧见。
“不过,你亦算不上是聪明,之前我已经警告过你,速速离开,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看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入!”那假‘无量大师’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带着几分嗜血般的戾气。
“这话应该我送你才是,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何被逐出师门,又是缘何会堕落如此,与虎为谋,可是,若你一意孤行,我便唯有替师尊他老人家清理门户!”逸清尘年轻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
(085)困阵
(085)困阵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位‘无量大师’是个冒牌货,言紫兮心中的担忧就更甚了,这十六层本是那位真正的无量大师所看守,既然他如今被逸清尘的那位清远师兄所假扮,那么,是不是说明,真正的无量大师,说不定已经早就……
这可不妙了,难道董太守他们,已经突破十六层了?
看来得速速离开这里,赶紧赶往十八层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言紫兮如是想着,手中即墨剑依然在握,却听见余尧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到的这无量大师,也是幻象,和眼前的汪洋是一样的。”
幻象?
可是,为何只有她一个人才会看到这个幻象?
就在这时,那与他们咫尺相隔的假‘无量大师’却是先动了!
只见他临空步虚,忽然弃了脚下的轻舟,踏水而来,在他的身后,隐隐现出一条水龙来,那水龙声势浩大,仿若只需要轻轻甩尾一卷,就能将这轻舟上的众人悉数卷入万里汪洋一般。
而此时,逸清尘等人虽然早已摆出了应战之势,却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毫无反应一般,言紫兮不敢犹豫,甚至不敢多想,亦是骤然腾空而起,手中即墨剑当即挥出,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出,劈向那水龙,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剑光劈向水龙,后果可想而知!
就在那假‘无量大师’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时,言紫兮的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在剑光看似要消散的那一霎,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座巨峰不知从何而来,直轰向那无量大师的头顶,原来,方才言紫兮出剑是假,暗自将体内的土系元力凝聚在剑气之上作为攻击的手段才是真真的招数,俗话说,土能克水,五行相克的原理,言紫兮还是懂的,既然对方使出水系幻术,那么,只要她使出土系法术来,一切可解。
须臾之后,又听得砰地一声,假‘无量大师’的幻象骤然消失,只徒留一座巨峰矗立在汪洋之中,仿若沧海之中,突然多了一座岛屿一般。
“这就想跑?没那么容易!”言紫兮冷哼一声,单手掐诀,随即,身旁众人只感觉脚下一阵剧烈地晃动,紧接着,一座座山峦从脚下的汪洋里蹿出,飞速地拔高,不断地升出海平面,似是要将这汪洋填平一般,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万里碧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峦叠嶂。
而众人这才发现,此时大家所立,早已不是碧海之间,而是一座山峦的顶峰。
包括叶凌风在内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似是都不相信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言紫兮所为,只有余尧,蹙眉开口道:“别胡乱浪费体内的灵力真气,都说了这只是幻象。”
言紫兮不以为意地甩甩头,也不知道是之前吸收了那伏羲兽的玄气的缘故,还是有碧玉法环的缘故,总觉得自己体内仿若已经自成一个循环一般,只要她用意念一想,体内的灵力真气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而那五行元力更是使得越来越随心所欲起来。
瞧着那假‘无量大师’的幻象似是消失了,汪洋亦是不见了,她低头问余尧:“那你说,如今应该怎么办?”
余尧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启唇道:“等。”
等?
言紫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感情怪不得他之前这般淡定,原来是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他们等得起么?
那位坐镇第十六层的真正的‘无量大师’已经不见了,说不定董太守那伙人已经突破了十六层,去到十七层,甚至有可能已经拿到十方舍利了,他们等得起么?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一般,余尧摇摇头,再次开口道:“不用着急,那些人,还在十六层,他们似乎也被困住了。”
而此时逸清尘亦是点点头,赞同了余尧的说法:“恩,我感觉得到,清远师兄的确还在这一层,似乎离我们并不远,他在等待我们露出破绽,或者说,他也许是在等待我们来替他们破解这个幻象。”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他们与我们一样,也一同陷入幻象之中了?”言紫兮的脑子飞快运转,突然得出了如此结论:“难道这幻象不是他们所设,而是原先就有的?”
余尧点点头,他方才来到这里时就一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幻象看似厉害,但是却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攻击性,若说这是一个阵法的话,无疑便是一个困阵,以困住入阵的人为目的,而不是为了杀人。联系之前逸清尘那位师兄的说辞,余尧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困阵也许并不是他们的敌人所设置的,很大的可能是,他们的敌人虽然早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但是也同样陷入了这个困阵之中无法脱身,所以故意使出幻象迷惑他们,也许对方是想假借他们的手,来破除这幻象,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所以,从方才开始,余尧就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方才言紫兮的突然出手,更是让他确认了心中的揣测,对方怕是已经看出了言紫兮身怀异能,也许能够破除这十六层的幻象,所以才故意闹出之前那一出,先是想诓骗她,而后又试图激她出手破坏困阵。
看来,言紫兮似乎是破除这个困阵的关键,或者说,对方揣测她似乎有破阵的能力。
虽然敌在暗,己在明,不过既然破阵的关键在己方,那么,就更不用急了。
余尧在等待,等待某个契机的出现。
他相信,那位真正的无量大师,应该还在在十六层才是。
虽然他不清楚对方为何迟迟不现身,甚至还任由那些人假扮成自己,不过,余尧相信,对方一定是在某个暗处,冷眼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他们如今需要做的是,等待。
以不变应万变,是在未知环境中,最好的应对之策。
余尧相信,对方比他们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突破十六层,只要急,就容易露出破绽来。
(086)通灵之术
(086)通灵之术
言紫兮亦是个聪明人,脑子一转,就大概明白了余尧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余尧是要他们等什么,不过,坐以待毙素来不是言紫兮喜欢的风格,虽然她并不擅长那什么天地玄术,对于幻象之类的法术亦算不上精通,可是,她却是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破除这幻象的关键,似乎在自己身上。
可她身上的宝物,除了那柄璇玑派传承的即墨剑,就是南疆的五彩晶石和母亲萨苏给的碧玉法环,这三样宝物,究竟哪一个才是破除幻象的关键呢?
就在言紫兮认真地筛选着自己身上的宝物时,忽然,识海里隐隐有一道声音传来,那声音很微弱,仿若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又一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脑海里。
“汝是谁?”那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有些虚弱。
言紫兮下意识地左右四顾,却没什么收获,四下除了他们几人,似乎并无他人的踪迹。
她很快意识到,难道这声音与萨苏一样,是直接与自己的意念对话的?
她立刻用意念回道:“你又是谁?”
“吾乃出云法师座下大弟子无量是也。”对方的声音再次传入脑海时,言紫兮下意识神经一绷,心想,该不会是那冒牌货又换了种方式想来蒙骗自己吧?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为何大师不敢公然现身,要以这种方式与我单独交谈?”
“吾早就没了肉身,要如何现身?”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回答却是十分坦然。
没了肉身?言紫兮愣怔了一下,随即又问道:“不是吧?你已经……死了?”
“吾的肉身早就已经作古了上千年……”
“诶,那,你,你现在是鬼魂?”虽然如此揣测,可是言紫兮心中却是将信将疑,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才刚刚上了当,言紫兮可不想又掉坑里。
“应该说是一缕神念更确切。”对方的回答却是让言紫兮怔住了,一缕神念?意思就是,连幽魂都不是?就是一缕虚无缥缈的东西,就钻到自己脑子里与自己对话?
这个太天方夜谭了吧?言紫兮不敢轻易相信,却又好奇对方为何会单独与自己的灵识交谈,便顺势问下去:“既然如此,你将我们困在这里又是何意?”
“汝等擅闯玲珑塔,本该驱逐出塔……”
“恕我冒昧,大师,据我所知,擅闯玲珑塔的,可不止我们一行。”不管这位自称是神念的大师是真是假,言紫兮都不打算吃嘴皮子亏。
“他们自是被吾的困阵困住了,不过,那一行人中似是有一位魔攻盖世,煞气极重,吾怕困不了他们多久。”当那缕号称是无量大师的神念如此这般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有点想笑了,心想,大师你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个干嘛?难道你还指望我帮你困住他们?
就像是读出了她心中的念头一般,那声音继续说道:“方才从汝等一行进入玲珑塔伊始,吾就注意到了汝,汝能收服苍龙和伏羲兽,想必不是凡人。”
此话一出,言紫兮算是明白了对方为何会挑上自己,原来她是沾了苍龙和伏羲兽的光,因为那俩哥俩很厉害,所以连带的,自己这个便宜主子也被认为很厉害,这个推论实在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究竟找我作甚?”言紫兮不想跟他兜圈子,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无量大师,言紫兮都觉得这人太过装神弄鬼,没什么好感。
“吾师的舍利在此玲珑塔中已然镇压了那些妖魔数千年,可是,如今,千年之期已到,法力已经开始减弱,本来这玲珑塔是由吾和吾的师弟一同镇守,可惜之前吾的师弟不慎入魔,与吾一场恶斗,虽然吾在吾师舍利的协助下将师弟一同封印,可是,吾的肉身也因伤势过重而消亡,如今,亦是仅凭吾的神念勉强布下这困阵,可是,吾有种预感,今日来者极为不善,吾师的舍利也许会不保,到时,群魔出塔,天下又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言紫兮不是傻子,从对方这番话里,她已经听出了关键,对方似是已经早已知道那另外一方是冲着十方舍利来的,并且预感到十方舍利也许会不保。
方才对方所说和之前余尧的描述倒是基本吻合,如果,假设这位无量大师是真的,那么,她自然是应该帮他才是。
秉持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态,言紫兮决定暂不表态,先弄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再做决定。
此时言紫兮身旁的余尧似是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一般,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她,言紫兮冲他点点头,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余尧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冲言紫兮伸出一只手,言紫兮怔了怔,随即附身握住余尧的手。
这时,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一片,随即一阵天昏地暗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的身子一歪,斜斜向后倒去,还好身后的叶凌风反应及时,赶紧一把接住她,可是,此时叶凌风却是注意到,言紫兮和余尧的手竟是紧紧握在一处,两人的手心交、合处,似是有点点萤光逸出。
通灵之术?
一旁的逸清尘见多识广,立刻就看出了玄机,不过他倒是聪明地并不言语,只是默然地碰了碰一旁的阴阳娘子,瞧见对方眸中亦是一副了然之色,知道对方也明白这其中玄机,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悄然地在余尧和言紫兮身侧张开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所谓通灵之术,便是通过肢体的接触,可以通过神念进入对方的识海的一种法术,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余尧为何要用这般危险的法术进入言紫兮的识海,不过源于对余尧的信任,大家知道,余尧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而逸清尘猜得没错,余尧的确是动用了通灵之术进入了言紫兮的识海,此时,那无量大师的声音亦是传入了余尧的耳中。
“喔,又来了一位?”他倒是立刻就发现了余尧的神念的存在。
(087)释放灵力
(087)释放灵力
“在下余尧,来自南疆巫族。”余尧此时亦是一缕神念,他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表明自己的身份,声音不大不小,亦是传入言紫兮的脑海。
“汝是转生灵童?”对方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正是。”余尧亦是不隐瞒,平静地答,却没有再多余的话。
言紫兮忽然感觉颇有些新鲜,如今这般的感觉,就好像是三个人在她的脑子里开会一般。关于余尧为何要这么做,虽然有些不解,可是她知道余尧不是个随性的人,他做事必是有他的道理,自然也懒得多问。
“汝等入塔的目的,吾已知悉。”没想到,那位无量大师亦是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二位都是心性纯良之人,大义的道理,吾用不着多说。”
“如今之势,想必二位已经知悉,此番来夺家师舍利者,是当年被家师重创,消隐在世间数千年的魔尊永夜,其目的不言而喻。”当无量大师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魔尊?那是什么玩意儿?
她突兀地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火海中遭遇的那位绝世的高手,那个人,当时似乎就是自称本尊?
难道,是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骤然爬上心头,若他们此番遭遇的对手真的是那个神秘的绝世高手,那,还有胜算么?
言紫兮几乎都不敢去想象。
可是她又立刻想起了别的:“等等,大师,据我所知,这次前来的似乎还有两人,一个是这石邑城中的董太守,另外一个是被逐出师门的玄天道宗的弟子……”
“那两人都是那魔尊永夜的啰啰,是被永夜控制了的,或者说,是早已入魔了的。”无量大师淡淡地回应道。
“可是,之前在第一层的时候,那个妖兽告诉我们,此行有一个是人身。”言紫兮有些想不明白了,既然董太守和逸清尘那位叫作清远的师兄都早已入魔,那么,那个人类是指的谁?
“难道,那魔尊永夜已经觅到了人身?或者说,是转生了?”这时,余尧却是突然Сhā了一句。
这话让言紫兮吓了一大跳,什么意思?人类成了魔,魔反而拥有了人身?
“正是,所以他才能这般轻易来到这十六层,虽然吾已经用尽了参与的所有力量困住他们,但是,最多还能再撑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这困阵便就不攻自破了。”
“那该如何是好?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他们么?”一听这话言紫兮有些急了,这位无量大师是出云法师最得意的弟子,若是他都抵挡不住那魔尊永夜,那么……
她不敢去设想那个后果。
“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余尧倒是干脆,知道如今事态紧急,没得废话的时候。
“如今之际,唯有剑走偏锋,行一招险棋,抢在魔尊永夜之前,先行去到十八层,将家师的舍利取出。”说到此时,无量大师微微顿了顿:“不过,这件事,怕是唯有这位女施主方能做到,因为,这位女施主”
此时此刻,言紫兮总算明白对方选上自己的缘由了,她也不废话,直接问道:“要怎么做?”
“吾会用法力直接将施主你送到十八层,可是,当初为了保护舍利,在十八层设下了重重禁制,如今吾的法力已经悉数用在困阵之上,没有多余的法力再替你撤去那重重禁制……”
“意思是,我必须自己想办法去除禁制拿到舍利?”言紫兮很快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不光如此,汝还需利用家师的舍利,重新将这玲珑塔的妖魔封印,最好是能把那魔尊永夜一块儿封印在此。”当无量大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等,大师,你搞错了吧?我?我去封印魔尊?这怎么可能!”之前那个疑似魔尊永夜的神秘人施加的威压还历历在目,后来自己被吓得腿都软了这件事,言紫兮也不敢装作不记得,她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封印人家的能力,这位无量大师在说笑吧?
“便是汝。”没想到,无量大师的语气依旧很平静:“汝是这个世间灵力最强大的人,除了汝,无人能胜任此事。”
又来了,又来了,若非此时是用意念与对方沟通,言紫兮恨不得翻他俩白眼,大家都口口声声说她是这个世间灵力最强大的人,可是,身为当事人的她自己,却是半点感觉都无,虽然之前余尧说过,她如今能够自由使用的灵力几乎不到她实际灵力的十分之一,因为她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大部分的力量都是在出生之时就被萨苏给封印了。
就仿若能够感应到她心中所想一般,无量大师继续说道:“汝之所以感觉不到,是因为汝的灵力都被封印了,如今,时势所迫,吾只能帮你解开封印了。”
“不可!”没想到,当事人言紫兮还没作答,余尧却是高声反对:“她如今有身孕在身,若是释放了她体内的灵力,难保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尸两命!这个险,冒不得!”
别看余尧和言紫兮平时时常互相调侃抬杠,关键时刻,余尧却是护着言紫兮的。
言紫兮自己却是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若是,我不出力,最坏结果是什么?”
“玲珑塔崩塌,妖魔尽出……”无量大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紫兮抢断:“我只问一句--若是玲珑塔崩塌了,是不是大家都得完蛋?”
无量大师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我做!替我解开封印吧。”言紫兮只沉吟了片刻,便做出了决断。
“紫兮!”余尧还想阻止,却被言紫兮一句话再次抢断:“余尧,不用再阻止我,我的心情,你应该很明白,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墨倾有事而自己却置身事外?”
“可是……”余尧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呢?反正已经没有退路,倒不如放手一搏!”
(088)落单
(088)落单
不待余尧再多说什么,言紫兮便催促道:“大师,事不宜迟,赶紧吧。”
余尧情急之下,神念一闪,退出了言紫兮的灵识,周围原本守着他和言紫兮肉身的众人只感觉他的身体一震,正齐齐望去,瞧见余尧醒来之后,一把揪住身旁的言紫兮的衣襟,可是,已经来不及,言紫兮的身体突然仿若羽化成仙一般,竟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渐渐消隐了!
“小师妹!”叶凌风伸手想要握住什么,一眨眼间,手中却只剩得一缕空气。
余尧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老秃驴,该死!”随后,头一歪,似乎再次陷入了入定状态,听见余尧这句脏话,叶凌风的心中咯噔一声,他有种预感,他的小师妹,怕是又要去做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了。
可是,此时连言紫兮去了哪里都不知道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此时的言紫兮只感觉身形一飘,再一回首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幢梭形的七彩光幕所笼罩,光幕内一只琥珀色的古朴琉璃盏绽放出柔和的流光,浓稠彩汁状的奇光倾泻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种异样的舒畅感。
奇经八脉似乎被突然打开了一般,全身的每一处都贪婪地呼吸着,言紫兮甚至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股陌生而又庞大的力量突然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起来,
言紫兮只觉身手发轻,仿若神魂离体一般,肉体似乎突然失去了知觉,又感觉自己仿佛已然羽化成仙,血肉化尽,渐转透明,最后只余一团轻烟,缥缥缈缈,浑然不在人世。
就在言紫兮有些心惊的时候,突然,只听见那无量大师轻咤一声:“开!”
随即数道霞光注入她的体内,她又感觉身体一震,仿若神魂归了本位,一股暖流突然从心田生发,涌向全身,溶溶泄泄,重重叠叠,纵情鼓荡,从每一根汗毛里喷薄而出,浑身上下麻酥酥、酸溜溜,奇痒奇胀,蓦然间,一股庞大的灵力真气浩如洪流,在胸臆间一转,直冲口鼻。
“人气相驭,五气归元!”这时,无量大师的声音再度传来,按照之前无量大师所传授与她的法诀,言紫兮赶紧默念心诀,调息纳气,那奔涌的灵力真气在那心诀的引导下,竟是突然乖觉了起来,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言紫兮只觉遍体皆爽,浑身轻快,体内灵力真气仿佛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自在有灵。
看来这佛门的‘五气归元’心诀果真是厉害,言紫兮在心中暗喜自己又拣到便宜了,之前无量大师亦是告诉过她,方才传授她的心诀是他的恩师出云法师所独创的‘五气归元’,在出云法师圆寂之后,只有这位无量大师和他那入魔的师兄习得,几乎已经失传了,因为言紫兮此时身负重任,无量大师才破例传授与她。
那‘五气归元’的心诀与言紫兮体内强大的灵力真气此时就仿若千里马和上等的马鞍一般,相得益彰,言紫兮只觉得自己顿时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之前余尧会那般反对无量大师解开自己身上的灵力的封印,这不挺好的么?似乎没什么意外发生,也没有余尧所说的那么恐怖的后果,什么一尸两命,难道是余尧想多了?
她在心底暗忖,大概是余尧过于谨慎了吧。
片刻之后,只觉眼前斗转星移,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斑驳而巨大的石门。
石门看起来极为厚重,仿佛已然尘封了数千年,由于年深日久,原本青色的石板都已经变得斑斑驳驳,言紫兮看着那石门,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石门里面,便安放着数千年前那位叱咤人魔妖三界的一代高僧出云法师的十方舍利么?
这时,那无量大师的声音再度传入脑海:“吾只能送汝到此了,里面便是家师的舍利安放之地,但是,从进入这道门开始,谁都帮不了汝,天下苍生的命运,都在汝一人的肩上……”
言紫兮点点头,轻声回:“大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说完,她手腕转动,按照之前无量大师所交代的奇特的方式开始结印,不多时,一银一红两道奇芒从她的之间飞离而出,恍若灵蛇一般,在石门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佛门的卐字。
随即,卐字以肉身可见的速度旋转起来,言紫兮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卐字之上传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的身形再次化作轻烟一缕,被那卐字给吸了进去。
可是,就在言紫兮感觉自己的身体穿透那石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浑身一颤,又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她并不陌生!
是那个人!
是之前在火海中遭遇的那个可能是魔尊永夜的神秘人!
难道被对方跟上了?
当这个意识传入脑海的时候,言紫兮背心的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无量大师不是说他用困阵暂时将他们困住了么?那么这强大的压迫感又是怎么回事?
言紫兮还未待想明白,却突然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叱:“何方妖孽,胆敢惊扰出云大师的长眠!”
言紫兮循声望去,只觉掬花一紧,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无数铜人一般的僧侣,说他们像铜人,是因为他们浑身上下都是古铜之色,浑然不似人类的肌肤,却仿若是铜水浇筑的一般,个个面无表情,却带着一股骇人的气势。
放眼看去,怕是足足有百余人,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而那股骇人的威压随着这些铜人僧侣的逐渐靠近,就像是乌云一般压在言紫兮心头,竟是愈加沉重。
难道方才感觉到的威压,竟是来自这些僧人?
而且,这些到底是人是鬼?
言紫兮赶紧开口解释道:“啊,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奉了无量大师之命,来取十方舍利。”
谁知,得到的答复竟是整齐划一“吾等奉命在此守护出云大师的舍利,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死!”
(089)无涯大师
(089)无涯大师
言紫兮这才明白之前无量大师所说的话,怪不得他说到了十八层,一切都得靠自己了,原来,他的面子是半点都不管用的。
可是,这么多的高僧,要怎么对付?
而且,这杀气,未免也太重了吧?
她一边摆开防守的阵势,一边不甘地大声嚷嚷--喂喂,有没有搞错啊,你们不都是佛门高僧么,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可是,那些铜人僧侣却是半点都不理会她,只见他们个个面色沉重,不带半分表情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言紫兮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
言紫兮可不想跟他们在这儿耗费体力,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有没有办法可以让这些僧人不战而退。
此时的言紫兮是真正体会到了孤军作战的无奈,之前身边一直有余尧、逸清尘这些聪慧的人从旁指点,基本都用不着让她太费神,可是此时此刻只剩得她一个人孤军作战,谁也靠不上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观察着那些铜人僧侣,她突然发现,这些铜人僧侣的一举一动,竟是整齐划一,就仿佛跟批量化生产出来的机器人一般,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整齐得浑然一体一般!
难道……
这些铜人僧侣是被什么人,或是什么宝物所控制的?
当这个念头涌上言紫兮脑海的时候,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已经朝着她迎面而来!
这些武僧果真是名不虚传,什么武器都没有,仅仅是徒手挥拳,就能带出排山倒海之威,几乎是下意识地,言紫兮亦是一掌平推而出,紧接着,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
当她那一掌挥出之后,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光幕从她的掌心飞出,那些四面八方杀气腾腾而来的铜人僧侣们,如同蝼蚁一般,悉数被震飞出去!
不是吧?
言紫兮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似是不相信自己方才那一掌竟是能有这般的威力。
突然又想起那无量大师所说的,貌似自己体内的灵力真气已经全部被释放出来,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心中有些窃喜,而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还煞气腾腾的铜人僧侣,在被她那一掌震飞之后,齐齐惊呼了一声--“五气归元!原来是出云大师的传人!失敬失敬!”
随后,竟是突然变得老实了起来,与其说是老实,不如说是呆滞。
只见那些铜人僧侣们个个翻身而起,井然有序地分两排纷纷退到了一旁,神情肃穆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竟是一动不动了。
言紫兮警惕地又四下看了看,发现那些铜人僧侣们仿佛瞬间变成了雕塑一般,半晌过后都毫无动静,她心想,方才他们难道是察觉出自己所用的心法是无量大师所传授的‘五气归元’,所以才认定她是自己人,不再攻击她?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上下左右环顾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突然发现此时所处之地,竟似一座庞大的佛龛。
这哪里像是地底十八层地狱?
这分明就像是九天佛陀。
她如今所在,正是佛龛的底部。
她的正前方,是一座极其恢弘庞大的佛像,那佛像慈眉善目,嘴角微翘,呈微笑状,头部稍低,略作俯视态,竖右手于胸前,舒五指,掌心向前,那模样看起来圆融和谐,安详自在。
而佛像的两旁,似是还有两位身着袈裟的弟子之像,一位手托宝塔,蹙眉怒,显得魁梧刚劲。而另一位,右手叉腰,左手合十,看起来亦是无端地威武雄壮。
言紫兮忽然有种感觉,这三尊像,难道便是当日的出云法师和他座下的两位弟子?
还在纳闷间,突然,那手托宝塔的弟子眼中骤然灼射出两道异芒,随即,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震破言紫兮的耳膜:“是谁?是谁惊扰吾的长眠?!”
言紫兮被吓了一跳,一哆嗦,说话竟然结巴起来:“我,我,我是奉了无量大师之命……”
谁知,话还没说完,那石像竟是晃了晃,动了!
“无量?!你是说那个叛徒?!他还未曾死心?!”此时言紫兮几乎是清晰地瞧见那石像竟是开口说话了,石头做的嘴唇开开阖阖,这话更是震耳欲聋,可把言紫兮吓得不轻,不过,她此时心中颤抖的是,他方才说了什么?无量?叛徒?!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量大师,是叛徒?!
不是吧?言紫兮的脑子突然飞快运转起来,难道,无量大师才是背叛了出云法师,坠入魔道的那位?
不可能吧?
可是,他,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像啊,不但好心地传了自己‘五气归元’的心诀,还……
等等……
言紫兮突然脑子一僵,如果他没有记错,无量大师是让她去取十方舍利,难道,他是想利用自己……
言紫兮忽然又哆嗦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起来,她突然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是好,谁是坏,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她颤声回道:“这,这话可怎么说的?敢,敢问大师高姓大名?”
“吾乃出云法师座下大弟子无涯。”
无涯?无量?
听起来果然像是师兄弟,可是,这到底哪一位才是之前余尧所说的叛徒呢?
她有些不确定起来。
目光飞快地调转到一旁的那尊右手叉腰,左手合十的弟子像,难道,这就是无量大师的真身模样?
言紫兮的目光在两位大师的石像上游离了一番,觉得两位从面相上,很难看出奸邪来。
她又把目光移向了正中央端坐的那佛像,她在心里揣测,这大概就是出云大师的像了吧?
不过,让人生疑的是,从头到尾,仿佛就只有这位无涯大师的石像在开口说话,不管是出云大师的佛像还是无量大师的像,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那,如今应该如何是好?是相信谁呢?
就在这时,无涯大师的石像又开口了:“汝一个人类,来这里做什么?!”
(090)心中的杀念
(090)心中的杀念
言紫兮此时脑子里千回百转,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对于对方的询问也有些来不及反应。
直到对方又问了一遍--汝这个人类,来这里作甚?
言紫兮这才回神过来,可是,能说实话么?
她仰头瞧着出云法师的佛像,那慈眉善目,低头含笑的模样,竟是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对方是要对她说什么似的。
她很想开口问一句--大师,给点提示吧,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呢?
当这个念头滑过她的脑海时,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她突然觉得那出云法师的佛像似是微微动了动,咦,这佛指的手势,方才是这样的么?
她努力回想着方才第一眼瞧见时,似乎这出云法师是竖右手于胸前,舒五指,掌心向前,应该是佛门所说的结无畏印,可是,此时,言紫兮奋力眨巴眨巴眼,她没看错,此时出云法师的佛像右手于右膝,掌心向外,指端下垂,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结的施愿印……
这,难道是出云大师在给她暗示着什么?
无畏印,施愿印,这其中有什么奥妙么?
施愿印,其涵义似乎是表示满足众生所求。)
满足众生所求?
她眸子一亮,豁然明朗,随即叩首与前,虔诚地伏地祈愿道:“小女子驽钝,求出云法师点拨一二。”
这时,她惊奇地发现,出云大师的佛指突然又改变了方向,倏然指向她的胸前。
这是何意?
是说,一切但随本心?
言紫兮骤然明白了什么,她起身,扬起头正气凛然地对那无涯大师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出云法师的十方舍利不落入妖魔之手!!”
不管眼前这位和十六层那位究竟哪一个是善,哪一位是恶,对于言紫兮来说,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十方舍利不落入奸邪之手!所以,对她来说,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那十方舍利。
谁阻拦她,就揍谁。
就这么简单。
不知是不是言紫兮自己眼花,她总觉得方才她说完这话之后,那无涯大师的石像似是晃了晃,对方却不再开口多说什么,就在言紫兮四下环顾,在心中揣测那十方舍利的下落时,眼前场景却倏然变幻。
佛龛不见了,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怀德城!
没错!是怀德城!
言紫兮此时立于虚空之中,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紧张地左右环视。
怀德城外,旌旗密布,营寨相连。
言紫兮只消一眼就已看出,那包围了怀德城的,正是大燕军。
不多时,大燕中军营门大开,随着一声声鼓角高鸣,各营的营门也相继打开,大燕军各军列着整齐的方阵,鼓行而出,布列于怀德城外,仿佛是在向守城的大靖军炫耀着自己的军威。
而怀德城内,却是出奇意外地寂静,除了城墙上与平日几乎一模一样的守备,那城中,竟是半点躁动都无,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
怎么回事?南宫凛呢?
怎么这么快就让大燕军兵临城下了?
言紫兮觉得有些蹊跷,照理说,他们大靖军没这么不堪一击啊,就算是身为主帅和副将的方恒和叶凌风都不在,但是有南宫凛亲自坐镇,怎么可能让大燕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攻到城下了?
只不过,心中却陡然腾起一股杀意,她想,此时若是她在怀德城,必是要将这些大燕人杀个片甲不留!
心中杀念骤起,眼前场景却又倏然变幻,这次,却是瞧见了骑在一匹黑骏之上的南宫凛一身玄甲玄盔,手握冥刀,一脸煞气。
“凛!”她开口唤他,他的目光却仿佛穿过了她,看向不远处的大燕人,他的冥刀一横,冷声喝道:“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随着南宫凛的一声号令,成千上万的大靖军竟是从大燕人的后方掩杀而来……
一时之间,血光四起,杀声震天!
言紫兮紧捂着胸口,竟是一阵阵地心悸,她甚至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回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一切?
莫非是那位无涯大师故意要让她看这一切?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她仰天断喝一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口。
此时,眼前再度风云变幻,须臾之间,一切都消失,似是再度回到了佛龛之下。
言紫兮此时分明地听见,那无涯大师的石像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施主,汝的心思并不如何纯净,汝心中亦是有不少牵挂和杀戮之意,这样的心境,若是让你汝接近十方舍利,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当这话传来的时候,言紫兮一滞,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为何会瞧见那些场景,原来对方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境,或者说,对方这是将她心中黑暗的哪一面翻转了出来,让她自己瞧个明白。
言紫兮承认,当她瞧见大燕人兵临怀德城下的时候,她心中的确是起了杀意,很浓的杀意,而当她看到南宫凛领兵出战时,心中的杀意更是到了极致。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这一点,她承认。
可是,面对自己的家国受到外族的侵袭,若是这点血性都没有,那便枉自为人。
她言紫兮宁可做一个真性情的刽子手,也绝对不做满口仁义道德、光说不练的圣人。
思即若此,她亦是挺直了胸膛,铿锵地说道:“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个仁厚的人,睚眦必报,嫉恶如仇,我也没什么宽容之心,与你们佛家所倡导的慈悲为怀格格不入。”说到此时,她微微地顿了顿,目光灼灼:“可是,有一点,我却是敢说--我言紫兮活得堂堂正正,理直气壮。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一切但求无愧于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一个但求无愧于心!那吾问汝一句,若是为了你心中的正义,需要你立地成魔,手染杀戮,又当如何?”
“善与恶,不过一念之间,只要我心中有佛,就算立地成魔,亦无所惧,就算是十八层地狱,又有何惧?”
(091)传承者
(091)传承者
言紫兮这话一出,对方竟是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竟是爆发出低沉延绵的笑声:“好一个心中有佛,立地成魔!枉吾悟道千年,竟是不如汝一个女子看得透彻!”
言紫兮讪讪地笑笑,心想,难道自己方才无意之中竟是说了什么厉害的话么?
这时,面前的佛龛亦是灰飞烟灭,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寻常的禅室,禅室不大,正中央的蒲团上,闭目坐着一个眉发皆白的老僧,老僧的面前摆着一个斗大的香炉,香炉中飘着缭缭青烟。
言紫兮瞧着这老僧有些面熟,蹙眉想了想,对了,这不正是方才佛龛里所看到的出云法师的模样么?
难道,眼前这位,是出云法师?
不是吧?
她是来看出云法师的佛指舍利的,可不是来看本人的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去火葬场悼念遗体,结果一看,遗体又活蹦乱跳坐起来了似的,言紫兮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肉身算怎么回事?她壮着胆子走近了一些,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活生生的人啊,她甚至能看到出云法师面上的皱纹,难道传说有误?出云大师根本没死?
就在言紫兮心中千回百转的时候,那出云法师倏然睁开了眼!
虽然他的面容安详,可是,在他睁眼的那一霎,言紫兮还是明显感觉到一股摄人的气息。
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到这禅室之内突然笼罩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霎时竟是有些腿软。
就在她禁不住双腿哆嗦的时候,对方却是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却是如清风拂过--坐下吧。
几乎是被蛊惑了一般,言紫兮顺从地在他面前的那个蒲团之上坐了下来。
颤颤巍巍地开口:“您,您就是出云大师?”
虽然对方面容和声音都极其平和,可是他安坐如山的模样和那股莫名的庞大的压迫感,还是让人感觉到此人的非同寻常。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除魔第一僧--出云法师,那种庞大的强者的气势,让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那老僧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平和:“老衲便是出云。”说完这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老衲在这里苦苦等待了数千年,等来的传承之人,却是个女子。”
传承之人?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那是说的自己么?
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发:“大师,我先申明啊,我可不出家!”
原来言紫兮一听那出云法师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对方该不会是要她做佛门弟子吧?想到自己青丝剃净变成大光头成天敲木鱼的样子,言紫兮禁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呵呵呵,施主,你误会了。”似是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对方又是一笑:“老衲的传承者,并不一定需要出家。”
“等等,等等!”言紫兮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她赶紧摆摆手:“大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来做传承者的,我,我是来守护你的,你的十方舍利的。”
这话一出,言紫兮自己都觉得别扭了。
所谓舍利,那是高僧圆寂之后,焚烧了其肉身所得到的东西,可是,如今这位大师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她开口闭口就是人家的舍利,这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不过,看样子,那出云法师却不怎么介意。
他缓缓起身,指了指言紫兮的身后,言紫兮扭头看去,这才瞧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座一寸见方的宝塔,那宝塔重重叠叠,竟是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老衲的舍利便在此。”当出云法师平静地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彻底不淡定了,她心想,难道这位大师跟自己一样错乱了不成,哪有活人让别人看自己舍利的?
“施主如今看到的不是老衲的肉身,只是老衲千年前寄托在此的一缕神念罢了,毋须惊恐。”当这话入耳的时候,言紫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也是神念啊,不过心中立刻又惊叹起来,不愧是出云法师,跟他的徒弟无量法师比起来果真不是一个级别的,之前那无量法师根本看不到人形,只能通过声音与她对话而已,这出云法师的神念竟是过了千年还能凝成人形,实在是厉害。
“老衲一直在此等待适合的传承者,可惜,等了数千年,却一无所获,没想到,竟是在最后时刻,还能等到一位。”当言紫兮还在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出云法师已然侃侃而谈,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已然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弟子一般,虽然隐隐还是有些失落,不过,似乎更多的,是一种庆幸,这让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
“为何?大师您不是有两位高徒么?”想起无涯和无量两位大师,虽然言紫兮到现在都没明白他俩到底谁是叛变者,谁是忠心者,不过想起那两位,言紫兮就觉得纳闷,虽然她没有和那两位交锋过,可是,自知自明还是有的,那两位的能力恐怕只在自己之上。
“他们俩的心性都不成。”出云大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量虽然聪慧,但是容易剑走偏锋,最终坠入魔道,万劫不复,无涯生性淳厚,却不懂得变通,太过死板,都无法继承老衲的衣钵。”
一听这话,言紫兮顿时明白了那两位的身份,原来无量大师果真是入魔的那位,她突然在心中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没有遵照他的话莽撞行事,否则怕是要酿成大错。
可是,她却想不明白,那无量大师哪里来的信心认为她能够成事?难道就没有料想到,会有眼前的这些事情发生,而自己提早察觉到他的居心叵测,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量正是看出了你是老衲最适合的传承者,才将你送到这里来。”似是又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出云法师侃侃说道:“因为,老衲一旦将法力传承给你,这座玲珑塔,便就到头了。”
原来玄机在这里?
那无量大师是想利用传承者做诱饵,破坏玲珑塔?
“那,既然大师您早就知道他的诡计,不照做不就完了?”言紫兮心直口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就算是冒着玲珑塔崩塌的危险,老衲亦是要赌这一次!”出云大师却是铿锵地扔出了一句让言紫兮目瞪口呆的话:“你的心性极好,深明大义而不拘小节,那句心中有佛,不惧立地成魔,颇得老衲之意,所谓过刚易折,过柔易断,唯有懂得变通却又心智极坚者,才能成为天下间最好的除魔者!”
(092)十方佛印
(092)十方佛印
言紫兮这才明白,那出云法师之所以看上她,是因为她亦正亦邪,不按理出牌的个性,原来这年头狡猾也是一种优点。
不过对于对方所说的传承,她却是有些忐忑,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得了人家的传承,是否就意味着,她要做的事情就更复杂了?
对于她的犹豫和忐忑,出云法师看在眼里,他倏然起身,开口却是别的话题:“施主你,本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心想他竟是连这个都知道?转念一想,人家是绝世的高僧,这种事情,怕是也瞒不过他。
她不置可否地保持了沉默,这时又听出云法师继续说道:“你可知,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个话题让言紫兮呼吸一滞,她突然惊觉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寻常的穿越,也许是机缘,也许是巧合,却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这背后还有什么缘由,而方才出云法师的话,却是分明在暗示她,这背后,不简单。
她嗖地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启唇问道:“恳请大师指点迷津。”
出云法师平静地看着她,悠然开口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什么意思?言紫兮蹙眉,有些丈二摸不着和尚,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何意。
“你的魂灵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的,而是你的母亲将你召唤而来。”当这话缓缓地从出云法师口中吐出的时候,言紫兮只觉得浑身一滞,竟是半晌不能言语。
他说什么?自己的魂魄是萨苏召唤而来的?她的穿越不是偶然,而是萨苏所为?!
这无疑是惊天的秘闻,言紫兮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为,为什么……”许久之后,言紫兮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疑问,她从未曾想过,原来她和萨苏成为母女并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萨苏的安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萨苏又为何会将自己这个陌生人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取代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虽然老衲并不认识你的母亲,也不清楚她这么做背后的真实动机,不过,有一点老衲却是可以确定。”出云法师侃侃而谈:“她处心积虑,为你做了种种的盘算,其目的,大概是想让你跳出三界轮回,成为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那是什么?”言紫兮此时的心境已经不足以用混乱来表达,简直是纷乱如麻。
“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主宰你的生死和命运。”当出云法师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心中竟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还是有很多的迷惘,但是听出云法师的说法,萨苏所做的一切,却似乎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言紫兮又想不明白了,既然是萨苏将她带来这个世间,那么,萨苏一定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为何要为自己做这一切?
用别人来替代自己的女儿,甚至还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别人的女儿成为‘天命之人’,这情操未免也太过高尚了吧?
为什么?言紫兮想不明白。
出云法师似乎并不关心,也没有兴趣深入与她探讨这个问题,他想要告诉她的却是:“所以,你来到这里,甚至出现在老衲面前,也许都不是偶然,不管你母亲对你做了什么,有一件事却是无需置疑,你无疑是老衲最好的传承者,亦是最接近,甚至有可能真的成为那个传说中‘天命之人’的人,更是有可能会成为这个世间除了老衲之外,最好的除魔者。”
这番话让言紫兮沉默了许久,她甚至有将萨苏从五彩晶石中唤出来问个明白的冲动,可是,紧接着又听见出云法师开口说道:“事不宜迟,老衲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还请施主尽快给老衲一个答复。”
言紫兮虽然不知道出云法师所说的没有多少时间是何意,不过想到还在十六层与那神秘的魔尊和无量大师在一块儿的同伴们,她知道,不管事情最后会如何发展,不管萨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而且,也许做出云法师的传承者,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思及如此,她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出云法师再次盘坐下来,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的蒲团上,在言紫兮依言照做之后,只见他虚虚一点,那禅室内突然亮如白昼。
言紫兮忽然觉得头顶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显现出来,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从天而降,甚至压得她险些要喘不过气来,这时,又听见出云法师缓缓说道:“当初,老衲圆寂时便已料到无量会有入魔的哪一日,便将自己毕生的法力都留驻在了指骨之上……”
看到言紫兮疑惑的表情,他顿了顿,遂又解释道:“便是你们所说的佛指舍利。”
“老衲将毕生最强的一招--十方佛印留在了指骨舍利之上,就算老衲圆寂之后千余年,亦是勉强还能镇压这玲珑塔中的妖魔,只不过,如今,千年已过,老衲当年施下的法术已经大大减退,就快镇不住这玲珑塔中的妖魔了,而老衲如今也已只剩得这缕神识,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和言紫兮之前听说的相差无几,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所以,老衲需要重新寻找一个传人,将十方佛印传授于他,替老衲重新封印这玲珑塔。”如此这般,出云法师算是给言紫兮交代了她这个新晋的传承者所要承担的责任。
这早就在言紫兮的预料之中,更何况,她入这玲珑塔,本就是为着不让这玲珑塔中的妖魔被放出,若是能够习得封印之法,自是大好。
“只不过,这十方佛印本是老衲修行数百年才悟透的绝技,若是按照寻常的修炼之法,你怕是要数十年才能窥得一二,可惜如今时间紧迫,我们也就只能剑走偏锋,走点捷径了。”
(093)佛印传承
(093)佛印传承
一听到有捷径可走,言紫兮那颗小心肝立时就雀跃了。
其实不是她刻意想偷懒,而是如今时间紧迫,若是循规蹈矩的来,等她习得那什么十方佛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又听出云法师说道:“如今时间紧迫,老衲只能剑走偏锋,走一出险棋,将那十方佛印的精髓以神念灌注与你,待会儿行功之时,你若是察觉任何异象奇观,均莫要理会,只需守住自己灵台清明即可,若被幻象激动,必然前功尽弃。”
言紫兮知道其中厉害关系,赶紧点头应下,两人相对静坐,皆自阖眼,不多时,言紫兮忽地感觉自己身子一震,一时间,眼前突然现出无数朦胧的异象,先是数道紫电惊雷劈空而下,言紫兮不由得有些心惊,心念甫动,耳边雷声更是大作,风云疾涌,道道闪电裂云穿空,有如金蛇乱走,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伏,炸得言紫兮的心跳也随着那雷声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心跳与雷声混杂,竟是险些在一开始就破了功,还好她反应极快,想起方才出云法师对她的交代,赶紧收拾起自己纷乱的思绪,努力压抑那狂躁的心跳。
这时,眼前惊雷闪电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血海炼狱!
言紫兮眼瞧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悬空而起,立于一片血海炼狱的中央,入目之处,皆是一望无际的血海,血海不停的翻滚,之上萦绕着浓浓的血气。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时地从血海之中传出,而浓浓的血气之中则散发着强烈的死气,让言紫兮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幻象,这是幻象,都是假的,莫要惊慌……”她不断地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是,这血海炼狱的出现,还是或多或少让她有些心烦气燥。
就在这时,那血海之上突然腾起一圈浓烈的血雾,血雾之中,渐显化出了一头血色的兽影。
那血色兽影身高数丈,身如宝马,却遍布血鳞,两根血色独角上有黑纹烙印,双瞳中有血色神芒肆虐虚空,四只血蹄如擎天巨柱,踏临虚空,有盖世凶威散溢开来!
言紫兮只觉得浑身一颤,竟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这血色兽影给她的压迫感,竟是一如之前那神秘之人,她甚至觉得这血色异兽的双瞳似乎都与对方有异曲同工之处。
难道,他们之间竟是有什么关联?还未待她细想,就听那血兽咆哮一声,周身有无穷无尽的血色神芒冲霄而起,朝着四方盖压而下,炽烈的气血渊深如大海汪洋,令得虚空都扭曲起来!
言紫兮只觉得呼吸一滞,竟是连喘气都觉得无端地艰难。
好,好可怕的威压……
轰隆隆——
就在言紫兮觉得自己将要窒息的时候,一双金红色的大手自九天之上落下,这大手大有数里,上面有神纹烙印,恐怖的神力撼动虚空,一片虚空,在这十指之下被生生压溃,露出了可怖的虚空裂缝。
一纹浩大的佛印镇临天地,随着那十指,瞬间按落在那一片血雾之上。
血雾之上,那血光幻化的血影被瞬间碾碎!
恐怖的窒息感骤然消失,言紫兮目不转睛地盯着虚空之上那道佛印,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什么……
蓦然间,那佛印却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拍来,言紫兮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正想拔腿就跑,可是,哪里跑得过那佛印,只一霎那间,佛印便已劈空而至!言紫兮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两眼一黑,知觉全无了……
迷蒙中,她似乎又听见了出云法师的声音--老衲便将这十方佛印传承与你,这玲珑塔,也一并托付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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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言紫兮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方禅室,而出云法师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呻吟了一声,正想坐起来,却感觉到膝盖上似乎放置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是一方银质的宝函。
难道,难道这里面是……
言紫兮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她手捧着宝函,颤抖着打开,却发现那银质宝函里,竟是还有一重小小的金棺,她再将金棺打开,却是差点被灼瞎了双眼,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玲珑剔透的玉塔,那玉塔内,安放着一枚璀璨夺目的指骨,那指骨灼射出万道异芒,竟是将这禅室照得通明。
言紫兮顿时再无法保持淡定了--十方舍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镇塔之宝,无数妖魔鬼怪和野心之人心心所念想要夺取的十方舍利?
想起出云法师之前的交代,言紫兮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她虔诚地将那玉塔安放在方才出云法师所坐的蒲团之上,随后自己对着那十方舍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自己成为出云法师的传承者纯属意外,或者说是巧合,也只得了出云法师一招之传,可是,对方将自己的佛指舍利和封魔的绝技都传予自己,这恩德言紫兮亦是铭记在心。
刚磕完头,天崩地裂的巨响顿时冲击着言紫兮的胸口和耳际,心中一惊,低头一看,蛛网状的裂痕顷刻扩展到禅室内可见的每个角落,赤红色的浓雾和同色的毫光飞速从缝隙里挤出!
不好!
言紫兮顿时察觉到了危险,她赶紧伸手一把捞过那玉塔,她的指尖方一触及玉塔,玉塔之中光芒万丈的十方舍利便已倏然飞出,落在了她的手心,顿时青白色的光晕环环相扣现于她的身畔,如同盛开的青莲护持于她的左右!
随即耳边巨响不断,一道黑雾随即笼罩开来,在她的身前缓缓化作一道人影,那身影,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可是那股子威压却让言紫兮立刻意识到,那正是之前在火海中所遭遇的神秘人!
魔尊永夜?他终于还是闯到这十八层来了?!
(094)魔族的野心
(094)魔族的野心
“又是你……之前看在萨苏的面上放你一马,这么快又来送死?”言紫兮还没开口,对方威严的声音却已传来,这话听得她心中抑郁,她冷哼一声:“鹿死谁手,怕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之前与这位疑似魔尊的神秘人遭遇,也许言紫兮心中还要再抖上一抖,可是,此时手握着十方舍利,又稀里糊涂得了那出云法师十方佛印的传承,如今言紫兮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虽然她到此时都还没闹明白,那十方佛印到底是怎么个使法,可是,手握着十方舍利,却是有种别样的安心。
她心知,今儿个是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而且,非赢不可,绝不能输!
她抬眸,此时才第一次看清了那魔尊永夜的尊荣,这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能心生寒意的面容,一如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唯我独尊的威压一般,面貌看起来倒是人类的模样,比南宫凛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凛厉,更似刀削,仿佛每一处棱角都是刀削而成,而此人面上最摄人之处却是那双幽绿色的瞳眸,总觉得那瞳眸中迸射出来的是骇人的精光,只闲闲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惧意。)
而对方此时目光所在,正是她手中的十方舍利,他闲闲地看了一眼那十方舍利,随即冷哼一声:“那老和尚竟是选了你这丫头做传承者?”那口气充满了不屑,想来也是,人家是堂堂魔尊,面对言紫兮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的人类女人,的确是有骄傲和不屑的本钱的。
只不过,言紫兮此时骨子里的那份倔犟和傲气亦是被对方不屑的目光激发了出来,是神又如何,是魔又如何?她今日既是站在这里,便是诸天神佛,也照砍不误!
许是得了出云法师的十方舍利和十方佛印的传承,言紫兮的心中底气十足,她紧握着十方舍利,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一道繁复的结印手势,她在等待,只要那魔尊永夜再上前一步,她便能开始结印。
可是,奇怪的是,那魔尊永夜却只是冷眼瞧着她,却如山一般矗立在那儿,竟是不动了。
这一人一魔就这般对峙起来,这时,又有两道人影从他的身后现出身形,一瞧其中一位,言紫兮顿时怒目而视,怒叱出声:“果真是你!董太守!你可真是好本事!”
那人,可不就是这石邑城的董太守,而他身旁那位,打扮看起来和逸清尘无异,一身道袍穿得人模狗样,可是,那面上却是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那人在董太守之前抢先开口道:“哟,这丫头倒是挺厉害,竟是抢先在我们之前来到了十八层。”
不用说,这人自然是逸清尘那个叛离师门的师兄清远。
之前预料中的来夺十方舍利的一行三人,看起来似乎都到齐了。
言紫兮紧握着十方舍利,眯缝着眼,浑身上下散发出勃然的怒意,与那三人冷冷对峙。
倒是那董太守听见言紫兮的怒叱似乎有些诧异:“你认识老夫?”
之前言紫兮和他打交道的时候,都是顶着独孤伽罗的身份和面皮,从未曾以真面目在他面前出现过,他不认识言紫兮也是正常的。只不过言紫兮却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与妖魔混到了一处。
虽然之前她和余尧也揣测过,这个董太守也许不是人类,可是,此时言紫兮还是想弄明白其中缘由。
“你是堂堂石邑城的太守,难道不知道这玲珑塔的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妖魔出世的后果?!为了一己私利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你于心何安?!”面对言紫兮的厉声质问,那董太守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突然伸出一手来,轻轻在自己面上一揭,随即,一张青色的脸便在那张人皮面具之下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青色的面孔,双眸竟是幽蓝之色,这,这是魔?
言紫兮倒抽了一口冷气,骤然明白,原来这董太守,与当日大燕国师假扮曹侍郎一样,根本就是个瞒天过海的冒牌货,而且,他的真身竟然是魔!
这时,只听那董太守哈哈笑道:“这张人皮面具倒是好用,轻轻松松就能为我魔族增添数十万的族众,哈哈哈哈!”
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言紫兮蹙眉有些不明所以,那青面魔似是万般得意,竟是当着言紫兮的面夸耀起来:“你,怕是大靖人吧?”
言紫兮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这时又听那青面魔开口道:“奉劝你,乖乖地将那十方舍利交出来,也许我们魔尊大人心情好,能给你们大靖军那十万人留个全尸!”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原来他方才所说的为魔尊增添数十万族众是这个意思,他们是打算将怀德城的大靖军悉数全部变成魔?
不对,大靖军有十万之众么?
难道……
言紫兮骤然明白了什么,恐怕这青面魔一开始打的主意,就不止是大靖军,恐怕被他算机在内的,还有大燕军!
那什么宋将军和徐乔宇所率领的大燕军,恐怕也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根本就是打算来个一网打尽!将所有人都变成魔!所以这青面魔所假扮的董太守才会处心积虑地安排这一出,让大燕军和大靖军开战,原来真正的陷阱竟是在这里!
原来,竟是大家都上了当!
当这个念头涌上言紫兮心头的时候,她心中的愤怒更是不言而喻!
她握紧了十方舍利,咬牙切齿地怒叱道:“你们做梦!今日我言紫兮就算是拼得一死,也要将你们悉数封印在这玲珑塔中!”
“不自量力的愚蠢人类!”那魔尊永夜方才一直沉默地注视着言紫兮手中的十方舍利,似是在探询着什么,在他最终确认言紫兮手中的,的确是真正的十方舍利之后,他那幽绿色的眸中,渐渐散发出足以封冻千尺的寒意……
“既然那老秃驴将你作为传承者,本尊倒是要瞧瞧,你传承到了他的几成功力!”
(095)魔尊的另一重身份
(095)魔尊的另一重身份
那青面魔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听魔尊这么一开口,他立刻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倒是那逸清尘的师兄,此时一脸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言紫兮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心中竟是连一丝恐惧都没有了,她手握着十方舍利,冷冷一笑:“别的没有传承到,不过,封印你魔尊永夜的办法,倒是略知一二。”
说到此时,言紫兮忽然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或者,我应该叫你--大、燕、皇、帝?”
当言紫兮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魔尊永夜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竟是破天荒般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就更不能留你在这世上了。”
言紫兮心中猛然一颤,她方才这句话与其说是笃定,不如说是试探。发现这位魔尊永夜的另一重身份纯属偶然,之前来玲珑塔之前,逸清尘就通过天眼发现这玲珑塔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紫气,紫气便是王者之气,原本他们还揣测那紫气是来自十方舍利,可是,此时,当言紫兮得了出云法师的传承,手握着十方舍利的时候,她的灵觉和自身的天眼自然开启,她此时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这位魔尊永夜的身上,散发着浓厚的紫气。
那股子不可匹敌的王者之气,不光是魔尊所有。
虽然对方是魔尊,可是,只要是魔,就不可能散发出人类的王者独有的紫气,之前也曾听说过,魔尊永夜是借用了人身,也就是说,他如今的躯体原本的主人,本该也是个人类。如此一联系,魔尊永夜是夺了某位皇帝的肉身这一事实便就呼之欲出。
可是放眼这个世间,能有这般浓烈的紫气的人,怕是只有三个,南宫凛自然不可能,便就只剩下大燕国皇帝和大齐国的皇帝,如今是在大燕境内,自然而然,言紫兮便会先做出假设,魔尊永夜与董太守一样,都是借用了大燕人的肉身,只不过,他借用的这位,却是大燕国的皇帝,所以,董太守所安排的那一切才会这般顺利地得以施行,言紫兮甚至顿时就想明白了那位假的董太守之所以被委以重任的缘由。
其实整个过程言紫兮也不过是凭空推断,随后脱口而出想诈他一诈,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就承认了,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了,那魔尊永夜是怎般自傲的人,他怕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他根本不屑于撒谎。
从对方口中确认了这一消息的言紫兮竟是有些莫名的欢喜,虽然这样显得有些不太厚道,不过,如今大燕的皇帝成了魔尊的傀儡,这不正是他们大靖的好机会,当然,前提是,她能够活着将这个消息带出去。
就算是匆忙之间得了出云法师的十方佛印的传承,此时的言紫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特别是,如今,她所面对的还是以一敌三的最坏形势。
别说那两个围观的,就是这魔尊永夜,也够让她头大。
她手握着十方舍利,玄妙地移动着自己的方位,却不主动出手,只是目光如梭死死地盯着魔尊永夜,似是在等待对方先出手。
与强者动手的时候切忌冲动,必须冷静地等待对方先出手,再伺机寻找破绽攻其不备,这是南宫凛时常叮嘱她的应敌法则,言紫兮一直牢记于心。
而如今面对那无论各方面能力都在自己之上的魔尊永夜,她亦是只能等待,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言紫兮若是这般守规矩的人,那就不是言紫兮了,虽然不主动出击,可是,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没少做。
自从十方舍利到手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莫名习得了许多奇妙的新技能,想来大概是那出云法师没有藏私,在最后时刻将他的法术都悉数传给了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临阵磨枪的效果如何,不过此时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状况,使得言紫兮不会放过任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她左手握着十方舍利,右手背在身后,悄然地结印……
就在这时,只听魔尊永夜怒吼一声,张口一吐,无数迷离黑雾从他口中喷出,那黑雾在空中渐渐凝成几道人形,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魔,那一个一个黑雾凝成的怪物仅仅看起来似是人形,却是没有脸没有五官,独独只有一个脑袋和四肢,而那些怪物的全身上下更是纹着各种奇怪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上古的咒语或是图腾,只听魔尊永夜指着言紫兮森冷地发出一声号令:“给我杀!”
那些黑雾凝成的怪物霎时腾空而起,吼吼怪叫着冲向言紫兮,那些怪物的身形随着他们的跃动越来越大,只一呼吸间,就仿佛要撑破这禅室,仿佛只轻轻一脚,就能将言紫兮踩成肉酱。
那厢陷入重重包围的言紫兮却是突然席地而坐,左手握着十方舍利,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口中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下一瞬,只见一道灼目的佛光闪现,随即一朵朵金色的火焰自言紫兮的头顶上方腾空而起,金色火焰随即在空中幻做一道道金色的佛像,啪地一下,便附着在那些黑雾凝成的巨大怪物身上,这时,只听言紫兮怒叱一声:“天魔降伏!”金色的火焰霎时如烟花般炸开!
砰砰砰砰!
数声巨响之后,那些黑雾凝成的怪物似是禁不住那金色火焰所带来的强大的法力,纷纷翻滚在地,骤然又变回了黑雾。
这时,只见言紫兮又是指尖一指,金色火焰霎时化作金色流光,与黑色迷雾交缠在一起,绕着言紫兮的身侧飞速地旋转起来,仿佛是一道黑圈和一道金圈在博弈缠斗。
此时,魔尊永夜微微地蹙了蹙眉,似是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的凡人女子,似乎有两下子。
看来出云法师那老秃驴这次是下了血本。
他森然冷笑一声,决定给这胆大包天的人类女子一点真正的厉害瞧瞧。
(096)大日如来、经
(096)大日如来、经
只见那魔尊永夜亦是盘了腿,与言紫兮仅隔着咫尺的距离相向而坐。
他冷傲地开口道:“本尊不占你这丫头片子的便宜!来与本尊赌十招,若是你能够招架本尊十招,本尊这次便就放过你!”
“尊上!万万不可!”一听这话,一旁的青面魔却是着急了,他知道他们魔族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做成今天这个局面,怎能因为尊上的一时头脑发热而坏了大局?
那魔尊永夜冷冷地瞥了青面魔一眼,目光凝冻得几乎可以杀人:“到底你是尊上,还是本尊?”
青面魔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对于魔尊深入骨髓的恐惧骤上心头,他不敢再多言,怯怯地退到了一旁,倒是那一直托着腮帮子在一旁看热闹的清远,此时面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
言紫兮可没那么乐观,首先不说她挡不挡得下那魔尊的十招,就算是挡下了,她也不相信对方会如约放过她,这一场决斗,要么就是她将他们统统封印,要么就是她死,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三种情况发生。
不过,方才魔尊永夜所说的十招之约,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启发,之所以言紫兮到现在都只是防守而没有攻击,更没有使出十方佛印,是因为她发现那十方佛印竟然是个坑爹的招数,虽然威力无穷,但是似乎蓄势的时间,有些非同寻常的长。
可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又不可能让对方等着她蓄势好了再发招,她原本正一筹莫展,没想到,对方竟是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赌局,对于言紫兮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在心底盘算,既然定下的是十招的比拼,那么,在对方使出第十招之前,她都有足够的时间蓄势,争取能在对方出完十招之前,使出十方佛印,可是,眼前唯一的难题便是要如何抵御对方的十招,若是在使出绝招之前自己就禁不住先挂了,那就什么都是白搭了。
言紫兮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可是,这一生都没这么豪赌过,将自己的命运全部寄托在别人给予的力量之上,这种感觉,真tm的不爽,可是,所谓的尊严在小命面前不值一提,只要能保住性命,便是最大的胜利,所以言紫兮决定拼死一搏。
还好那出云法师待她还算不薄,在最后时刻,不但传了她十方佛印,竟是连同一些防御的招式也一股脑儿都传给了她,若是她没记错,她似乎还习得了一招佛门的防御精髓--大日如来诀。
啧啧,又要临阵磨枪了……
甩开那些无谓的念头,言紫兮端正了坐姿,以双手仰放于下腹之前,紧握着十方舍利的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默念着心诀。
随着‘法界定印’这四字心诀的脱口而出,在言紫兮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金钟一般的防护罩,若是细看那防护罩的话,会惊奇地发现,那所谓的金色防护罩,竟是由无数的经文所成,若是此时有高僧在场的话,便能一眼认出,那些经文,正是大日如来、经。
以大日如来、经的经文结成结界抵御攻击,这个招式魔尊永夜并不陌生,想当初几千年前他与出云法师那场轰轰烈烈的决斗时,对方使出的防御之术便正是这一招。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还来这招?真当他魔尊永夜这数千年都没半点长进?!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魔尊永夜愤然出招了!
这一次,竟是连魔法幻术都懒得用,直接挥出了一拳!
可别小看了这魔尊的一拳,一拳既出,仿若天地临威,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霎时,惊雷电闪,仿佛根本避不开,躲不得,一拳便能将千军万马化为乌有!
面对这天威降临一般的魔拳,言紫兮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只见她面前的金色防护罩竟是飞速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甚至肉眼可见,无数金色的经文从言紫兮的口中吐出,不断充盈着那金色防护罩,使之愈加厚重!
哐当当!!
哐当当!!
当那如惊雷一般必杀的拳撞上厚重的金色防护罩时,一旁的众人只听得一声声仿若要震破耳膜般的声响,就仿佛是一记重锤锤在了鸣钟之上,震得人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那必杀之拳的威压和那金色佛经而成的防护罩相撞所产生的浩瀚的冲击之力,竟是将一旁旁观的清远和青面魔震得连连倒退了数步,他们甚至感觉得到,这整个玲珑塔,都因为方才的碰撞而剧烈地颤动着!
好,好可怕的比拼!
清远和青面魔似乎都没有料到,眼前那个看似寻常的人类女子竟是真的有这般强悍的实力,竟是能够生生接下魔尊永夜一拳!
要知道,除了当年的出云法师,这个世间已经再无人能够在那拳法之下保留全尸,几乎都是落得灰飞烟灭。
不过,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怎么难以置信,言紫兮已经生生地接下了魔尊永夜的第一招,这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此时的言紫兮其实根本没有那些人表面所看到的那般镇定,她方才虽然念诀硬生生接下了魔尊永夜的一拳,却是差点被震碎了五脏六腑!
天知道那一拳的威力!
言紫兮毫不怀疑,若不是这大日如来、经所起的防御,她此时怕是早就化作了宇宙的尘埃,不复存在!
好可怕!这魔尊永夜的实力,实在是可怕的要命!
言紫兮开始担心起来,这才第一招,就险些让自己破功,那后面的九招,该怎么办?
自己真的能撑到使出十方佛印的那一刻么?
就在言紫兮险些要自暴自弃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小师妹!”
随即,几道熟悉的身影逐一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降落在言紫兮的身后。
来者正是余尧、叶凌风等人,而方才开口唤她的,正是大师兄叶凌风。
他们终于来了么?
言紫兮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召唤之术是不是用得不太是时候,这时候将他们召唤来此,实在是下下之举啊。
可惜,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后悔这味药可吃。
(097)一剑斩天罡
(097)一剑斩天罡
话说余尧等人突然突破了十六层的禁制来到这里,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之前言紫兮在意识到自己自得了出云法师的传承之后,便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这玲珑塔中的一切之后,搞出来的小动作。
只不过,中途因为那位无量大师的缘故,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竟是现在才被言紫兮给召唤来此。
他们实在是出现的很不是时候,原本言紫兮的本意是想将他们牵引来此,告知他们这位魔尊永夜的真实身份之后,便顺手将他们送出塔去,让他们将大燕皇帝已入魔,董太守本是魔族假扮的消息带出去,谁曾想,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和魔尊永夜对阵的时候来了,此时的言紫兮早已自顾无暇,哪里还有多余的能力将他们再送走?
此时的言紫兮深深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
倒是余尧反应得快,他先看了看那盘坐在对面的魔尊永夜,又看了看言紫兮的模样和她身侧不断旋转的防护罩就已经明白了大半,他赶紧阻止了叶凌风想要上前的举动,摇摇头对众人说道:“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冷静看着吧。”
叶凌风原本担心言紫兮的安危,可是听余尧这么一说,便生生压下了想要上前去看个究竟的冲动,只是忧心忡忡地瞧着那盘坐在地的言紫兮,双手紧握成拳,指骨捏得咯嘣咯嘣作响。
而逸清尘此时的目光却是落在对面那魔尊身后,双手环胸,似乎也正在颇具玩味地看着他的师兄清远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师兄,你果真入了歧途!”
闻听此言,清远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小师弟啊小师弟,你还真是天真,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什么叫做歧途?歧途就是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执迷不悟!这天下迟早是魔族的天下,何不早日弃暗投明,方为上策!”
“呸!无耻!”逸清尘似是没有料到自家师兄竟会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怒目而视。
“即是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说的,要打还是要怎样,悉听尊便。”清远却是极为洒脱地一摊手,表示和自家师弟决裂。
若非余尧硬拽着,逸清尘怕是立刻就要冲上去替师门清理门户,余尧死死拽住他,沉声道:“莫要冲动!别坏了紫兮的大事!”
一听这话,逸清尘堪堪冷静了些许,他死死咬着牙关,一脸忿恨地瞧着自家师兄。
倒是凡玎珰,她鬼使神差地趁着众人不注意已然来到了言紫兮的身侧,随即哐锵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除魔剑,将之狠狠地Сhā在了言紫兮面前的地上,她轻声对言紫兮说了一句:“师妹,也许你用得着这个!”
一瞧除魔剑,言紫兮心中倏然一动,顿时计上心头。
此时都已经成了这样,她也没办法再将余尧他们送走,只得沉声吩咐道:“余尧,将他们都看好,离远一点,莫要被误伤!”
余尧明白其中厉害,点头应下,随即命阴阳娘子在众人身侧布下无数道结界,甚至自己亲自动手在结界周围又布下了几层禁锢。
此时,那魔尊永夜冷哼一声:“都叙完了?那便来接本尊的余下几招吧!”
随即,他复又开口道:“我这魔拳可是有十个招式,十种变化,每一式的威力都比前一式强上数十倍,方才是第一式……”
其意不言而喻,也就是说,方才言紫兮勉强接下的那一拳,仅仅只是他魔拳中,威力最弱,最简单的一式!
此时的言紫兮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的目光盯着方才凡玎珰替她Сhā在身前的除魔剑,打算来个孤注一掷。
魔尊永夜又是惊天一拳挥出,在那仿若要吞噬天地的压力之下,别说这方余尧等人,就是他身后的清远、青面魔等人,虽然都不是被攻击的对象,却也是急急运起自己周身所有的灵力真气来防御,虽然如此,依旧是被那股狂暴的力道震得口鼻都渗出血渍来!
而这厢处于被攻击中心的言紫兮,在魔尊永夜出拳那一霎,她突然弃了大日如来、经的心诀,竟是改念成了剑诀!
随着言紫兮脱口而出的剑诀,那原本立在她身前的除魔剑,先是化作破碎的剑光,随即在那惊天一拳正面挥来之时,剑光回转,竟是化作了一道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一剑挥出,天地皆无!
仿佛进入这剑气漩涡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一剑斩天罡,一剑破万物!
那能让万物崩坏的拳法在这吞噬一切的剑法面前,竟是一同化为虚无!
此时那魔尊永夜的面上却是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喔,竟然弃了防守,打算与本尊来个对攻?”他的口气有些揶揄,不过,眸中的幽蓝之火却是愈甚!
其实对于言紫兮来说,这并不是放弃了防守,而是一种变通。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这亦是南宫凛教给言紫兮的应敌之策的精髓!言紫兮本身所擅长的,本就不是防守,而是剑术,得了偃师真传的她,已经早就悟透了绝世的剑术,甚至可以隔空御剑,只用剑诀便可以操纵飞剑,再加上之前被无量大师解除了体内的封印,此时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涌出,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前原本还没这个胆量,可是在她看到师父偃师以身祭祀的除魔剑之后,却是来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剑术和师傅的庇佑,就挡不住那惊天的一拳。
事实真正,她果真成功了。
这一次,虽然对方的拳法果真比之前的威压更加厉害,可是,她却成功地挡住了,而且明显比之前的纯粹防守要轻松的多!
如果说,她方才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那么,如今,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魔尊永夜来个对攻!
只不过,在对攻的同时,另外一件事情,却是没有耽误。
谁也没有主意到,言紫兮紧握着十方舍利的手,微妙地变幻着指诀,她在等待,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在这之前,她必须还要再扛住魔尊永夜七招!
(098)机变!
(098)机变!
这厢的余尧亦是看穿了言紫兮的想法,他蹙眉,倒不是在担心言紫兮,他对她的实力其实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特别是她得了出云法师的传承之后,他深信只有她才能将这魔尊永夜重新封印,如今他担心的却是同伴的安危。
高手与高手的对决,很容易误伤池鱼,若是稳妥一点来说,按照这两人的实力,围观者至少得远离百丈之外,才堪堪算是安全范围,可是,这玲珑塔内的空间实在有限,他们离双方的距离怕是只有一丈开外,方才这才一招已经把众人搞得人仰马翻,个个狼狈不堪,这若是再来几招,就算最后魔尊永夜被封印,怕是他们集体都要陪葬在这里。
而他亦是知道,如今的言紫兮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能力来顾及他们,他必须要想办法自救并且保护同伴。
还好余尧亦不是泛泛之辈,南疆巫族历史上最顶尖的巫祝不是浪得虚名,只见他单手虚引,几番作诀之下,竟是给召唤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无量大师。
原来之前言紫兮突然从十六层消失的时候,余尧已经大概猜出了在十六层阻挡他们的人正是那位出云法师座下入魔的弟子无量大师。
虽然对方之前动用了幻术将众人困住,不过,他终究只是一缕神念,很快就被余尧发现了破绽,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余尧便再无所顾及,与阴阳娘子和逸清尘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竟是施法,将那无量大师的神念直接给收了。
如今面对这般的困境,余尧也顾不得那么多,竟是再次将那无量大师的神念召唤了出来,他准备行一步险棋。
如此这般对阴阳娘子交代了一番,阴阳娘子瞪大了眼本想阻止,却听余尧怒喝道:“莫要再多说!否则咱们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对余尧极端信服的阴阳娘子只得依言照做,其余几人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却突然发现余尧的身体猛然一阵,竟是发出一声异于寻常的笑,那声音听起来却是有些陌生,并不是余尧的声音:“南疆巫祝,哈哈哈,真不知道该说汝是聪明还是愚蠢!竟是拱手将这肉身让与吾,真是好生……”话音嘎然而止,似是突然被人卡住了喉咙一般,紧接着,余尧的身体竟是倏然坐了下来,与言紫兮盘成了同样的姿势,只见余尧亦是同样以双手仰放于下腹之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默念着心诀。
随着‘法界定印’这四字心诀的脱口而出,在众人的面前,亦是同样突然出现了一道金钟一般的防护罩!
“大日如来、经!”逸清尘倒是好眼力,立刻就认出了这一佛门秘诀。
此时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原来余尧为了救大家,竟是主动将那无量大师的神念招入了自己的体内,然后借用对方的记忆使出了这只有佛门弟子才能传承到的密技!
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却是显而易见,若是那无量大师的神念过强,压制住了余尧自己的意识,那么,余尧很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血本无归,还会赔上自己这副肉身!
余尧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为了保护同伴,竟是毅然选择了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众人心中默然,只有阴阳娘子一直暗自憋着一口气,暗中掐指作诀,试图替余尧护法,克制那无量大师的神念。
话说身后的异动言紫兮自然也察觉到了,虽然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余尧究竟是怎样突然学会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招式,不过,看到那金钟一般的防护罩的出现,她的心中亦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与那魔族永夜放手一搏了!
她在心中悄然对余尧说了一声谢谢,甚至有些暗自庆幸,能与这位聪慧无双的南疆前巫祝成为朋友,甚至是生死不弃的同伴,实在是太好了。
不待她多想,那魔尊永夜的第三拳已然再次挥来,这一次的威压更甚于之前,他身后的青面魔虽然早有防备,却也依旧被那势不可挡的威压震得七窍流血,直接倒地不起。
而逸清尘那位叫作清远的师兄,亦是使出了全身气力张开结界,才堪堪抵住了那威压的威势,只是,从他口鼻不断渗出的血渍来看,怕是情况也不乐观。
反观言紫兮这方,言紫兮自不多说,余尧等人在余尧剑走偏锋的一计,利用无量大师的那一缕神念使出的大日如来、经的庇佑下,竟是堪堪抵住了那威压,除了余尧看起来有些吃力之外,众人的情况竟是还好。
没了后顾之忧的言紫兮再无所顾忌,再次催动剑诀,准备化守为攻,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立在叶凌风身旁的凡玎珰,亦是同时捻起了剑诀。
能够用意念控制除魔剑的,可不止言紫兮一人,准确说,这除魔剑的主人本是凡玎珰,凡玎珰的剑诀威力更猛,只不过,师姐妹两人同时捻起同样的剑诀,其威力自然不止双倍。
哐当当!!!!
哐当当!!!!
哐当当!!!!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魔尊永夜竟是发疯似的,一连挥出了三拳!言紫兮就算是拼尽全力去挡,亦是招架不住那毁天灭地一般的三拳,也险些被那骇人威压掀翻在地,五脏六腑顿时感觉跟震碎了一般,喉头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接喷射在除魔剑上!
若非手中紧握着十方舍利,言紫兮怀疑自己此时怕是早就魂归了西天。
可是,当言紫兮的血喷射在除魔剑剑身之上时,除魔剑却是骤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剑身本是灼射出幽蓝之光,转瞬之后,却是凝成了墨黑之色,肃穆浩瀚的威严笼罩在四野,仿佛亘古长存的神明俯瞰苍生,紧接着,那除魔剑竟是疯狂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渐渐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是要疯狂地吞噬一切一般,那除魔剑飕地一声,笔直着迎着魔尊永夜所在的方向直刺而去!
就是此时!
只见原本被余尧勉强召唤出来的大日如来、经所庇护之下的凡玎珰,飕地一声,竟是飞出了那防护罩,随即整个人化作一缕剑光,瞬间接握住了除魔剑,以势如破竹之势直直刺向魔尊永夜!
(099)前赴后继
(099)前赴后继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包括言紫兮在内,竟是谁都没有料到,那个模样看起来天真乖巧的女子会在此时做出如此疯狂而不要命的举动!
此时那除魔剑卷起庞大的星云漩涡,蕴含着言紫兮和凡玎珰两人的无尚灵力,带着肃杀之意直刺魔尊永夜!
唰!
不幸的是,那除魔剑却是微微刺偏了些许,直直刺入魔尊永夜的左肩胛骨!
蓝色的魔血贲涌而出,喷薄在凡玎珰的面上,可是,凡玎珰还来不及抽回除魔剑再刺,却被魔尊反手捏住了脖子!
“小师姐!”言紫兮一瞧凡玎珰被擒,差点就弃了之前的计划,起身试图去救,好在余尧一声怒叱喝止了她:“做你该做的事情!”
随即,余尧已经化作流光一缕,抢在言紫兮之前冲了出去。
就在魔尊永夜反手要捏碎凡玎珰的脖子时,余尧却是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只见他左手掐诀,接连打出数道灵力光束,那是正统的南疆巫术,而他的右手,却是施展出了佛门的另一道秘术--无相神功!
两种不同却同样威力十足的招式同时向那魔尊永夜挥了过去,就是对方是魔尊,亦是不敢懈怠,只见他微微调转身形,脚下未动,却是将凡玎珰作为盾牌一般挥了出去!
眼见凡玎珰就要被余尧的招数所伤,这时魔尊永夜的身后,有一个人却是突然动了!
那人口中颂动咒语,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冰蓝色灵角,对准魔尊永夜的右臂猛地戳了下去!
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随即发生,只听魔尊永夜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他的右臂竟是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随之掉落在地的,还有差点被掐死的凡玎珰。
而此时余尧的双重攻击已至,悉数打在魔尊永夜身上,竟是逼得他倒退了数步!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天大的好机会时,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只听一声震天般的怒喝,那魔尊永夜的脸开始扭曲并渐渐变成了血色,随即整个身躯化作了一团血雾,连同那地上的断臂,亦是倏然之间化为一团血雾,与身体所成的血雾溶成一团,随之幻化成了一只身高数丈,身如宝马,却遍布血鳞的血色怪兽!
那怪兽头顶的两根血色独角上有黑纹烙印,双瞳中有血色神芒肆虐虚空,四只血蹄如擎天巨柱,有盖世凶威散溢开来!
这时,又听那血兽咆哮一声,周身有无穷无尽的血色神芒冲霄而起,朝着四方盖压而下,炽烈的气血渊深如大海汪洋,令得整个禅室都扭曲起来,骤然变成百丈虚空!
这,这是之前出云法师对自己传承时所见的血色怪兽!
原来,这就是魔尊永夜的真身?!
言紫兮瞳孔一缩,骤然明白了什么,她手握十方舍利,口中不断吐出奇妙的咒语,某种来自亘古的力量正在悄然地觉醒。)
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砰数声,那血色怪兽已然挥出了巨拳,逐一击打在余尧和方才从身后偷袭于他的那人身上!
“清远师兄!”
“余尧!”
待到众人再次反应过来时,余尧、清远、凡玎珰三人都已被那血色怪兽的血蹄摁在了地上!似乎只要对方再稍微使出一点力,三人就会立刻被踩成肉泥!
轰隆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双金红色的大手突然自九天之上落下,这大手上有神纹烙印,恐怖的神力撼动虚空,一片虚空,在这十指之下被生生压溃,露出了可怖的虚空裂缝。
一纹浩大的佛印镇临天地,随着那十指,瞬间按落在那血兽之上!
可是,此时,那血光幻化的血兽却没有如言紫兮之前传承时所见那般被瞬间碾碎!它怒吼着,咆哮着,渐渐地挺起身来,似是要掀开那压在自己身上的金红色佛印!
趁着那血兽暂时被十方佛印所压制,逸清尘和阴阳娘子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冲着那血兽的巨大血蹄飞奔而去!
阴阳娘子单手拖着奄奄一息的凡玎珰,逸清尘一手抱着小余尧,一手拖着自家师兄,两人不顾一切地在不断塌下的巨大血蹄下寻找着逃生的线路。
这时,又听见叶凌风惊呼了一声--师妹小心!
那厢已然进入入定状态,拼尽全力使出了十方佛印的言紫兮哪里听得到这一声急切的呼喊,只见一道青光从那血兽身后突然冒出,亦是同样化作青色怪兽的青面魔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眼见魔尊被逼出了原型,十方佛印亦是现身,这青面魔亦是知道大势已去,竟是亡命般地冲着言紫兮直扑而来,张牙舞爪,似是要将她瞬间撕成碎片!
就在那一刻,叶凌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手握惊鸿剑,毫不犹豫地挡在言紫兮身前,在青面魔的魔爪穿透他的身体的那一霎,他手中的惊鸿剑亦是直接刺入了青面魔的眉心!
只听得一声狂暴的怒吼,青面魔怒吼着,一把甩开了叶凌风,试图在神魂俱灭的最后一刻再次挥出一掌要与言紫兮同归于尽,这时,又有一道人影瞬间闪了过来,以血肉之躯挡在言紫兮面前,朱宇乾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将体内所有的真气都化作一道道流光悉数打出,终于,在言紫兮再度睁眼之前,那青面魔颤颤巍巍地倒在了朱宇乾面前。
此时的言紫兮双眸早已被染成一片血色,她不断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心诀,紧握着十方舍利的手亦是不断地变化着各种法印,虽然已经使出了十方佛印,可是,这魔尊永夜实在是太强了,他凭着强大的精神力竟是还在与那十方佛印进行着最后的博弈。
如今这一刻,便是心智和精神力的比拼,谁的意志力最强大,谁能支撑到最后,谁就是最大的赢家!
言紫兮此时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早已被撕裂一般,钻心的痛,不断有鲜血从七窍中流出,那血兽每每发出一声怒吼,就似是要撕裂她的魂魄一般,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她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定要封印这魔尊永夜,她一定要救她身边所有的人!
那一霎,心似钢铁,百折不摧!
(100)不离不弃
(100)不离不弃
这一场几乎是势均力敌的对峙,竟是僵持了许久。
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魔尊永夜这一方,清远倒戈,青面魔被朱宇乾所杀,魔尊永夜被逼出了本相;而言紫兮这一方,除了逸清尘、阴阳娘子和朱宇乾三人的状况稍微好一些之外,其余几人都徘徊在鬼门关上。
之前对魔尊永夜的那场不约而同的连环出击,让余尧、凡玎珰和清远都险些魂归西天,而为了救言紫兮,叶凌风亦是身受重伤。
而那情况稍好的三人,也只是相对,在魔尊永夜的攻击下,谁能够全身而退?况且,为了救那生命垂危的同伴,他们三人此时亦是不管不顾,趁着言紫兮和魔尊永夜陷入僵持之时,对同伴展开了救助。
因为受伤的人多,而且个个都是致命的重伤,一一救治很容易厚此薄彼,若是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妙,在阴阳娘子的建议下,三人最终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三人呈三角形对坐,将那受伤的四人置于中央,阴阳娘子祭出了自己珍藏的疗伤圣物--琉璃盏,三人各自将自己体内仅剩的灵力真气整齐悉数注入琉璃盏之内,借由琉璃盏将三人的灵力真气化作疗伤的流光,倾泻而下,注入那受伤的四人体内,替他们护住心脉,而剩下的,就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将他们七个人的命运全部锁在了一起,或者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言紫兮身上。
若是正与魔尊僵持的言紫兮输了,这厢几人根本已经毫无还击之力,魔尊只需要一击,就可以将他们悉数置于死地,一网打尽。
可是,所谓同伴,便是这般,不离不弃,生死相交!
而言紫兮更是明白这个道理,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自己身上,她不能输,输不起!
她如今几乎已经是全靠意志力在强撑,唯一欣慰的是,那魔尊永夜,似乎也已筋疲力尽,刚开始他化作的血兽还在十方佛印之下挣扎得很厉害,这不知道是过了几个还是几十个时辰之后,他也懒得再动弹,只是用脊骨强撑着,不让那十方佛印落下。
一旦那十方佛印落下,他便会再次神魂消散,怕是又要过上千年才能重新凝合其精魄,而这被镇压在玲珑塔中的妖魔将被再次封印!
这一场僵持的决斗,谁都输不起!
就在局势陷入僵持的时候,虚空之中,突然有了一丝异象,似是有什么人正要强行突破这十八层的结界。)
言紫兮和血兽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彼此心中都极为忐忑,是谁来了?
是敌?还是友?!
此时这种状况极其微妙,就算是出现一个力量微弱之人,也能轻松打破这平衡。
“紫兮!”当熟悉的声音进入言紫兮耳膜的时候,言紫兮差点喜极而泣。
是南宫凛!
他来了!
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不,不对,来者不止南宫凛一个人,似乎还有一个!
当徐乔宇的身形亦是渐渐现于虚空之中时,言紫兮那刚刚落下去的小心脏又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也来了?!
他们俩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之前她不是通过幻象还看到他们俩正在前线率兵厮杀的么?怎么会齐齐出现在这里?
徐乔宇自是也瞧见了言紫兮,却似乎毫不意外似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凝固了一瞬,随即调转了开去,落在那血兽身后的两具死尸上,那正是之前被魔尊永夜和青面魔所借用的大燕皇帝和董太守的尸身。
而南宫凛扫了这厢的言紫兮一眼,又看了看那正在做最后挣扎的血兽,二话不说,冥刀出鞘!
随着一声响彻长空的嘶鸣,那血兽骤然被冥刀一分为二!
就是现在!
言紫兮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提了起来,口中念诀,将十方佛印死死地压了下去!
“吼吼!!!!”那血兽发出震天般的怒吼,终于被那十方佛印拍成了一片血雾,归入了再次的长眠……
而言紫兮手中的十方舍利倏然飞出,在空中结成了一个硕大的卐字,那卐字渐渐放大,印入虚空,似是要渗透到玲珑塔的每一个角落……
言紫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玲珑塔是被重新封印了……
太好了,她终于做到了……
可是,接下来整个人却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还好南宫凛眼疾手快,在她仰面倒地的前一霎,将她收入怀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南宫凛亦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知道他这次被吓得有多厉害,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见不到她了,若不是身为大燕军前锋的徐乔宇突然要求停战,并且单刀赴会的来寻他,告诉他自己的揣测,并且引他来此,怕是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知道自己无力指责她,亦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大靖,才战斗到这般模样,甚至差点赔上性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却又无比心疼她的坚强,他只能紧紧拥着她,一遍一遍用轻抚着她的指骨抒发自己心中难以言喻的感情。
“陛下,这次亏得你们大靖的义士仗义出手,使我大燕百姓免于陷入水深火热,也挽救了我大燕数十万儿郎的性命,这份恩情,我徐乔宇和大燕的百姓都会牢记于心,我以自己的名义立誓,在我徐乔宇有生之年,绝不领兵犯大靖一疆一土!也绝不会让大燕和大靖再动任何干戈!如若违誓,天打雷劈!”徐乔宇将大燕皇帝和董太守的尸身扛在身上,一本正经地对南宫凛立下了灼灼誓言。
南宫凛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这一次大燕国和大靖的边境碰撞中,其实大靖已经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但占了大燕的塞北道,还重创大燕军,怕是就算徐乔宇想反悔,两三年内,也没这个本事再举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把对方逼入绝境对大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好处,所谓见好就收。
况且,如今他们都还在大燕国的境内,一切自然要待到回到大靖再从长计议。
(101)劫后余生
(101)劫后余生
当言紫兮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怀德城中。
刚从鬼门关晃悠了一圈,又怀有身孕的言紫兮自然成为怀德城中众人关注的焦点,那是当作国宝一般地伺候着。
万幸的是,腹中胎儿经历了那般险恶的九死一生,竟是还顽强地在她腹中孕育着,也许是那青漓果果真有奇效,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暗中庇护。
而更好的消息是,余尧、叶凌风和凡玎珰等人,也已脱离了危险,还好当初绿珠也跟着朱宇乾来了怀德城,在绿珠的全力救治下,除了余尧因为之前引无量大师的神念入体,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冲击,还在昏迷之中以外,其余几人倒是都捡回了一条性命。
大燕国早就退了兵,怀德城之危自然是解了,不但如此,这一场混战还使得大靖成了最大的赢家,在南宫凛的运筹帷幄之下,不但将塞北道收入囊中,而且南宫凛、方恒亲自率领的上三军和墨倾、于谦所率的大靖空军还使了个障眼法,三面合围,并且重创了大燕军,加上之前言紫兮等人在石邑城搞出的动静,和大燕国皇帝的突然驾崩,使得大燕国内的局势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自顾不暇,怕是两三年内都没有再与大靖抗衡的实力和精力。)
这厢边关的局势算是暂时安定下来,经过这一战,大靖朝再次声名远播,连带着大靖新皇骁勇善战的威名亦是传遍了四海。
若非言紫兮和余尧等人一直昏迷不醒,不宜车马劳顿,本是早该回京筹备大靖新皇的大婚和册后事宜,因着这个缘由,连同南宫凛,亦是还留在怀德城中,不过,此时大靖军重兵驻扎在此,而且兵强马壮,怕是也没有哪个不识相的敢来寻衅滋事。
唯一的压力来自朝中,在国师大人已有身孕这个消息随着大靖军大胜的消息一同传回望京的时候,大靖朝堂之上那是一片欢欣鼓舞,他们的新皇终于有后了,这无疑是比打了胜仗更好的消息。
相对的,要求大靖新皇和国师回京的声音亦是不小,如今言紫兮还不宜车马劳顿,南宫凛又不可能舍弃她自己先回京,于是,便就只能这般僵持着。
好不容易待到言紫兮终于得到绿珠的首肯,可以下床活动之后,她要求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去查看之前那些受伤的同伴。
那是生死不弃的同伴,那份情谊已经超越了一切,
虽然言紫兮对于之前的那种种事宜还有不少疑问,包括徐乔宇为何会知道那玲珑塔的事,后来为何会放下干戈去主动找南宫凛,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疑问还很多,不过,如今她心中最挂牵的却是同伴们的伤势。)
凡玎珰是众人中恢复得最快最好的,虽然此时脖子上还缠着纱布被勒令卧床休息,可是,卧床休息的她,也依旧发挥出了超常的吃货水平--可怜的绿珠,除了要替她换药治病之外,每天还得替她烤野猪……
看着小姑娘床边堆积如山的各式美食和刚啃完被扔出来的骨头渣儿,言紫兮默然地退了出去,看来不用问,小师姐似乎很享受这种疗伤的生活,而且根本没空搭理她。
她甚至一脸便秘状地回望着身后小心翼翼扶着她的南宫凛,南宫凛会意地笑笑,接过话头:“放心,她还吃不垮我大靖。”
言紫兮不客气地白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银子是我和三师兄拼死拼活赚回来的!你个不劳而获者真真站着说话不腰疼!”
南宫凛拍拍她的脸颊,聪明地调转话题:“去看看凌风吧。”
此话一出,言紫兮的心中倏然一紧,咯噔一声,竟是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儿,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还好南宫凛一把拉住她,随后干脆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快放开我!”如今可是在怀德城中,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呢,这,这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南宫凛毕竟是一国之君!而且,他们还尚未大婚,这实在是有损大靖新皇的形象!
素来我行我素的大靖新皇可根本不理会身后那些异样的目光,他收紧了抱着她的手,凑到她的耳畔沉声道:“不想让我做出更逾矩的事情,就乖乖老实点!”
言紫兮知道南宫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此时在这里与他抬杠也没有任何意义,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便也乐得轻松,反正丢的是他南宫凛的人,她,好吧,她的脸皮其实早就不要了。
只是,想起大师兄叶凌风,言紫兮的心中实在是有些千回百折。
叶凌风是怎么受的这重伤,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是为了保护她。
是为了替她阻挡那青面魔的攻击而伤的。
这让言紫兮的心中极其地不好受,其实方才第一个她就想去看大师兄,可是不知怎么的,心中却又有种莫名的难受纠结,让她生生改了方向先来了这里看小师姐。
没错,她是在害怕,害怕面对大师兄,害怕面对大师兄时的纠结。
如今南宫凛主动提了出来,她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大师兄,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
许是猜到言紫兮心中的纠结情绪,南宫凛轻轻地叹了口气:“凌风是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除了你,若是我能给的,不管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他。”
言紫兮无言,大师兄的为人她最清楚,那些荣华富贵在大师兄眼里都是过眼烟云,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大师兄所唯一祈望的东西,她给不起,也不能给。
人啊,就是这般纠结的动物,她言紫兮可以为大师兄出生入死,搏上性命都在所不惜,可是,独独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超越了人世间最单纯的男女之间的情爱,上升到一种最质朴的境地--亲情,仿佛是血脉一般,割不断,流不尽。
话虽如此,她却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
(102)永远的师兄
(102)永远的师兄
犹豫再三,还是要对不起大家了。
因为某雨突然怀孕了,正好是早孕初期,恶心反胃呕吐各种反应全部都有,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每天吐的脸都绿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气力码字,眼看着存稿也要耗完了,所以,只好忍痛将每天双更改成单更,具体什么时候恢复双更,只能看某雨的身体恢复情况,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没办法码字,连思维能力都受阻,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只好跟大家说声抱歉了。
每日单更,早上八点,等某雨早孕反应过去了,身体稍微恢复一些能够正常码字了,一定第一时间恢复双更。
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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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还在纠结间,却已经被南宫凛不容置疑地径直给带到了叶凌风的房前。
府中下人自是急急前去开门,没想到,南宫凛将言紫兮往门内一放,一扭身,他大爷,他大爷竟然转身走了,还命人顺手给带上了门。
言紫兮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大师兄,喉头梗了梗,硬着头皮还是往床边走去。
她在心中暗叹,心眼比绿豆还小的南宫大爷这回怎么这么大度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在踌躇间,却已经听见大师兄微弱的声音传来:“不是说了……谁都……别进来……咦,小……师妹……”
瞧着大师兄挣扎着似是想要起身,言紫兮赶紧疾步上前拦住了他:“大师兄,你伤得那么重,别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摁住他,让他继续卧床休息。
自己在床边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竟是半晌无言。
叶凌风此时的面色算不上好,面色苍白,甚至有些发青,比起之前在沙城中将他救出来的时候更差,也许是之前本就受了重创,虽然被逸清尘的灵丹妙药所救,但那也不过是一时的回光返照,内伤依旧不轻,加上后来奋不顾身地替言紫兮挡下的攻击,更是使得他差点没从鬼门关回来。
也亏得绿珠妙手回春,才能勉强捡回他一条命。
可是,一条狞猩而巨大的疤痕,还是从他的左肩处,一直延伸到了右腹,虽然如今叶凌风全身上下都缠着布条,可是那隐隐浸出的血迹还是提醒着言紫兮他的伤真的不轻,而言紫兮知道--那是当日护她的时候被青面魔所伤!
不知怎的,瞧着大师兄那一身的伤痕,言紫兮心里一酸,眼泪花子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
“莫哭……哭什么啊……”叶凌风吃力地抬起手,想替她擦掉泪渍,却被言紫兮慌乱地躲开,叶凌风的手滞在空中,言紫兮惊慌失措地开口道:“师兄……我……我……”
我了半天,却不知道下文该说什么,叶凌风勉强地笑了笑,淡然地收回了手,平静地说道:“还记得……当日……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嘛?”
言紫兮一脸怔然地望着他,却听他喃喃地说道:“我……是你的师兄……保护你……是我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话突然让言紫兮的心理崩溃了,她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逆流成河,她拼命地摇着头,终于忍不住向叶凌风也吐露了自己的秘密:“师兄,我,我不是真正的紫兮……”
在叶凌风诧异的目光中,言紫兮哽咽着,将自己如何穿越,如何将自己的魂魄寄托在言紫兮这具身体的身上,再到自己为何要对众人隐瞒,林林种种都一一说了出来,此时此刻,言紫兮觉得自己绝不能再瞒着他。
没想到的是,叶凌风平静地听她说完,却是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让言紫兮无比诧异:“大师兄,你怎么……怎么不怪我……”
她以为叶凌风会生气于她的隐瞒,至少会追问她很多的事情,没想到的是,叶凌风却是比她想象的要平静的多,他轻轻摇摇头:“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呢?这……又不是你的错。其实……比起从前的紫兮……后来的你……更像我的师妹……”
言紫兮哽咽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这时,又听叶凌风缓缓说道:“再说了……之前在塞北道……不惜一切代价来营救我的……也是你……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小师妹……永远都是,不会因为……任何的缘由而改变……”
言紫兮霎时觉得老天爷待她真的不薄,她虽然是一缕孤魂穿越至此,可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南宫凛和叶凌风都坦然地接受了她不是正主儿的事实,甚至愿意将她当作正主儿来对待,这让她对这个世间的归属感又再次多了几分。
她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听见叶凌风道:“别担心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永远会站着你身后……我是你的师兄……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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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言紫兮带着一脸复杂的神情从叶凌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南宫凛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又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府外早就备好的马车内。
“我们要去哪里?”
当言紫兮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缓缓停住了。
南宫凛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替她将披风系好:“你不是一直担心余尧么?”
言紫兮这才明白,南宫凛这是要将她带去墨倾的临时府邸。
因为将军府里住着南宫凛这位大靖皇帝的关系,所以,当初只有言紫兮、叶凌风和凡玎珰被送到了将军府上,而余尧等人是被送到了墨倾在怀德城中的一处临时府邸--因为墨倾的坚持,因为她要亲自照顾余尧。
据说,余尧的病情是所有人中最严重的,倒不是说外伤,而是余尧到现在也还没有恢复意识,一直处于重度昏迷之中。
而每当言紫兮问到余尧的病情时,绿珠的表情都有些欲言又止,这让言紫兮的心中有些忐忑,毕竟余尧是与她在一起历险才弄成这副模样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墨倾。
当然,她更担心的是余尧,虽然余尧和言紫兮在一块儿就跟一对儿活宝似的,老爱抬杠斗嘴,可是,那份生死相交的情谊却是纯正的,言紫兮明白,若是没有余尧,她怕是早就曝尸在塞北道了,后来的一切也都多亏了余尧,余尧虽然只有那般小小的个头,可是,他在众人心中,却像是大家的主心骨一样。
这位南疆的前巫祝,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让所有人都打从心眼里佩服。
有的人,他也许不够高大,不够帅气,可是,他的存在却是能够带给人无限的力量,而余尧便是这种人。
余尧曾经说过,墨倾是他的阳光,而他却是所有人心中的阳光。
(103)余尧的蜕变
(103)余尧的蜕变
来到墨倾府上时,因为南宫凛的特殊身份,自然是不需要通传的,南宫凛抱着言紫兮径直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去了余尧所在的房间。
途中倒是遇到了也同样借住在此的绿珠,言紫兮瞧着绿珠刚从那房间里走出来,赶紧追问道:“余尧怎么样了?醒了没?”
绿珠摇摇头,先给南宫凛见了礼,随即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说他之前铤而走险,将那位什么法师的神念引入体内,如今他自己的意识一直陷入沉睡中,倒是那法师的神念占了上风,所以一直在嗟语……”说到此时,她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都念了几天的佛经了……”
这话一出,言紫兮和南宫凛面面相觑,倒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南宫凛开口道:“墨倾呢?”
绿珠叹了口气:“回陛下,墨倾一直在房里守着,她都几天几夜未曾阖眼了,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她,陛下和小姐,还是去劝劝她吧。”
言紫兮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进入了房中。
果然,刚一走入房中,就听见了余尧的嗟语,不,与其说是余尧的嗟语,不如说是那位无量法师在诵经。
此时只见余尧意识全无地躺在床上,嘴里却一直嘟囔着佛经,若不是之前听绿珠所言,言紫兮差点就以为这是余尧在逗墨倾玩。
墨倾此时正坐在床边,一手握着余尧的一只手,一手正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竟是连身后有人进来都没有反应。
言紫兮瞧着墨倾和余尧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她轻轻地走过去,一开口,声音又哽咽了:“对不起墨倾……”
墨倾回头,瞧见言紫兮眼含泪水的模样,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呢?这是他自愿的……他余尧不想做的事情又有谁能强迫他呢?”
言紫兮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墨倾打断,墨倾幽幽地说道:“再说了,对不起他的人,是我……是我把他拖进来的。”
言紫兮和南宫凛对望了一眼,彼此无言,这时,言紫兮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她急急开口道:“要不,我们带他回南疆……也许南疆巫族有办法……”
此话一出,墨倾的眸子倒是突然亮了,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南疆巫族不是最擅长这个么?
可就在这时,床上的余尧却突然翻身而起,对着言紫兮所在的方向猛磕头,还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徒弟知错了……”
余尧这突然的异状让在场的三人都大吃一惊,言紫兮却是最早反应过来,她心想,难道是这无量大师的神念在作祟?自己之前得了出云法师的传承,难道这无量大师的神念竟是从自己身上感觉到他师傅的气息了?
思及如此,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正经八百地开口道:“逆徒!既然当日你肉身已灭,自当好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去,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为祸人间?”
一旁的南宫凛和墨倾一听她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这是准备诳那余尧体内的无量大师的神念?
这能有用么?虽然大家心存疑惑,不过此时也只能任由她试上一试。
言紫兮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慑力,亦是在一旁盘膝而坐下来,以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这一手印叫作禅定印,表示禅思,使内心安定之意,而这也是之前那出云法师传承给言紫兮的神技之一。
而言紫兮此时使出这一佛指手印,便是期望能够通过此法度化那无量大师,希望他的神念尽早离开余尧的体内。
没想到的是,言紫兮方一使出禅定印,那厢的余尧也翻身坐了起来,与她一般,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渐渐地,他似是平静了下来,不再口中念诀,却仿佛真的沉沉睡去了一般。
就在这时,言紫兮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倏然唤出了即墨剑,将剑柄的五彩晶石倏然抛了出去,虚空之中,又是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层层激起,向四下散去,随即,一道紫练自五彩晶石中疾若奔雷一般射向余尧的眉心。
这次,却没有往日一般的嘶吼,却是伴着阵阵诵经之声,言紫兮隐隐听见无量大师最后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谢谢汝使吾得以解脱……”
一道黑雾自余尧的头顶逐渐散去,消隐在五色晶石之中,就在言紫兮与往常一般,又要收回五彩晶石的时候,却听见那晶石中传来一声轻笑:“羽儿,你这是把为娘当成了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给为娘塞进来,这是想让为娘帮你收拾烂摊子么?”
这次的声音却是比往日都要来得真切,言紫兮诧异地惊呼了一声:“娘!”
她知道,这是萨苏的声音,而萨苏的声音从未有如今这般清晰,若是闭着眼的话,怕是会误以为萨苏就在身畔。
而南宫凛和墨倾亦是听见了萨苏所说的话,墨倾看着余尧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又想起萨苏的身份,想起她和余尧是旧识,立刻喜上眉梢,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Сhā嘴道:“萨苏前辈,求你救救余尧!”
萨苏倒也干脆,柔声说道:“你莫急,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之所以还没有醒来,是因为他自己进入入定状态了。我想,他是在借此机会想完成一次蜕变罢了。”说到此时,萨苏的语气忽然变得揶揄起来:“他啊,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一听这话墨倾差点当场掀桌了,惊喜?这可真是坑死人不偿命!惊倒是有,哪里有半点喜?都快被他给吓死了!
这时萨苏又开口道:“你们俩也不容易,纠葛了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我看,我就助他一助吧!”
话音未落,只见那五彩晶石倏然之间竟是直接飞入了余尧的手心,随即一道紫色的光幕笼罩在余尧周身,紧接着,让一旁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余尧的身体在那紫幕中,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长、变大……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余尧的模样已经焕然一变,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104)别动,让我抱抱你
(104)别动,让我抱抱你
墨倾紧紧地握着言紫兮的手,拼命地往自个儿脸上招呼,言紫兮满脸黑线地开口道:“别拍了,这不是在做梦。”
话虽如此,言紫兮自己其实也是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余尧原本小小的身体就跟打了催长剂似的,眨眼之间就已经变成了翩翩少年。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五彩晶石倏然飞回了即墨剑的剑柄,又听见萨苏的声音传来:“我能替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言紫兮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玲珑塔的时候,出云法师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想起了自己心中诸多的疑惑,她赶紧开口道:“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是疑惑,希望您能帮我解惑,那‘天命之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五彩晶石内的萨苏竟是难得地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这件事不是为娘不想告诉你,而是,时辰未到。”
又是时辰未到?言紫兮已经数次从萨苏那里听到这话,再次听到,竟是有些不以为然,显然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对她来说相当不痛快。包括萨苏也许早就知道自己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一直只字未提,这些事情纠结在一起,让言紫兮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让她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萨苏复又开口道:“羽儿你毋须担心,不管为娘将要做什么,都……”
话音未毕,却被言紫兮突然打断:“不要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敷衍我!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为何,言紫兮的情绪却突然间有些失控,身后原本若有所思的南宫凛急急上前将她搂住,堪堪止住她险些因为情绪失控将即墨剑连同五彩晶石一块儿甩出去的冲动。
南宫凛呵斥了一声:“紫兮,莫要冲动!萨苏,你娘她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你莫要瞎想……”
“南宫凛,你别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我可不想一直稀里糊涂下去!”言紫兮却是连南宫凛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歇斯底里的闹将起来。
南宫凛无奈,一方面害怕她情绪失控对腹中胎儿不好,一方面也害怕她如此这般影响到那还在昏迷中的余尧,情急之下,干脆采取了最果断的办法--一记手刀直接从身后劈晕了她。
“谢谢……”萨苏幽幽地留下这么一句,便又潜入了五彩晶石之中,再不言语。
墨倾瞧着南宫凛怀中抱着的刚刚失去意识的言紫兮,叹了口气,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其实作为南宫凛来说,此时的他的心境亦是极为复杂,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情非得已。
一方面,自然是为言紫兮担心,可是另外一方面,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却告诉他,萨苏的所作所为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他自己常作的是异曲同工,因为有些事情也许太过艰险或者太复杂,不想要言紫兮担心,所以才刻意瞒着她,不知为何,南宫凛倒是有些愿意相信,萨苏如今所做的一切,和他一样,都是想要保护紫兮,所以,他这次出乎意料地站在了萨苏这一边,帮忙阻止了言紫兮的暴走。
南宫凛一把将晕厥过去的言紫兮拦腰抱起,又看了看依旧还在沉睡的余尧,正想带着言紫兮先离开,那躺在床上的余尧却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既而,悠悠转醒。
他醒来之后,先是微微地动了动胳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之后,他很快掀开了被子,顾不得此时因为突然涨大了身体而被撑破了原本的衣服,衣衫不整的模样,惊喜地将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
既然余尧醒了,南宫凛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向余尧问询,不过,他看了看墨倾,又看了看正一脸惊诧的余尧,当机立断道:“朕先带紫兮去别的厢房歇息一会儿,你们先说会儿话,朕随后再过来。”
这是给墨倾和余尧先腾出一点私人的时间,待会儿若是说起正事来,怕是就没完没了,想到墨倾为余尧不眠不休担忧了这么多天,南宫凛刻意给他俩留下一些私人空间。
墨倾感激南宫凛体贴入微的安排,冲他点点头。
南宫凛随即抱着言紫兮走了出去,命府中下人在一旁另外开了一间厢房,带言紫兮去歇息。
南宫凛前脚刚踏出房门,余尧紧接着就开了口,脱口而出的,却是一道让墨倾陌生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略带一丝少年青涩的声音:“你是……谁?”
你是谁?
在少年略带迷惘的眼神中吐出这句话,犹如天雷一般差点把墨倾轰得外酥里嫩,尼玛的,不眠不休守了他几天几夜,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彻夜不眠不休,最后换来的就是一句--你是谁。
他不记得她了?他竟然敢忘记她?!
就在墨倾面部表情抽搐,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伸手把余尧掐死的时候,却见那病榻上的少年突然翻身而起,俏皮地跪坐在她面前:“嘿嘿,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别这么严肃嘛,来来来来,笑一个。”
原来这是大病初愈的某人的恶作剧。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出人意外地招呼到了刚刚换了新面孔的余尧脸上,少年白皙的面上顿时就有了一个五指山印,某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家伙抚着自己犹自发疼的面颊,傻怔怔地瞧着面前怒气冲冲女子,终于意识到--玩笑开过火了。
墨倾此时红着眼眶,咬牙切齿站在床边,刚刚挥出一巴掌的手还犹自停在空中,她颤声问道:“这很好玩?翻来覆去地吓唬我很有意思?!余尧,你太过分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的余尧缩着脖子暗叫晦气,不过,面对墨倾的怒火,他也不犹豫,直接伸手,不容置疑地将她拥入怀中。
墨倾以为他是想耍赖蒙混过去,心头火起,正想发作,却被余尧接下来的话逼出了许久未流过的泪水,余尧轻声在她耳畔说着:“别动,让我抱抱你……”
天知道,这一天,他等了整整十年……
(105)情深意浓
(105)情深意浓
当南宫凛带着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言紫兮再次进来的时候,余尧正搂着墨倾坐在床边,喃喃低语,一诉衷肠。
似是不习惯这样在人前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一向豪迈惯了的墨倾此时竟是突然腼腆起来,瞧见南宫凛和言紫兮进来,竟是唰地一下就脸红了,欲盖弥彰似的想一把推开余尧,奈何余尧此时可非同当日,从前也许是顾及自己的模样,不敢对她太过放肆,所以一直让着她,此时好不容易才能拥有勉强能与她并肩坐在这里的躯体,余尧那是立刻就反客为主,反受为攻,翻身做主人了。
他与她,已经生生错过了整整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此时能够再次拥她入怀,他怎会轻易放手?
不管墨倾怎么推,余尧就是不放手,紧紧拥着她,一副理直气壮,这是老子的福利,谁都别想抢走的模样,搞得墨倾又好气又好笑。
好在南宫凛和言紫兮两人都是伶俐人,理解余尧的这份刻骨相思,倒是也没有再火上浇油地调侃二人,言紫兮反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让墨倾的老脸勉强能够放上一放。
“余尧,你老实告诉我,我母亲萨苏,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言紫兮虽然方才被南宫凛突然放倒,暂时缓和了暴走的情绪,可是,这件事明显没完,按照她刨根问底的个性,始终要闹个明白才能安心,眼见萨苏不肯说,便把主意打到了余尧身上,她相信,同样出自南疆的余尧,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余尧此时的面容,已然看起来与十六七岁的少年无异,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因为其身高的劣势一直只能仰望言紫兮的他,此时终于可以淡定地与之平视,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这是你们母女俩的私事,我想,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差点又让言紫兮炸毛了,余尧这话分明是在替萨苏隐瞒。
就在言紫兮再次要发飙的时候,余尧却又风轻云淡地扔出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水到桥头自然直,事前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
这话其实与南宫凛之意不谋而合,只不过,此时的言紫兮却是听不进去这样的劝告,她对于此时却是异常地执着:“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有的废话,我只想知道,萨苏,我娘她究竟想做什么?那什么天命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心中最是疑惑的是,为何萨苏在有可能明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的情况下,还要替她做这些事情。
所谓无功不受禄,作为一个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人,对于这些事情,若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始终觉得很忐忑,所以才想要刨根问底。
在墨倾不断持续的挣扎下,余尧终于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他想了想,对言紫兮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担心纯粹是莫须有的,你就是萨苏的女儿,这一点,无论如何都错不了。”
这话让言紫兮听得云里雾里,本来还想再追问,谁料余尧话锋一转,却是对南宫凛说道:“陛下,如今之势对大靖而言可是千载难逢之机,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南宫凛之前刻意等着余尧苏醒,除了担心他的安危之外,便正是要与他商谈此事。他知道,关于石邑城的很多事情,余尧比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清楚背后的玄机,而且之后的很多事宜,倒是也正需要这位心智极佳的南疆前巫祝帮忙出谋划策,毕竟这一次面对的情况,有些非同寻常。
既然余尧已经醒了,而且看起来并无大碍,他便也不客气地直接对余尧说道:“那便随朕去一趟白虎堂。”
白虎堂是怀德城守军的中枢,是大靖军高级将领们商议重大议事之地,自从南宫凛御驾亲征之后,那里也成了他与驻军将领们议事的地方,如今南宫凛开口要求余尧随他一同去白虎堂,自是认同了余尧的地位,虽然余尧并不是大靖人,可是,南宫凛却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并且赋予了他与大靖的诸军统帅平起平坐的地位。
余尧明白南宫凛的意思,倒是也不推托,爽快地应了,他上前捏捏墨倾的手,低声对她说:“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
墨倾此时也顾不得腼腆,急急问:“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余尧却是有些不正经地冲墨倾眨巴眨巴眼,凑到她耳畔轻声说道:“我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晚上会让你知道的。”一句调侃的话,差点又招来墨倾一顿拳脚相加。
余尧哈哈大笑,随着南宫凛一同走了出去,他似乎很快已经找回了当日那个潇洒不羁的南疆巫祝的感觉。
倒是素来爱管闲事的言紫兮一反常态的并没有要求当跟班,这让原本做好了准备要带上这个小跟班的南宫凛多少有些诧异地回望着她。
却见言紫兮意兴阑珊地小手一挥:“你们去吧,一群大老爷们谈打打杀杀阴谋诡计的我没兴趣,我去看看逸清尘的师兄。”
南宫凛这才想起,还有一位似乎也是玄天道宗的弟子当时与他们一同被救了出来,听说是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救了余尧和凡玎珰一命的,似乎也是被安置在墨倾府中。
这时墨倾也啊了一声,似是想起了这个人,她扭头对言紫兮说道:“对了,听说那位之前救了余尧,我还一直没有去当面感谢过他,我陪你一块儿去看看吧。”
有墨倾跟言紫兮在一块儿,南宫凛倒是也放心了不少,又刻意叮嘱言紫兮注意身体,莫要激动什么的,留下了一大群的侍卫和随行的侍从供言紫兮差遣,顺便盯着她,不让她乱来之后,便带着余尧前往白虎堂,方恒和上三军的统领们早就已经候在那里了。
余尧和南宫凛前脚刚一走,言紫兮立刻扭头对墨倾神神秘秘地说道:“墨倾,帮我个忙……”
墨倾心中一惊,不知道这鬼丫头又在打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了,她竟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106)爱的另外一种方式
(106)爱的另外一种方式
当言紫兮神秘兮兮地问:“素素怎么样了,听说后来是被余尧给救出来了?”的时候,墨倾怔了怔,下意识地点点头:“嗯,受了点伤,问题不大,休养一阵子就好了,这次将她留在京城了。”
言紫兮挑眉谐谑道:“小乐子这次是献足殷勤了吧?”
墨倾不语,沉默地看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何意,却见言紫兮又讪讪地挠挠头:“其实是这样的,墨倾,我有点事儿想拜托你。”
墨倾认识言紫兮这么久,一见她扭捏就知道没好事,不过心中却又好奇,便干脆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却见言紫兮眼珠子一转,坏坏道:“你看,你这个做门主的好事都近了,总不能让你门下的姑娘们也跟着做老姑婆吧?”
这话话中有话,说得墨倾有些小羞涩,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可是言紫兮这厮是从来不顾及别人脸色的,她继续说道:“你看,我们璇玑派门下,个个都是当世豪杰,铁铮铮的好男儿,配你们紫鸢门的姑娘不算……”
言紫兮还想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墨倾却已经听出了苗头,她不悦地瞥了言紫兮一眼,不客气地打断她的滔滔不绝:“说重点!”
“在你们紫鸢门帮我大师兄物色个好姑娘吧!”当这话从言紫兮口中吐出时,墨倾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眉梢一挑:“啥?”
“我家大师兄玉树临风,一表人材……”言紫兮以为墨倾不乐意,赶紧开始王婆卖瓜,却再次被墨倾白了一眼:“叶凌风的好不用你说,全天下的女子都知道,我们又不是睁眼瞎。”
言紫兮顿时有些窘迫了,这时,墨倾却是奇怪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墨倾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也素来直接,加上她与言紫兮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想了想,竟是选择了开门见山:“这门闲事不是你该管的。”
墨倾虽然是个直率人,却不代表她是傻子,叶凌风对言紫兮的感情,她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因为她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管这门子闲事,所以一直没吭气,没想到这丫头今天竟然向她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大师兄他一直孤零零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墨倾不是外人,言紫兮踌躇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的实话。
墨倾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肩:“这种事情,你还是别管了,就算你想管,你大师兄也不见得领你的情。”
“可是……”言紫兮紧咬着下唇,天知道她是心里怎般纠结之后才提出这样的建议,却被墨倾再次打算:“感情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力,别人喜欢你,也是他的权力,你毋须感到负罪,再者说,也许叶将军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这事儿,你还真别管。”
言紫兮低下头,咬着下唇:“在这个世间,大师兄是除了凛之外,我最牵挂的人,我希望他能幸福……”
冷不防地,头顶却被墨倾敲了个响栗:“幸福不幸福,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也许叶凌风现在也同样觉得幸福也说不定。”
言紫兮诧异地抬头,有些不能理解墨倾的说法,却见墨倾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之中,就像是我对余尧,之前我和他那样……也许你们旁观者都会觉得同情我俩,觉得我俩很悲惨,可是,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能够爱上那个人,能够看他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叶凌风也许和我是同样的心境,爱一个人,其实并不一定是要拥有她,只要对方好好的活着,幸福着,自己也会同样觉得幸福。爱,不一定是要拥有,还有一种表达方式,叫作守望。”
她轻轻抚了抚言紫兮的长发:“所以,你也一定要让自己幸福,我想,这也是叶凌风所希望看到的。”
话到此时,言紫兮已经紧咬着下唇,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墨倾这般轻易的几句话,竟是轻易化解了她心中的一个长久的心结,
解开了这个心结,言紫兮稍微收拾了下情绪,便打算和墨倾一同去看看逸清尘的那位扮演‘无间道’的师兄清远。
刚走到清远所住的厢房门口,却见逸清尘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还顺手摔了门!瞧见墨倾和言紫兮,这位原本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竟是破天荒地连招呼都没打,仅仅只是颌了颌首,就冲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
言紫兮和墨倾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厢又是闹的哪一出。
看了看绝尘而去的逸清尘,又看了看门内,还是不约而同地往里走,准备先去瞧瞧病人再说,毕竟里面那位可是救了凡玎珰和余尧的大功臣。
谁知,刚一掀门,就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到了--
只见好几个府中下人正一动不动围坐成一圈,而一人正盘腿背对着门坐在屋内中央的那张大木桌上,右手还挂着绷带,左手却是起劲地摇着骰盅,大叫一声:“买定离手了啊!马上就要开了啊!开了就莫要反悔了啊!”
随即啪的一声,把骰盅拍在桌上,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三个六,豹子,不好意思各位,还是我庄家通吃!来来来,把你们的银子都拿出来!”
只见那清远此时已经不客气地从边上那几位根本就不能动弹的下人身上搜出了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嘴里还嚷嚷着:“再来再来!你们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一旁的下人们把头摇得跟骰子似的,却又似害怕什么,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能任由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玩着这出注定不公平的赌博游戏。
这明显就是强盗行为,用这种方式跟人家赌博,他怎么不去抢啊!
言紫兮顿时明白了逸清尘摔门的缘由,遇上这么一位不按理出牌又不要脸的师兄,做师弟的,的确是要辛苦一些。
(107)赌局
(107)赌局
言紫兮扭头正要去跟墨倾解释,没想到,却见墨倾突然眼前一亮,随即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她豪迈地一拍桌子:“我来跟你赌!”
清远闻声转过身来,瞧见言紫兮之后,先是一怔,随即看向豪气干云的墨倾,爽朗一笑:“哟,这位姑娘倒是豪气,不过,在下不跟姑娘家打赌玩。”
墨倾冷哼一声,随即从衣襟内掏出几锭银子,重重地扔在木桌上,英气的眉宇一扬:“我可是大鱼,比他们有钱多了。”
随即只信手一挥,便解除了那些原本瞧见她和言紫兮进来之后,面色已经变得极端惊恐的下人们身上的禁锢,那些下人们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自由了,诚惶诚恐地正要谢罪,却见言紫兮一挥手:“都退下去吧,这事儿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不用担心。”
下人们千恩万谢地走了,只留下这厢三人各有所思。
清远不乐意了,仿佛言紫兮她们扰了他的雅兴似的,一翻身想离开那桌子,却被墨倾一把拉住:“诶,阁下莫不是不敢与我赌上一把?”
清远挑了挑眉,确定墨倾不是在说笑之后,他讪笑两声:“你说的,愿赌可要服输!”
墨倾点头正色道:“这个自然。”
一旁的言紫兮从方才墨倾开口时就已经抱定了看好戏的心态,她知道墨倾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更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她主动出面了,肯定是有自己的盘算,她也乐得轻松在一旁袖手看热闹。)
只是对于这个完全不按理出牌,看起来又吊儿郎当的逸清尘的师兄,她实在是好奇的紧,玄天道宗真是个神奇的门派,为何既能培养出逸清尘那般有正义感,又一丝不苟的好孩子,也能培养出像清远这般放纵不羁,亦正亦邪的人。
而且,对于此人之前为何会与魔族同流合污,又是为何会在最后时刻倒戈向他们,言紫兮心中一直存有很多的疑问。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想做什么,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也是她要来亲自会会他的缘由,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倒是不介意先看一出戏,侧面再了解了解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人。
这时,只见清远翻身又坐上了桌子,将骰盅往桌子上一放:“既然你是女子,我也不欺负你,就来玩最简单的,赌大小!”
墨倾淡然一笑,顺手拿过了他的骰盅,招手将言紫兮唤了过来:“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她来做庄。”
“这……”对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豫,墨倾不动声色地又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大额银票:“一局定胜负,若是我输了,这些都归你!”
对方还是有些犹豫,沉吟不语,墨倾挑眉戏谑道:“怎么,莫非阁下不亲自做庄,就没这个胆量赌了?”
这话分明是在怀疑他在之前的赌局中出老千,清远是个伶俐人,怎会听不明白,他嘿嘿一笑,闲闲往边上一坐,将手中的骰盅扔给了言紫兮:“小爷便就来跟你赌一局!不过,话说在前面,小爷可没那么多银子……”
“我不稀罕你的银子,你可以拿别的做赌注。”墨倾与言紫兮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喔?”清远其实早已猜到了她们俩想要的赌注,却是故作不知:“不知道两位姑娘究竟对在下的什么感兴趣?”
“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好。”墨倾不咸不淡地说道。
清远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哎呀呀,姑娘真是好生慷慨,竟然肯拿这么多银子来跟我赌一句话。”
墨倾依旧淡定地回:“废话少说,赌还是不赌。”
只见那清远的某种一缕神光骤然,随即化作风轻云淡地调笑:“赌啊,当然要赌,这么多银子,不要白不要!”
随即,只见言紫兮立刻拿起了骰盅,学着方才清远的样子,将三枚骰子置于其中,缓缓地摇了起来。
这时,墨倾淡笑怡然地看着清远,大度地一挥手:“不如你先猜。”
清远眯缝着眼,看了看动作生涩的言紫兮,又看了看一脸高深莫测的墨倾,勾唇一笑:“不,你是女子,我理当让着你,还是你先。”
墨倾听了这话,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买大!”
清远微微阖了阖眼,虽然一手还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另一手却是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忽而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你已经买大了,我就只好买小了。”
墨倾微微一笑:“这又何必呢,若是你也想买大,这局顶多打平。”
墨倾这话却仿佛是笃定了对方一定会输一般,清远摇了摇头,缓缓睁开双眸,定定地看了看那骰盅,眸中闪过一缕精光:“不必,我就买小!”
此时作为庄家的言紫兮心中却是早已骇然。
其实,方才落骰的时候,她已经悄然地掐诀探过了,这里面的三个骰子都是六个点,又是豹子,一听墨倾买大,她原本已经在心中暗自窃喜,加上清远一意孤行地要买小,她心中更是暗自高兴,以为这般轻易就可以赢了。
没想到,瞧见清远这般笃定的模样,她心中有些不放心,又掐诀再次查探了一番,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就此发生了,方才明明还是三个六点,不知为何,突然间全部变成了三个一点!竟然是小!
虽然不知道清远是如何做到的,可是,方才从头到尾,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自己和墨倾的眼皮底下,摇骰盅也是由自己亲自操作,他根本没有出老千的时间和机会,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既然都选好了,就请这位姑娘开盅吧!”言紫兮还在心中惊叹,那厢清远仿佛已经十拿九稳一般敦促她开盅了。
言紫兮心中一抖,下意识地看了看墨倾,却见墨倾依旧淡然地冲她点点头,那目光仿佛是在让她不要担心。
言紫兮转念一想,算了算了,不就几百两银子么,就当打水漂买教训了,随即硬着头皮就开了盅。
谁知道,惊天逆转就在此刻发生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还是三个六,豹子!
大!墨倾胜!
看着眼前的骰子,此时不光言紫兮目瞪口呆,连同那原本笃定自己必嬴的清远,也霎时怔住了。
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真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108)随性而为
(108)随性而为
言紫兮瞧着那一息几变的骰子,再看了看墨倾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原来,墨倾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赌博高手!
虽然不知道墨倾和清远之前究竟在无形中做了什么样的较量,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墨倾赢了。
清远必须要老实回答她们的问题,当然,前提是清远守信的话。
清远从方才开盅的时候就是一阵错愕,他眯缝着眼一把捞过那骰子研究了许久,似是怎么都没想明白,墨倾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他原本已经动过手脚的骰子再次动了手脚,而且,他确定,在开盅之前,那骰子都依旧是三个一。
琢磨了许久,却是始终不得要领,他长叹一声,终于放弃:“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服气了,愿赌服输,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我保证如实回答,不过,待我回答完了之后,你要将这其中秘诀告诉我。”
这明显是不合理的附加条件,不过墨倾看上去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她点头表示应了,随即看向言紫兮,示意言紫兮开问,言紫兮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便问出了她心中最大的疑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清远吊儿郎当地将一只脚翘在了桌子上,左手抚着自己的下巴:“是啊,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一拍自己脑瓜子:“啊,对了,我是来赚银子的!你们知道我前不久刚被玄天道宗逐出师门了,日后生计堪忧啊,所以要多赚点银子。”
对于他不正经的答复,言紫兮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她冷哼一声,右手一抬,风轻云淡地就将面前的圆桌直接给拍成了粉末,而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清远说道:“若是阁下不信守承诺的话,相信我,在你走出这道门之前,就会立刻变得一无所有。”
这是赤祼祼的威胁,赤祼祼的耍流氓,清远眯缝着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言紫兮挑了挑眉,霸气十足地开口道:“没错,这是威胁,而且你必须接受!”
“喔?”对方似乎突然来了兴趣,他好整以暇地眨巴眨巴眼:“你觉得,若是我一意要走,凭你们俩,拦得住我?”
从方才赢了赌局开始就一直不发一言的墨倾,此时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们不需要拦你,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就像方才一样,莫要机关算计,反被聪明误。”
话一出口,清远的面色微微地变了变,言紫兮就跟和墨倾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似的,她接着开口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那时候选择反戈一击。”
清远沉默了半晌,他懒洋洋地背靠着椅背,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其实,我当时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你们这群人挺有意思,就这样让你们死了挺可惜的……”
对于他这样的说法,言紫兮明显是表示不信的,仅仅就因为有趣,就在那样的时刻对魔族反戈一击?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轻率了吧。
“不信?”清远的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也是,按照你们这些人的行事标准,的确是难以理解我这样的随性之人。”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我之所以被逐出玄天道宗,是因为我突然厌倦了修行,而之所以投入魔尊手下,是因为我觉得好玩,而之所以帮你们,也是因为觉得有趣。”清远一摊手,竟是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有预谋,没有计划,什么都没有,只是随性而为。”
言紫兮和墨倾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竟然有这般随性的人,这未免随性的有些任性了吧。
不过言紫兮倒是还比较能理解这种人,因为在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的确是有很多这样让人匪夷所思,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从前干过什么不重要,言紫兮需要确认的是,他以后要做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不指望他今后能成为盟友,至少不希望成为敌人。
所以,她想了想,没有追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而是反问道:“那你现在觉得什么最有趣呢?”
清远毫不犹豫地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墨倾,言紫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情这位仁兄是还在为方才输给墨倾而耿耿于怀呢。
言紫兮冲墨倾使了个眼色,墨倾心领神会地开口道:“不瞒你说,喝酒、赌博,是我前半生人生的两大爱好,若是你想学,我也可以传授与你,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学得会的。”
清远是那般聪明的人,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两位女子的来意,他故作沉吟地抚了抚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在你们大靖倒是也还不错,好吃好喝,还有人陪玩,还有我那呆头鹅的师弟可以调戏,那便就留上一留吧。”
言紫兮一听他这话,知道她们此番的目的勉强算是达成了,心中一喜,却又笑着补了一句:“咱们大靖可不养闲人,想光吃饭不干活可不成。”
清远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想怎样?”
言紫兮拉过一个椅子,与他相向而坐:“我这儿倒是的确有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
一听有趣的事情,清远的眸子倏然就亮了,却听言紫兮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天马行空的计划,一旁的墨倾听得瞠目结舌,心想这丫头
而清远却是喜笑颜开,还未待言紫兮说完,清远已经拍案而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行!这事儿我接了!这么有趣儿的事情就算你不让我做,我也要Сhā上一脚!”
言紫兮巧笑嫣然:“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也就不挽留你了,事成之后……”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清远翻身而起,几句话后人已经闪身到了门边:“记得履行你们的诺言,将那什么赌术都传授给我!”
“还有,我那傻瓜师弟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人已消失无踪。
半晌之后,墨倾才回过味儿来:“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点儿?”
言紫兮闲闲地接口:“所谓奇术,就必须要动用奇兵才行,他不是正合适?就算失败了,他也不是咱们大靖人,与咱们大靖,没关系。”
“可是,若是他又倒戈呢?”墨倾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这样随性而为的人来说,倒戈是家常便饭。
“不会的,因为他只要一只脚踏进来,就跟我们绑在一条船上了。”言紫兮狡桀地冲墨倾眨巴眨巴眼:“拭目以待吧!”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这事儿,别告诉余尧他们,咱们三人之间的秘密。”
墨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109)何日忘之?
(109)何日忘之?
对于清远的离去,言紫兮对外的解释是,他赌博输给了墨倾,一气之下,愤然离开了。
逸清尘对于这个解释倒是平静的接受了,也许他是太了解自己的师兄,本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不会太惊诧,当然,他唯一好奇的是,师兄为何会被逐出师门,不过,对于与清远同门数年的师弟,他也早就明白,这种事情从师兄口中得出的答案都是不靠谱的,唯一靠谱的方式是自己传书回玄天道宗,相信师门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眼瞧着言紫兮的身体日渐康复,回京的事宜就被提上了日程,要知道,望京城那边如今可是一天几封快马加鞭的急件催着南宫凛回京,再加上大婚和册后大典的事宜都早已被那帮翘首以待的老家伙们准备得差不多,就差主角二人了,如今的言紫兮也没有再赖在怀德城不走的理由了。
不过,在此之前,言紫兮倒是还真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在出发前的头一日,言紫兮和小师姐凡玎珰在墨倾所率领的大靖空军的亲自护送下,回了一趟忘忧谷。
此番回忘忧谷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将任苒师姐的骸骨和除魔剑一同送回去,还记得任苒临死前的遗愿是要将她的骸骨和除魔剑埋在忘忧谷的那片花海。
将大靖空军留在谷外,言紫兮带着凡玎珰和墨倾一同入了谷,可是,没想到的是,刚进入忘忧谷,言紫兮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给惊到了。
冰麟?
那熟悉的灵气明显是属于冰麟,可是,她为何会在这里?
之前在塞北道的时候,她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应付任苒,后来就生死不明,不知所踪,言紫兮一直以为她怕是输给了任苒,早已不保,心中还不禁唏嘘了很久,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没有见到人,可是,她的那股气息却是不会错的。
“冰麟前辈,我知道你在!出来吧!”言紫兮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却是一阵诡异的风。
知道那位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言紫兮示意墨倾和凡玎珰停住了脚步在原地别动,她自己却是一步步向那片花海走去。
凭着言紫兮此时的修为,早已不惧怕任何人,她只需轻松放出灵识就已经能够判断出对方所在的方位,就算对方突然发飙,她也能从容应对,只不过,对于冰麟,言紫兮心中竟是有种复杂的感情,她并不想太过刺激对方。
毕竟,这里是师傅的旧居,言紫兮并不想在这里跟任何人动手。
“他,回来了?”花海中,悠悠地传出一道声音,那道纤细的身影,如当日偃师一般立在那片花海中。
“嗯,回来了。”言紫兮缓缓地答。
“……和那个女人一起?”冰麟始终不是寻常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什么。
“任苒师姐的遗愿,是想和除魔剑合葬在一起。”言紫兮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心中却没有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甚至在担心着冰麟会随时发飙抢夺除魔剑或者对任苒师姐不敬。
任苒的骨灰和除魔剑,此时都是由凡玎珰抱在手中的。
“喔……”出乎意料的是,冰麟却是表现地很平静,并没有如第一次知晓任苒和偃师之前的恋情那般歇斯底里,她轻轻地喔了一声,竟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冰麟前辈,一切都结束了……”言紫兮此次来,毕竟是有事在身,又害怕说出了本来目的之后会刺激到冰麟,只得一点一点地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个女人,是想葬在这里吧?和他一起?”没想到的是,言紫兮才刚迂回地说了一句,对方就已经将她们的动机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
言紫兮干咳了两声,心想对方这也太犀利了,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撒谎明显是行不通的,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想到的是,冰麟的反应再次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言紫兮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何意,对方又继续说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傻瓜。”
这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口吻,让言紫兮怔住了,这是个什么状况,之前不共戴天似的情敌,怎么的突然就开始惺惺相惜了?
“师傅他,很幸运,能得到你们两位的亲睐。”言紫兮想了想,选了个最稳妥的说法。
“之前在塞北道,我是故意放过她的。”没想到的是,对方却是主动开启了话匣子。
这话倒是引起了言紫兮的兴趣,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任苒胜了,却没想到是冰麟主动放了水,她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了她的过去。”
“喔?”言紫兮对于任苒的过去,亦是十分好奇的。此时听到冰麟这话,就更加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能够让身为情敌的冰麟都能对她放下偏见和仇恨,不过,冰麟却并不打算多说,她以一句:“就这样吧,一切都过去了……”作为结尾。
“那,你今后如何打算?”其实言紫兮好奇的是,难道冰麟也打算要留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对方顿了顿,说出了言紫兮意料之中的话:“时至今日,我都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可是……”言紫兮很想说,若是每天面对故去的情人和自己的情敌合葬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吧,却没想到,冰麟却是坦然一笑:“你知道么,我们麒麟死去之后,是不会转生的,魂灵会永远徘徊在最留念的地方,几百年不散。”
这话让言紫兮禁不住四下望去,却是遗憾地一无所获。
“呵呵呵……你是感觉不到他的。”冰麟骄傲地再度开口:“可是,我可以……”
“所以,你打算留下来?永远?”事已至此,言紫兮还能再说什么呢?
“永远……”
“那你不介意让她也长眠在这里吧?”言紫兮硬着头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不论如何,任苒的遗愿,她是要帮她达成的。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都过去了……”说完这话,冰麟再次消隐。
言紫兮默然地招呼凡玎珰过来,如此这般,将任苒的骨灰和除魔剑一道,封埋在了花海之下,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悠扬扬地歌声--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何日忘之?
也许是永生永世,也无法忘怀之。
(110)职方司知事
(110)职方司知事
完成了任苒的遗愿,言紫兮正待带着凡玎珰她们再度离开,却又被冰麟唤住:“等等。”
言紫兮心中一颤,心想,该不会是她又反悔了吧,心中正忐忑,却突然有什么东西朝她掷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副长长的卷轴。
这是什么?
言紫兮正在疑惑间,突然又听到冰麟开口道2:“这个天下,风起云涌,很快就要到群雄逐鹿的时刻了,这是你师傅当日的收藏,我拿着也没什么意思,既然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就送你吧。”
一听是师傅的收藏,言紫兮心头一喜,知道这必然不是凡品,再一听冰麟的话,自然也联想到了什么,既然对方这般慎重要给她,肯定是将来用得着的东西,她将那卷轴收入怀中,对着虚空之中深深地鞠了一躬:“前辈,你……保重……”
回程的路上,与墨倾和凡玎珰说起这冰麟的故事,墨倾沉默不语,凡玎珰天真无邪,却是疑惑地开口:“可是师傅已经不在了,她守着那忘忧谷睹物思人不会觉得难过么?”
言紫兮和墨倾对望一眼,各自叹了口气,那便是所谓的执念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执念,若是换做她们,也许会比那冰麟做的更夸张也说不定。
情之一字,委实是这个世间最伤人的东西。
回到怀德城,机关木鸟才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早就候在那里的崔公公赶紧小碎步跑过来,尖着嗓子道:“国师大人,墨大人,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出事了!出大事了!陛下专程让奴才在这里等着,说是等二位一回来,赶紧带你们去白虎堂!”
一听到崔公公说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言紫兮的心中猛然一紧,急急揪住了对方的衣襟:“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大燕国,内乱了!”崔公公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片喜色。
大燕国内乱了?
言紫兮和墨倾互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南宫凛为何会派人在这里候着她们,这可真真是件大事!
两人立刻联想到之前冰麟所说的话--这个天下,风起云涌,很快就要到群雄逐鹿的时刻了!
看来,群雄逐鹿的时刻,竟是要提前了!
两人不假思索,立刻便随着崔公公往白虎堂去了,临走之前,言紫兮专门吩咐人将小师姐凡玎珰送回府中,凡玎珰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跃跃欲试,言紫兮想了想,还是将她送了回去,她知道,回头她要面对的场面,恐怕不适合小师姐这般单纯的人。
言紫兮和墨倾随着崔公公坐轿很快来到了城中一座孤零零的建筑前,那建筑原本是一座祠堂,里面立着大靖国开国之君的像,而穿过那祠堂,先是看到一个校场,穿过校场,一个宏伟的院落便出现在两人面前,这院落外有着森严的护卫,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荷戈执戟的卫士随处可见。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只见那紧闭的大门上方挂着一面横匾,上书“白虎堂”三个大字。
那泼墨般的三个字骤然让言紫兮的呼吸都一滞,竟是有些异样地兴奋。
白虎堂是前方的守将们商量军机要事的地方,而自打南宫凛这位大靖皇帝来到怀德城以来,这里也就成了固定的,他与军方将领们商议要事的地方,这阵子,南宫凛和余尧都是整日呆在这里。
而这是言紫兮第一次踏入这样的军机重地,从前因为她的身份,为了不给别人落下口实,她几乎从来不过问军中事务,之前的几次,她也是主动回避了,而这一次,她知道,既然南宫凛专门派人来接她,必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而墨倾作为大靖空军名义上的统领,本就属于军方高级将领,之前倒是白虎堂的常客,所以,此时倒是自顾自地走在了前方,似是在替言紫兮引路。
那原本跟在后方的崔公公和一众下人们在白虎堂门口就停驻了脚步,这等军机重地,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去的。
负责看守白虎堂的职方司低级武官虽然认识墨倾,却并不认识言紫兮,下意识地便要拦她。
“她是国师大人。”虽然墨倾开口介绍言紫兮的身份,可是,对方面上却是一丝不苟的表情:“对不住,我的职责是看守白虎堂,任何人在没有证实身份之前都不能随便入内。”
言紫兮点点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于对方恪尽职守的行为大加赞许,她从衣襟内掏出自己的国师印章,交到对方手中:“不知这个可否证明我的身份?”
职方司武官认真地查看了那个印章之后,方才点头放行。
言紫兮一边向里走,一边含笑对墨倾说道:“这职方司的管事倒是治下有方,若是大靖的所有军人都像他这般恪尽职守,大靖中兴指日可待!”
墨倾点点头,她知道,这并非偶然,也并非是个例,如今的大靖上上下下,都和南宫凛这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一样,在为着同样的目标一步一步地前进。
这是一个能让人看到希望的国度。
墨倾再次在心底肯定了自己当日的抉择。
也许,很快就能看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盛世繁景。
两人走入大门之后,又步入了一个小院,待到守在门前的职方司知事走上前来的时候,言紫兮隐约觉得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可是,那副面容,却较为陌生,她确定自己并未曾见过这个人,她不动声色地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瞧见对方腰际的一枚朱雀纹饰的玉佩,想起当日南宫凛与自己言说过的一些往事,言紫兮立刻就判断出了这位职方司的知事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当年王家的家主王攸远!
便是当年王皇后的义弟,算起来应该是南宫凛族舅之人。
言紫兮曾经听南宫凛提到过,当日的那些暗卫,便是由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暗中训练的,这个人,也是南宫凛的生母王皇后替自己的儿子留下的财富之一。
不过,因为王皇后的关系,所以,王家后来多多少少受到了牵连,所以,言紫兮大概能够猜到对方此时改容换貌的缘由,怕是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吧。
不过,既然南宫凛宁愿冒着这样的风险让他担任职方司知事这样重要的职位,想必这个人,绝非传闻中的庸才。
思即若此,心中对此人更多了几分敬重,而且从方才守门的职方司武官的言行举止就能够看出,这个人治下有方,很有些本事。
她冲对方点了点头,笑了笑,在经过对方身旁的时候,用着只有彼此可闻的声音小声说了句:“舅舅,日后可要劳您多多费心了。”
王攸远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渐渐浮现出一缕笑意。
(111)明码标价
(111)明码标价
待到言紫兮和墨倾推门而入,白虎堂内原本端坐的众人都齐齐侧目,大家都诧异地瞧着从外厢缓缓走来的两个女子。
对于白虎堂内清一色的男性来说,如今出现在门口的言紫兮和墨倾,明显是两个异类。
只是,在场众人在看清她们俩的面容之后,都无法对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资格表示怀疑。
坐在最上首的南宫凛冲言紫兮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去,而墨倾,环顾四周之后,径直走到余尧身边坐了下来,言紫兮左右环顾了一下,却是在大师兄叶凌风身旁坐了下来,南宫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径直进入主题:“紫兮,此番叫你来,是因为有大事需要征询你的意见。”
言紫兮方才已经听那崔公公提到过,似乎是大燕国内乱了,而她,两次深入大燕,而且与大燕国的很多人都有过接触,倒是算得上对大燕国的情况较为了解的人,想必南宫凛叫她来,也是为了要从她这里了解一些大燕国的情况,她甚至有种感觉,这次大燕国内乱,徐乔宇怕是
她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时,王攸远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方封了蜜蜡的竹筒,似是刚刚才收到的。
言紫兮这才明白他方才出现在门外的缘由。
只见王攸远动作敏捷地将那竹筒拆开,从内里取出一方纸条来,扫了一眼,言简意赅地对在场众人说道:“最新收到的消息,因为大燕国的皇帝猝死,太子在镇国公独孤澈和大燕只手遮天的组织‘无双’的支持下,已经在大燕的都城登基为帝,但是,右相徐长书和军方的一些将领,认为太子昏庸,不堪大任,转而拥戴之前被废的前任大燕国皇帝之子东单王,并且认为大燕先帝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打着匡扶大燕皇室的旗号,要求拨乱反正,将帝位还给东单王。两方势力已经拉开人马各自为政,并且在大燕重镇兴庆首次交锋了。”
在场的所有大靖人心中自然是暗自叫好,大燕是他们的宿敌,听到宿敌政局不稳,开始内乱,对于大靖来说,自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时,却又见王攸远从袖中掏出另外一个竹筒:“不过,还有个不好的消息。”
“大齐国似乎提早一步得到了消息,已经先于我们采取了行动,而且大齐国似乎与大燕国其中一方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已经有数十万人在边境集结,怕是要打算出兵替大燕国平乱了。”
这个消息的确不是什么让人乐见的,眼见敌国内乱,另一个远邻还想借机分一杯羹,这让大靖人情何以堪?难道作壁上观?
就在这时,居于上位的南宫凛倒是淡然开口了:“其实今日召集众卿来此,正是有一事要与众卿商议。”
他拍了拍手,一直伺立在一旁的董公公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来,在南宫凛的示意下,董公公当着众人的面,尖着嗓子把那封密信给念了一遍,让在场所有人感到诧异的是,这封信,竟然也是来自大燕。
这是大燕国的右相之子徐乔宇写给南宫凛的密信,心中,这位挑起反旗的右相之子倒是也不隐瞒,三言两语陈述了国中局势,信中所言倒是与之前王攸远得到的密报大同小异,而最为重要的是,在密信中,徐乔宇竟是明码标价地声称要和大靖做交易。
按照他信中的说法,勾结串通大齐国的,是镇国公独孤澈那一方,这明显让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的平衡即将被打破。
而东单王,也就是右相这一方经过再三思榷之下,决定求助于大靖。
毕竟,若是独孤澈和大齐国联手,他们必败无疑。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出路,便只能是以毒攻毒,既然要请援军,那便大家都请,你独孤澈求援于大齐,那我徐长书便求援于大靖。
当然,这等引狼入室的事情,若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怕是谁也不愿意的,可是,如今的形势,让大燕国的双方都明白,他们都输不起,成王败寇,一朝兵败,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也只能委曲求全。
他们在信中希望大靖能够出兵,至少在大燕国内局势稳定之前,先替他们挡住大齐军,并且,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便是归还大燕国师和之前神秘失踪的大燕国长平郡主,也就是独孤澈的长女独孤伽罗。
而作为报答,临近大靖的石邑城一线到与大齐交界的那十数州,悉数赠与大靖。
这对于大靖来说,不可不说,是一笔大买卖。
果然,当董公公念完那封密信时,在场许多将领的面上,即刻就露出了喜色,之前占了大燕的塞北道,已经是让他们喜上眉梢的事情,如今,石邑城都被大燕拱手送上,这如何不让人欢喜?
不过,叶凌风和方恒这两位雁翎军的正副统领却显得并不那么乐观。
这两位常驻在边关,与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上三军将领们不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密信背后的艰险。
方恒摇摇头:“陛下,这事,怕是不能轻易答应。”
南宫凛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方恒肃然道:“这无疑又是一招驱虎吞狼之计,让我们大靖去与大齐抗衡,这无疑是让我们互相消耗,若他们的内乱本身就是一出戏,那,不是让大燕人白白拣了大便宜?!”
“可是,那石邑城……”上三军某位将领似乎并不以为然,对他们来说,开疆扩土本就是有风险的,不能因为有风险就白白放弃大好的机会。
“现在大燕国两方的主要兵力都汇集在兴庆那一线,而石邑城那一线,他们信里虽然说得好听,是送给咱们的,可是,如今按照他们东单王一方的实力,其实根本就无暇顾及,若是大齐一出兵,是铁定要丢的,他们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已经战略放弃的城池名义上送给咱们。”这时,叶凌风也已冷静地开口替众人分析那所谓的明码标价的条件:“说白了,那些城池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无暇顾及的,倒不如送给咱们当作替他们抵御大齐国铁蹄的筹码,还能让咱们与大齐死磕,替他们缓解燃眉之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112)游说特使
(112)游说特使
叶凌风的话一出,一旁的言紫兮却是嘿嘿一笑:“这倒是和之前那董太守的作风不谋而合,看来徐乔宇倒是深得他的真传,不过,他们大燕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们大靖和大齐干脆联手,那可就不是十数州的问题的。”
“那时候,外敌当前,也许他们两方反而能够迅速和解达成共识了,到时候,他们两方联手反攻,而我们和大齐孤军深入,倒是很可能有一起覆没的危险,他们还是最后的赢家。”这时,墨倾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放过到嘴的肥肉?”还是有人心中不甘,毕竟,这对于大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打,是必须要打,如今这种情况,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关键在于,我们大靖要选择谁作为盟友。”方恒不愧是边关宿将,立刻就看穿了其中的关键,而南宫凛虽然嘴里没说什么,看向方恒的目光却是赞许有加的。
“其实,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而是一个好的谈判专家。”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客座嘉宾余尧终于是开口了:“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能不打,尽量就不打,能少用一兵一卒,就尽量少用一兵一卒。如今既然大靖是奇货可居,那便坐地起价就是。若能派一个能言会道的谈判专家去和三方周旋,说不定收获会比出兵更大。”
这话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军中宿将,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如今一听原来没他们什么事儿,反而需要一个耍嘴皮子的文官,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正想开口发难,却听上首的南宫凛启唇道:“这话倒是说得实在,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一听皇帝都开口表态了,那些将官们虽然心中不乐意,却也赶紧咽回了心中的不满。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需要谈判专家,那究竟谁才是能胜任的?要怎么去谈判?和哪一方谈判?
“如果要去谈判,主要还是在大燕国这两方斡旋,大齐国可以暂且忽略不计,不过这一位的身份必然是代表陛下您,应该是陛下您派出的特使,首先身份不能低,而且最好是您亲信之人,这样才能让对方信服;再则,这谈判过程,想必是艰险重重,而且杀机四伏,此人必须文武双全,不但要有自保的能力,最好还能灵活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叶凌风和言紫兮,余尧的条件,似乎就是为这两人量身定做的,首先两人的身份都不低,其次,两人都是文武双全,可以应对各种状况。)
只不过,这两位一个重伤初愈,是陛下的亲兄弟,一位身怀六甲,马上就要成为大靖的皇后……
这两位,又似乎都不合适。
这时,言紫兮扭头看了一眼南宫凛,又看了看身旁似乎想要主动请缨的大师兄,她心中一动,抢在叶凌风之前开口道:“我觉得,我倒是……。”
“不行!”
“不行!”
不出所料,她才刚一开口,立刻就被南宫凛厉声否决了,紧随其后反对的,自然还有叶凌风。
不过,这也是早就在言紫兮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干脆无视了这两人,继续说道:“陛下别着急,待我说完再反对好么?我只是说,我倒是有个更为稳妥的主意,这特使,其实并不一定只有一人,我觉得,若是由两人一同担当,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个是明面上的,就是代表大靖官方去大燕和大齐程序化地走一趟,而另一个负责暗地里游说和出谋划策,也许更能掩人耳目,从而收到奇效,明面上那个,可以选择一位身份尊贵却又让大燕和大齐都不敢明目张胆对之下手的,所谓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想必大燕和大齐也不敢在这个当儿对那位特使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暗地里那位,则是要选择一个擅长游说、口舌如簧的,并且此人身份也要特殊,最好不是朝中之人,这样的话,若是一旦事情失败或者暴露,咱们大靖朝廷也可以轻易摆脱干系。”
这个提议倒是让在场的很多人来了兴趣,不得不说,言紫兮这个提议,比起余尧方才所说,更加全面,考虑得也更加周全,可进可退,而言紫兮也聪明地并没有先提出由自己去担任特使,只是说出她的建议,南宫凛和叶凌风听完,心中倒是也颇有些赞同她的提议。
只不过,问题还是最终要绕回最关键之处--由谁担任这特使?
就算是要去两个,那个明面上的特使,也不好选。
而且,若是按照言紫兮的说法,暗地里那位,其实才是重中之重,所有的成败,都在那个人身上,既然不能选择朝中之人,那就只能在平民百姓和商贾之中挑选,这问题就更多了,不仅仅要保证他对大靖朝的忠心,对此人的口才和临机应变能力的要求也是极高。
在场众人讨论的重心,几乎是立刻就移到了这个问题之上,只是,兜来转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在大靖朝,若是要论带兵打仗,那是人才济济,可是要论及口才和游说能力,还真没什么特别出色的。
不过,言紫兮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她的心中自然是早就有了人选。
看到众人似乎都对她这个提议报以浓厚的兴趣,她在心中暗喜,按照心中既定的想法,她先将自己的杀手锏,也就是那最关键的人选抛出去--
她待大家吵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轻咳一声:“其实,关于这位身负重任的暗中特使,我倒是有个好人选,此人不但是商贾身份,而且武功出众,自保是绝对没问题,最重要的是,此人的头脑是一顶一的好用,游说也是一把好手。”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是齐齐看向她,此时叶凌风和于谦对望了一眼,似乎是在同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们彼此都很熟悉的人。
那个人,似乎和言紫兮方才所说的各种条件不谋而合
果然,当从言紫兮的口中说出:“便是我璇玑派的三师兄,如今大靖工坊的掌柜孔乐。”时,叶凌风和于谦竟然同时点点头,第一时间认可了言紫兮的判断。
的确,若是由孔乐出面,想必应该能替大靖争取最大利益。
(113)更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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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乐这个名字一出,四下哗然,在大靖,的确是没有人不知晓孔乐的大名,那是大靖朝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自然还是有人想到了别的事情--
“可是,孔乐此人深谙生财之道,虽然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不过,万一大燕那边也同样惜才,将他扣住可如何是好?我们大靖不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言紫兮点点头:“这一点担心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还是有办法可以解决,我们可以将孔乐易容,以别的商人的名义出使,反正我们需要的只是他的口才和他的应变能力,他的身份是谁不重要。”
言紫兮此话一出,诸位将领们纷纷点头,表示可行。
既然孔乐这个主角儿拍定了,那,谁又去做那个名义上的特使呢?
言紫兮打从出这个主意起,原本就是打算要自荐的,她自认为自己是最适当的角色,因为,对于大燕,她也算得上熟悉,而且因为曾经假扮过独孤伽罗,对于两方,她都算得上有些渊源,再加上她和孔乐素来配合默契,她自认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担当那个角色了。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这样贸贸然提出来,首先,南宫凛那一关就绝对过不去。
她在等待,等待适当的时机。
没想到的是,似是早就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一般,南宫凛竟是先发制人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把言紫兮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拓跋宏。
言紫兮的大哥,前国师的长子,也是即将成为大靖朝的国舅爷的那个人。
当大哥的名字从南宫凛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言紫兮一怔,立刻就知道,完了,自己的诡计被南宫凛看穿了!最关键的是,南宫凛这个提议竟是该死的滴水不漏,若是细想下来,她的大哥拓拔宏竟然真的是比她自己还要更好的绝佳的人选。
首先,拓跋宏的身份,的确是尊贵非常,大靖皇帝的大舅子,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其次,拓跋宏此人,若是论起聪明才智,那绝对是一流的,之前看他应对他的岳丈卓太守就知道,那绝对是个人物,若非他的双腿残疾,恐怕早就是叱诧风云的主儿。)
可最精妙之处也就在于他的双腿,因为他是残疾,身体有缺陷,这样的他去出使,就更加能够保障他的人身安全,毕竟大燕是个以礼仪之邦自诩的国度,不管是哪一方,就算是最后没谈拢,怕是也不屑于欺负这样一个没有腿的人。
再加上拓跋宏和孔乐也算是老搭档了,在大靖工坊的合作上,可以说是配合无间,由这两个人出面,绝对是完美组合。
综上所述,的确是没有比拓拔宏更适合的人选了,言紫兮扪心自问,的确就算是自己出面,也不见得有自家大哥出面更有收获,更有保障。
可是,问题来了,这些只是他们在这里一厢情愿的想法,关键在于--大哥自己愿意么?
他毕竟是新婚,而且这出使的重任虽然说应该没有性命之虞,却还是有一定风险的,那舟马劳顿的旅程,大哥吃得消么?
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大哥,又答应了爹爹要好好照顾他,如今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将他推出去,实在是让言紫兮有些于心不忍。
南宫凛那是怎般了解言紫兮的人,一瞧她蹙眉,就知道她心中所虑,他转头对候在一旁的董公公道:“先加急传书给京中的拓拔宏和孔乐,询问他们本人的意愿,若是没什么异议,便就这么定了。”
在场诸将又是一片哗然,众人心里都明白,陛下这么做,已是给足了国师府的面子,毕竟,若是圣旨一传,就算他拓跋宏不愿意,也没有回旋的余地,陛下如此这般还要先征询那二人的意愿,明显是看在国师大人面子上给予的特殊恩宠。
既然南宫凛已经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而且替自己考虑得这般全面了,言紫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对于自己不能亲自前往,她还是有些不甘,琢磨着方才王攸远念的那封密信,她突然又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徐乔宇似乎是在信中要求大靖归还长平郡主独孤伽罗?
他已经知道独孤伽罗是在大靖人手里?
言紫兮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难道是自己一早就让徐乔宇看出了破绽?那自己当初在大燕所做的一切,在徐乔宇看来不就是一出大笑话?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后来任苒告诉他的。
不管怎么样,既然他知道了,又向大靖索要独孤伽罗,那么,这独孤伽罗身上,便还可以再做文章。
之前从余尧口中她已经知道,当日独孤伽罗被擒之后,已经被送到了望京城,和大燕国师关在一起,性命自然是留着的,看来现在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而且,她可没有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大燕这内乱的一方,其中一方便是由独孤伽罗的父亲镇国公独孤澈挑大梁的,而且他的同党还有‘无双’,‘无双’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没有谁比言紫兮更清楚,而且言紫兮更清楚的是,如今,大燕国师被擒,‘无双’真正的掌控者便是独孤伽罗的师兄木凌霄,意思就是,那两个人,都是和独孤伽罗有着最亲密关系的人,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徐乔宇点名点姓地要求大靖归还独孤伽罗。
若是再大胆一点揣测,独孤澈、木凌霄和右相徐长书翻脸,其中有没有独孤伽罗的因素,还很不好说,言紫兮可没忘记自己当初都做过些什么,包括她给木凌霄留的那行搬救兵的血字,这会不会也是最终促成独孤澈和右相翻脸的缘由之一呢?
思及如此,她再次壮着胆子开口道:“我觉得,那位被擒的长平郡主独孤伽罗,我们还可以在她身上做一笔大文章,也许她会成为我们要挟两方的重要筹码。”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又再次汇聚到她身上,她清晰地瞧见南宫凛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心中顿时又有些心虚起来--要不要这么了解她啊,难道他又已经猜到自己想干嘛了?
看来,太心有灵犀也不是一件好事。
(114)大齐的邀约
(114)大齐的邀约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抢先开口的却不是南宫凛,而是余尧。
余尧听完言紫兮的建议,认真地点点头:“这倒是不错的建议,不过,这次可不同于上一次,得想一个更为周全的方式才行。”
说完,他扭头看向南宫凛:“陛下,在下愿意亲自前往大燕,力争用那两个俘虏为大靖谋取最大的利益。”
“不可!”一听余尧竟是主动要求再入大燕,言紫兮急了,之前在石邑城连累余尧被重创,她都已经自责不已,若是余尧此番再去大燕有个三长两短,她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墨倾了。
“余尧……”墨倾一听余尧这话,亦是下意识地去握余尧的手,表情有些担忧,余尧却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对于言紫兮的反对,余尧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们南疆有一门巫术,是可以操纵人的意识,我现在功力已经恢复了当日的七八成,应该是可以轻松操纵那两人,只不过,我不能与他们相隔太远的距离,所以,若是想要最大限度利用那两个俘虏为大靖谋取利益,非我不可。”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对于南疆巫术,在坐的很多人都是有所耳闻的,很多人也都知道,如今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男子,就是当日南疆巫族,乃至于整个世间最厉害的大巫师。对于他所说的巫术,自然是没有人抱有怀疑的,只不过,大多数人所担心的,却是这位南疆前巫祝的忠诚度。
毕竟,他不是大靖人,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可靠的外援,可是,他为何要死心塌地替大靖卖命?这样的外援信得过么?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倒戈呢?
虽然言紫兮对于余尧此人是有绝对的信任,但是并不代表在场的诸位也有同样的信心。
对于余尧的主动请缨,南宫凛却是直接看向墨倾,那目光似是在征询墨倾的意见,南宫凛和言紫兮心中所想都是一样,他们都不想再让墨倾担惊受怕,不过比起言紫兮来,南宫凛更尊重墨倾本人的意愿。
墨倾沉吟半晌,终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且余尧做事,素来有他自己的想法,就算他是她的爱人,她也没有权利阻止他。
南宫凛见墨倾点了头,便也干脆,二话不说,便就将那大燕国师和独孤伽罗的处置全权交给了余尧。
如此一来,大燕国这一方基本是定下了应对之策,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应对大齐国的举兵。
因为方才两次被摈弃在外,使得言紫兮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可是,仅剩的那点自知之明告诉她,对于大燕,她或许还有发言权,可是对于如何对付大齐,这可就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了,所以,她识时务地保持了沉默。
果然,一提到大齐的出兵,军方那些方才憋了老久的将领们终于是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对于这些职业军人来说,什么谈判,坐地起价,耍阴谋诡计这些行当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他们的长项在于战场上真刀实枪的比拼。
而对于大齐的出兵,军方高层的意见竟是难得地极为统一,包括方恒和叶凌风在内,所有人的意见都是--打,这一仗必须要打!
不光要打,还要顺便将那西北十数州一块儿打回来!不光要打出大靖的威风,还要打得大齐闻风丧胆!
南宫凛一直没有表态,他高坐在首位,若有所思地凝听着诸位将官的提议,却并不发表意见,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报~急报!”
这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让四下安静了下来,这白虎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白虎堂的会议更不是能够随意打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职方司的探子这般紧急要呈进来的急报,必是极为重要的。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都齐齐看向职方司的知事,那位被南宫凛给予了新身份的曾经王家家主王攸远,王攸远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向南宫凛告了罪,急急退了出去。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竟是出人意料地带着一方封了大齐国特制火漆的桃木匣子走了进来。
不过,在他走进来的时候,那火漆已经被破坏,看来,职方司的人已经对匣子内的物什进行了初步的查验,毕竟,这样的匣子若是直接在这里打开,危险可就很大了,若是里面装着什么致命的毒物,不就把这里的大人物们一网打尽了?
知道这是职方司的职责所在,诸将们也不计较,他们此时最关心的是,那匣子里究竟是何物?看那火漆的样式,应该是出自大齐,大齐在这个节骨眼上送这玩意儿来,想做什么?
王攸远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打开了那个桃木匣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这匣子里所陈放的,竟是一方地图和一枚玉簪。
一瞧这两样东西,在场的众人除了言紫兮外,都露出了疑惑之色,似是不明白大齐国专程送这样的东西过来是何意。
王攸远平静地展开了地图,却发现那地图上所绘,竟是西北十数州!
言紫兮啊了一声,终于明白了送这玩意儿过来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正是当日在元旦朝会上,那位大言不惭对言紫兮求亲的大齐国延平郡王司徒枫,而这枚玉簪,正是言紫兮之物,这是后来司徒枫私下拜访国师府的时候,硬从言紫兮头上拆下来的,说是他日履行当日密约的信物。
如今,既然司徒枫派人送来了地图和玉簪,莫不是在暗示,当日的密约依旧有效?
言紫兮可不会忘记当日那场密约的内容,司徒枫提出的归还西北十数州的条件是,要求她以大靖国师的身份,去一趟大齐国。
可是,在这种风头浪尖的时候,她能去么?!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南宫凛,却瞧见南宫凛此时正微阖着眸子,似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凝思着什么。
不知为何,四周似有寒风凛冽,骤然间冷若深冬,言紫兮很没骨气地哆嗦了一下,有种风雨欲来的恐惧感。
南宫凛大爷这副表情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前兆……
(115)打还是不打
(115)打还是不打
对于当日司徒枫拜访国师府的细节,言紫兮当初自然是事无巨细都一一交代了的,所以,对于此时司徒枫送来的这两样东西所代表的涵义,南宫凛心里跟明镜似的。
言紫兮其实也很无辜,本来她自认将这事处理得较为妥当,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生出这样的变故来,而且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不过,若是打从本心来说,若是她亲自去一趟大齐就能换回西北十数州,她还是挺愿意的,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啊,当然,她知道,对方处心积虑要她去,肯定是打着别的主意,不过对于天生喜欢冒险的言紫兮来说,这无疑是具有诱惑力的一件事。
只不过,她自己也明白,如今这种情况,南宫凛是绝对不可能放人的,特别是放自己去大齐,更是想都别想,司徒枫这么做,不是故意锊老虎的胡须么。
她在心中暗自问候了司徒枫的祖上十八代,心想那丫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虽然言紫兮早就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里准备,料定南宫凛铁定会发飙,可是,当南宫凛倏然睁开双眸时,却是用着清冷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司徒枫这么慷慨,将西北十数州作为送给朕和国师大婚的贺礼,朕岂有不收之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所有人都知道大齐绝对没这么好心,可是,陛下既然这么说了,谁敢去煽陛下的脸?只是,很多人都不明白之前那大齐所送的地图和玉簪到底是有什么玄机,而陛下为何会一口咬定这是司徒枫的主意?
对于司徒枫,在场很多人都不陌生,同样是后族,司徒家在大齐国的地位可是比当年王家的大靖的地位还要高出许多,而且大齐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代的大齐国皇后都是出自司徒家,从无例外,可以这么说,历代大齐国皇帝的身上,也同样流着司徒家的血脉,所以才能保证司徒家在大齐几百年长盛不衰,而司徒家在大齐也几乎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而司徒家如今的家主,正是这位年轻的长平郡王司徒枫。
众人纷纷开始揣测,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司徒枫这番举动背后究竟是何涵义?是在挑衅他们大靖,还是别有用心?
就在这时,却又听见南宫凛突然点了方恒的名,平静地问道:“当年镇南王率领雁翎军征战四方,东灭大梁,西平大燕,北定大齐的时候,雁翎军有多少人马?”
方恒一听陛下这话似乎话中有话,心神一颤,却不敢怠慢,急急回道:“回禀陛下,当年的雁翎军在鼎盛时期,有二十万余众。”
南宫凛点点头,修长地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面前的案桌,不咸不淡地继续说道:“区区二十万人马,便打出了我大靖的威名。”
就在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提起镇南王的时候,却又听南宫凛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冷肃起来,他铿锵有力地问道:“方恒!朕如今给你三十万人马,再加上大靖空军这支奇兵,你有没有本事,再缔造一次雁翎军的辉煌?!”
此话一出,方恒和在场所有人都顿时热血沸腾了!
陛下的意思,这是要打?!
方恒亦是激动了,镇南王不管对于大靖人还是对于方恒来说,都是一个永不灭的传说,那是无数大靖人心中战神一样的存在,如今,自己有机会能够效仿镇南王,替大靖建功立业,如何让他不激动?!未将者,谁不想名留青史?
他立刻叩跪于地:“臣必将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朕不需要你去灭大梁,平大燕,只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替朕狠狠地收拾收拾大齐,打到他们至少五十年不敢再南望!”南宫凛搁下这句狠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大概便是--陛下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不过,对于大齐国的嚣张和屡次的挑衅,大靖的这些将士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加上如今大靖风头正盛,借着之前大败大燕的东风,士气正盛,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再收拾收拾老宿敌大齐,顺便将他们之前失去的疆土再夺回来,似乎完全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而对于方恒挂帅,上三军的统领们虽然资历都比方恒要老,可是,作为直接承袭了镇南王的嫡系部队雁翎军,并且长期驻守边疆的方恒来说,似乎更有资格挂这个帅,此时大多数人心中所想的,是自己的队伍能不能分上一杯羹,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只有叶凌风,从头到尾表现得都极为平静,他不客气地给这热血沸腾的上上下下都泼了一盆凉水:“陛下,恕臣直言,臣认为,如今不是开战的良机。”
南宫凛倒也不以为意,他不置一言地等待着叶凌风继续说下去,叶凌风和南宫凛相交二十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得到了南宫凛的默许,叶凌风继续说道:“如今大燕这厢局势不明,大齐国的动机也有待商榷,若是我们大靖率先轻启战火,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南宫凛还未发话,一旁上三军的某位将领先按耐不住了:“叶将军此言差矣,用兵之法,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若是待到一切局势都明朗了,我们大靖再出兵,也就失去了先机!便是要这样趁乱行事,方能成大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都纷纷点头附和,许是之前与大燕的那次交锋让大靖人尝到了甜头,这才刚刚燃起的士气打了一场就收兵了,实在让这些闲了多年的将领们感觉有些不过瘾,再加上前些年受了不少大燕和大齐的鸟气,一想到能与宿敌大齐大战一场,出出前些年的恶气,很多宿将心中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而言紫兮,却是出乎意料地一反常态,主动开口Сhā手这军中之事:“陛下,臣也认为如今并不是开战的良机。”
(116)出来混总要还的
(116)出来混总要还的
言紫兮刚说完这话,南宫凛却是斜瞄了她一眼:“谁告诉你们,朕是打算要开战?”
这话无疑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丈二摸不着和尚,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或是幻听?包括方才还心潮澎湃的方恒,亦是怔怔地回望着他。
南宫凛风轻云淡地说道:“朕只是打算要收回故土,必要时候,可以采取武力手段。”
尼玛的,这和开战有区别么?有区别么?不过是换了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言紫兮忍不住在心底咆哮,真真不愧是她家南宫凛,能把这等事情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真真无耻的人才。
不对,虽然被他偷换了概念,不过不是一回事么?都是要和大齐以武力相搏,劳民伤财。
就在众人都在心中和言紫兮抱着同样的想法时,却又听南宫凛道:“方恒,你可要记住了,今日朕给你三十万人马,他日,你收回西北十数州时,不能少一兵一卒,否则,拿你试问!”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又傻眼了,这什么意思?不准少一兵一卒,那这仗怎么打?就算是镇南王出马,怕是也不敢保证不损一兵一卒吧?
只有方恒本人,在愣怔了一瞬之后,瞬间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
打仗不一定是要真刀真枪的比拼,也有一门学问,叫作--不战而屈人之兵!
陛下的意思,是要让他想办法,用雁翎军的声名和三十万大军的声势,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西北十数州,而不是要他真刀真枪地真和大齐人玩命。
明白了这一环的方恒突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这三军统帅果真不是好当的,可是对于方恒来说,却亦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自我的挑战,他明白,让自己跻身名将行列,名垂千古的时机到来了!
而一旁的叶凌风,在听懂了南宫凛这话背后的深意之后,亦是沉默了,不过,也只沉默了片刻,便主动请缨道:“臣愿继续与方将军为副将,为收复故土尽一份力!”
在场的诸将们原本是跃跃欲试要给方恒做副将,可是一听说陛下给方恒下了军令状,要求他不费一兵一卒收回西北十数州之后,不少人心中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这在很多人的心中简直比登天还难,甚至还有人认为陛下疯了,方恒也跟着疯了,此时一听叶凌风也主动请缨,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你重伤未愈,还得多多休养,这一次就不用去了。”南宫凛不客气地直接驳回了叶凌风的请求,似是注意到了叶凌风面上的失望之色,他抿了抿唇,继续道:“再说,如今大燕的局势未明,这怀德城和塞北道,还需要你亲自坐镇。”
这话却是给了叶凌风极高的肯定,叶凌风就算是再迟钝,此时也听出了南宫凛话中别的涵义,南宫凛虽然将极具挑战性的活儿交给了方恒,却是将最重要的,守护大靖国门的重任交托给了自己。
骤然明白了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叶凌风凝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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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南宫凛带着言紫兮踏上了返回都城望京的归途,而除了小师姐凡玎珰外,其余的人,竟是都不约而同地留在了怀德城,包括朱宇乾和绿珠。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日,孔乐和拓拔宏,亦是同时抵达了怀德城,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一同被押解而来的大燕国师和长平郡主独孤伽罗。
不出南宫凛所料,拓跋宏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使命,甚至看起来还颇有些高兴,他对一脸忧心忡忡的言紫兮说道:“妹子你放心,大哥一定不辱使命,争取在你大婚之前赶回来,替你的大婚献上一份重重的贺礼!”
一旁的孔乐亦是打趣道:“小师妹你放心,有你三师兄在,保准从大燕的虎口里生生给拽出几块肥肉来!”
余尧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从大燕国师和独孤伽罗抵达怀德城开始,他就带着阴阳娘子和逸清尘,与那两人一同关进了密室,想必是要提早为大燕之行做准备。
瞧着大家都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自己却因为大婚和册后大典的事宜要临阵脱逃,言紫兮的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只不过,很快她就连抱怨的气力都没有了。
从返回望京城开始,之前没有的一切早孕的反应,悉数如潮水般涌来。
恶心,反胃,呕吐,昏昏欲睡……
一切孕妇该有的不良反应悉数在言紫兮身上体现无疑,此时言紫兮才知道,原来那青漓果并不是这般好吃的,并不是将所有症状都克制住了,只不过是稍稍压后了而已,该来的,始终都是要来的。
此时言紫兮才算是深深体会到了一句话--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回到望京城才短短几日,言紫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倒下了,当她的小嫂子卓无双来宫里探望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吐得有气无力,甚至连与对方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卓无双和言紫兮这对妯娌此时算是第二次正式见面,之前在拓拔宏大婚之日,言紫兮就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去了大燕,后来一直流离在边境未曾回过望京,所以此时算是第一次以小姑子的身份见自己的嫂子。
只可惜如今这小姑子的形象实在不怎么的,素来生龙活虎的言紫兮头一回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而卓无双虽然是她嫂子,却也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此时姑嫂二人大眼瞪小眼,没说到半句话,就光听见言紫兮一阵一阵地反胃呕吐的声音。
宫里的女御们赶紧上前伺候着,可惜言紫兮这阵势一拉开了就没完没了,活活将人家那不谙世事的小嫂子给吓出了心理阴影,当然,这是后话,如今的情况是,言紫兮竟然自己把自己吐晕了过去。
(117)萨苏的秘密
(117)萨苏的秘密
待到言紫兮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直觉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一直贴着自己的面颊,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虽然并没有睁开眼,却早已知道手的主人是谁。
她嘤咛了一声,微微地偏了头,让自己的半边面颊整个包裹在对方的手心。
“紫兮!醒了么?”熟悉的声音骤然传来,听起来却仿佛隔着一个时空那么遥远。
言紫兮依旧微阖着眸子,又哼哼了一声,却是连回答的气力都没有。
活了这么多年,两世为人,第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之前经历过的那么多生死困境,在此时此刻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至少那种时候,伸头缩头就那么一刀,不像如今这般,日日夜夜的凌迟,吃不好,睡不好,还有铺天盖地的各种不适,仿佛是一把钝刀,在一点一点地收割人的性命。
从前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孕妇们吐得死去活来,还要口口声声一脸圣母苏的模样说什么自己无怨无悔的,其实都是狗屁,真正自己经历的时候才知道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
言紫兮此时其实很想骂人,甚至很想跳起来狠狠把那罪魁祸首南宫凛揍一顿,不知怎么的,虽然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她就是很想这么做,总觉得这样才能发泄自己的委屈似的,都说孕妇的情绪是最无厘头的,看来的确不假。
这时,隐约听见南宫凛似乎又在冲御医发火了,若是平日里,言紫兮最是心软,就算是挣扎着也要提他们开脱两句,可是此时,她自己都自顾无暇,也懒得开口,心想随他们怎么折腾吧,自己好想就这么睡过去,最好一觉睡去再不要醒来的好,免得再受那种折磨。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隐约又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轻轻扶了起来,动作非常轻柔地似乎想给她灌些汤水,可是那汤水刚一进入肠胃里,立刻又翻江倒海起来,她下意识地挥起一掌想要推开那人,却被对方反手轻轻扣住了手腕。
隐约听见南宫凛的声音:“紫兮别任性,多少吃点东西,不然你会吃不消的……”
言紫兮很想说别烦我,让我好好睡一会儿,可是喉头翻涌得厉害,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隐约中似乎感觉到南宫凛似乎又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是她的神志却是越来越迷糊,直到--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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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当言紫兮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四下都是厚厚的迷雾。
这,是哪里?
南宫凛呢?
她想开口唤南宫凛,嗓子眼却怎么也打不开,想翻身坐起来,却也没办法起身,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也是一团浑沌的迷雾一般,动弹不得,言语不能。
这究竟是哪里?
就在言紫兮心下迷惑的时候,远远地,两道声音倏然传来--
“萨苏,真的要这样做?”听到萨苏的名字,让言紫兮的耳朵骤然竖了起来,说话的明显是个女声,可是,这声音却很陌生,言紫兮确定自己从未曾听过,这是谁?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回答之人,的确是萨苏。
是谁,是谁在和萨苏说话?这究竟是在哪里?
言紫兮挣扎着再次想起身,却感觉自己的身体瘫软得如同烂泥一般,这时,那两道声音继续传来--
“可是,将羽儿的魂灵这样强行一分为二抽离出来,会不会太过冒险?”那陌生的女声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心中的那根弦倏然就绷了起来,她说了什么?
这时,又听见萨苏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为了不让我俩的宿命再重演,也只能这样铤而走险,我会将其中一个魂灵先送去远方,待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再牵引回来,到那时,优胜劣汰,灵力强的那个便会彻底压制住灵力弱的,彻底合二为一……”
接下来的对话言紫兮越来越听不清楚,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将拓拔羽的魂灵一分为二?
然后将其中之一送去远方……十八岁的时候再牵引回来,优胜劣汰……
合二为一……
顿时言紫兮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自己这个原本以为和萨苏毫无瓜葛的来自异世界的魂灵为何会莫名来到这里,包括自己为何会寄宿在这个身体之内,还这般契合,包括萨苏对自己的态度,包括原来的这个言紫兮的魂灵究竟去了哪里……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来。
原来这一切,打从一开始就是萨苏和人预谋好的,或者说,这一切都是萨苏暗中操控的。
难怪萨苏对于自己的身世从不怀疑,原来门道是在这里。
可是,当初萨苏为何要将自己的魂灵,不,拓拔羽的魂灵一分为二呢?她之前所说的“不让我俩的宿命重演”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陌生的女声又是谁?
当言紫兮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细细揣摩的时候,她的心中竟然骤然腾起一个大胆的揣测---
难道,当年的萨苏,其实,是两个人?
或者说,在萨苏的体内,是存在着两个不同的魂灵?!
这个揣摩结果将言紫兮吓了一大跳,可是联想到之前出云法师对自己说过的什么天命之人的说辞,言紫兮越想越觉得很像这么回事。
不过她知道,若真的如她所揣测的那样的话,这一定是南疆巫族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余尧,说不定也知道这个秘密。
可是,拓拔烈呢,自己的父亲是否知道这个秘密呢?
言紫兮此时开始再次怀疑起当初萨苏的死因,这背后,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天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言紫兮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地在揭开了某种神秘事件的面纱。
(118)南疆巫族的野心
(118)南疆巫族的野心
当言紫兮再度醒来的时候,南宫凛依旧还守在她身畔,瞧着他面上的极度倦怠之色,言紫兮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凛,我好多了,不用担心,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吧。”她伸手探上他的眉眼,轻轻地一一拂过,她知道这段日子,他比她更艰难,堆积如山的国事,加上大婚在即,很多事情南宫凛都要亲自过问,再加上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凡事都要让他操心,就算南宫凛是铁打的,怕是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南宫凛却是轻轻地摇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紫兮,让你受苦了……”
言紫兮摇摇头,不愿再让他这般胡思乱想,主动岔开了话题。
不确定之前的究竟是自己胡思乱想的梦境,还是阴差阳错地窥探到了什么秘密,言紫兮想了想,强忍着胃里的翻涌,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在迷蒙中所听到的一切和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南宫凛。
南宫凛一直握着她的手,面色凝重地听着,听她说完,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说出了另外一个言紫兮所不知道的秘密:“从余尧坚定地说出你是萨苏的女儿开始,我就已经派人暗中着手去南疆调查此事,我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怕是大有玄机,而事实果然证明了我的揣测--”
“南疆巫族曾经有一个古老的诅咒,不管是巫祝还是祭祀,只要是灵力极强的女子,其魂灵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一分为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两个魂灵都会不断地争夺身体的操控权……”
当南宫凛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重人格?那,那个陌生的声音,难道真的是萨苏的另外一重人格?
“当初的空束巫女之所以性情大变,也正是其中一个较为邪恶的魂灵占据了身体。而萨苏,不巧,似乎也有这个烦恼。”
南宫凛的说法与言紫兮所揣测的无异,可是,他紧接着又说出了另外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而且,据我推测,拓跋宏,也就是你大哥,他应该不是萨苏的儿子。”
这话让言紫兮猛然抬头,这时南宫凛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他的确是你父亲拓拔烈和萨苏的身体所生的儿子,但是,当时主宰萨苏身体的那个魂灵,可能不是萨苏本人。”
“而你,你才是真正的萨苏的意识主导的时候和拓拔烈生下的女儿,所以,萨苏才会对你更甚一筹。而且,也许是自你出生时起,萨苏就发现你也受到了那个诅咒,所以,以外力将你的两个魂灵强行分离,将你送去异世界,在你十八岁的时候再牵引回来……”
南宫凛的推测很复杂,但是基本和言紫兮之前的揣测无异。
“也就是说,我的另外一个魂灵,也许早就在之前我重新穿越而来的时候,优胜劣汰,被我给淘汰掉了?”言紫兮说出了自己较为乐观的揣测。
南宫凛却是一脸地忧心忡忡:“若是这样自然最好,我担心的是,那个魂灵并没有彻底消失,而且一直沉睡在你体内,所以萨苏才会不断地淬炼你……”
“她想让我成为什么天命之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其实也就是想让我跳出那个诅咒,成为真正完整的自己?”言紫兮似乎在迷蒙中摸索到了什么。
南宫凛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丫头总是习惯性地将人性想象的太美好,或者说,她总是不愿意以最大恶意去揣测那些她认为和她关系不菲的人,可是,这个世间的事情,真的有这么美好么?南宫凛可不敢与她一样天真。
南宫凛甚至怀疑,自己和言紫兮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出局,也许在许多许多年前,萨苏将幼小的言紫兮托付给璇玑派掌门于震天的时候,就在布一出很大的局。
虽然后面的事情不一定是萨苏之前所能预料到的,但是,萨苏的动机,怕是并没有言紫兮所想的那么单纯。
南宫凛有种预感,萨苏此人的智慧,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的生母王皇后,那也许是个比王皇后更有智慧更有谋略,也更有野心的女人。
只不过,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也不好轻易泼她的凉水,就让她再多保留一阵心中的那一份美好,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好不容易再次将言紫兮安抚着睡着了,待到南宫凛踏出瑞庆宫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南宫凛径直回了御书房,不多时,一道黑影渐渐从紫檀屏风背后缓缓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南宫凛的族舅,职方馆知事王攸远。
“陛下……”此时南宫凛正仰躺在椅子上假寐,看得出疲劳至极,王攸远也知趣的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礼节直奔主题:“您之前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明了。”
南宫凛倏然睁眼,却是纹丝未动地盯着王攸远,瞧见王攸远眸中的戾色,他苦笑地叹了口气:“果然如朕所料么……”
王攸远此行的秘密任务是去南疆巫族查探一些许多年前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他此次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极具震撼性的,因为在顺藤摸瓜的过程中,竟是被他发现了一个南疆巫族的惊天秘闻--南疆巫族并非如他们往日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对这片大陆毫无野心,甘愿偏居一隅。
相反,他们似乎从很多很多年前,就一直在暗中谋划一件大事--复活他们的巫祖蚩尤。
传说中,他们的巫祖蚩尤那可是能够呼风唤雨,几乎可以逆天的人物,若是真让他们给复活了,这天下,最终会是谁的天下,不言而喻。
南宫凛和王攸远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而当王攸远说出,据他的打探,复活巫祖蚩尤最关键的一点,据说是需要一位上天选定的‘天命之人’的血和一个紫薇星命格的婴孩做祭品时,南宫凛心中最坏的预感得到了印证,他倏然起身,眸中杀意骤现!
他南宫凛的妻儿,岂能容他人这般欺凌?!
(119)预言?
(119)预言?
当南宫凛如此这般对王攸远交代了一番之后,王攸远也不废话,急急告辞,只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陛下,那,余尧此人,应该如何……”
“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南宫凛其实并不如何在乎余尧的死活,可是,他不能不顾忌墨倾的感受,为了墨倾,他会再给余尧一次机会,若是对方再不识时务,那就莫怪他心狠手辣!
如此这般又对王攸远交代了几句,王攸远得令去了,南宫凛却是独自在御书房中整整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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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在后半夜竟是做了一个无比惊悚的梦,梦境中,她眼睁睁瞧着自己手中的即墨剑生生刺入了南宫凛的胸膛,并且将他从龙椅上生生拉了下来,然后,自己竟是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
这个惊悚无端的梦让她立刻就惊醒了过来,可是,耳畔久久回荡的却是当年逸清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她在梦境中反复听到的背景声--五百年间出圣君,周流天下贤良辅,气运山河出将臣,八面夷人进贡临。)
言紫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冷汗渐湿了背心,她的面色更是变得阴晴不定,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她可是从未曾想过要将南宫凛取而代之,她对什么皇位和皇权霸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她怎么可能亲手杀了南宫凛?!
这个梦实在是太无端太诡异了,可是,言紫兮的心中却渐渐腾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为何会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奇怪的梦,难道,这是在预言着什么?
或者说,难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真的变成那副模样?言紫兮回忆起梦境中自己安然地坐在那君临天下的位置之上,接受万国来朝的模样,有些不寒而栗,难道,她的心底深处竟是潜藏着这样的渴望?
不,不可能,言紫兮赶紧挥去心中那些可怕的念头,可是,越想就越觉得蹊跷。
她突然没来由地又想起当日逸清尘初见余尧的时候,余尧曾经说过的话,当时逸清尘便是念出了那句预言,而余尧给出的答复是--“你若是想要辅佐明君,就最好跟着这个人。)”
当时,她以为余尧的意思是,跟着自己,就是跟着南宫凛,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却觉得余尧话中有话。
人的思想便是这样,很多事情在从前没有留意到的时候,就像耳边风一样,听过就算了,可是,一旦细细联想起来,却又觉得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言紫兮觉得这个梦非同寻常,却又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想来想去,还是怀疑到了萨苏身上。
这一夜,言紫兮和南宫凛一样,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不过,言紫兮和南宫凛不同的是,与南宫凛的沉着应对和运筹帷幄相比,言紫兮却明显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更是一个容不得疑问和秘密的人。
只不过这一次,言紫兮思来想去之后,却是想起了一个关键之人。
她知道,很多事情也许都和南疆巫族有关,但是对于南疆巫族,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了很多,但是到了此时才知道,她其实知之甚少,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而来,而与南疆巫族关系紧密的几个人,也许都没办法从他们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包括余尧。
虽然言紫兮早已将余尧当作挚友一般,可是,余尧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如何了解,而且,余尧明显是有事情也在刻意瞒着她,更别提如今的巫祝多葛,怕是更不会解答她心中的疑问。
思来想去,能够与南疆巫族扯得上联系,又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似乎只有自己的父亲--拓拔烈。
虽然拓拔烈早在几年前大靖内乱、南宫凛登基之后就已经归隐山林,一心继续修道去了,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言紫兮决定,一定要找到父亲,问个明白。
她相信,拓拔烈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自己是他的女儿,而且按照之前那个梦境萨苏的说法,自己是百分之百货真价实的拓拔烈和萨苏的女儿,想必他应该会替自己解惑才是。
打定了这个主意,言紫兮便在心中筹划起该如何离开望京城,去寻找归隐山林的拓拔烈。
虽然拓拔烈离去之前,曾经告诉过言紫兮他的归隐之地,可是,如今言紫兮的状况,可实在是不适合出行,至少不适合单独出行。
关于这件事,言紫兮是不打算告诉南宫凛的,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样,总之言紫兮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能让南宫凛知道,而之前她可以引以为援的人似乎都因为各种状况离开了京城。
墨倾、孔乐都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言紫兮惆怅到天明的时候,竟是有人来通传,说她的小嫂子卓无双求见。
一听到卓无双的名字,言紫兮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卓无双其实昨日就已经来过了,因为言紫兮孕吐反应得厉害,妯娌两人几乎没说上几句话,虽然她年纪比言紫兮还要小,可是,古人素来标榜长嫂如母,卓无双虽然也是娇娇女出身,可是此时作为长嫂,自认对言紫兮这个小姑子还是有些责任的。
所以这次接连两日都早早就来探望,当然,她的心中亦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她的父亲,之前青州城的卓太守因为是尚书右仆射毕永的人,在当日清算贪、腐党的时候铿锵入狱,现在还被囚在大牢中,毕竟是为人子女,虽然她因为嫁给拓拔宏而躲过一劫,但是毕竟是为人子女,怎能只顾自己好过,就忘记了父母。不过因为拓拔宏口气强硬,一直不愿意替卓太守求情,所以,她才将主意打到了这个位高权重,身份特殊的小姑子身上。
所谓各怀鬼胎,这姑嫂两人各自在心中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所以,不约而同地想要密谈一番。
(120)突破口
(120)突破口
言紫兮毕竟要比卓无双老道得多,她一瞧这小嫂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此次来是有所求。而卓无双想求什么,她心下一转就明白了,其实言紫兮知道,当初的毕永一党基本早就处分完了,独独留下卓太守还一直没有处置,便是因为南宫凛看在拓拔宏这个大舅子的份上,打算网开一面,想要特赦这卓太守,只不过碍于当时的形势,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便暂且将卓太守打入天牢,打算缓上一缓再行处置。
言紫兮知道自家大哥的个性,怕是不会与这小嫂子细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所以,卓无双担忧自己父亲的生死也是在情理之中。
若是换作平日,按照言紫兮这爽快的性子,怕是直接就将其中门道告诉卓无双,让她放宽心回家等着了。可是,此时她自己正好也有事情想找卓无双帮忙,所以,她故作为难的样子,沉吟了许久,才在卓无双殷切的目光中缓缓说出--这事儿非同小可,毕竟她父亲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加上自己身份敏感,实在不太方便出面替她父亲说情。
卓无双听到这话,自然是满心地失望,言紫兮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一个人,若是他出面,倒是可以保你父亲平安。”
卓无双一听这话不疑有它,自然满心欢喜地追问道:“谁?”
言紫兮故作沉吟道:“便是我们的爹爹,大靖朝的前国师,爹爹虽然已经致仕归隐,不过,凭借爹爹的声望,若是他老人家开了这个口,陛下不会不卖爹爹这个面子……”
卓无双是个没多少心眼的单纯女子,一听言紫兮这么一说,自然是满心欢喜,觉得这事儿有戏,可是,转念一想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相公说爹爹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连我们成亲的时候,爹爹也没有出现,他老人家会管这事儿么?”
言紫兮自然晓得拓拔烈不会管这等闲事,其实这事儿也根本用不着拓拔烈开口,她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忽悠卓无双带她出去找拓拔烈而已,所以,她一脸笃定地说道:“嫂子你现在是我们拓拔家的人,爹爹向来护短,一定不会拒绝的。”
卓无双一听这话自然深信不疑,可是她又想起了别的问题:“可是,爹爹如今究竟是在哪里呢?相公说爹爹是去修行去了,要如何才能寻到他老人家?”
言紫兮等的就是这话,听卓无双这么一说,她故作沉吟道:“爹爹临走之前,倒是告诉了我他的隐居之地,只不过,我如今这模样,着实有些不太方便……”
“我去!”卓无双一听说言紫兮知道拓拔烈的下落,立刻自动请缨,却见言紫兮摇摇头:“你不会武功,那地方怕是不好找。”
“那怎么办?”眼瞅着卓无双皱成一团的脸,言紫兮心中暗叫罪过,又沉吟了片刻:“要不这样,你我一同前去。”
一听言紫兮愿意亲自前往,卓无双自然是很高兴,可是她也不是彻底的傻子,才高兴了一会儿,立刻又想到,言紫兮如今的身份是何等的身份?又怀着大靖皇帝的骨血,这要是出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她父亲,就算是她自己,怕是也没救了。
她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你如今是非常时期,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陛下怕是也不会允许你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吧?”
言紫兮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层,她淡然一笑,凑到卓无双耳边,叽里呱啦这么一说,眼瞧着卓无双的面上渐渐就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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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嫂子卓无双的配合下,言紫兮打着想回国师府休养几日的旗号,晃晃悠悠就被接回了国师府,不过,与其说是她的策略奏效,倒不如说是南宫凛故意的有的放矢,南宫凛是怎般了解言紫兮的人,知道她只要一蹦达就肯定是有事,而且竟是还打算瞒着自己,就必然不是小事,与其让她乱折腾,倒不如遂了她的意。
只不过,被南宫凛暗中派出去保护,或者说看管言紫兮言行举动的人,比往日又多了一倍。
南宫凛给言紫兮的‘临时假期’只有五日,毕竟大婚在即,不可能给她更多的时间,当然,在此之前,南宫凛也放出了狠话,若是五日之后某人爽约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再出宫去了。
言紫兮估摸着五日应该够往返探望拓拔烈一趟,也就应了,一离开大靖皇宫回到国师府上,卓无双动用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立刻就派人从大靖工坊召回了暂代孔乐管理大靖工坊的国师府大管家拓拔辛,急急安排好诸多事宜,两辆华贵的马车当夜就出了望京城。
当国师府的两辆马车缓缓驶离望京城的时候,南宫凛和王攸远站在城楼的某一处,远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马车,君臣二人皆自默然了许久。
许久之后,王攸远试探着开口道:“陛下,国师大人,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南宫凛无言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为何到这时候还这般逞强呢?为何就不能再多依赖自己一些呢?
不过,理智却又告诉他,也许让她独自去探询一个答案,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毕竟,谁都不确定南疆巫族究竟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能够多一些线索,自然是更好。
而拓拔烈,正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而打开这个突破口,的确是非言紫兮不可。
南宫凛矗立在夜风中,眉头蹙成一线,想了想,扭头对王攸远道:“将她留下的即墨剑即刻带去璇玑山……”
原来,言紫兮为了防止万一,在临走之时,竟是故意留下了即墨剑,南宫凛心想,希望能从这即墨剑剑柄上的五彩晶石里,再得到一些线索。
(121)仙灵洞天
(121)仙灵洞天
苍山位于望京城数百里之外,此山有七七四十九座奇峰,山峦叠嶂,崇山峻岭。)天地灵气汇集于此,古柏苍松绵延成海,烟雾缭绕,云光徘徊,别有一番仙境洞天的景象。
只不过,这苍山之中时常有灵异的传说,据传还有上古凶兽出没,所以素来人烟罕至。
而大靖朝的前国师拓拔烈,正是隐居在这苍山之中。
对于言紫兮来说,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苍山之中和真正面对这七七四十九座奇峰的时候,心境完全是两重天,此时她站在苍山脚下,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山脉,深呼吸一口,随即哇的一声--吐得惊天动地。
这一路的颠簸可差点要了她老命,好在拓拔辛是个伶俐人,不但对她坐的马车做了特别的处理,连马车夫都是精挑细选,基本上已经将路途的颠簸劳顿降低到了最低,只不过,这一路而来,言紫兮也算是历经艰辛。
可是,她知道,这一趟,她非来不可,梦境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平复了胃里的翻腾,言紫兮开始在心中不客气地问候起自家老爹--
尼玛的,臭老头子你也太作了,修炼就修炼,闭关就闭关嘛,随便找个土疙瘩洞茓藏起来就行了,找这么大一座山脉,这要从何找起啊?
不过,活人自然不能被尿憋死,言紫兮略一沉吟就已经思索出了办法来,她一抬手,将封印在眉心处的碧玉法环唤了出来,又掐了个诀,当苍龙和伏羲兽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伙都被吓了一大跳,包括拓拔辛在内,这可都是写凡夫俗子,又不像余尧、逸清尘那些人见惯不惊,此时一见这些神兽之类,竟是吓得冷汗矜矜,双腿打颤,差点就跪地膜拜了。
倒是卓无双,也许是无知无畏,竟是瞪大了眼左瞧瞧右看看,甚至还觉得此时看起来还颇为幼小的伏羲兽挺可爱,竟是伸出手想摸上一摸!
“别动!”言紫兮赶紧出言喝止,伏羲兽的脾气她可是很清楚的,那可是个很容易炸毛的小家伙,卓无双毕竟是凡人之躯,小家伙随便发点威她都消受不起。
果然,一如言紫兮所料,伏羲兽可傲娇着呢,此时骄傲地坐在苍龙背上,以一种睥睨众生的神情冷眼看着眼前的俩姑娘:“又有什么事情,把老子叫出来?”
言紫兮早就熟知它的脾气,倒是不以为意,她讪笑两声:“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觉着这儿灵气很足,让两位大爷出来放放风,呼吸点新鲜空气。”
伏羲兽斜睨了言紫兮一眼,似是不信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丫头有这么好心,它冷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头去,倒是苍龙,盘在虚空之中,朝着西北方向嗅了嗅,淡然开口道:“这倒的确是个宝地,特别是西北面那座山峰,似乎有一股浓郁的仙灵气息。”
一听此言,言紫兮眼前一亮,苍龙是神兽,自然不会打诳语,它既然说西北面有仙灵气息,那么,拓拔烈在西北面的山峰的可能性,便就很大了。
她巧笑嫣然:“既然这样,那不妨请您老人家带个路,咱们去瞧瞧是何方神圣?顺便也去呼吸呼吸仙灵之气?”
苍龙不置可否地甩了甩尾巴,言紫兮也不客气,学着伏羲兽的模样,自顾自就爬上了苍龙的脊背,瞧着身后的拓拔辛等人冷汗矜矜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摇头道:“莫要担心,我去去就回,爹爹他喜静,不喜欢太多人去打搅,我先去见见他老人家。”
那厢卓无双还很傻很天真地想模仿她的样子也骑上苍龙的脊背,可那苍龙是谁?人家好歹是神兽一只,哪能随便就让人骑的?言紫兮就不说了,勉强算是它的半个主子,可是,眼前这大胆的人类姑娘竟然也想爬坡上坎,如何能让?只见苍龙尾巴一甩,竟是将卓无双径直扫了出去,还好拓拔辛及时出手接住了她,否则怕是要摔个大跟头,言紫兮拍拍苍龙的头,示意它稍安勿躁,这才扭头又对卓无双说道:“嫂子,这苍龙脾气有点大,我看,你们还是耐心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说完,轻轻一拍苍龙的头,只听一声清澈的龙吟响彻四野,苍龙仿若腾云驾雾一般,径直就消失在那苍山之中。
苍龙在苍山的云雾间游走,仿入无人之境,倒是那伏羲兽,却是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
言紫兮注意到伏羲兽的神情似乎有些严肃,故意调侃道:“哟,今儿个挺深沉的啊?”
伏羲兽小脑袋一扭,索性偏过头去不理她,可是,此时言紫兮注意到,伏羲兽的身体竟是缓缓起了些许变化,一股与当日沙城下同样的骇人的威压渐渐从它的身上释放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伏羲兽竟是和苍山的灵气起了什么反应?
就在言紫兮疑惑之际,忽然只听又一声清澈的龙吟,苍龙在崇山峻岭之间突然来了个俯冲,一头仿佛要扎进了一处刀削般的绝壁!
“喂喂,看着点啊,那是绝壁啊!”言紫兮话音刚落,苍龙卷着她和伏羲兽已经穿透了那绝壁!
这是怎么回事?!
言紫兮骤然屏住了呼吸,方才她明明看着那处是一处坚硬的石壁来着,这,这怎么就穿过去了?!
这时,一处仙灵洞天的景致骤然出现在眼前--
让人无比惊诧的是,洞府的下方,竟是出现了一片芳草甸,细草青翠,连绵不绝,让人难以相信,这竟是在一处洞府之中,再往里,有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荷塘,荷塘正中央,似是有一朵硕大的金莲绽放,而隐约有一人,盘膝于那金莲之上,那俊逸的风姿,不正是大靖朝的前任国师--拓拔烈。
“爹爹!”言紫兮禁不住惊呼出声,那金莲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之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122)父女
(122)父女
可就在这时,言紫兮身旁的伏羲兽却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从苍龙的背脊上一跃而下,随即摇身一变,竟是变幻成一只狮身牛面的独角怪兽!
而端坐在金莲之上的拓拔烈一睁眼瞧见女儿,便信手一挥,将言紫兮径直从苍龙的背上拉了下来,待到言紫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屈膝跪坐在拓拔烈盘膝而坐的金莲之上。
眼瞅着父亲五指微屈,似是要对伏羲兽下手,言紫兮赶紧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爹爹,不要!它没什么恶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拓拔烈的指尖已经飞出了一道金色光束,只见那金色光束嗖地一声,一头扎入伏羲兽的体内,眨眼之间,一只金色圆环便出现在伏羲兽的脖颈之间,竟是将它当头套了个正着,伏羲兽突然受制,情绪暴走,发出阵阵滔天怒吼,奈何那金色圆环仿若紧箍咒一般,死死套在它的脖子上,甚至越勒越紧,不多时,它终于败下阵来,砰地一声,又变回了之前讨喜的模样。
可叹的是,那金色圆环却仿若不离不弃一般,依旧是死死套在它的脖子上,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伏羲兽挣扎无果,可怜兮兮地抬头向言紫兮求助了。
言紫兮赶紧又对拓拔烈说道:“爹爹,这是孩子收服的伏羲兽,只是个性稍微有点顽劣而已,爹爹训诫一下得了,就不要再为难于它了。”
拓拔烈眼皮都未抬:“羽儿你别管,这种不懂规矩的畜生,便是要好好训诫一番,方才能收为己用,否则,将来越发嚣张不好管教!”
言紫兮喏了喏,觉得有些别扭,干脆又召唤出碧玉法环,一念诀,将被套了金色圆环的伏羲兽和一旁冷眼看热闹的苍龙一起又收了回去。
这时又听拓拔烈说道:“羽儿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心慈手软,这样可成不了大事。”
言紫兮这次可没再忍住,开口道:“爹爹,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大事,做个普通人,浪迹江湖,踏遍陇云,才是我的志向。”
听到这话,拓拔烈斜睨了她一眼,面色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羽儿,有些事情,是天命所归,逆天而动是没有好下场的,倒不如顺其自然。”
言紫兮心中一惊,心想拓拔烈这话,莫非是在暗示她什么。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天命不天命,我只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想要别人强加给我的人生。我就是我,不是别人的替代品,也不是别人的傀儡,谁也别想主宰我的意志。”
拓拔烈这才定眼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瞧着言紫兮那一脸正色,确定她不是在闹性子,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才来找为父的吧?”
既然拓拔烈主动提及了,言紫兮也不打算再绕圈子,她点头道:“我想知道,当年娘亲的所有秘密,还有,娘亲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拓拔烈低头不语,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是在沉思着什么,直到言紫兮又唤了一声爹爹,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羽儿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自己不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女儿?”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拓拔烈会问起这个,若是之前,也许言紫兮还要回避这个问题,可是此时此刻,在言紫兮早已知道真相的现在,她觉得似乎开诚布公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曾经这么认为,还一直认为被蒙在鼓里的你们挺傻的,可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原来傻的人是我,蒙在鼓里的人也是我。”
拓拔烈诧异地开口:“喔?这话怎么说的?”
“您应该是知道,我是几年前才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一缕魂灵,原本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缕孤魂,不属于这里,而这个身体,是我鸠占鹊巢。”言紫兮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拓拔烈的眉头都没有抖一下,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这让言紫兮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揣测,她微微顿了顿:“不过,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关于我的娘亲萨苏,和她的影子,或者说,她的分身。”
言紫兮注意到,当她说出萨苏的影子时,拓拔烈的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可是,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则,却是像是在等着言紫兮继续说下去。
言紫兮便索性一口气说到:“所以,我怀疑,也许这个身体原本就是我的,而之前的那个我,也许也只是我的分身而已,就和娘亲一样,而我,的的确确便是你们的女儿,您和萨苏唯一的女儿。”
拓拔烈的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他对言紫兮的推断却是不置可否,而是眉梢一扬,挑眉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何又要怀疑你娘呢?”
言紫兮端正了身体,让自己与拓拔烈面对面平视,一字一顿地问道:“昨日,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亲手杀了南宫凛,还坐上了大靖,不,也许是这整个大陆的霸主之位……可是,您知道,我其实根本不是一个有任何野心的人,更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所谓梦由心生根本无从谈起。”
言紫兮说到此时,微微地眯缝着眼,细细地观察着父亲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幻:“可是,我的直觉又告诉我,那个梦,也许不仅仅是个梦,它也许是某种预言,甚至也许有一天那梦中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我想要一个答案,希望父亲您能告诉我。”
拓拔烈静静地听言紫兮说完,突然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顶,又低头瞧了瞧她尚未隆起的小腹,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在言紫兮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话:“你的母亲,其实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她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包括为父我。”
“她究竟想做什么?”
(123)历史重演
(123)历史重演
“你娘亲,一直希望能够复活她们南疆巫族的巫祖蚩尤,或者说他们整个南疆巫族世世代代,这千百年来,就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当拓拔烈口中缓缓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巫祖蚩尤,这名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之前她在南疆的时候,还曾经替巫祝多葛清理过九个当年与蚩尤交战被封印的上古亡灵,可是,她却从未听说过,还能复活巫祖蚩尤,不管是余尧还是多葛,似乎都没有提到过。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言紫兮闹不明白了,复活巫祖蚩尤跟让自己杀南宫凛夺取皇权霸业有何关联呢?而自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这个具体的为父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对于当年你娘亲的死,为父也一直心存许多疑问。”没想到的是,拓拔烈似乎也和她一样,满头的雾水,这让言紫兮未免有些失望,原本她大老远跑来,就是想向父亲求询一些自己想不通的疑问,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事到此时,拓拔烈似乎也没打算再瞒着女儿,他缓缓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据为父所知,你的师傅,璇玑派的前掌门于震天,那老头儿似乎也知道不少事情。”
于震天?言紫兮倒是已经许久没有想到过他,可是经父亲这么一提,想起自己从小被萨苏交托给于震天抚养,这背后也许真的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也说不定。
看来,回头去一趟璇玑山也是有必要的,言紫兮如是在心底盘算着,这时又听拓拔烈说道:“还有一件事,便是你娘亲的影子,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和你娘亲一样,都是有影子的。”
言紫兮点点头,想起之前自己在梦境中听到的萨苏与人的对话,想必那个陌生的声音,便是所谓的萨苏的影子吧,而自己的影子,应该就是从前的那个言紫兮。
“你娘的影子,是有名字的,叫作萨闵,当年你娘临死之前,是将这个影子用巫术逼出了体内。”当拓拔烈如是说出这一不为人知的秘密时,言紫兮眼前一亮,顿时瞪大了眼:“等等,爹爹,难道那萨闵……”
“没错,虽然只是一缕魂魄,但是萨闵应该尚在人间。”拓拔烈肯定地点了点头:“只不过,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也不知道她是否寻了新的肉身。”
“若是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在南疆!”言紫兮突然笃定地说道:“女儿曾经亲自去过几次南疆,娘亲的那位继任者,南疆巫族的大祭祀,我也曾亲眼见过,也许,他应该知道一些内幕才是!”
言紫兮突然想起了那被多葛早就禁锢起来的大祭祀,当时与对方初见的时候,对方就一口说出了她的真实来历,她还以为对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凭空揣测的,如今看来,对方似乎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南疆巫族还能再去么?!
虽然因为之前余尧的事情,似乎跟现任巫祝多葛看起来关系良好,对方似乎也挺通情达理,可是,在知道了南疆巫族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言紫兮忽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她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自己以前所见过的南疆巫族,自己以前所认识的南疆巫族,真的是真实的么?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羽儿莫怕,其实,不管你娘亲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南疆巫族,有一点你还是不用担心的,为父相信,她应该不会害你的。”拓拔烈似乎读出了言紫兮心中的担忧,开口宽慰她。
言紫兮可没她家老子那么乐观,就算退一万步说,萨苏的目标不是她,可若是对方要伤害南宫凛,亦是言紫兮绝对不能容忍的,言紫兮在心中盘算着,如今之际,到底是应该先去璇玑山拜访那位‘抚育’了她十八年的‘师傅’于震天,还是应该再去一趟南疆巫族,寻找那位传说中的萨苏的影子萨闵。
可是,不管她决定要做什么,有一点她却是清楚的,那便是父亲拓拔烈的立场,她一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所以,她必须要全力争取拓拔烈的帮助。
就在言紫兮在心中盘算应该如何说服自家老子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拓拔烈却又开口了:“如今中原之势如何了?”
不知父亲为何要突然岔开话题,言紫兮虽然心中诧异,倒也爽快地一一将如今的局势对拓拔烈如此这般一一言说了,甚至包括大靖有意对大齐国用兵和大燕内乱的事情也事无巨细都讲了出来,没想到的是,拓拔烈却是越听面色越黑。
瞧着自家老子面上那媲美张飞的表情,言紫兮纳闷了,照理说,如今之势对大靖来说,应该算是相当好的局面才是,却不知道老爹为何会这副表情。
正在纳闷间,却听老爹肃然道:“如今之局和当年何其相似,希望当年之危不会再次重演!”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当年是指的什么?难道以前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她急急追问道:“爹爹,当年是什么意思?”
拓拔烈叹了口气,盘膝而坐,这才侃侃向言紫兮说起了许多许多年前,这片大陆曾经发生过的一场群雄逐鹿、争霸中原的往事。
而言紫兮,却是敏锐地在拓拔烈的描述中,隐约察觉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按照拓拔烈的描述,加上后来从石邑城回来之后,朱宇乾曾经私下找过她,与她言说的自己推测的小师姐凡玎珰的身世,两相一对照,竟然发现,拓拔烈所描述的当年那位也曾励精图治中,试图称霸四方的大靖的皇帝,似乎就是凡玎珰的亲爹,大靖朝的第三任皇帝--朱彦策,也是大靖历史上极其有名的一位颇具争议的人物。
(124)同舟共济
(124)同舟共济
意外得知了小师姐凡玎珰生父生平的言紫兮此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同样是大靖的皇帝,而自己和当年的任苒师姐一样,同样出自璇玑派,都是偃师的弟子,甚至,在个性上来说,也极其地相似,更重要的是,自己和任苒,都怀孕了,都有了大靖皇室的血脉。
这,是巧合么?
她想起朱宇乾私下里对她提及的担忧,总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些事情在被一点一点地联系起来,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头绪,可是,这种种的巧合却让她的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
历史会重演么?还是说,冥冥之中难道真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一切再重头来过?
而最让言紫兮揪心的是,朱彦策死的时候也才三十有余,典型的英年早逝,想起自己那个梦境,言紫兮的心中更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沉吟了许久,还是将自己的担忧都告诉了拓拔烈,拓拔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沉着脸听言紫兮说完,最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看来,这天下怕是又将有一场浩劫了!为父决定,亲自替你去南疆走一趟,探个究竟。”
言紫兮一怔,没想到她家老爹竟然会主动提出替她去一趟南疆,拓拔烈肯去南疆,自然是最好,对于老爹的能力,言紫兮是绝对信任的,相信他老人家若是去南疆,应该会有大收获,不过,想起老爹还在闭关期,她踌躇道:“可是爹爹,您的伤……”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出去走走,而且为父对于这些事也有很多疑问,包括当年你娘亲的死,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些疑问一并解开。”拓拔烈说到此时,伸出手轻抚着言紫兮的额头:“不过,羽儿你切记,在一切没有明朗之前,切莫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言紫兮知道老爹是担心自己冲动之下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不过此时她自己脑子里也纷乱如麻,很多复杂的线索纠结在一起,没有半点头绪,便点点头:“嗯,我等着爹爹回来再做打算。”
父女俩又如是这般叙了叙旧,拓拔烈因为担心女儿的身体,又替她度了些真气,安抚她别多想,先好好休养,生下小外孙再做打算,言紫兮想了想,又将之前在忘忧谷巧遇玄清秘境的仙人和去了一趟玄清秘境,并且得到玄清宫宫主赐宝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没想到,拓拔烈听完,眉头蹙得更深,还自言自语道:“难道仙灵一族也在打什么主意?”
原本言紫兮还想追问一些关于玄清秘境的仙灵一族的传说,但是碍于拓拔烈似乎并不愿意提及,便只好作罢,待到拓拔烈用庆云将言紫兮再次送回山脚下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
卓无双、拓拔辛等国师府的人早就等得望眼欲穿,却见一朵庆云飘来,庆云上,只有言紫兮一人。
“咦,怎么只你一人?爹爹呢?”卓无双此时还眼巴巴盼着小姑子带着她父亲的免死金牌一块儿出来呢,此时只瞧见言紫兮一个人回来,未免有些失落。
言紫兮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诀丢给她:“放心,这是爹爹的信物,有这个,陛下必然会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对你父亲从轻发落的。”
听到这话,卓无双倒是喜笑颜开了,拓拔辛却是一脸关切地追问道:“小姐,老爷他……”
“嗯,放心,爹爹他老人家好着呢。”对于拓拔烈的情况,言紫兮并不愿意多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位大靖朝的第三任皇帝--朱彦策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南宫凛再做打算,夫妻夫妻,本就是应该同舟共济,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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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言紫兮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踏入望京城的城门,却瞧见董公公早已带着人候在城门下。
言紫兮这才知道,原来打从一开始,南宫凛对于她的行踪就是一清二楚的,可是,他却睁眼闭眼地纵容着自己,言紫兮忽觉心中一暖,既然南宫凛肯给她这许多的信任,自己又在胆怯什么呢?害怕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呢?
此时此刻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管前面有再多的风雨,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再大的风雨,也是可以抵御的吧。
当言紫兮再次回到大靖皇宫,将自己那一夜的惊梦,包括自己去见父亲拓拔烈,和拓拔烈的一番交谈悉数对南宫凛和盘托出的时候,南宫凛却是沉默地听着,什么都没说,待到言紫兮侃侃地说完,他忽而起身,轻轻走到坐在一旁的言紫兮面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两人无言地拥抱了许久,言紫兮方才听到南宫凛的声音轻轻从头顶飘来:“紫兮,你信我么?”
言紫兮一怔,记忆中,这似乎是南宫凛第三次问她这样的问题,每一次他这么问的时候,也是他在谋划着大事的事情,可是,她突然想起了他某一次说过的话,他说--不管我做了什么,要做什么,有一点希望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她想,他这么问,也许便是想向她表达这样的念头吧。
她伸手回抱着他的腰身,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俏皮地问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呢,你信我么?你信我将来有一天会要你的命,会夺你的皇位,夺你的江山么?”
“皇位,江山,性命,这些东西,只要你想要,都是你的。”南宫凛轻描淡写地一句,却差点让言紫兮泪流满面。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把这话接下去,她觉得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任何的话语都表达不出她心中的万分之一的感情。
她想,只要和他在一起,任何艰难险阻,刀山火海,都是可以逾越的。
(125)天下风云
(125)天下风云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大靖朝来说,可以说是捷报频传。
先是方恒亲率的三十万雁翎军传来好消息,方恒巧妙用计,一方面声东击西,先放出大靖朝重兵压境是打算要协助大燕国右相一方起事的迷雾,让大齐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却利用职方司布在各地的钉子暗中招募了不少西北十数州的地下爱国之士和僧侣,不断渗透策反西北十数州的守将,最后在一夜之间,利用大靖空军这一举世罕见的奇兵惊人的空降能力,在十数个城池同时来了个里应外合,千里奔袭,一举夺回了西北十数州。
当然,虽然战争的过程离之前方恒承诺的不损伤一兵一卒还是有出入,可是,大靖朝以极小的代价一举夺回了西北十数州,并且重兵屯于西北十数州,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仗,大靖空军和雁翎军都以其彪悍骁勇的战斗能力让世人惊叹,特别是大齐国的那些守将们,之前穷极他们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原本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大靖军,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如天神般空降而来,而且还直接越过了他们坚固的城墙堡垒,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夺下西北十数州之后,方恒立刻转攻为守,牢牢占据西北十数州的城池,凭借那坚固的城防体系,不管后来支援的大齐国军将如何挑衅,就是死守不出,不迎战不主动出击,只管打通梳理后方道路,将怀德城、塞北道到西北十数州一线来了个彻底的巩固大清理,彻底打通了这大靖朝通向大燕和大齐的生死命脉。
大齐虽然也有心想要夺回那西北十数州,可是奈何当日他们修筑的城防体系实在是一流的,加上他们可没有大靖空军这样可以暗夜突袭空降城池的奇兵,所以,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也只能骂骂咧咧干瞪眼。
战争的天平,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偏向了大靖,打通了塞北道和西北十数州的大靖,不管是对于大燕还是对于大齐,似乎都多了几分底气,对于大靖来说,如今他们是进可攻,退可守,要打、要和、要看热闹,主动权都掌握在了他们手中。
而接下来从大燕传回来的消息就更加让朝堂振奋,孔乐不愧是大靖朝最会讨价还价的商人,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游走在大燕对立的两方巧舌如簧,连诳带骗,趁火打劫,竟是诳得两方都竞相对大靖下了大血本。
独孤澈这边,允诺若是大靖愿意保持中立,不Сhā手他们内乱之事,愿意给大靖每年三十万贯的岁币,三年为期。
三十万贯,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白银将近三十万两,虽然目前的大靖财大气粗,一副不缺钱的模样,可是,这趁火打劫来的白花花银子,谁不爱呢?银子谁会嫌多啊?不要白不要不是?
所谓打仗,兵戈铁马,说到底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疆土为了银子么,而人家愿意拱手送银子,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相比起独孤澈这边所谓正统大燕皇室的财大气粗,所谓的叛军右相和东海王这边开出的筹码,就显得要捉襟见肘一些,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杀手锏,之前他们向大靖开出的将临近大靖的石邑城一线到与大齐交界的那十数州,悉数赠与大靖这些筹码明显是不够了,也许是因为大齐国的出兵,加上方恒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西北十数州,打通了通往大燕和大齐的生死命脉一线的诸多因素的刺激,让右相许长书和东海王都意识到,大靖朝,如今才是左右天下局势的那颗最重要的棋,谁能拉拢大靖,谁才能真正赢得这场内战的全面胜利。
因此,他们亦是咬紧牙关,下了重重的血本--
徐长书亲自接见了拓跋宏和孔乐,亲口承诺,若是大靖愿意出兵助他们成大业,不光是之前承诺的那些疆土,连同大靖朝素来最垂涎的大燕国最肥沃的马场--河套地区,也可以割让一半给大靖。
要知道,在此时这个世间的战争中,虽然大靖朝已经拥有了机关木鸟这样顶尖的运输工具和利器,可是,在当代战争中,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骑兵,大靖朝赫赫有名的雁翎军,便是一支重装骑兵。
养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马匹。
而大燕国的河套地区,是当今世上最肥沃的马场,特别盛产一种叫作追风的宝马,那可是让大靖和大齐垂涎了许久许久的,如今,对方竟是愿意将河套地区割让一半给大靖,对于大靖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而对于东海王那一方来说,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再无拿得出手的筹码,也许对他们来说,如今之际,最重要的事情是夺取皇位,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才会忍痛将河套割让给大靖。
与三十万贯岁币的诱惑比起来,大靖朝堂上上下下都一致认为,河套地区才是最值钱最重要的。
消息传回大靖的时候,结果不言而喻,大靖朝堂上下都认为,大燕国叛军右相和东海王这边,明显给出了让他们满意的筹码。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既然对方给出了合适的筹码,自然就要双方履约,而既然大靖答应了要出兵,派多少兵,以谁为将,要打到什么程度,当即就成了朝堂中热议的话题。
这一次,南宫凛再次向世人展示出了他独断的气魄,在朝堂上下热议三天,镇南王和兵部尚书就主将人选争执不休的时候,他径直下旨,以雁翎军副统领叶凌风为帅,镇南王世子,殿前司都指挥使朱宇成为副,统帅上三军抽掉出来的十万人马奔赴大燕,助大燕国东海王成事。
这道圣旨一出,不光是兵部尚书,连身为枢密使的镇南王本人都觉得有些出人意料,叶凌风为帅暂且不提,按照叶凌风的资历,倒是也没多少不妥,并且叶凌风这两年镇守边关,对于大燕的情况也算是十分清楚,出人意料的是镇南王世子朱宇成,怎么会将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他派去大燕呢?
况且,镇南王如今是大靖朝的枢密使,父亲是枢密使大权在握,儿子还领兵在外……
能够容忍这种事情的君王,大抵只有两种,一种是昏君,昏庸无道,不知所谓,而另外一种,那得是有多广阔的胸襟和多强大的自信啊。
而南宫凛给出的解释,就一句话--镇南王一世英名,朕相信,宇成能当此大任,不会丢他老子的脸。
据说,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镇南王世子激动得彻夜难眠,连夜求见南宫凛,君臣二人,也是曾经的师兄弟二人在御书房整整谈了大半夜,只不过,其中内容,不得而知。
(126)璇玑派的玄机
(126)璇玑派的玄机
眼看着大靖朝的局势蒸蒸日上,一派盛世繁景,身为大靖皇帝的南宫凛和身为大靖准皇后的言紫兮,心中的石头却没有落下来。
眼前的形势越是这般顺利,他俩的心中就越是不踏实,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在推动着,而这只手,什么时候会反扣过来呢?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两人却同时保持着某种默契,既然那只翻云覆雨手如今在帮助大靖,那么,天予不取,当受其咎,他们也决计不会客气,能够为大靖谋取更多,就绝不放弃任何机会,而至于背后的险恶和风险,既然两个人下定了决心要同舟共济,再多的担心也是无用,不如走一步算一步,水来土掩,兵到将迎。
南宫凛曾经说过一句话--
智者,顺势而为,愚者,逆天而动!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入局,倒不如顺势而为!至于最后鹿死谁手,亦不是别人说了算!
当然,这两人亦不是完全不做准备,那日,王攸远带着言紫兮的即墨剑去了璇玑山,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璇玑派前任掌门于震天据说云游四海去了,并未寻到他的踪迹,为此,南宫凛将所有的暗卫都派了出去,给他们派了个死命令,一定要尽快寻到于震天的下落。
而言紫兮这些日子,除了在宫里时不时陪还在养伤的小师姐唠嗑之外,更多的时间是花在研究那位小师姐的生父--大靖朝的第三任皇帝朱彦策的生平和当年的那些典籍记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知道历史有惊人的重复和相似,那么,多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也许能够有一些启发和预见。
只不过,其中一直让她疑惑不解的是任苒,在大靖朝的官方典籍中,是没有任苒这个人任何踪迹的,甚至包括她和朱彦策的女儿凡玎珰,也是没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仿佛任苒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于那段历史似的,这是为何?
难道是人为地刻意抹去了她的痕迹?那,又是谁下的这个命令的?
言紫兮首先能够想到的,自然是朱彦策本人,身为皇帝,他自然有这个权利。
可是,让人更想不明白的是,朱彦策此人,竟是一生都没有别的子息,除了凡玎珰这个不被世人承认的女儿之外,他是没有任何后人的,甚至也不曾大婚,与如今的南宫凛一样,后宫清冷,后位空悬,这又是为何?
当然,言紫兮更不会忽略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史书上记载,朱彦策是英年早逝,驾崩的时候,才刚刚三十,正当英雄壮年。
虽然史书上描述,他是死于年轻时候带兵打仗时落下的旧伤,可是,言紫兮总觉得这背后,怕是另有玄机,按照历史通俗,一般皇帝死因蹊跷的,只要没有确切证据证实的,都不会记录在史书上。
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无比惊悚的梦,言紫兮突然产生了一种大胆并且让她心惊的揣测,会不会,朱彦策是死在任苒手里?
按照史书所写,那样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言紫兮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被小小的箭伤所害,就算是旧伤复发,应该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而唯有任苒,那个也许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也许才能给他致命一击吧?
可是,这也只是推测,如今,两位当事人都已经做了古,算是死无对证了。
言紫兮拿着关于朱彦策的典籍细细地翻阅着,突然,她在其中一页典籍上发现了一张朱彦策的画像,据典籍上记载,那是朱彦策还未曾登基之前的画像,画像中,那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的确是能让天下间的女子都为之心动,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副画像里,朱彦策手握一柄浅蓝色的宝剑,而那宝剑,虽然外形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可是,言紫兮凭着直觉,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即墨剑!
之前说过,璇玑派的即墨剑,是不断认主的,在每一代的璇玑派掌门手中,都会因其主人的个性和心性,变幻成不同的模样,虽然那剑身与如今的即墨剑有些许不同,但是,身为即墨剑如今的主人,言紫兮依旧可以一眼就判断出,当时那画像里朱彦策所握的宝剑,无疑是即墨剑。
怎么会?
就算那时候任苒已经是璇玑派的掌门,那么,即墨剑认的主子也应该是任苒才是,怎么会落在朱彦策的手里?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言紫兮顿时兴奋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某种突破口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朱彦策也许真的和他们璇玑派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再联想到师傅于震天的种种怪异的举动,言紫兮终于大胆地推测出,历史之所以会重复,也许,关键的秘密,还在璇玑派身上。
璇玑派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的,更深的的秘密,这个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古老门派,似乎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而璇玑派会不会和南疆巫族也有一定的联系呢?
若是能够将这个推测证实,那么,很多事情,便能得到更好的解释。
就在言紫兮为自己的偶然发现暗自窃喜的时候,又有宫人陆续走了进来,各自手捧着托盘,托盘内,尽皆是些奢华之物,什么翟衣、冠冕,金银首饰……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与南宫凛大婚之日临近了,之前南宫凛也专门嘱咐过,说今日要将大婚时需要准备的物什都拿来给她过目审视一番。
瞧着那鱼贯而入的宫娥们,言紫兮的头嗡的一下又大了。
按照言紫兮的脾气,最害怕的就是繁琐的礼仪什么的,若是让她自选的话,她倒是宁愿光棍的祼婚算了,省得费事,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和南宫凛的地位,都注定了她这个简单的愿望不能如愿了。
原来,结婚就是个折腾啊,言紫兮长长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127)天意?
(127)天意?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言紫兮在一一查看那些为她大婚准备的冠冕佩饰时,偶然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镶嵌在皇后凤冠上的一枚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的佩饰,当那玩意儿入眼的时候,言紫兮竟是惊得呀了一声。
其实倒不是因为这玩意儿做工有多精巧,而是因为,这玩意儿,她的手中,也有一枚。
便是当日任苒临死之前交给她的,推测是朱彦策之物。
言紫兮一把抓起那凤冠,又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乾坤石里掏出了任苒给她的那一枚,细细比对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细看之下她惊诧地发现,这两只竟像是一对儿!
同样的工艺,同样的做法,几乎可以推断出那必定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
这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言紫兮将两枚佩饰放在一块儿比对的时候,忽然一个不小心,竟是被凤冠上繁琐的一处棱角戳到了指尖,绿豆大小一点殷红的血珠霎时冒了出来,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血珠突然自发地滚入了凤冠上的金镶玉佩饰之中,随即,手中突然有了一种温润的感觉,紧接着,淡如兰芷的奇馥随即飘散在空中,沁人心脾,顿时只觉得整个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慵懒与舒泰,浑身暖洋洋的,恰如置身于早春煦阳的沐浴中。
而更为奇妙的是,那两块佩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块从言紫兮的手中飞离而出,一块竟是从那凤冠上自行脱落,啪的一声,两块佩饰在虚空之中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言紫兮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突然发现,那玉雕而成的西王母像似是真的活了一般,说是活了,便是因为那原本玉雕而成的西王母像,竟是在空中缓缓变大,看起来似幻非幻,颇有些不太真实。
一旁的宫娥们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一个纷纷叩拜在地,对着那虚空之中的口中喃喃念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话语。
倒是言紫兮,在愣怔了片刻之后,立刻回过神来,她先是挥了挥手,将那些早已吓得六魂无主的宫娥们遣了出去,待到殿内只剩得她一人,她方才缓缓起身,竟是极其大胆地探出一手,想去碰触那虚空之中的西王母玉像,言紫兮毕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对这些什么神仙妖怪的反应要比一般人镇定许多,她此时好奇的只是眼前所看到的,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的。)
她的手刚一伸出去,那西王母的玉像竟是缓缓开口了,那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威严:“你这个人类女子,倒是好大的胆子。”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什么神魔鬼怪她没见过,仙灵也不是没见过,所以,此时倒也并不如何惊恐,反而显得更加镇定,这玩意儿有了生命倒是比死物更好吧。
思即若此,她淡淡地开口回道:“敢问,您是哪路神仙?”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这个人类女子会镇定如斯,倒是呆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那原本威严的声音也顿时显得柔和了许多:“这大靖朝的皇帝倒是一个比一个有趣,挑女人的眼光都奇特得紧。”
言紫兮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何意,不过从她的话中,倒是听出了别的意思,看来,这位像是熟识历代的大靖皇帝,心中一动,试探性开口道:“莫非您还见过比我更奇葩的?”
对方摇头浅笑,面部表情也随之显得柔和了不少,只见她掐指一算,随即面上又浮起一丝嘲讽:“我说呢,如何会这般相似,原来竟是系出同门。”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这一声系出同门,立刻让她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她的同门师姐任苒,这西王母难道是在说任苒?难道对方也曾经见过任苒?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佯装惊诧的模样:“此话怎讲?敢问系出同门是何意?”
对方却仿若可以直接看穿她的内心所想一般,径直说道:“你就别跟我装蒜了,那个叫任苒的女子,是你的同门吧。”
既然对方已经主动提到了任苒,言紫兮倒也不再避讳,她点头:“喔,您是说任苒啊,自然认得,是我们璇玑派第十代掌门。”
对方的目光在言紫兮的面上扫了一眼,在她的眉心停驻了片刻,随即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有趣:“你还和南疆巫族有关。”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言紫兮眉头一挑,懒得与她废话,径直自报家门道:“没错,我不光是南疆巫族的后裔,还是璇玑派的掌门。”其实她此时很想再追加一句--老大,你其实也是穿越人吧,你的真身其实是街道办查户口的吧?
就在言紫兮心中腹诽的时候,对方却开口说了一句让她石化的话--大靖朝的国运,看来要被改写了。
大靖朝的国运,看来要被改写了?
这是何意?
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之前的梦境再次浮上心头,却佯装镇定地反问道:“此话何解?”
“你是改变大靖国运的关键。”
……
“丫头,别装了,该知道的,想必你都应该知道得差不多了。”
……
……
说完这几句话后,殿内竟是双双沉默了,言紫兮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下这话头,或者说,她是希望对方能够继续再多爆点料,好让自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对方,显然是认为这姑娘太过深沉,有些捉摸不透,甚至有些不太配合,所以,干脆闭嘴不谈了。
过了许久,也许是觉得这气氛实在是诡异,言紫兮这才试探性地又开口道:“您别见怪,我只是,有些不太清楚,这大靖的国运与我,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或者说,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事在人为?”
“那你相信天意么?”
“我觉得人的努力可以战胜一切。”当言紫兮平静地说出这话的时候,对方的眉宇明显地扬了扬,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儿。
(128)生死之门
(128)生死之门
“你们大靖朝的那位先祖将我封印在此的时候,曾经对我嘱咐过一句话--每当有人能将我唤出来的时候,便是大靖朝的国运要改变的时候。”对方沉默了半晌,慢慢悠悠说出了这话:“不过,在此之前,也就只有你那个同门见过我。”
言紫兮心想,这佩饰大约是要凑成一对儿才能唤出这幻象来,而其中一枚在当年就被朱彦策送给了任苒,一对儿佩饰被分成了两半,再没有重合,自然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唤出她,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不过对方这话却又无意中透露了,原来当初任苒也曾见过她?
“您见过我的师姐任苒?”言紫兮觉得也许这位是当年任苒和朱彦策事件唯一的知情人了。
“上次她将我唤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便是我在等待的人,可惜的是……她让我失望了。”
“喔?为何?”对方这番话明显引起了言紫兮的兴趣。
“那个叫作任苒的女子,她其实别的都不错,唯有一点却是极其致命的--心智不坚。”
任苒心智不坚?当听到对方如是评论的时候,言紫兮沉默了,这倒是事实,若是心智坚定的话,便不会走火入魔,最后落得那般命运,不过,对于任苒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最后变成那样,她却是极有兴趣,她甚至怀疑,自己将来说不定也会面对跟任苒同样的困境。
“我很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否定了她。”
“其实我之所以否定她,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回答却让言紫兮怔然了,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什么都没做?”
“她和你不同,似乎是个相信天意和命运的人。”
言紫兮默然,这一点她倒是不怎么认同,若任苒是个认命的人,为何又会坠入魔道,万劫不复?认命的人通常都是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才是。
任苒当初所做的事,不管是坠入魔道,还是未婚生子,在如今看来,都是有些惊世骇俗的,言紫兮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样的任苒和一个认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也许曾经和命运做过抗争,不过,却最终还是屈服给了命运。”对方说到此时,微微地顿了顿:“我不知道你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不过,你给我的感觉,稍有些不同。”
“喔?”
“你是个目光很坚定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很好。”
“只可惜,我想要的,也许和命运想要赋予我的,可能并不太一样。”想起自己做过的梦境和将要面对的一切,言紫兮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惆怅。
“命运如何,天意如何,其实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想要去追寻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对方这话却似乎有些意有所指了。
言紫兮想了想,抬头,正色道:“那,请问,您被赋予的职责是什么呢?”
她知道,这位既然是当年被大靖朝的开国皇帝封印在这样的宝物中,必然是有着其特殊的使命,而自己既然能够见到她,那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应该是被她选定的人。
“等待那个能够改变大靖朝国运的女子,然后助她一臂之力。”
“为何偏偏是女子?”对于这一点,言紫兮有些琢磨不明白了,既然是要改变大靖的国运,让他们的皇帝自己来,不是更靠谱,为何要挑选女子?
“因为,那件事,只有女子可以做到。”当对方故作神秘地说出这话的时候,无疑是成功地吸引了言紫兮的好奇。
“喔?”不知为何,言紫兮忽然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有些头皮发麻,说得这么神秘,该不会是要让她去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吧?若是换作以前,上刀山,下火海她倒是都无所畏惧,不过,她现在这模样,可就有点玄乎了。
“只有女子,才能开启那道门。”对方的回答明显让言紫兮松了一口气,只是开启一扇门而已?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门?是宝藏么?”
难道是什么宝藏之门?对于喜欢冒险和刺激的言紫兮来说,这明显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不,是生死之门。”
可是,对方的回答明显让她失望了,不过,失望也只是那么一瞬:“生死之门?那是什么?”
“可以打开黄泉之路的那扇门,能够指引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亡灵们重回人间。”
……
……
……
沉默,长久的沉默。
此时言紫兮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打开黄泉之路的门?把亡灵牵引回来?
尼玛,这是要逆天啊?!
与之比起来,之前听说的萨苏和南疆巫族要复活他们的巫族蚩尤简直就是小儿科,将死去的亡灵都复活回来,这是要干嘛?
在那一瞬间,言紫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对方是在说笑。
她眨巴眨巴眼,又盯着对方看了半晌,看出对方的面上似乎没有半分调侃之色,这才清楚地认识到--对方这是认真的。
可是,为何要做这般逆天的事情?改变大靖朝的国运到底是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言紫兮艰难地吞了吞唾液,方才沙哑着开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要将亡灵……”
“为了实现这个大陆真正的一统。”对方说这话的口吻依旧平静,平静地就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我拒绝!”言紫兮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太耸人听闻,太过于惊世骇俗,虽然她也曾经想过要帮助南宫凛实现这片大陆的一统,可是,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实在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对于言紫兮的拒绝,对方似乎并不诧异:“我之前说过,你是个有自己意志,并且意志坚定的人,这,很好。”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改变你的意志!”
话音刚落,只见她冷冷一笑,随即双手合十,一道灼目的异芒从她的指缝间渐渐逸了出来,顷刻间便照亮了整个大殿!
(129)璇玑派的祖师爷
(129)璇玑派的祖师爷
言紫兮只觉得眼前一亮,一道强白亮光仿佛拉扯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吸入某个不可预知的空间内,她下意识地想祭出即墨剑,可是挥手落空之后才反应过来,即墨剑早已被王攸远拿去璇玑山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一道紫电长虹挟雷霆气势重重劈斩而来,那强白亮光仿佛被骤然劈开了一般,就在言紫兮感觉自己身体有些飘忽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人拉了一把,随即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让言紫兮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重又放了回去,是南宫凛!他来了。
她松了口气,转身回抱着他的腰,用着颤抖的声音回道:“小心,她法力很强。”
说完,哇的一口,扭过头去,又吐了,险些将南宫凛那一身锦袍吐得乌七八糟,南宫凛却丝毫不在意地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握着冥刀,冷声开口道:“哼,奴才还能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
说完,擎刀如岳,立劈而下,之前灼人的白光骤然退去,可是,那神秘的西王母似乎也失去了踪迹,只听得哐当一声,似乎又变回了两枚金镶玉的佩饰,散落在大厅中央。
若不是自己方才亲眼所见,言紫兮甚至会怀疑方才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她知道,之前的一切是真的,对方想要利用她打开什么生死之门,似乎也是真实的。
这时,又有几道黑影落了下来,其中一人顺手捡起那地上的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佩饰,却没有交给南宫凛,而是将那两枚佩饰迅速装入了一方方形的玉匝之内,随即反手扣上了一道金色的符箓作为封印。
可是,当言紫兮看清此人的面貌时,却是大吃一惊:“师,师傅?”
此人不是南宫凛的暗卫,却是之前神秘失踪的璇玑派的前掌门于震天。
他如何会在这里?而且会在此时出现?!
言紫兮诧异地看了看南宫凛,南宫凛的面上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知情,她又看了看于震天,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了一块儿,而且于震天之前不是神秘失踪了么?怎么这会儿却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呢?
这时于震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扫了一眼言紫兮,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对南宫凛开口道:“陛下,这宝物该如何处置?”
南宫凛沉吟片刻,淡然开口道:“既然这是你们璇玑派的东西,自然是交给你们璇玑派来处理,不过,关于这件事,你们璇玑派,需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话一出,言紫兮又是心中一惊,什么?这是璇玑派的东西?
虽然早已卸任璇玑派的掌门,可是,对于璇玑派的认同感早就深入骨髓,言紫兮一直都认为,自己这一生都是璇玑派的人,那种荣辱与共的责任感让她下意识地替璇玑派捏了一把冷汗。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于震天,于震天也平静地回望了她一眼,似是看出了她眸中的关切之意,于震天微微地摇了摇头,似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可是,言紫兮却并不是那样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她深呼吸一口,努力压抑住自己肠胃里的各种不适,坚定地开口:“我认为,我如今应该还是璇玑派的人,我想,在这件事上,我应该还是有知情权才是,既然这玩意儿和我有关,方才又对我下手,所以,我想,你们不能将我排除在外。”
意思很明显,既然南宫凛要璇玑派给他一个交代,那么,言紫兮觉得自己也应该加入探秘的过程。
南宫凛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而于震天的面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微微有些赞许。
许是知道言紫兮的固执,加上这件事本身的确非同小可,而言紫兮又是个重要的联系纽带,所以,南宫凛勉强同意了言紫兮的请求,同意她与于震天一同,解开那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佩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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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言紫兮想象力再丰富,当她听完于震天的简要介绍,说明那玩意儿的来历之后,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禁不住直骂娘。
她一直以为南疆巫族野心大,很混蛋,没想到,他们璇玑派,其实也是半斤八两,不分伯仲。
那玩意儿最初的主人,竟然是璇玑派的开山祖师爷商穹。
也便是说,那所谓的打开生死之门的剑走偏锋之术,是璇玑派的祖师爷商穹传下来的,当时因为条件不成熟,也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启生死之门的适当人选,所以失败了,后来又因为阴差阳错,使得那物什落到了大靖皇帝,也就是朱彦策的手里,却又因为任苒的缘故,还是没有成功,后来朱彦策死后,这个秘密被他独自带入了坟墓,加上任苒带走了其中一块,所以,这个秘密就被深埋了起来。
直到任苒临死前又将那枚她收了几百年的宝物交还给言紫兮,使得这神秘的法术重新被开启。
而于震天,在前几年重新归隐璇玑山之后,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后来因为闲来无事,便着手整理起璇玑派的一些古老典籍,却在璇玑派后山的一个神秘山洞里,发现了一些开山祖师爷商穹和前任的一些璇玑派掌门留下来的遗物,这才无意中得知了璇玑派隐藏了数百年的一些惊天的秘密。
包括璇玑派曾经有过一统这片大陆的野心,和璇玑派数百年以来,一直与南疆巫族有着某些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是,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于震天发现,那本典籍上所记载的开启生死之门的关键,竟然是在一个女子身上,而他曾经的弟子言紫兮,竟是几乎符合那所有的条件。
于震天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偶然。
(130)璇玑派与大靖皇室
(130)璇玑派与大靖皇室
实在是不好意思,某雨怀孕后反应特别强,每天吐得一塌糊涂,基本上这个月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脑子也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坚持了一个月,实在撑不下去了,不想胡乱将这本书烂尾,只好厚着脸皮请假休息一阵子,见谅。
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我身体好些了,立刻恢复更新,最近真的过得生不如死,一个月瘦了8斤的孕妇实在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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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说,这是人为造成的?”虽然心中早已有数,言紫兮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于震天肃然地点点头:“当日,你母亲将年幼的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你的身上也许带着什么非同寻常的秘密,如今看来,你母亲那步棋是走得很是深远。”
言紫兮沉默不语,于震天的意思她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拜入璇玑派,成为璇玑派弟子,不是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被人谋算好的结果。
“那,您认为,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如今重要的是,于震天的立场,璇玑派的立场,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言紫兮需要的是弄清楚于震天究竟想要做什么,虽然之前也曾怀疑过对方的立场,不过,既然对方会主动出现在这里,还会一一给她解惑,那么,多余的疑问便是没必要的了。
南宫凛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南宫凛默许了对方的出现,那么言紫兮决定再信于震天一次,所以,她虚心地向对方求教起来。
于震天眯缝了眼,锊了锊自己的长苒:“有些事情,迟早得有个了结,否则,会后患无穷。”
对于这个说法,言紫兮倒是深以为然,她点点头,静待下文。
“不过,这件事风险太大,你如今是非常时期……”于震天这话聪明地点到为止,言紫兮沉吟了片刻,接口道:“可是,我怀孕亦是其中关键吧?”
虽然她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可是,联想到自己和当日任苒的相似之处,她知道,身怀六甲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没错,要打开生死之门,仅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借助你腹中孩子的力量。”当于震天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未成形的孩子,有什么力量?”她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那口气,似乎是想反驳这样的说辞。
“有着紫薇帝星命格的孩子,就算是在腹中,也非同常人。”于震天却不客气地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若是这样说,那我的小师姐,凡玎珰,也便是当年大靖朝先皇朱彦策的女儿,照理说,也是有着紫薇帝星命格……可是为何……”言紫兮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当初任苒为何会失败。
“任苒和你最大的区别是,她没有南疆巫族的血统,这是她最大的弱势。”于震天似乎对于任苒的事情也是了然于心。
“我想不明白,南疆巫族的血统有那么重要么?”
“南疆巫族的血统最大的优势是,可以让你成为天命之人。”于震天不紧不慢的开口,对于天命之人这个说法,言紫兮已经并不陌生了,她也知道,这是萨苏费尽苦心要达成的事情,可是,成为天命之人之后,真正有些什么益处,她却是无从得知。
之前初云法师虽然说过,成为天命之人之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言紫兮此时却觉得,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差使。
“天命之人究竟是什么?为何萨苏,我娘亲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让我成为天命之人?”虽然之前从自己父亲拓拔烈那儿已经得到了一些答案,可是,言紫兮决定再试探试探于震天的口风,看看于震天究竟知道一些什么,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于震天也许是个知情人,甚至有可能比她父亲拓拔烈知道得更多。
于震天沉默了半晌,说出来的答案却和拓拔烈相差无几:“我想,萨苏的目的,是为了复活他们南疆巫祖蚩尤。”
听到这个答案,言紫兮心中竟是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于震天没有再骗她,既然这样,她便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问题:“那,咱们璇玑派的祖师爷商穹,他弄出这玩意儿,目的又是什么?”
可是,没想到的是,于震天给出的答案却是让她错愕了:“其实,祖师爷最初想要打开生死之门的初衷只是为了要复活一个女子而已,谁知,后来功亏于溃,在他老人家死后,这玩意儿又辗转落入了大靖先皇的手中,才被如此利用。”
“我一直想知道,咱们璇玑派和大靖皇室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朱彦策手握即墨剑的画册,言紫兮决定刨根问到底。
“大靖的开国皇帝,曾经是璇玑派的弟子,甚至一直到第三代皇帝朱彦策,都曾经是璇玑派的弟子。”当于震天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终于确认了心中的揣测,果然,朱彦策果然跟璇玑派脱不了关系。
而这也可以解释朱彦策和任苒非同寻常的关系了,那两个人相识似乎是在任苒改拜在偃师门下之前吧?说不定,这两个人还曾经是师兄妹。
不,不对,既然即墨剑是璇玑派掌门的传承之物,而朱彦策曾经拥有过即墨剑,那么,是不是说明,朱彦策也做过璇玑派的掌门?可是璇玑派的典籍上为何没有记载?他是在任苒之前还是在任苒之后?
言紫兮是个好奇心极盛的人,既然心中疑惑,自然就问了出口:“那,那位大靖朝的第三代皇帝朱彦策,可曾做过我们璇玑派的掌门?”
在于震天略带疑惑的目光中,言紫兮径直说道:“我之前见过他的一副画像,画像中,他手握着即墨剑。”
这话让于震天呆愣了半晌,他怔了怔,蹙了眉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咱们璇玑派的第九代掌门继任时间很短,只有短短两年,后来就神秘失踪了,难道……”
“可是叫朱彦策?”
“不是,应该是叫凡穆然。”于震天此话一出,自己也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凡玎珰,凡穆然,朱彦策……
“看来,那位叫作凡穆然的第九代掌门,应该就是后来成为了大靖皇帝的朱彦策了。”
(131)顺势而动
(131)顺势而动
终于弄清楚了朱彦策和璇玑派的关系,言紫兮心中的谜团却更多了,为何大靖皇室与璇玑派会有如此密切的联系?甚至当时身为皇子的朱彦策还能成为璇玑派的掌门,是他故意隐瞒了身份混入璇玑派,还是说,璇玑派和大靖皇室之间,本就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而且,这打开生死之门的关键之物又是怎么落入大靖皇室手中的?一切的一切都让言紫兮心中疑窦丛生。
她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师傅,咱们璇玑派,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武林门派么?”
于震天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疑问,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呢?”
言紫兮心道是我要知道我还用得着问你么?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揣测:“我总觉得咱们璇玑派和南疆巫族,都有些高深莫测,都不简单。”她这话说得有些委婉,其实若是按照言紫兮的本意,很想说,两者都不省油。
于震天不置可否地回望着她,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起来:“那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要让你在其中做抉择,你会怎么办呢?”
言紫兮怔了一下,随即干脆地答:“我言紫兮做事,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只要是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就算是爹娘来求我,也绝对不做。”
“天地良心么?”似乎没有料到言紫兮会回答得这么干脆,于震天倒是意外地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幽幽说到:“枉为师比你多活了这几十年,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道理,竟是不如你看得透彻。”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说到:“你猜得没错,咱们璇玑派,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武林门派,祖师爷他老人家虽然并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可是,他的继任者们却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你知道,人一旦拥有了力量,野心和欲望就会随之而来。”
言紫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于震天继续说道:“到了大靖朝建国的时候,大靖朝的开国之君与我璇玑派当时的掌门私交甚密,两人一拍即合,一心想要做点大事业,为了让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璇玑派声名鹊起,那掌门便将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甚至将这宝物也赠与了对方。”
想起那西王母的确是说过,说是大靖朝的开国皇帝将她封印在那配饰中,这是不是说明,那大靖朝的开国皇帝也并非泛泛之辈,甚至对那璇玑派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做了更优化的改良?
甚至有可能朱彦策也知道这个秘密,并且寻到了真正能够打开生死之门的法子,只不过是因为任苒的缘故,所以失败了。
那,这一切如今进展到此时,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幕后推动呢?言紫兮不希望是后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那个幕后之人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可是,自欺欺人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艰难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师傅您看,如今这一切,是偶然还是……”
“冥冥之中,自有推手。”于震天的话不客气地击碎了言紫兮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是谁?”她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只能面对现实。
“我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这般淡定地站在这里了。”于震天并不掩饰自己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一半靠蒙一半靠猜,师徒两人互看一眼,同时失笑,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言紫兮才生平第一次与这位原本是她人生启蒙师傅的于震天有了些许师徒的感觉。
她俏皮地挑挑眉,一脸戏谑地问道:“那,师傅打算如何跟陛下交代?”她可不会忘记之前南宫凛说过的话,让于震天和璇玑派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于震天斜睨了她一眼,好整以暇地回道:“现在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办法知道。”
言紫兮一听,心中一动,知道于震天话中有话,这是在暗示她,自己有办法?
她顿时来了兴趣,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师傅这话是何意?难道……”
于震天缓缓又拿出了封印了那对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佩饰的玉匣,眼皮都未抬,轻描淡写地说道:“要不要再做一个更大胆的尝试?”
言紫兮的眼皮跳了跳,原本按照她那爱冒险又热血冲动的脾气,本是应该一口答应,可是,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却是生平第一次有些犹豫了。
这所谓的冒险,可不光光是她自己,甚至还会将她未出生的孩子一起牵连进来,这么大的赌注,她下得起么?
她踌躇地问:“师傅,还有更稳妥的办法么?”
于震天摇摇头,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若是现在不冒这个险,日后,怕是更没有胜算,你的身子日后会更加不方便。”
言紫兮想想也是,既然那些人是打算要利用那未曾出世的孩子,那么,他们在她怀孕后期动手的可能性极大,若是现在她不抢先下手,日后,就更加被动了。
既然伸头缩头都是那么一刀,怎么都跑不掉,那便顺势而动吧。
思及如此,她慎重地点点头,终于做出了决定:“请师傅明示,我们应该怎么做?”
“既然他们都想要你打开生死之门,就便先打开再说吧。”当于震天轻描淡写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心中再次一惊,又是生死之门?
“可是,打开之后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将那些亡灵牵引回来?!”言紫兮可不敢贸贸然做这种事情。
“那生死之门背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秘密,或者是别的,那个幕后的推手想要的东西。”于震天这才缓缓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可万一打开之后我们控制不了怎么办?”言紫兮考虑的更多的是周全,自身的周全,腹中孩子的周全和大靖的周全。
“这就要求助于陛下了。”
(132)铤而走险
(132)铤而走险
言紫兮一听于震天提到南宫凛,有些诧异了,她反问道:“与陛下何干?”
于震天斜睨了她一眼:“放眼当今天下,论武功,论才智,有几人能与陛下争锋?”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言紫兮想了想,的确,放眼当今世上的那些所谓的高手们,能和南宫凛一较高下的,除了她那便宜老爹,怕是就只有那个实力高深莫测的余尧了。
若是有南宫凛在身边,胜算的确是要大得多。可是,言紫兮不是傻子,这种情况,若是将南宫凛一起拖下水,那几乎就是孤注一掷,况且南宫凛如今的身份可非同往日,岂能去冒这样的险?
“不行!陛下不能参与这件事!”言紫兮很快就否定了于震天的提议,她不能把南宫凛也拖下水。
“朕倒是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没想到的是,于震天还没开口,南宫凛熟悉的声音却从身后响了起来,言紫兮下意识回头,却瞧见南宫凛独自一人,甚至未带任何侍从单独走了进来。
“凛!”言紫兮不知道他俩究竟听到了多少方才自己和于震天的对话,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莫名地心虚起来。
南宫凛却是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了于震天跟前:“说吧,在你的计划里,需要朕做些什么?”这口气听起来却是已经决定了要与言紫兮一同去冒险似的。
这倒是让言紫兮有些惊讶了,她原本以为这般冒险的事情南宫凛一定会反对,没想到他不光没有反对,而且还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这与南宫凛素来的作风大相径庭,她想,南宫凛既然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理由,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聪明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于震天却是被南宫凛这番话给震住了,也许他压根未曾想到眼前这位一国之君会如此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作一回事,之前还准备好了一大通试图说服言紫兮的说辞,如今被南宫凛这么直接的一问,竟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于震天毕竟是老江湖了,他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不卑不亢地开口道:“陛下,老夫认为,这件事背后还大有玄机,与其坐以待毙等待那幕后推手动手,倒不如主动出击……”
“朕不是让你来做抉择,你只需说出你的计划即可。”南宫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并且,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和别的旁的心思。”
于震天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片刻之后从容地对南宫凛和言紫兮二人说出了自己大胆的计划,一旁的言紫兮听得直乍舌,而南宫凛,却是从头到尾眼皮都未眨一下,这让言紫兮突然产生了某种错觉,南宫凛这是有备而来的吧?他根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冒险?
为何?素来在对待自己的安危方面极其谨慎的南宫凛,为何这次会一反常态地变得大胆起来了?
她微微偏了头,瞧着南宫凛不自禁蹙起的眉头和面上冷肃的表情,心中突然腾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难道,事情已经到了逼得南宫凛不得不出手的地步?或者说,是南宫凛认为,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一定是这样,她在心底立刻就认定了自己的揣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出了什么变故,促使南宫凛下定了决心要去冒险。
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南宫凛也感到害怕,甚至如此这般孤注一掷呢?
当这个疑问盘旋在言紫兮心头的时候,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想来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许会危及到她的生死性命的变故,所以南宫凛才会决定铤而走险吧。
可是,她能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冒这个险么?
于震天,真的值得信任么?
方才于震天所说的计划是极其大胆而冒险的,主角自然是言紫兮,而南宫凛却是她坚实的后盾,可是言紫兮毫不怀疑,若是这计划其中稍有差池,恐怕她和南宫凛都会万劫不复。
万一,这是个陷阱,万一,于震天与那幕后推手是一伙的……
言紫兮自己是不敢轻易去下这个赌注的,可是,显然南宫凛已经替她做好了决断。
“事不宜迟,便就如你所说的做吧。”他一手拥着言紫兮,一边淡然地对于震天开口道:“还有,你,与我们一同去。”
“凛……”言紫兮没有料到南宫凛竟然会要求于震天与他们一同去冒险,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南宫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交握的手心里传来隐隐的力道,似乎是在说着--紫兮,相信我。
言紫兮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的南宫凛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不,不止是南宫凛,甚至从南宫凛方才进来开始,这殿内的空气就变得凝重起来,那股幽幽淡淡若有若无的气息飘散在四周……
南宫凛把所有的暗卫都带来了?!不,不止,还有高手,在殿外似乎还有神秘高手。
言紫兮的瞳眸骤然放大,她忽然明白,南宫凛是有备而来,他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甚至也已经考虑到了于震天甚至别的风险。
这个男人做事,从来都是周到而慎密的。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不光是言紫兮,于震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对于南宫凛之前要求他一同前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他平静地开口道:“臣,遵旨。”
随即,缓缓打开了玉匣,对南宫凛和言紫兮嘱咐道:“那生死之门的内里是怎样,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情况或者险境,我们目前谁都不清楚,一切只能见机行事,切莫贸然动手。”
南宫凛一手护在言紫兮的腰腹,一手握着冥刀,凛然地点点头,随即对言紫兮轻声嘱咐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出手,一切有我!”
言紫兮亦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竟是有些期待,不知道那生死之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133)让人迷惘的幻境
(133)让人迷惘的幻境
当于震天缓缓打开玉匣之后,一道灼目的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大殿,言紫兮隐约中似乎又瞧见了那西王母,只不过,这一次,对方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有些阴寒得瘆人。
还好这次言紫兮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引以为意,隐约中只瞧见一个神秘的法阵渐渐升起,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骤然包围了他们,身体似乎被牵引着,被带往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下意识地将南宫凛的手攥得更紧了,可是,随着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她开始感觉到,身体渐渐的有些不听使唤起来,她想开口唤南宫凛,却突然发现南宫凛不见了!
不,不止是南宫凛,连于震天也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排山倒海的压顶而至,将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耳边穿来狂风肆虐的呜咽声,不,似乎还夹杂着杂乱的咒语的声音,一股莫名的恐惧感骤然腾起,那一刻,言紫兮竟然莫名地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她腹中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想起了那还在五彩晶石中的萨苏的魂魄,忽然觉得此生的一切都恍若黄梁一梦。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当一阵尖利的啸声几乎刺穿她的耳膜时,她的意识也随之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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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言紫兮是再次被那杂乱的咒语声给惊醒的。
睁眼,却是立刻就冷汗矜矜。
此时她所在之处,仿若虚空幻境一般,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四面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而整个人却是仿佛漂浮在虚空之中,这,这是哪里?
左右环顾,南宫凛和于震天都不见了踪影,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死活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幽蓝的星光。
反正情况已经不可能更差了,言紫兮收拾起了方才一瞬间的慌乱和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挣扎起身,试图向那星光处移动。
此时脚下的感觉却颇为奇妙,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的,整个人仿佛毫无重心一般漂浮在空中,还好身体还能顺着自己的意志向前,否则言紫兮甚至都要怀疑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向前飘了一会儿,那幽蓝的星光越来越明显,直至近处才发现,那幽蓝的星光竟是一团幽蓝色的迷雾。那迷雾的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言紫兮心中的不安却逐渐加深,可是,此时除了向前,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南宫凛和于震天此时都不知所踪,她一个人呆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似乎也只有等死,思及如此,言紫兮硬着头皮,一头撞进了那幽蓝的迷雾之中。
当言紫兮方一穿入那迷雾,眼前的情景却是骤然一变,让她呼吸为止一滞!
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方才还立于虚空之中,身处浑沌之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竟是已经立于一处高耸的城墙之上!
让她心惊的是,那城墙上,分明是大齐的旗帜,而那些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也分明是大齐的将士,这,这是大齐的城池?!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未待言紫兮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为让她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了--身后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那原本高耸看似坚固的城墙,在那一瞬间,竟是悉数崩塌!
还好她此时似乎是一缕幽魂一般立于虚空之中,所以,那骤然崩塌的城墙并未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漫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言紫兮只呆滞了一霎就明白过来--火炮!
这是火炮的攻击?!
怎么回事?!
在这个时代,怎么会有火炮?!
她诧异地回头,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城外的千军万马和一排排整齐的火炮,大靖皇朝的旗帜,在漫天的火光中,是那样地灼眼。
大靖军震天般的呼喊声,让言紫兮呆若木鸡,他们大靖,何时有了这般强悍的火器?火炮--这明显是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等等!
她心中一紧,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由她一手创建起来的“大靖先进技术研究院”,想起了那研究院里无数天赋异禀的能工巧匠,想起了自己当日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对他们的启发,想起了自己曾经对他们提及的火器之术……
这,这是她当初推倒的多米骨牌所产生的连锁效应?
言紫兮再次回头,看着那城内漫天的火光和恍若废墟一般的城墙,她的心中竟是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东西。
她当初所做的一切,为大靖朝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么?
言紫兮的心中,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大靖朝的百姓是人,可是,那大齐国的百姓,也同样是人,战争不管披着什么样正义的口号的外衣,都掩盖不了其本质--是杀戮。
言紫兮虽然不明白自己此时看到的究竟是幻境,还是将来也许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在那一刻,她的心中竟是第一次对战争起了一丝厌倦的情绪,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油然而生,所谓的皇权霸业,所谓的天下一统,真的那么重要么?
踏着无数无辜百姓的尸骨所堆砌而成的统一的帝国,真的那么荣耀么?真的是她和南宫凛所追求的么?
那一霎,言紫兮的心中,第一次有些迷惘了。
就在这时,眼前场景,却再一次扭曲变幻了。
这一次,言紫兮所看到的,却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那孩子模样看起来虽小,可是眉宇,却是像足了南宫凛。
这是……言紫兮几乎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难道便是她那未曾出生的孩子?
(134)两种未来
(134)两种未来
言紫兮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她甚至伸出手,想去碰触他,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仿若空气一般之后,她的口中溢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南宫凛的儿子,虽然这也许只是幻觉,可是却让言紫兮的心中忽然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母爱。
虽然也曾幻想过这个孩子将来的模样,虽然也曾无数次想过他(她)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可是,当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当这么一个仿若和南宫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孩子出现在她的眼前时,言紫兮心中的感触依旧是难以言喻。
可是,呼吸随后却是一滞,因为,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不,也许是将来的自己。
那另外一个言紫兮着一身龙袍,神色肃然地端坐在九龙磐金椅上,目光让言紫兮自己都感到陌生,那不是她,她在心底否认,她绝对不想承认自己会有那种睥睨天下而冷漠的目光,甚至对于自己的儿子,那个正蹒跚向她走来的儿子,亦是神情淡漠,甚至是冷眼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始终未曾从那龙椅上移动半分。
而她的龙椅下首,那跪倒了一地的臣子们,似乎并不仅仅只有大靖,言紫兮甚至看到了大齐国和大燕国的装束,而那些不同种族,不同装束的人们,此时都是那般虔诚地伏倒在地,叩拜在她的龙椅之下……
这不是言紫兮第一次瞧见自己君临天下的模样,之前似乎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一个梦,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像是梦境更加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可是,当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一派君临天下的模样,冷眼看着芸芸众生的样子,不知为何,言紫兮的心中泛起的更多的是悲哀,她觉得,若这将是她的未来,那么,这样的未来,不要也罢。
言紫兮从来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人,虽然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世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很多事情也许根本由不得她,由不得她的个人意志,可是,若是不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这一切都是天下人所追逐的,可那不是她言紫兮想要的。
人之蜜糖,己之砒霜,如此而已。
她不知道那冥冥之中安排着这一切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为何要让她看到这些,可是,此时言紫兮的心中却是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的信念--她的人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任何人,任何的旁人都不能肆意主宰。)
她这一生,是为自己而活的,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别人的工具。
可就在这时,眼前一切却是再次倏然扭转,言紫兮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所处时空却已再次变得陌生。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那金碧辉煌的龙座和让她心头暖润的孩子,取而代之的,却是幽深的地牢。
那是一处仿若已经多年无人问津的地牢,昏暗,潮湿……
言紫兮心中一惊,她四下环顾,发现这地牢口竟是还有铁栏木栅,手腕粗细,上面竟是青光浮动,仿若有千百道符印在镇压着。
这是哪里?
言紫兮的目光禁不住地四下张望起来,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却让她险些惊呼出声--她再次看到了自己。
不过,此时的自己可不如方才的风光,相比起来,仿若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此时言紫兮所看到的自己满身血垢,蓬头垢面地被锁住琵琶骨吊在地牢正中央一方石台的半空之中,而那石台上,似乎还能看见无数游魂野鬼在徘徊,那些游魂野鬼伸出利爪拉扯着她,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声。
而她的脚边,堆满了一群死不瞑目之人的骸骨。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脚边的骸骨一个一个都是那么的熟悉--叶凌风,墨倾,小师姐……全部全部,都是她所在乎的人,而他们此时个个都是一副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模样伏在她的脚边。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紫兮此时几乎屏住了呼吸,只有吸气没有进气,她在心底揣测,难道,这是在暗示她,若是不听话,这便是她的另外一个未来?
要么就做万人之上的女皇,要么就做孤独而生不如死的女囚。
虽然这两者在言紫兮看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是一个生如行尸走肉,另一个生不如死罢了。
不,不对,言紫兮忽然察觉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在她方才所瞧见的也许是她的未来里,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南宫凛。
他似乎完全不存在于她的未来里,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似乎都与南宫凛无关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紫兮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某种关键,她觉得南宫凛之于她,也许不单单只是爱人,也许,也许还有其他的意义。可是,一时片刻之间,却又理不清楚头绪。
而且,那冥冥之中推动着一切的那个人究竟是为何要处心积虑地给她看这些呢?难道是为了让她做出某种抉择?虽然在言紫兮看来,那四海归一,君临天下的未来并不见得就是多大的诱惑;而那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囚禁似乎也并没有让她心中产生多大的恐惧。
可是,不排除这是有人故意在对她进行心理暗示,也许她将要面对某种抉择,而若是踏错一步,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可若言紫兮真是这么听天由命好打发的主儿,那她如今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沉默了半晌,干脆地放弃了无谓的猜想,就地盘坐起来,言紫兮从来都是个洒脱的人,既然怎么窦想不明白,就干脆不用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想,总有人会比她沉不住气的,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利用她,那么,她只需要等待就好,等着看,他们究竟想要她做什么。
(135)南宫凛的影子?
(135)南宫凛的影子?
就在言紫兮打定了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仿若从另外一个时空悠悠地传来--
“你是谁?!”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言紫兮听得分明,那是南宫凛的声音,他在哪里?在和谁说话?!
“凛!”她猛然高呼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南宫凛的声音悠悠扬扬的,仿若近在咫尺,又觉得远在天际,就在言紫兮四下张望着找寻南宫凛的踪迹时,南宫凛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究竟意欲何为?!”
这次,言紫兮却是听得极其分明,那的的确确是南宫凛的声音,可是,听那口气,却似乎并不怎么友善,他在和谁说话?!
就在这时,让言紫兮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南宫凛的声音继续传来,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惊悚--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听这声音,分明是南宫凛的声音,可是,这说话的口气,却又和平日的南宫凛有些不同。
就在言紫兮心中暗惊的时候,又听见南宫凛怒叱道:“什么乱七八糟装神弄鬼的,少来这套,你究竟是谁?!”
“我是这个大靖王朝真正的主人!也是真正的你!”
这话在言紫兮心中犹如平地惊雷,怎么回事?难道南宫凛也有两个?想起之前自己的疑惑,一个大胆得让她几乎不敢去相信的揣测骤然腾上心头,难道,这一切,这背后一切的那个神秘推手,她和于震天之前所揣测的那个隐藏于幕后的推手,竟然是……
不,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这是她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不,不可能是他!
她突然想到,难道这又是什么陷阱,或者说那幕后人故意做出的什么幻象,试图离间她和南宫凛?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这样的时刻,可不能随便就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可是,接下来听到的一切,却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
“身为大靖的皇帝,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将你的身心都奉献给大靖,就像你的先祖和你的父亲一样。”
“什么狗屁乱七八糟的东西!朕是大靖皇帝没错,可是朕可没打算要为大靖奉献一生!”南宫凛略显讥诮的声音让言紫兮几乎都要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幻觉,这说话的语调和语气,的确是南宫凛无疑。
“这是你的宿命!你没有别的选择的余地。就像你和那个女人的相遇,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你逃不开,也根本不可能抗拒!”
“那个女人?你是说紫兮?”南宫凛的语气显得有些阴寒了,似乎他亦是不相信,自己和言紫兮的相遇甚至相爱,原来重头到尾,也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而此时的言紫兮,面色煞白,几乎是屏息闭气,在等待着那最残酷的答案。
“南疆巫族倒是有些本事,竟是真的让他们给找到了真正的天命之人,只不过,他们以为他们算无遗漏,却还是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光打开生死之门,并不见得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骤然明白了什么,看来,这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位神秘之人看来是打算坐收渔人之利的?
可是,他和南宫凛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说南宫凛就是他,他就是南宫凛?而听南宫凛的口气,似乎之前也并不知情,甚至对于这个神秘人也是一头雾水。
还好。
这个念头涌入脑海的时候,言紫兮的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若是南宫凛都变成了敌人,那么,在这个世间,她便真的成为孤身一人了。
言紫兮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母亲萨苏都是有影子的,难道,南宫凛也是同样?这个神秘的声音难道就是南宫凛的影子?!
有这么凑巧么?
听这位的话,似乎是把南疆巫族也算计在内,可是,按照言紫兮对于自己母亲萨苏和南疆巫族的了解,南疆巫族真的是那种平白要给人做嫁衣的人么?又真的是那么好对付的么?答案是否定的。
而且更让言紫兮觉得想不透的是,她总觉得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那所谓的生死之门还没有瞧见影子,他们想要利用自己打开生死之门的目的也还没有达到,这,还不是Gao潮,若是言紫兮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早就告诉南宫凛真相,至少也要等到自己打开了生死之门之后才是。
那么,对方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地告诉南宫凛这一些,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便是要逼着南宫凛尽早与自己决裂。
对方是在害怕着什么?或者说,是在害怕夜长梦多?就连这一时半会都等不及了?
思即若此,言紫兮心中又是一紧,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油然而生,她倒是不害怕南宫凛会背叛自己,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担心过南宫凛会背叛自己,相反,她担心的是南宫凛的态度太过坚决--既然对方如此迫不及待地在这时就想要南宫凛与自己决裂,若是南宫凛一意不从,会有怎样的结果?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
言紫兮不敢去深想,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再这样废材下去,她和南宫凛都没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都听清楚了?这便是你的有情郎背后所隐藏的真相,如今,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言紫兮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面色阴郁地仰头到:“你们替我安排好的出路,无非便是两条,要么,是我负了他,要么,是他负了我,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此话一出,对方似是愣怔了,半晌之后,清亮的笑声回荡在四野:“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看来,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
言紫兮虽然牙根都已锉得发痒,面上却是一副认命的模样:“你们之前让我看的那些,不就是在促使我下决心么?对我来说,自然是我和我的孩子更为重要。”
(136)讨价还价
(136)讨价还价
言紫兮咬牙说出这话之后,对方又是沉默了半晌,之后再次笑开:“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和你的母亲,都是同样不识时务的人!”
这话让言紫兮心中一惊,难道对方会读心术,已经看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不行,不能自乱阵脚,言紫兮佯装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仰头问道:“您这是何意,难道,我的选择错了?”
“丫头,你知道你的母亲萨苏当年是怎么死的么?”没想到的是,对方却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出了让言紫兮更加惊诧的话。
“喔?”这话的确让言紫兮来了兴趣,当初萨苏的死一直是个迷,她问过很多人,都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听这位的口气,却仿佛是个知情人。
“她便是和你一样,太贪心,既想救自己的丈夫,又想救自己的女儿,机关算尽,最后却赔上了卿卿性命。”
对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言紫兮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气,对方这话是在暗示,当年萨苏也曾面对过同样的选择,而且萨苏也和她打着同样的算盘?而萨苏也是因此而死?
看来,自己的心思果然是被人看透了,不过,言紫兮脸皮厚惯了,心理承受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虽然被人揭穿了心底的小心思,却是半点恐惧和犹豫都没有,她此时心中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难道,当年的萨苏,也曾经试图打开生死之门?
而自己的父亲拓拔烈,难道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言紫兮的脑子里飞速地盘算了一番之后,她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全无胜算的,自己和当年母亲萨苏的情况也许很相似,但是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当年萨苏也许也曾经面临过与她同样的境地,不过,那时候,自己已经出生,大约是三岁左右的年纪,换句话说,自己也许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了萨苏的累赘,萨苏为了保全自己,势必是要做出一些牺牲。
而此时,自己的孩子却还在肚子里,这是自己的劣势,却也同时是她的优势。她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能保护好她的孩子。她相信,既然他们想要利用她,就一定需要她活着。她如今需要担心的,也只是南宫凛而已。
有些事情就算是在重蹈前人的覆辙,也一定要试试才知道。言紫兮从来不相信命由天定,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强者,才能有资格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只有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此时此刻言紫兮终于明白了萨苏的苦心,萨苏一心想要让她变得更强,变成所谓的天命之人,其目的,不也是为了让她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思即若此,言紫兮将自己的脊梁挺得更直了,她冷哼了一声:“其实,你们这般煞费苦心,无非是想要个听话的傀儡而已,很可惜,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话一出,对方愣怔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言紫兮眼皮都未抬:“要杀我自然容易,不过就是举手的事情,只不过……你也要考虑清楚,就这样杀了我,值不值?”她顿了顿,面色的神色显得有些揶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不,也许不止是我,连同我们一家身上你们都下足了功夫,若是就这样杀了我,你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
也许是料定了对方舍不得轻易杀了她,言紫兮继续不要命地开始与之讨价还价:“我觉得吧,与其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倒不若各退一步,若是你们没办法再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选,倒不如对我睁眼闭眼,反正你们要的只是结果,告诉我,你们想要的结果,若是我可以接受,也许结果能够皆大欢喜。”
沉默,许久的沉默。
在言紫兮说出这番大胆又无耻的话儿之后,对方竟是沉默了许久,似是真的在思量她方才所说。
言紫兮此时虽然佯装镇定,其实紧攥着的手心里,早就攥出了汗来,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突然又发出冗长的一声低笑:“好!好!倒不愧是我南疆巫族的女儿,勇气倒是可嘉!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小姑娘究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看看你的能力是否跟你的嘴皮子一样利索!”
言紫兮心中暗喜,面上却还装得风轻云淡:“那就说说你们的目的吧。”
“我会先给你指引一条打开生死之门的路,但是,你必须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打开它,一切待到你打开那扇门之后再说。”
生死之门!关键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么!那个传说果然是真的,真的只有自己能够打开生死之门么?打开之后里面会是什么?南宫凛在哪里?
当言紫兮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竟是思绪万千,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既然如此,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言紫兮起身,点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开始吧。”
一切似乎就在那么一瞬,眼前的情景再度倏然变幻。
紧接着出现在言紫兮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墓道,言紫兮举目远眺,禁不住深呼吸了一口,这墓道看起来与她从前在历史典籍上看到的皇家墓室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先是长长的墓道,墓道两边的壁上绘有青龙白虎等神兽的图纹,看起来栩栩如生。
而远望过去,还有长长的秘道,她足尖轻点,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穿过了墓道,来到秘道之内,进入秘道,却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秘道的两壁上,同样是满满的整幅整幅的巨制壁画,而这壁画上所绘的内容,看起来却像是一支规模庞大的仪仗队。
言紫兮还算是有些常识的,一般来说,只有王侯的墓里才会有这样的图绘,而这样的依仗规格,怕是只有皇帝才有。
这,难道是哪个皇帝的陵墓?!
生死之门是在皇帝陵墓里?
是谁?
(137)神秘的双面人
(137)神秘的双面人
言紫兮正在疑惑间,已经不自觉地来到了墓室的中央,墓室很大,分里外两间,外间看起来也足足有一个会议室那般大,让言紫兮感到惊诧的是,那墓室的中央放置着一方青铜螭吻大鼎,而鼎内竟是还燃着香,最诡异的是,那香竟是才燃了三分之一的模样,就仿若这陵墓才盖棺没多久似的。)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言紫兮伸出手想去碰触那青铜螭吻大鼎,可是,当她的指尖离那螭吻的须发还有一寸的时候,那本是青铜做的螭吻浑身竟是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来,而原本盘起的水桶粗的鱼尾竟是缓缓地动了起来,吓得言紫兮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即墨剑随即出现在手中。
言紫兮怔怔地看了看手中不由自己意志控制而自发出现的即墨剑,觉得这玩意儿似乎和平日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个称手的兵器总比徒手空拳要好得多。所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即墨剑在手,玄妙地变幻了握姿,警惕地瞧着那青铜螭吻大鼎,似是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墨剑就会立刻出鞘。
可是出乎她预料的是,那青铜螭吻大鼎却再没了动静,让她甚至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言紫兮又细细端详了那青铜螭吻大鼎一番,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要转身朝里间的墓室走去,忽然感觉到背脊骨一凉,她下意识地就是反手一剑挥出,只听得砰地一声脆响,即墨剑似乎击中了什么,可是,当她再次回身的时候,除了一缕飘渺的轻烟,却什么都没瞧见。
言紫兮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这种古墓的诡异感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虽然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神仙鬼怪亡灵都是遭遇过的,可是,此时独自一人在这样诡异的墓室中,还是觉得有些背脊骨发凉。
她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心想赶紧找到那什么生死之门打开才是正途,可是,就在她打算绕开那青铜螭吻大鼎,向内室走去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在那大鼎边瞧见了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大靖高宗英文烈武皇帝……
大靖高宗英文烈武皇帝?
这谥号有些耳熟啊,言紫兮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大靖朝的典籍。
等等,高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这不就是小师姐的父亲朱彦策的谥号么?!
难道,这是朱彦策的墓室?
之前言紫兮已经听于震天说过,朱彦策似乎也曾经有机会打开生死之门,虽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失败了,不过,朱彦策本人应该也掌握了不少生死之门背后的秘密,只可惜,人家早就作古几百年了,怕是早都化成灰了,他就算知道所有生死之门的秘密也无济于事了。
就在言紫兮在心中叹息的时候,只听--嘎吱……
从里间的墓室里突然发出一道奇怪的声音,言紫兮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僵尸片里的诈尸情节,那些所谓的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似乎就是这样的声音。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会是朱彦策诈尸了么?还是别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言紫兮素来标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时此刻,小心脏还是有些微微地发颤。
要进去瞧瞧么?
她的心中立刻就纠结了起来,她一面安慰自己,自己好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魔尊,初云法师都见过,还怕,还怕这墓室里的牛、鬼、蛇、神啊?再说了,她好歹也是得了初云法师的嫡传弟子,还得了十方佛印的传承,就算对方真的是什么诈尸,她也应该能对付才是。
可是,想归想,脚下的步子却不怎么给力,移了好半天才慢慢吞吞往里移了几步,她还没来得及走近内室,却见一团黑雾须臾之间就从墓室里面飘了出来,吓得她连连倒退了数步,手中已经下意识地开始结印,似乎恨不得立刻将这不干净的东西直接封印。
就在言紫兮险些要使出十方佛印的时候,忽然一声断喝:“休要轻举妄动!”
言紫兮刚刚举起来的手顿时凝固在了半空中,紧接着,那团黑雾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人形,那渐渐显露出来的面容,却让早就有了几分心理准备的言紫兮也禁不住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
言紫兮之前在大靖朝的典籍里是见过朱彦策的画像的,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有一半,的确是朱彦策的模样,为什么说只有一半呢?因为,此时出现在言紫兮面前的,是一个双面人。
一半的脸是朱彦策的模样,而另外一半,却是一张让言紫兮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脸!
那张脸言紫兮是那般地熟悉,却又那般地不敢相信,她如何都不敢相信,为何那样的半张脸,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疑似是朱彦策的“亡灵”的身上。
那是偃师的脸。
只有一半。
这个诡异出现在言紫兮面前的似人非人的生物,他不光是双面人,竟然一半是朱彦策的脸,一半是言紫兮的师傅偃师的脸,总是言紫兮有再强大的想象力,也实在无法想象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第一感觉是,这难道又是什么幻象?又是什么人想制造出师傅偃师的幻象来迷惑她?
不过这个揣测很快就被她否定了,若是有人故意要迷惑她,应该直接弄出个偃师的全身来才是,何必弄出这样一个不人不鬼,半魔半妖的怪物双面怪物来。
“你,你,你是谁?”好不容易言紫兮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可是,不争气的是,舌头似乎并不如何灵巧。
“你终于来了。”对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言紫兮的面上,而是落在她手中的即墨剑上,那目光没来由地让言紫兮忽然想起了当日在忘忧谷的时候,瞧见师傅偃师在花海中的模样。
不知为何,莫名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138)爱或者不爱
(138)爱或者不爱
言紫兮还没张口,对方却已抢先道:“你见过任苒了?”
这声音明显不属于师傅偃师,言紫兮猛然一惊,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为何会是这般双面人的模样,可是,这个人不是师傅偃师,这个认知让言紫兮的心骤然冷却下来。
“是的。”对于朱彦策和任苒的往事,说不好奇绝对是假的,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任苒,言紫兮觉得自己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所以,她大方地承认了。
“她,她……”看对方的神情,似乎是想追问任苒的近况,可是,却不知道为何,却始终没问出口。
言紫兮定定地看了对方两样,主动开口道:“她,虽然后来坠入了魔道,不过,如今已经逝去了,我,将她埋在忘忧谷。”
沉默,对方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又是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悠悠地说了一句:“是么……”
“这样,也好……”他忽然垂眸又自言自语道:“也许这便是她所期望的吧……”
言紫兮的唇喏了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本来她是让我将那金镶玉西王母骑青鸾的佩饰带回来还给你,却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
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瞧见那朱彦策面色一变,抬起头来,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隐隐有些悲怆的感觉。
她止住了话头,默然地瞧着他大笑的模样,直到他笑够了,她才眼尖地发现,他的那一半属于自己的面上,似乎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她到了最后也不愿意原谅朕么?就算到了最后也要与朕撇清所有的关系……”
言紫兮没有接话,对于任苒和师傅偃师、朱彦策这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来说,她始终是个不明所以的局外人,所以,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对此做任何评论。
况且,任苒已经死了,不管她爱或者不爱朱彦策,恨或者不恨,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任苒死前所吟唱的那首诗--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是啊,何日忘之?
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就算是贵为天子,就算是神魔鬼怪,也照样逃不脱爱恨的纠缠,谁又爱了谁,谁又恨了谁呢?
到最后,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化为烟云。
如今,任苒已经死了,或者说这出三角戏里的主人公们都已经死了,戏就已经落幕了,再去追究过程,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虽然对于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没什么兴趣了,但是,对于任苒和朱彦策之间关于生死之门的纠葛,言紫兮却是打算要刨根问底,毕竟这也许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
谁曾想,她还未曾开口,朱彦策却仿佛早已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径直开口道:“你还是走吧,这是一条不归路,朕不希望还有人再重蹈她的覆辙。”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朱彦策为何要这么说,半晌之后才回过味儿来,他是害怕自己会落得跟任苒一个下场?
她咬着下唇,深呼吸了一口,却是开口道:“我既然选择来了,就没打算这么轻易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想,我和她是不同的。”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此话一出,朱彦策却再次狂笑起来,他斜眼睨了言紫兮一眼:“你个小丫头,凭什么认为自己比她强?”
面对对方的嘲讽,言紫兮却是面不改色,唇角一勾,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不是我比她强,是我运气比她好,找了个有情郎。”
这话却是在讽刺朱彦策是个负心汉了,朱彦策是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他撇撇唇,却是冷笑开来:“有情郎?哈哈,在帝王家,你还相信什么有情郎!未免太天真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们朱家的男人了,我们朱家的男人,文韬武略,骁勇无双,可偏偏,个个都是缺心少肺的,绝不会有什么有情郎!”
言紫兮却是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不,我相信他是特别的,他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似是有些恼怒于这个女子的冥顽不灵,朱彦策的口气有些粗暴了。
“凭我们之间的感情。”言紫兮摇摇头:“我相信他就算死,也不会背弃我,没有理由,就是相信。”
言紫兮缓缓地举步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彦策,一字一顿道:“也许你认为自己是爱过任苒的,可是,你根本没有为她不惜一切的决心,或者说,在你的心目中,皇权霸业是比这份感情更重要的,所以,你输了,你们都输了。”
“你没有真正的爱过任苒,所以,她也不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你,所以,你们没办法打开生死之门,就这么简单,各自心中怀着算计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齐心协力。”言紫兮不理会朱彦策越来越扭曲的神情,径直将自己的论断扔了出来,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任苒会失败,如今却是明白了,也许,任苒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坚定地选择过要帮朱彦策,一个女人是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不顾一切,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可是,那仅仅限于她爱的,而任苒真的爱过朱彦策么?言紫兮觉得答案未必。
“而我,我爱他,愿意为他做一切,就算是要赌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言紫兮一字一顿铿锵说道,眸中厉光骤现:“所以,若是谁敢阻挡我,我便唯有一条路--见神弑神,见鬼弑鬼!”
转瞬之间,言紫兮手中的即墨剑已然再次翻出森寒凛厉的光芒,似乎是在警告朱彦策,若是他想要阻止她,就算是鬼,她也照样不会手下留情!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朱彦策摇摇头,面色一变,只见他右手微扬,一声惊天的怒吼霎时盈、满这整个墓室空间。
(139)前赴后继
(139)前赴后继
言紫兮从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镇墓兽的陶俑,没想到,如今还真能开眼见到活的。
只不过,若是能够选择的话,她怕是更喜欢眼前这玩意儿呆在博物馆的橱窗里面,而不是这般龇牙裂齿地嘶吼着立在自己面前。
此时她突然有些明白朱彦策的身份了,看来,之前那神秘声音所说的要靠她自己打开生死之门是指她要孤身一人对付朱彦策,而对方的身份,大概便是那生死之门的镇守者之类。
若是能够,言紫兮其实并不愿意与之交手,只可惜她那张嘴永远比大脑行动得要快,方才心直口快的呛语倒是让自己心里头舒服了,可要面对的情况却更复杂了。
言紫兮叹了口气,所谓祸从口出,自作孽,不可活,大概都是用来形容她这种人的吧?
还好认命素来是言紫兮为数不多的优点,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要凭实力说话的,有时候,武力也的确是解决一切最快的途径,所以,方才她所做的一切,也并不见得就是没经过大脑的。
特别是像朱彦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让他见识过自己的实力,他怕是不会对自己说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哪些秘密的吧。
几乎是眉头都不眨,她信手掐诀,一手指天,一手划地,一双金红色的大手突然自九天之上落下,这大手上有神纹烙印,恐怖的神力顿时盈、满这整个墓室!
十方佛印!
这便是之前言紫兮自出云法师那里传承到的独门绝学,用来对付神魔鬼怪的如意法宝--十方佛印!
十方佛印一出,谁与争锋?!
那方才还气势磅礴,龇牙裂齿,似乎要将言紫兮一口吞蚀的镇墓兽在一瞬之后,就化作了一片血雾,消隐在虚空之中。
就在这时,那铜螭吻大鼎突然腾空而起,劈头盖脸就冲着言紫兮冲撞过来,言紫兮眉宇一挑,手中即墨剑随即出鞘,只听得哐当当一声,那一人来高的青铜螭吻大鼎亦是在瞬间被劈成了两段,碎片散落了一地!
言紫兮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之中--若是有本事能拦得住本姑娘,大可以一试!只要你不怕你这墓室被本姑娘给拆了!
如今的言紫兮可不是当日初入江湖的黄毛丫头,一路刀山火海走来,什么市面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没打过,但凭朱彦策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她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任何人阻拦她,便只能斩于剑下!
言紫兮此时手提着即墨剑,面色冷峻,一往无前地向内室走去,那模样看起来颇有种见神拭神,见鬼拭鬼的煞神气势。
刚一踏入内室,忽觉斗转星移,眼前的景致倏然间变幻得扑朔迷离起来--
像是蜘蛛网一般,无数条若隐若现的银丝倏然间便缠住了言紫兮,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那细丝就缠得越紧,而且,那细丝似乎是有着强劲的吸力一般,言紫兮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真气正在被那些细丝所抽离。
言紫兮索性收回了即墨剑,也不再挣扎,屏息静气,口中默念起某种诡异的口诀,不多时,便见那缠住她的细丝倏然间仿若着火了一般,一条火龙陡然从言紫兮体内蹿出,紧接着,便铺天盖地地朝着四面八方满眼而去,只一转瞬的功夫,那蜘蛛网一般的细丝骤然变成了一条条的火龙。
只听得砰砰砰地几声脆响,细丝纷纷断裂,而言紫兮依旧紧闭着双目淡然地立在火龙的正中央,素手一扬,那无数条火龙仿若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嗖地一声,齐齐向着某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好强的五行元力,不愧是南疆巫族的后代!看来,你倒还是有些本事!”当朱彦策再次现身的时候,形势似乎看起来像是逆转了。
此时他被牢牢困在火龙阵中,而言紫兮,一脸好整无邪地束手看着他。
“很高兴这雕虫小技还入得您的眼。”言紫兮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她知道,对方说这话,便是代表对她的能力的认同了,既然如此,便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了:“我知道您是负责看守生死之门的人,这门,我是必须要打开的,不过,我希望咱们能够以较为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个分歧。”
她说到此时微微顿了顿:“毕竟,您是大靖朝的先祖,我也不想对您太过不敬。”
话虽如此,可是看她的样子,却半点都没有谦恭的模样,朱彦策眼皮都未抬,风轻云淡地一拂袖,火龙阵瞬间化为湮泅:“你倒真是个不谦虚的女子,朕的话还没说完,你这点雕虫小技真还仅仅只是能入眼,就没有别的本事了?”
不理会对方话中的讽刺,言紫兮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想知道,这生死之门背后究竟是什么?这背后的神秘力量又究竟是什么?”
朱彦策挑眉冷笑:“且不说朕是否知道这些你想要你的答案,就算是真的知道,朕又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我觉得您没有理由不告诉我,且不说我是最有可能打开生死之门的人,就光说我肚子里有你们大靖朝最纯正的血脉这一点,你就不应该拒绝我。”言紫兮挺了挺肚子:“我觉得咱们不应该是站在对立面的。”
“朕不喜欢你!”朱彦策冷眼瞥了瞥她,似乎对这个嘴皮子比刀尖还利索的女子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这不重要,任何人都不能光凭自己的喜好做事,您只需要考虑清楚怎么样做对大靖朝最有利就行了。”言紫兮抿了抿唇:“我爱他,也深深爱着他所拥有的这个国度,所以,您大可放心,我们的理想和您应该是一致的,而我们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前赴后继。”
毫无疑问,言紫兮在朱彦策这个人身上是下过功夫的,她曾经无数次翻看过所有关于他的典籍,包括后人对他的评价,毫无疑问,朱彦策是个雄才伟略的君王,而这样的人,通常都是雄心勃勃的,而言紫兮方才的话便是明确地告诉对方--对方没有达成的理想,自己和南宫凛可以帮他实现。
而这对于朱彦策来说,的确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这个诱惑也足以让他做出冒险的选择。
(140)神秘彩绘
(140)神秘彩绘
言紫兮握着即墨剑,一步一颠地继续向前走,脑海里却在回想着之前的一切。
朱彦策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与其说是妥协,言紫兮觉得,他更像是在赌博。
而朱彦策和任苒的过去,言紫兮从未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知悉--朱彦策只考虑了片刻便让她伸出手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幕幕往日的画面就如同走马灯一般被强行注入了她的脑海,而据朱彦策所说,那是属于他的记忆,他和任苒的记忆。
她甚至怀疑朱彦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些,是想透露给自己什么特别的讯息吧?
比如--她的师傅偃师的过去,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在这之前,言紫兮从未曾想过偃师在这出看似复杂的三角戏里扮演过主动的角色,她一直觉得师傅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包容者,受害者,可是,事实的真相果真如此么?
在读取了朱彦策的记忆之后,言紫兮开始怀疑了,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的疑点。
在方才朱彦策主动让她读取的那段属于他和任苒的记忆片段里,她看到的当年的往事基本和她之前所料想的差不多,除了偃师所扮演的角色之外--
原来当年还是世子的朱彦策为了控制璇玑派成为他的父皇夺权助力,隐姓埋名成为了璇玑派的弟子,甚至利用并欺骗了师妹任苒的感情,将原本属于任苒的璇玑派掌门之位抢了过来,又将任苒逼得出走璇玑派。
出走之后的任苒无意中闯入了忘忧谷,又重新拜了偃师为师,甚至日久生情,与偃师相恋。
而朱彦策在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直至登上皇位之后,也许是高处不胜寒,也许是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却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薄情寡义,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挽回任苒,甚至假借璇玑派长老之名将任苒骗了回去,并且在任苒坚决地拒绝了他之后,甚至动用了最下三滥的手段对任苒下了药,强行占有了她,并且动用一切手段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切朱彦策都做得很让人不齿,而他本人也并不隐瞒自己的卑劣,所以,虽然言紫兮心中觉得很瞧不起这人,不过,人家自己也说了自己是真小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这其中让言紫兮不能理解的是偃师,任苒,也是她自己的师傅偃师所做的一切。
据说,当时朱彦策将任苒骗离忘忧谷的时候,正是偃师闭关修炼的时候,任苒一个人孤独无助,所以最终落入他的魔爪,可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后来偃师的态度。
言紫兮虽然知道偃师是被下了禁锢不能离开忘忧谷,可是,按照朱彦策的说法,在他将任苒骗出忘忧谷之后,偃师的态度几乎是不闻不问,连同任苒的千里传书也一次都没有回复过,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且,按照言紫兮对于偃师的了解,凭着偃师的能力,就算他不能离谷,想要帮任苒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怎么会完全坐视不理呢?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按照朱彦策的说法,他和任苒的女儿,也就是凡玎珰,当然,朱彦策给她取的名字叫作朱絮语是出生后不久就神秘失踪的。
若不是言紫兮说起,朱彦策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女儿竟是和偃师在一起,甚至是被偃师养大的。
这便是最让言紫兮想不明白的地方了,既然师傅不能离开忘忧谷,甚至当时对于任苒的遭遇也没有任何措施,那么,小师姐凡玎珰是怎么回事?是怎么会出现在忘忧谷的?
之前按照任苒的说法,凡玎珰似乎也并不是任苒交给偃师的,那么,谁将凡玎珰交给了偃师?偃师又为何会将小师姐养大?而且小师姐的年纪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朱彦策和任苒的年纪来算,小师姐就算是活着,也应该是几百岁高龄才是,偃师是如何让她保持青春的?!
这许许多多的谜团都让言紫兮脑子里一团乱,师傅偃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一切的背后,他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小师姐凡玎珰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一团又一团数不清的谜团盘根交错,让她觉得毫无头绪。
更让她惊讶的是,当朱彦策听她说了偃师和任苒的死因之后,却是斩钉截铁的断定--你师傅没有死,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虽然朱彦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可信的事实依据,可是,却是与言紫兮这些日子以来的揣测有些不谋而合。
在这些日子里,言紫兮也曾反反复复回想过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她总觉得师傅偃师的死有些太过蹊跷,可是,她却又想不明白,若是师傅没死的话,他为何要诈死?
而朱彦策虽然声称将他的记忆都给了她,可是,她觉得朱彦策应该还有所隐瞒,言紫兮觉得朱彦策也许是和师傅有过接触的,而且应该是有过正面接触,而他在隐瞒什么?为何不全部告诉自己,却要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方式暗示自己?
就在言紫兮脑子一团乱的时候,却已稀里糊涂走到一堵诡异的墙边。
借着墓室四壁上方悬挂的夜明珠的光亮,她渐渐看清了那墙面的图纹,却是依旧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就是所谓的生死之门?
可是,门在哪里?
这分明就是一堵墙啊!
这堵看起来与周围的四壁有着明显分别的墙面上,彩绘着花花绿绿的图案,看上去就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画,可就是这副风景画让言紫兮顿时瞠目结舌。
这副场景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
那是忘忧谷的花海!
那是忘忧谷独有的那片紫色的花海!
而更让言紫兮惊讶的还在后面,循着那花海细细看去,她竟是在花海中隐隐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傅!
师傅偃师竟是也出现在这副画里!
虽然只是一个飘渺的侧影,可是言紫兮敢断定自己绝对没有眼花,那个花海中若隐若现的人影,绝对是师傅偃师!
怎么会!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副彩绘?!
这是什么意思?
(141)守门人
(141)守门人
言紫兮瞧着那壁画,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之前被朱彦策勾起的那些许疑惑再次涌上心头,难道,师傅偃师在这背后真的扮演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角色?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壁画,谁知,她的手刚一触及壁画,一股强劲的吸力突然由内而外,她只觉得浑身一颤,整个人似乎就被那壁画中传来的强劲吸力给吸了进去。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言紫兮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那片紫色的花海。
微风徐徐,花香沁人,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紫色的花海中若隐若现,恍若谪仙。
有那么一瞬,言紫兮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回到了忘忧谷,置身于忘忧谷的那片花海之中,而那花海中的人影,真的是师傅偃师么?!
她有些恍惚,有些茫然,她颤声唤了一声:“师傅?”
花丛中若隐若无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待到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之后,言紫兮却是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那人不是偃师,却是她的小师姐凡玎珰。
只不过,此时的凡玎珰看起来却和往日并不太一样。
或者说,面容看起来恍惚是凡玎珰的面容,可是,此时她的左眼,看上去却像是一只猫眼。
茶色的猫眼中,透着诡异的光芒,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着头,沉默地看着她。
“小师姐?”言紫兮此时并没有急着上前,反而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即墨剑,此时的凡玎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她的样子看起来也太过诡异。
对方转过头来之后,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却没有开口,言紫兮总觉得她那只猫眼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么?
对了!
南疆巫族!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南疆巫族现任巫祝多葛似乎也有这样的猫眼。
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她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多葛?是你么?”
这一次,那只猫眼中,茶色的异芒愈加明显了,却依旧没有言语。
言紫兮很快就再次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这不是多葛,虽然对方拥有跟多葛一样的猫眼,但是这感觉,不是多葛。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既然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么--
她索性闭上了眼,用灵觉去探知这周遭的一切,眼睛也许会骗人,可是,灵气不会,每个人身上的灵气都是不同的。
很快,她的灵觉就察觉到了什么,她先是一怔,随即面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美人师傅,久违了,您这是在考验徒儿么?”
她的话音刚落,倏然间,只觉得天地变幻,紫色花海骤然消失,言紫兮只觉头顶一暗,一块小山般巨大的山石仿若从天而降一般,竟是直挺挺地冲着她的顶门砸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言紫兮手中的即墨剑倏然化作一道浅蓝色的的电光,收束成一线,整个人亦是与那剑合而为一,直直刺向那巨大山石的下缘,可是,那山峰一般的巨石下坠的力道却并没有因此而停顿,眼前就要将她砸成肉泥,只听轰然一声,那巨石的顶端轰然爆碎,就像火山爆发一般,浅蓝色的即墨剑倏然间从山石的顶端冲了出来,紧接着,又是轰隆隆几声巨响,那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山石四下崩裂了!
顿时,四下烟尘四起,山石扑簌而落,言紫兮手持即墨剑,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唇角轻笑,一字一顿:“美人师傅,自打离开忘忧谷以来,徒儿可一直没有偷懒。”
“剑术和心智都成长了不少,只是这脾气,越来越不讨喜了。”这时,那之前隐约的人影再度现身,只不过,这次言紫兮所看见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偃师--一如当日,白衣胜雪,恍若谪仙。
师傅他果然没死!
虽然方才已经猜到了这个事实,可是,当偃师这般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言紫兮的心中还是有些浅浅的欢喜。
偃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暂且不论,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份师徒之情却是无法被任何事情所掩盖的。
“美人师傅,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徒儿……”言紫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偃师不客气地打断了:“你今日既然来到这里,你我的师徒情谊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在言紫兮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偃师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是这生死之门的守门人,你若是想要打开它,便要先打败我,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把我当成你的敌人。要么打败我,打开这生死之门,要么,现在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偃师是生死之门的守门人?!
这个讯息明显比他死而复生更让言紫兮觉得震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来,怎么会?师傅和这生死之门怎么会有关联呢?为何会成为所谓的守门人呢?
而且,打开生死之门的关键,原来是要打败他?
自己有把握么?
不客气说,凭着言紫兮此时的实力,让她去挑战这个世间任何的强者,包括南宫凛,她都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胜算的,可是独独对于自己的师傅偃师,她的心中却始终怀着几分畏惧,也许是偃师从头到尾给她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也许是对于对方多重神秘身份的不确定,所以,言紫兮还真没几分把握。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
如今她还能有退路么?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没有退路了,早就没有了。
就算面前是牛、鬼、蛇、神,就算是她娘萨苏再世,她怕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
思及如此,言紫兮索性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她知道,就算她想知道些什么,在没有取得偃师的认可之前,自己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她的面前明显只有一条路,使出全力,打败偃师!
她神色凌然地将即墨剑变幻了握姿:“那么,师傅,请赐教!”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紫色电光急驰而去!
(142)凶途
(142)凶途
打定了主意要与师傅打一场硬仗的言紫兮突然一飞冲天,似是一柄绝世神兵一般,傲立在虚空之中,浑身上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眨眼之后,竟是开始在空中旋转了起来,且越转越快。
此时的言紫兮仿若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剑意,就仿若是一柄绝世的神剑!
其实自离开忘忧谷之后,言紫兮又陆续有了各种奇遇,其武艺也是突飞猛进,甚至习得了不少稀世的绝学,包括她的母亲萨苏传授的南疆巫术和那出云法师的传承,那些招式随便选一门,也绝对不在偃师的剑术之下。
可是,此时此刻,当再一次面对自己最初的师傅偃师时,言紫兮却是不愿意用剑术之外的旁门之术。
既然是偃师的弟子,那么,就应该用偃师传授的剑术堂堂正正的和师傅决一胜负。
而且,言紫兮知道,若是她想要嬴,任何花巧的剑招都是没用的,任何华丽的东西在师傅面前,只不过就是无谓的浮云,要想取得师傅的认同,只需要用那最简单的剑招就可以了。
便是当初偃师传授给她的唯一的一招--人剑合一。
其实最简单的剑招,往往也是最强大的剑招,只要能够将之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而言紫兮知道,她只需要将那一招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即可,至于剩下的结果,只能听天由命。
此时的言紫兮傲然立在虚空之中,浑身上下不断地散发出磅礴的剑气,此刻,她便是一柄世间最锋利的宝剑。
偃师从头到尾头也未抬,只见他单手清扬,一时之间便有滔天剑气从四面八方涌起,成千上万的虚幻剑影顿时飘浮于空,周遭百丈内的方圆尽数被无数剑光所笼罩。
而言紫兮只轻声念了句诀,将手中的即墨剑一扬,顿时她的周遭便凝结出一层浅蓝色剑气,似乎在无形之中变成了护身的气障。就在这时,漫天剑影不时射下,或一两剑影,或千万剑影,每一次攻击似乎都是要将言紫兮置于死地,言紫兮却并不惊慌,她手持即墨剑,虚空而立,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成千上万的幻剑虚影,笔直地看向某处。
她知道,这看似无规律的幻剑,其实是一种剑阵,而要破除这个剑阵,便要首先找出剑阵的中心。)
可是,偃师是何等道行,如何能够让她轻易就看出那剑阵的中心?言紫兮搜寻了半晌无果之后,干脆又闭上了眼,细细感受剑阵中的微妙变化。凌厉的剑气不断从她的身旁刮过,却被那周身弥漫的浅蓝色护身剑气所阻挡。
这时,言紫兮周身的光芒渐渐由浅蓝色蜕变成一种非常湛蓝之色,自骨子里迸发出一种震慑夺人的气势。刹那间,一道磅礴的剑气从她的体内疾射而出,奔向某处,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幻剑似乎也被催动了一般,如风卷残云般的朝她坠射而来!
言紫兮却根本不理会那风卷残云般袭来的剑气,身形依旧一动不动,却是用意念催动着剑气,那游走的剑气仿佛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忽然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将剑阵划开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缺口。
就在这时,言紫兮周身亮起了金色光芒,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她素手一扬,手中的即墨剑忽然挽起一朵金色的剑气莲花,只听她轻咤一声:“去!”
那剑气所成的金莲倏然飞出,在空中一化成二,二化成四,不多时,就将之前那剑气所划开的缺口围了个结实。
又见言紫兮手中的即墨剑迎风而起,顺风劈下!
剑气金莲顿时绽放出万丈金色毫光,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在那缺口处先是现出一柄透明的巨剑,随即,那巨剑的剑身却如同龟裂一般迅速裂开,只一个呼吸间,巨剑碎裂,化作万道毫光!
一切只在那么一瞬,原本气冲云霄的滔天剑阵瞬间消隐于无痕,四周的场景似乎在一瞬间又变回了之前的繁花似锦。
“美人师傅,您输了!”言紫兮深呼吸了一口,收回了手中的即墨剑,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花海中,那抹白色身影再度现身,只不过,此时偃师的模样却没有了之前的潇洒,只见他的右臂处,只有片缕碎布缠绕,那飘逸的长袖有一半没了踪影。
偃师抬手看了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为师承认你的天份,短短几年竟是精进到了如此地步,着实不易,不过,就这个能耐,就算为师替你打开了生死之门,怕也是凶多吉少。”
言紫兮咬咬下唇,一字一句道:“再难,也是要试上一试才知道,而且,弟子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求师傅成全。”
偃师淡淡地看着她,目光宁静而深远,仿佛是要穿透她的肉身看向她的灵魂深处:“为什么?”
言紫兮楞了楞,明白偃师是在问她为何要这般拼命,她敛容正色道:“弟子浑沌半世,两世为人,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想要珍惜和保护的人和事,不能够轻易舍弃,就算是搏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值得么?”偃师的声音依旧是风轻云淡,可是,那神情似乎又不是在问言紫兮,仿佛是在自问一般。
“值不值得,总要试过才知道。”言紫兮一副铁了心肠的模样,倔犟地和偃师对视着。
……
“好吧,既然这样,为师成全你。”沉默了许久,偃师终于再度开口,可是他话锋一转,却说出了让言紫兮心惊胆颤的话:“要打开生死之门,便要先杀了为师我,用我的血做血祭。”
“什么?!”言紫兮惊恐地睁大了眼,虽然她知道打开生死之门不易,可是,却没有想过要用这般残酷的办法,要她打败偃师可以,可是,要让她亲手杀了师傅偃师,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能对自己父亲一般的人下杀手?
“你没有别的选择,要打开生死之门,只有这一途。”
(143)穿越生死之门
(143)穿越生死之门
言紫兮颤抖着手,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即墨剑。
即墨剑的剑尖,嘀嗒嘀嗒地流淌着殷红的鲜血,璀璨而夺目,却是让人觉得那般地灼眼。
那是师傅偃师的血……
她死命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胸中的哀劫却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她袭来,她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待到她回神的时候,她的即墨剑已经笔直地刺入了师傅的胸膛。
她的喉头涌动着,却发不出半个音节来,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而师傅的表情,却也安详得那般地古怪,就好像是他心甘情愿的一般。
“你不用难过,在你看来,为师的肉身消失了,可是,对为师来说,却是得到了解脱。”偃师的面上终于浮现出一缕从未见过的笑容:“为师对于这般不老不死的日子也早就厌倦了,能够得到解脱,是一件幸事。这个世间,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为师解脱了,所以,应该是为师要谢谢你。”
言紫兮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她不知道师傅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安慰她还是怎样,可是,这种亲手弑杀了恩师的感觉,还是让她的心中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
“你过来……让为师来告诉你,这生死之门背后的所有秘密,包括你所不知道的那些秘密……”偃师冲她招招手,言紫兮却觉得脚下仿佛有铅注一般,半天都迈不开脚步来。
倒是偃师看她这般模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吃力地向前迈了一步,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单手捂着的胸前的伤口不断地冒出殷红的鲜血来,言紫兮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声唤着:“师傅……师傅……”上前一把扶住了偃师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时,她却感觉偃师的身体渗出沁人的寒气来,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当日在麒麟洞中面对那冰麒麟时一样。
这时,偃师反手一把扣在言紫兮的天灵盖上,一道金色光柱就这样措不及防地从上至下注入言紫兮的体内,言紫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中亦是一阵嗡鸣,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走马灯一般的画面,片刻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直到言紫兮的身体渐渐瘫软下来,偃师这才紧随着她瘫坐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个最后的弟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别怪为师,这一切,都是宿命……是为师成就了你,也是为师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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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言紫兮再度苏醒过来的时候,周遭已然再度斗转星移,忘忧谷的幻境不见了,而师傅偃师也不见了踪影,若非地上那浸染了鲜血的即墨剑,言紫兮甚至要怀疑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方才那场梦境中的景象。
她颤抖着手拾起即墨剑,瞧着那剑尖一直未曾干涸的殷红血渍,想起方才自己在梦中所瞧见的一切,面色一片煞白。
若是梦里那一切都是师傅临终前想要告诉她的秘密,那么,事到如今,她是真的变成孤身一人,无路可退了。
谁也不能依靠,谁也不能轻易相信,只能靠自己,命运独独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缓缓地起身,努力让自己深呼吸了几口,虽然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弑杀了恩师这件事,可是,再怨天尤人一切也不会重来,斯人已逝,剩下的活着的人,只有收拾好心情继续完成自己的宿命。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甚至有些羡慕自己的师傅,至少他得到了永恒的解脱,比起自己这个还在宿命里苦苦挣扎的人来说,幸运了许多。
收拾好心情,她再次深呼吸一口,按照之前梦境中偃师的交代,开始单手结印,随着她的左手灵巧地结印,奇妙的事情再度发生了,那浸染在即墨剑剑尖上的血渍竟是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先是凝成一颗一颗的血珠,而后血珠渐渐汇聚成一条细长的血线,随着言紫兮一声轻咤,竟是在空中交织成了一道奇妙的印记,那印记看上去像是某种标识。
随着言紫兮最后一句咒语念罢,那血色的印记骤然灼射出万道血红色的异芒来,只听得耳旁风雷声大作,虚空之中,像是凭空被人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口一般,先是一条细长的裂缝,随着那血色异芒囫囵地往裂缝里钻进去,裂缝越来越大,裂缝中不断地刮来凛冽地寒风,伴随着不知名的骇人声响。
言紫兮没有半点犹豫,握紧了手中的即墨剑,纵身向那裂缝跃去,可就在她的身体即将穿越那裂缝,消失在裂缝那一头的时候,耳边突然隐约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紫兮!
言紫兮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可是,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并没有幻听,先是一声轻呼,紧接着又是急切而清晰地一声--紫兮!
这个世界上,能够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唤她的人,只有那一个。
言紫兮的身体微微一震,很明显她听出了这声音,可是她不敢犹豫也不敢停留,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她害怕自己稍微一犹豫就会前功尽弃,她狠狠地一咬牙,闪身挤进了那明显又快要合上的裂缝之中。
可是,她却是低估了那个人,或者说,她低估了他的能耐和他对她的感情。
就在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缝就要再度合上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挥舞着手中黑色的长刀,强行将裂缝又撕开了一点点,将自己的身形一同挤了进去。
就在那身影随着言紫兮一同消失在裂缝那一头看不到边际的虚空之后,裂缝再度合上,一切归于虚无,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仿佛谁也不曾来过……
虚空一片白茫茫,好干净……
(144)决裂
(144)决裂
言紫兮虽然在仓促中挤进那裂缝之中,却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那个紧随着自己一同挤进来的人。
是南宫凛,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他。
她的心中咯噔一声,心霎时沉到了海底。
她知道他会来,从她之前从师傅偃师那儿知道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时就知道,她和他必定会再度重逢。可是,她从未曾这么害怕过他的出现,她的心中是矛盾的,既希望他来,又害怕他来。
可是,如今他还是跟来了,该怎么办?若是师傅之前告诉她的秘密都是属实的话,那么,她和他,如今便已成为了最大的敌人。
偃师在临终前告诉她的最大的秘密,便是南宫凛的体内有着另外一个灵魂,或者说是“怪东西”,而那个灵魂,是可以完全操纵他的意志,也就是说,是可以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许许多多事情的。
而真正操纵策划这一切的那幕后黑手,便是他,或者该说,其实便是南宫凛,因为,他们是一体的,若是那个灵魂消失了,南宫凛本人怕是也不能幸免。
而那个所谓的灵魂的来历,偃师却没有对她详说,只是说,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灵体,包括偃师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只是知道对方有着能够与那个传说中的仙灵族玄清宫抗衡的能力。
而至于他的目的,偃师说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是,怕是不只是要打开生死之门这么简单,对方的野心不止于此。偃师甚至警告言紫兮,也许对方会在利用她打开生死之门之后杀人灭口,当然也许还会做出更恶毒的事情,让她要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
言紫兮从未曾这般地痛恨过自己清醒的头脑和那份自以为傲的理智,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天真一点,相信他对自己是特别的,也许不会如同师傅所讲的那般不堪,可是,身体还是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手中的即墨剑已经在悄然之间变幻了玄妙的握姿。
事到如今,她其实已经在心中最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可以失去他,但是,她必须要保护他和她的孩子。
这便是她在这节骨眼上做出的最现实最无奈的选择,都说为母则强,她也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孩子,就算她会失去他。
此时两人都被甩入了一个无尽的虚空之中,任由一股漩涡一般的力道牵引着,在向着某处漂移,言紫兮知道,当这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就是她出手的时候。
她没有别的选择,对于南宫凛,不管是心智还是武艺,她都从来没有过什么胜算,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发制人,为自己,为她的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如今想来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她会和他携手共闯黄泉碧落,生死不弃,她原本以为就算天底下所有的人背弃了自己,他也绝对会和自己携手同行,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总是喜欢轻易地打碎那些自以为是的幸福。
在她知道了他真正的秘密之后,在她知道这一切的起源都和他有关,在她之前她这些年颠簸的际遇其实都是他一手造就的之后,她很轻易地就做出了这样的抉择--她必须要放弃他了。
倒不是因为怨恨他,其实,事到如今,就算是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就算知道是他将她的命运改写了,是他将她引入忘忧谷,开启了那扇宿命之门,她也不曾怨恨过他。她知道他的情非得已,也许甚至还能理解他的苦衷,她甚至愿意去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是他体内的那个“怪东西”在作祟,可是,理解并不代表能够接受,并不代表她还会傻乎乎地懵懂下去。
也许,美梦,该醒了。
醒来之后,他和她已不再是情深伉俪,而是对手。
言紫兮早已不是三岁的天真孩童,在偃师向她描述了那个隐藏在南宫凛体内的灵体的可怕之后,她就知道,她不能再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她赌不起,若是此时只有她孤身一人,那么也许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和命运搏上一搏,试图挽回南宫凛,可是,如今不行,她不能去冒险,她不能拿她腹中的孩子去冒那一丁点的险。
连南疆巫族、朱彦策和师傅偃师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都被对方肆意玩弄于手心,她又有多大的本事,期翼自己能够是那个特别的例外呢?
所以,她只能拼死一搏,先下手为强了。
黑暗中,一点光亮渐渐透了过来,言紫兮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拉力在减弱,身体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在向着光亮处前进。
这就要到了么……
她突然有些庆幸此时自己因为那股莫名力道的缘故根本发不出半个音节来,若是能够开口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呢?会质问他么?还是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光亮越来越近,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能犹豫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下一霎,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言紫兮和她身后不远处的南宫凛同时甩了出去,就在两人的眼前亮起灼目的白光时,言紫兮反手起剑,手中的即墨剑势如破竹一般,笔直地射向南宫凛的胸膛。
而几乎是在同时,南宫凛手中墨色的长刀亦是带着风卷残云的狂暴直刺而来!
黑色的冥刀和浅蓝色的即墨剑在空中交汇,带着雷霆之势,将两人同时震出了一丈开外!
这一刀,这一剑,似乎两人都使上了自己毕生的绝学之力。
谁也没有让步,谁也没有放水,这是势均力敌的交锋,也是南宫凛和言紫兮相识三年以来,唯一的一次以命相搏。
往昔的浓情蜜意似乎在瞬间化为了烟云,这原本情深的伉俪几乎没有一句言语就已经反目成仇。
不,也许他们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仇,只不过,各自都是依循着身体的本能,一个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儿,而另外一个,此时双眸已经被一抹异样的幽紫色所替代,仿佛早已不是他自己。
(145)意料之外的援军
(145)意料之外的援军
言紫兮甚至来不及查看四周的情形,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面前的这一人,瞧着那张往日刻入骨髓的面容如今却是这般的陌生,她竟是连悲伤都直接省了。
“你,究竟是谁……”虽然她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是,那颤抖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是泄漏了她心中的感情。
对方却用着一种近乎于冷漠的表情看着她,冷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类似于嘲讽的角度,却并不开口,直到她忍不住又厉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对于一个棋子来说,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毋须知道得更多。”当对方开口时,那声音更是冷沁得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寒冷。
可是言紫兮却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正是之前自己听到的和南宫凛对话的那道声音,果真是他?他已经成功侵占了南宫凛的身体了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个结论还是让言紫兮的心中一阵凄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位大靖朝的开国皇帝吧。”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可是,言紫兮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将有些事情弄个明白。
对方对于她的揣测却是不置可否,好整以暇地轻抚着手中的冥刀,表情显得有些阴森。
“你还真是恶毒,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后人也能下得去手,不光是凛,还有朱彦策,也许还包括凛的父亲,只要是你认为有利用价值的人,你都会不惜一切手段将他们引上那条不归路!他们可都是你的子孙后人,你于心何忍?!”言紫兮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一切巧合的缘由,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这位早该作古几百年的大靖朝开国之君的魂灵在作祟,他就像是一道不灭地诅咒一般,诅咒着他的历代子孙,只为了他那个庞大的野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朕的雄心壮志,你这种凡夫俗子是不会明白的!”对方对于言紫兮的声声指控却是不以为然。
“我的确不知道你的所谓鸿鹄之志,但是也绝对不会允许你踏着我所挚爱的人的尸骨去完成你的雄心壮志!”言紫兮冷哼一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即墨剑。
“天真!”对方嗤之以鼻:“你以为,事到如今,还由得了你么?!”
“我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谁也改变不了!”言紫兮摇摇头,一字一顿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幼稚得可笑,也总要去做!就算注定是要失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方冷哼一声,面色一凛,只见一蓬金光自他的口中吐出,喷向他右手所持的冥刀之上,冥刀清鸣一声,凭空涨大数倍,更可怕的是,就在此时,耳边雷声轰鸣,九天之上仿佛有沉雷在回应一般。
言紫兮手握着即墨剑,正想使出杀招,突然,她觉得手中的即墨剑似乎有些异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中的即墨剑竟是倏然间脱手了!
即墨剑在虚空之中盘旋了两圈之后,突然灼射出耀眼的光芒,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了出来,言紫兮心神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到底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呢!一个孤魂野鬼也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的女儿,当真以为我们南疆巫族都死绝了么?!”伴随着一道清亮地声音,虚空之中,隐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只见那女子眉如远山,唇如点珠,眉间一点朱砂印,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脱俗,仿若佛经宝典中的妙女观音,而此时她的身形亦是半透明状态,她的周身不断有光华放出,那光华在她身侧缓缓散开,渐渐化作一朵彩莲,缓缓绽开,再于盛放处又化为耀目的光华——如此周而复始,将她浑身都照耀得宝光若华。
“娘亲!”言紫兮禁不住唤了出声,眼角眉梢微微露出了一丝喜色,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真实地见到萨苏的真身,虽然她们的母女情谊并不如何深厚,可是,那份血缘的羁绊却是如何都隔断不了的。
虽然她明白萨苏也不会是平白无故就现身,但是,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自己的母亲,她的心中依然还是有些小小的安慰。
她想,就算萨苏不是自己的援军,至少也应该不是敌人。
就在这时,即墨剑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又回到了言紫兮的手中,言紫兮眉头微蹙,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即墨剑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究竟是有什么变化她也说不清楚,可是,却分明地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灵力附着在了即墨剑之上,而更让她惊诧地是,当即墨剑回到她的手中时,那股陌生的灵力竟是一股脑儿地往她体内窜去,仿佛江河入海一般,体内的奇筋八脉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是萨苏做的么?
言紫兮下意识地觉得是萨苏对即墨剑做了什么手脚,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测。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那股灵力中隐藏着一股子霸道之气,这不像是南疆巫族的风格,霸道之气……
她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而几乎是在言紫兮想到那个人的同时,只听见萨苏在虚空之中再度开口道:“烈,人家都欺负到你女儿头上了,你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爹爹?!
拓拔烈也来了?
言紫兮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实在没想到,在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孤身一人要孤军奋战的时候,她那对来去无踪的便宜爹娘竟会不约而同地齐齐现身。
“这一天,老夫盼了许久,总算是到来了,虽然地点差强人意,不过,也算是一家齐聚了。”
伴随着不远处清越地声音传来,一道墨色身影亦是隐隐现于虚空之中,只见那人身姿修长挺拔,银色长发在风中纷飞,一身凌厉逼人的气势,却用一双温柔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妻女。
(146)可怜天下父母心
(146)可怜天下父母心
言紫兮此时的心情只能用绝处逢生,峰回路转来形容,她如何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家子重逢。
萨苏和拓拔烈……她真正意义上的爹娘,虽然那两人并未抚养过她,而且他们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也微妙地可以,可是,血缘,这是一种无论如何都割不断的牵挂。
此时此刻见到他们俩人,顿时就让言紫兮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虽然之前并没有想过要依靠任何人,可是,这种在最艰难的时刻见到亲人的感觉,还是让言紫兮心头有些暖洋洋的。
当然,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她这对父母不可能是因为巧合而出现在这里。
只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之前她明明只察觉到自己和南宫凛两个人钻进了这生死之门,萨苏就算了,萨苏的魂魄一直都在五彩晶石里,如今出现还情有可原,可是父亲拓拔烈,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除非……打从一开始,父亲就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自己……
奇怪的是,对所有人都抱定了怀疑态度的言紫兮,在此时竟是不愿意以最大恶意去揣测自己的父母,也许是他们从前为她做了太多,也许是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总之,她愿意去相信,他们出现在这里,至少对她没有恶意。
而那厢那对原本阴阳相隔已数十年的夫妻二人此时却是连叙旧的功夫都没有,夫妻俩此时同仇敌忾地望着那个原本应该成为他们女婿的人。
不,准确说是那个占了南宫凛身体的那个人--大靖朝的开国之君。
此时对方却是放声大笑起来,似乎丝毫不将这突兀出现的两人放在眼里:“南疆巫族和仙灵族,都到齐了么?”
仙灵族?
当这三个字进入言紫兮耳膜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父亲拓拔烈,却见拓拔烈的面上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似是默认了对方对他来历的断言。
父亲果真是出自仙灵族么?和那什么玄清宫怕是也脱不了干系吧?
其实,她早该想到,父亲是仙人,之前仙灵族的老头也唤父亲叫作拓拔老儿,想来应该也是父亲的老熟人才是,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玄清宫宫主,面都还没见过,当时还赠给自己安神保胎的青漓果,想来也不是白送的。)
只是言紫兮想不明白,那仙灵一族怎么也会涉入生死之门一事呢?难道这也归他们管?
而父亲在仙灵族中的真实身份又究竟是什么呢?
这时,拓拔烈亦是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言紫兮从未曾听过的事:“当年商穹将这生死之门的秘密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这般为祸后人的。”
“别跟朕提商穹那个傻货,若不是他,朕当年早就成功了,哪至于还空等这许多年?!”没想到的是,拓拔烈这番话却让对方顿时怒火高涨起来,他不客气地打断了拓拔烈。
商穹?言紫兮好奇地在一旁听着,这不是他们璇玑派的开山祖师爷的名字么?原本之前于震天还告诉她,商穹和这位大靖朝的开国皇帝是一伙的,听父亲的话,似乎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再者说,你们俩人更没有资格跟朕说什么为祸后人,你们以为自己就是什么好货色么?说得那般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你们还不是照样在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对方似乎对于拓拔烈和萨苏夫妻俩并没有多少好感。
“别把我们说得跟你一样六亲不认,是,我承认我们也利用了她,可是,我们这么做却不是为了一己之心!”萨苏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言紫兮身上:“羽儿,你听好了,既然你在这里,今天为娘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为娘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怨恨,觉得我们利用了你,将你蒙在鼓里,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甚至还搞得你孤身一人,可是,为娘和你爹这么做,归根结底,却也是为了你。”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萨苏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话题会如此犀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作答,只能默然不作声地听着。
“我和你爹的结合,原本是南疆巫族和仙灵族的一次有预谋的联姻,而生下你,也确实是联姻中最关键的一环,因为你是打开生死之门的关键,这个中缘由我暂时还不便多说,但是,有一点我却可以告诉你--打从你出生开始,我和你爹就后悔了。”萨苏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看拓拔烈,拓拔烈温柔地对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萨苏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生下你,在看到你降临的那一霎,在看到你挥舞着小拳头对我们笑的那一霎,我和烈都后悔了,我们不想将那既定的命运枷锁加诸在你身上,也不想让你成为所谓的牺牲品,所以,我和你爹擅自做出了违背各自族群的决定,只不过,我们都太爱你,也太深爱对方,所以,我们都各自做出了一些傻事……”
“您的死,也是因为我?”言紫兮颤声打断了萨苏的回忆,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萨苏沉默了,显然她并不愿意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她的沉默却又间接地证明了言紫兮的揣测。
果然,母亲萨苏是因她而死。
在那一霎,原本心中还抱着各种疑虑的言紫兮顿时就撤下了所有的心防,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如今也是个即将要做母亲的人,对于一个为了自己的孩子宁愿牺牲自己性命的母亲,还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呢?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我信你,不用再解释了。”言紫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了看母亲萨苏,又看了看父亲拓拔烈,一字一顿地说道:“接下来,您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147)与子成仇
(147)与子成仇
言紫兮说完这话,一脸平静地看着萨苏,萨苏只是微微地愣怔了一下,随即面上现出一抹得意之色:“不愧是我萨苏的女儿,这性子,倒是深得我的真传,不过……”
她话锋一转,顿了顿,用手指了指那顶着南宫凛面皮之人:“你确定你能狠下心对他出手么?”
言紫兮低垂了眸子,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去看那人的眸子,虽然早已知道他是被人控制了心神,早已不是原来的他,形同行尸走肉一般,可是,心中那份情感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呵呵呵……”这时,那顶着南宫凛肉身的家伙竟是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言紫兮听来,却是带着无比的嘲弄,仿若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她愤怒地抬头,却见对方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还没来得及看清,却又听见对方开口道:“来一个也是死,来一窝也是死,你们一家人倒是应该感谢朕,让你们一家三口能死在一块儿!”
言紫兮还没来得及搭腔,萨苏却先冷笑开了:“难道你以为只要打开了这生死之门,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么?”她说这话的时候,信手一指,原本四人所处之处仿若是一片虚空,随着萨苏那一指,虚空却突然扭曲了,四面突然变成了星海,而在星海的尽头,隐隐泛着紫芒。
就在这时,只见南宫凛手中的冥刀横空一展,冲天的煞气顿时盈、满四野,怒雷咆哮,霹雳飞窜!
言紫兮刚一抬眼,就见一道丈许粗细的紫黑色光柱宛如一柄凶悍的巨型长剑,向她疾刺而来!
“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说时急那时快,就在那紫黑色的光柱就要穿透言紫兮的身体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一把拉了开去,随即印入眼帘的是父亲拓拔烈那张亘古不变的容颜。
言紫兮这才回过神来,她墨色的眸中猛然闪过一抹悲戚,却很快消隐于无痕,手中的即墨剑剑尖一凛,奋力挣脱了父亲的臂膀,纵身一跃,整个人犹如惊鸿一般飞掠而去,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气势。
下一瞬,她的即墨剑对准了南宫凛的咽喉,可是,那一剑还没来得及刺下去,却见南宫凛的面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随即单手握住了她的即墨剑的剑尖:“你,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呵……”
言紫兮心神一颤,却是反唇相讥:“你不是凛,你只是我的敌人!”
“是么?呵呵,那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如是说着,突然凑近了言紫兮的耳畔,低声道:“其实,你的他还没有彻底消失,只是被我禁锢在这个身体里,你所做的所说的一切,他都可以听见看见,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呢?”
说完,无视言紫兮那骤然变得铁青的面容,又从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却是任由即墨剑的剑尖刺穿了他的掌心,任由那殷红的血顺着即墨剑流淌下来。
言紫兮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她知道,此时她做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既然方才就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就算他真的还在,她想,他也是能理解自己的苦衷的吧,她相信,他和自己一样,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的孩子。
她银牙紧咬,又将手中的即墨剑逼近了一寸,可是,身后又传来萨苏的声音:“不对,这不是他的真身!”
什么?不是真身?那眼前这是什么?
就在言紫兮下意识想要收回即墨剑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喉头一紧,眼前的南宫凛突然消失了,而无形之中却似乎有一只手从身后捏住了她的脖颈,竟是险些让她一口气没上来,紧接着,整个身体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给提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
一股从未有股的恐惧感骤上心头,言紫兮下意识地将周身所有的灵力都往腹部聚集,试图用自己仅存的力量保护腹中小小的生命。而萨苏和拓拔烈几乎是同时出了手,却是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两道灼目的光束从两人的手心分别灼射而出,紧接着,只听见哐当几声脆响,虚空之中,似乎有水晶的碎片掉落下来。
噗通一声,言紫兮的身体骤然落地,方才那股致命的窒息感骤然消失了。
“羽儿,你怎么样?”萨苏飞身而来,堪堪扶住了掉落下来的言紫兮。
言紫兮试着喘了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摇摇头:“还好……萨……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万象之术!是最高级别的幻术,那家伙,很厉害!”萨苏一边对言紫兮解释着,一手指天作诀,似乎想要推算什么。
拓拔烈瞧着言紫兮这模样,摇摇头走过来,轻抚着她的头顶:“丫头,别逞强……有爹娘在,我们拼死也会保护你和腹中的孩子。”
言紫兮苦涩地摇摇头:“爹,不是我想要逞强,方才你也看到了,他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有一条路可走。”
拓拔烈叹了口气:“都是爹对不住你,若是爹之前早点恢复往日的记忆,也不至于将你推入火坑,若是早知道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日就该……”
“我,其实并不后悔……”言紫兮打断了父亲的自责:“我并不后悔认识他,也并不后悔与他在一起,虽然如今我俩成了生死对头,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并不怪他。”
“再说,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该死的人,是那个随意玩弄别人命运的家伙!”言紫兮回想起之前那个人在自己耳畔所说的话,心中犹如刀绞一般,那比让她知道南宫凛的意识早已消失了还更加让她难受,不可原谅,绝不可原谅!
“生死之门还不算完全打开,咱们还有胜算,只不过,生死成败都在此一举,这次咱们一家三口得齐心协力才行。”这时,萨苏似是窥透了什么天机,再次开口了。
(148)孤注一掷
(148)孤注一掷
当言紫兮和拓拔烈父女俩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时,萨苏却骤然面色一变,低咒一声:“该死!看来他早就知道了!方才他是故意想要拖住我们!”
此话一出,父女俩相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们中计了!
看来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只不过,事到如今,言紫兮其实对于生死之门的诸多秘密依旧是云里雾里,所以,她此时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萨苏,等待她来解答。)
萨苏看了看言紫兮,蹙眉启唇道:“羽儿,看来我们要再冒个天险了。”
言紫兮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萨苏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几乎目瞪口呆:“我们要让你腹中这个孩子提早降世了。”
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提早降世?!
这种事情对于言紫兮来说仿若天方夜谭一般,她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退后了几步,蹙眉反问道:“为什么?”
“这个孩子,是他们朱家的血脉,有他们大靖最纯正的血统……”萨苏话音未落,却被言紫兮抢白道:“这与他们大靖的血统何关?打开生死之门,不是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么?”
“打开生死之门的确是只要你就够了,但是打开之后,若是想要操纵那逆天之力,还得要他们朱家的血统才行。”萨苏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微微垂,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和南宫凛都是不可或缺的,抑或是,自己和南宫凛的命运,本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联系到一起的?
“所以……我和他的相遇,相爱,甚至这个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是极为平淡。
“羽儿,你听……”拓拔烈赶紧上前想对言紫兮解释些什么,却再次被言紫兮打断:“不用说了,是与不是,在这种时候都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所谓的逆天之力到底是什么?”事到如今,言紫兮觉得自己不能再稀里糊涂的当个傀儡,她必须要知道所有的背后的真相。
“这生死之门的背后,据说有一处神秘之地,那里拥有一件上古神器,而那件神器,拥有开天辟地逆转乾坤之力,但是,那神器,却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的。”萨苏和拓拔烈互看了一眼,知道这些事情已经不能再瞒她,便索性和盘托出。
“那为何他,他们朱家的人可以?”言紫兮不明白的是,那神器又和朱家的血脉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神器最初的主人,也姓朱,而他是用自己的鲜血将那神器封印的,所以,也只有他们朱家的血脉才能解开那神器的封印。”这时,拓拔烈已经接过了话来,对言紫兮娓娓道来。
“那为何开门的是我?”言紫兮不明白的是,既然是他们朱家的东西,为何开门的关键是自己,照理说,既然是他们家的东西,他们自己就能打开啊?为何会轮到自己这个外人来开门?
“因为当年,是我们的先祖蚩尤大人将那神器和那个人一同封印在那个扭曲的时空。”当听到蚩尤这个名字的时候,言紫兮禁不住又在心中骂了三字经,又是他,他们南疆巫族这位先祖简直就是个惹事精,尽弄些不靠谱的事情来折腾后人。
“那你们为何也处心积虑地想打开生死之门?”言紫兮觉得,既然南疆巫族和仙灵族这般大费周章的筹划此事,怕不是为了保护那上古神器不落入奸人之手这么简单,反而他们也是间接在推动这件事情,从某种程度来说,言紫兮觉得南疆巫族和仙灵族说不定也在窥探那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因为……我们想让蚩尤大人复活。”沉吟了片刻,萨苏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只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是略微有些闪躲,倒是拓拔烈,此时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似是在安慰着什么。
“为了你们那个传说中的神,所以打算牺牲我和我的孩子?”似是愣怔了半晌,言紫兮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些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带刺儿了,毕竟这背后的真相换谁听了都不会太舒服,虽然言紫兮之前已经决定相信自己的父母,可是听到他们说起这背后的真相,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不是牺牲,是自救!”拓拔烈却是铿锵有力地扔出了一句话:“羽儿,之前你母亲已经说过了,我们当初也许是抱着这个念头这么做的,可是,我们已经后悔了,所以,我们想要弥补自己所犯的错。”
“可是,你们还是一步步地把我推向那个深渊。”言紫兮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我们能够抢在所有人之前得到那神器,也许可以既不让蚩尤大人复活,也能改写你和这个孩子的命运。”拓拔烈回望着自己的女儿,亦是一字一顿,从这一点来说,这两人倔犟的脾气,到真真是一对父女。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们要和所有人为敌,先抢了那东西,然后以实力说话?”言紫兮此时似乎隐约明白了自己父母的良苦用心。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问最后一句,若是让那孩子提前降世,能保他平安不?”言紫兮不是个天真的人,亦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如今不是矫情的时候,那些恩恩怨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如今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保护那个孩子的平安,而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唯有得到最强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若是我们能抢在那个人之前得到那上古神器,并让那孩子率先学会操纵那股力量,是可以的。”萨苏本来还想再解释些什么,但是瞧见自己女儿这副模样,也只能叹口气,将千言万语都咽回腹中,为母则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也许会走上自己当年的老路,可是,女人啊,在做了母亲之后,总是这样,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这,也许就是母性。
“既然如此,动手吧,莫要再错失良机。”
(149)南宫思离
(149)南宫思离
得到言紫兮的首肯之后,萨苏又看了看拓拔烈,直到自己的丈夫也轻轻地点了点头,萨苏方才敛了敛神,微微眯缝了眼,双手探出,然后十指连弹,千百道灵力凝成的银色细丝渐渐将言紫兮的身体整个包裹起来。)
这时又见萨苏的右手临空虚划,笔走龙蛇一般,这时,又有数百道金色符印瞬间凌空草成。
只听她口中轻叱一声,初时清越如玉磬,呼吸间已如巨雷。
紧接着,那数百道符印翩然飞起,一道道仅有小指粗细、淡如晨雾的纯白玄光自那符印中电射而出,直刺言紫兮的腹部!
若非言紫兮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看这阵势差点要以为萨苏是想杀了她,这手法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惊悚,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言紫兮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紧接着便眼瞧着自己的腹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膨胀起来,直到膨胀得仿若即将临盆一般。
随后,又听见萨苏一声轻叱,随着她的右手微微扬起,言紫兮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般,只听萨苏又高喊了一声:“烈!接着!”
说时急那时快,只见随着萨苏手中的动作,一团血淋淋的物什竟然倏然从言紫兮的体内飞了出来,直接落入了刚刚伸出手来的拓拔烈的手中。
剧痛感骤然消失,言紫兮整个人却仿若虚脱了一般,颓然坐倒在地,低头一看,更加惊讶了,自己方才还膨胀得仿若西瓜般的腹部,竟然神奇般地又回到了之前一马平川的模样,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且,竟然一点伤口和血迹都没有,甚至连同她的外衣也完好无损。
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拓拔烈手中的那团血淋淋的物什,却见父亲劈手就朝着那物什砍去,她大叫一声:“不要!”却已来不及,父亲的手瞬间劈开了那物什。
此时言紫兮方才看清,那竟是一团肉球……
尼玛……
肉球,肉球……
这又不是哪吒……
言紫兮顿时有些风中凌乱,可是,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切却让她连惊呼都忘记了。
只见那肉球被劈开之后,先是出现了一团小光点,这时,又见萨苏右手食指微微一曲,数道清光自她的指尖飞出,流转的清光逐渐结成一道薄幕,将那光点整个罩在其中。
随后,那光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开来,而更让人惊诧的是,那光点的中心,隐隐看出似是有一个蜷在一起的婴儿的形状。
婴儿起先是蜷缩在光点的中央,随着萨苏打出的清光覆盖在他的周身,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涨大,四肢也开始互动起来,初时只有拳头大小,眨眼之后,身体竟是膨胀到初生儿那么大,再一呼吸间,便已有好几寸长,隐约有四五岁稚童的模样。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小男孩的模样,竟是与之前言紫兮在环境中所看到的小男孩如出一辙,那五官,简直就是南宫凛的翻版。
言紫兮傻怔怔地瞧着,竟是大张着嘴,半句话都吐不出来,直到萨苏再次轻叱,止住了清光,那孩童竟是一个鲤鱼挺身,自个儿翻了个身轻盈坠地,瞪着一双琉璃珠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言紫兮。
“这……这……他……他是……”可怜的言紫兮,虽然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竟是连舌头都不太灵光了,只能一手指着那粉嫩的小娃来回地看着萨苏和拓拔烈,希望能从自己父母的口中听到能证实自己心中所想的句子。
此时的萨苏模样看起来其实比言紫兮好不到哪里去,她眼泪婆娑地瞧着那稚童,竟是单手颜面,有些情不能自抑的模样。这时候还是拓拔烈相对冷静,他点点头,梗声道:“没错,他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外孙。”
言紫兮那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泪腺顿时就决堤了,在知道南宫凛也许会永远消失之后都没有流过半滴眼泪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心如铁石的她,此时此刻,竟是泪如泉涌般地情难自己。
那稚童先是盯着她瞧了半晌,和南宫凛几乎如出一辙的琉璃色眼珠转了转,随后便自来熟地一头扑到她怀中,用着软糯的童音叫了一声:“娘亲……”
言紫兮顿时舌头又打结了,嗯了半天,竟是嗯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紧紧地搂着那孩子,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蛋,泪如雨下。
一旁的萨苏和拓拔烈此时也凑了过来,那孩子倒是机灵,抬头看了看那对年轻得过分地夫妻,竟是极其聪明地又挨个唤了一声:“外翁外婆~”
此时此刻,纵是素来自持的拓拔烈也禁不住差点老泪纵横,他俯下身轻抚着那孩子的脑袋,颤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而萨苏早已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与言紫兮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俯下身紧紧搂着那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极为聪明,瞧着这厢三个大人这般失态的模样,也不聒噪,只是安静地睁着眼好奇地一个一个打量着。
倒是拓拔烈先平静下来,他叹了口气,对言紫兮说道:“既然都这样了,先给这孩子起个名儿吧。”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随即一个名字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思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再一次坚定地重复道:“南宫思离。”
说完,她一把将那孩儿抱了起来,柔声对他说道:“你的名字就叫做南宫思离,记住,你的父亲叫作南宫凛,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
小小的南宫思离眨巴眨巴眼瞧着自己的娘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脆生生地开头道:“娘亲,孩儿知道爹爹在哪里。”
什么?言紫兮和萨苏对看了一眼,揣摩着南宫思离所说的爹爹难道是那个人,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接口道:“那思离带娘亲和外翁外婆去找爹爹可好?”
小南宫思离懂事地点点头,右手先是捏成一个小小的拳头,随后信手一掷,就像是变魔法一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幕,那光幕看起来更像是一道门。
(150)乾坤笔
(150)乾坤笔
在小南宫思离的带领下,一家人将信将疑地穿过了那紫色的光幕,言紫兮紧紧牵着儿子的手,竟是一刻都不愿意放开。
小南宫思离是个异常早熟的孩子,虽然算起来应该还是刚出生的年纪,可是,模样和举止,却和四五岁无异,甚至比四五岁的小孩更沉静,话很少,略显内敛,这点倒是像极了南宫凛。
言紫兮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悲哀地想,南宫凛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许也是这般的模样吧。
刚一穿过紫色光幕,却突然听见小南宫思离嘘了一声,他紧紧攥住了言紫兮的手,用着极小的声音说道:“爹爹就在不远处……”
言紫兮的心中一紧,却是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们绕过去,暂时不要跟他打照面。”
小思离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娘亲还一副想见爹爹的模样,这会儿却又这么快就变卦了,这时,跟在身后的萨苏也开口了,她低声问道:“思离,你有没有感觉到爹爹在寻找什么?”
小思离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爹爹在找一件神器。”
这厢三人心中各自咯噔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那思离能否感觉到那神器在哪里?”言紫兮一把将小思离抱了起来,柔声问。
南宫思离偏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像是可以。”
“那思离能不能带娘亲去找那个神器?”言紫兮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自己跟自己的父母似乎走上了同样的路,虽然并不想利用自己的孩子,可是,却又不知不觉地这么去做了,却还只能打着“情非得已”的幌子。
“要背着爹爹么?为什么啊?”小思离明显是个敏感的孩子,他对于为何要瞒着爹爹明显很不解,可是,言紫兮却也不愿意过多在孩子面前提及太多的恩怨,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告诉小思离,你的爹爹早已不在了,那个如今顶着你爹爹皮囊的,是仇人。
这样的事实,对于这么幼小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可是,言紫兮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向儿子解释。
也许是呣子连心,也许是小思离实在是太过早熟,似是看出了母亲的欲言又止,小思离极其懂事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瘪瘪嘴:“好吧,我带你们去。”
小思离的乖巧懂事并没有让言紫兮感觉轻松,却让她心头的愧疚感更加深重了几分,若是可以,她其实真希望自己的儿子和这个世界大多数的小孩子一样,有个正常的童年,正常的思维,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拔苗助长似地。
其实南宫思离心中所想却和母亲所担忧的完全是两回事,他本来想告诉母亲,他所说的爹爹并不是如今那个占着父亲身体的大坏蛋,而是自己真正的爹爹,不过看着母亲不愿意过多提及的样子,他也就自作聪明地没有再提。
一行几人在小南宫思离的带领下,竟是一路无阻地穿过了那片紫色光幕,走着走着,光幕渐渐消失,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堂。
不过那殿堂看起来却有几分诡异,明明是极其宏伟的建筑,整个色调却是单调的灰黑色,而且,言紫兮注意到,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座仿若虚影一般的一模一样的殿堂,不,不止一座,应该说是还有好几个,看起来与眼前这座一模一样,却是虚虚实实,看起来仿若海市蜃楼一般。
“思离,你确定是这里?”萨苏此时掐指推算着什么,眉眼间却有几分疑惑。
“嗯,本来不是很确定,可是越是走近,就越感觉得到这里似乎有东西与娘亲身上的即墨剑在相互呼应,所以我想,应该是这里。”当小思离说出这话的时候,言紫兮却有些诧异了,怎么会有东西和自己的即墨剑相呼应呢?而且,为何只有小思离感觉到了,而自己这个即墨剑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感觉?
而且,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的好运,竟是能够抢在那个人之前抢先来到这里。
“应该没有错,思离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不但有那个人的血脉,还继承了我们南疆巫族和仙灵族的血统,在感知上应该是比世间所有人都敏锐。”这时萨苏也适时的出来替言紫兮解惑,言紫兮这才相信,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果真是有些非同常人。
“那,那个所谓的上古宝物,真的就在这里面?”小心驶得万年船,言紫兮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那传说中的宝物真的会这么轻易就落入她们手中?
“是在这里没错,不过我们找不找得到还是个未知数。”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拓拔烈这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仙灵族中听到的那些传说,对于前景并不那么乐观。
“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要抢在那个人之前得到那东西。”萨苏虽然知道自己丈夫的担忧,但是却要相对乐观很多。
“对了,那上古宝物究竟是何物?”正要抬腿进入殿内的言紫兮忽然想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似乎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她们要寻找的所谓的上古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连是何物都不知道,要怎么找?
“娘亲娘亲,思离知道!”小思离很高兴自己有了Сhā话的余地,赶紧卖弄起来。
“喔?那你告诉娘亲好不好?”每每面对小思离这张酷似南宫凛的脸,言紫兮面上的表情就更加柔和起来。
“是一只笔喔。”小思离却让言紫兮怔然了,她下意识地反问:“笔?你们说的上古宝物是一只笔?”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原子笔,钢笔等等现代才有的笔具,心想,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若是那上古宝物到时候真的是一只钢笔,自己该情何以堪?
“不是寻常的笔,是乾坤笔。”知女莫若母,萨苏很快就读出了言紫兮心中所想:“是一只可以逆转乾坤,改写历史的神笔。”
(151)宝物出世
(151)宝物出世
“乾坤笔?可以逆转乾坤、改写历史?”这倒是让言紫兮来了兴趣,早就知道那所谓的宝物神通广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飘然而来,言紫兮几乎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谁,那个人,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么?
可是,这一切却又和之前明显不同,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头猛兽要大开杀戒一般,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言紫兮的面色随之一沉,那个人是想大开杀戒了么?
她一把抱紧小思离,疾步向殿内走去:“走吧,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进去寻那什么乾坤笔!”
萨苏和拓拔烈明显也是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只不过,他们俩却没有跟着言紫兮一同进入殿中,萨苏看了拓拔烈一眼,两人在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之后,同时停驻了脚步,拓拔烈大手一挥,对言紫兮说道:“看来这番他是真的发现这里了,你带着思离先进去,我和你娘留下来,替你们先拖延一下。”
言紫兮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萨苏不客气地打断:“听话!不要意气用事,赶紧找到那乾坤笔才是要紧的。)”
言紫兮紧咬着下唇,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父母,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你们二老千万小心。”说完,咬牙硬着头皮强迫自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殿中。
她知道,此时任何多余的言语和举动都是多余,唯有赶紧找到乾坤笔,才能让所有人留得一线生机。
可是,当她刚一抱着小思离走入殿中,就险些惊呆了。
这是一座仿若用水晶雕琢而成的宫殿!~
满眼望去,全是粉妆玉砌的银色景观--晶莹的四壁和高耸的穹顶仿佛是水晶搭建的幻境,一切都是透明、纯净,无瑕的。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宏大的气魄绝不逊于任何帝王的宫阙。飞檐,斗拱,冰阶,扶廊,无不精雕细琢,又不失古朴庄严。每每发觉巧夺天工的妙手,更不是凡间巧匠能够做到。
这里怎么会有这般恢宏的水晶宫殿?
就在言紫兮还在惊诧这时,突然,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从大殿深处传来,骤然间,突然有冰蓝色的电芒在空中上下翻飞,像千百条躁动的怪蛇,整座大殿中一下子就充满了愤怒和狂暴的气息。
不待言紫兮多想,就听见小思离说道:“娘亲,快敛住气息!莫要惊动了神灵!”
言紫兮这才知道这异象竟是自己不经意中释放出的灵气造成的,她赶紧将自己的灵气悉数敛住,连同即墨剑也一同念咒收了起来,这时,又听见思离疾声道:“娘亲,莫要在这殿内使用任何的法术和剑式,会反噬的,只需要使用移形换位之术进去就好。”
言紫兮点点头,轻轻摸了摸小思离的头顶,以示夸奖,南宫思离这时挣扎着从母亲怀里跳了下来,小手牵住言紫兮的手:“娘亲随我来。”
呣子俩很快穿过了水晶宫殿的正殿,来到了一处十亩方圆的空场,这空场看起来一片空寂,什么都没有,可是,南宫思离却拉着言紫兮走到了空场的中央。
就在言紫兮纳闷的当儿,只见南宫思离缓缓地蹲了下来,仿若游戏一般,用手指在地上画起圈圈来。
说是画圈圈,其实并不其然,言紫兮注意到,南宫思离的手指一触及那地面,地面就荡开一圈无形的波纹,仿若是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一般,而这波纹就仿若是有生命一般,不紧不慢地向四面八方荡开去。
还好言紫兮之前早就听自己的母亲萨苏说过,因为南宫思离拥有大靖皇朝最纯正的血脉,加上又有他们南疆巫族的血统,所以才有这些异能,否则,此时此刻看到自己儿子的所作作为,恐怕心中还是有不少忧虑,毕竟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能力,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不多时,南宫思离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学着大人的模样踱着小步子走到了空场的正北方向,煞有其事地用手指敲了敲如镜面一般的地面,让人更加称奇的是,当小思离的手指敲击地面的时候,在某一处的地下竟是传来奇异的回声,就仿若他敲击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块薄薄的玻璃一般。
小思离的小脸登时就笑开了花:“娘亲娘亲,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煞有其事地指着那光洁的地面,如是说着,却把言紫兮说纳闷了,难道那东西是埋藏在地下的?可是,这要怎么掏出来呢?方才思离才说过不能动用灵力也不能动用剑术,难不成要动手挖?
就在言紫兮一脸纠结的时候,却见小思离已经自顾自地盘坐了下来,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紧贴着地面,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奇怪的经文。
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抖动,片刻之后竟是抖如筛糠,不仅如此,整个空场的地面都如同被被击穿的水晶一般,龟裂开来。
数条巨大的裂缝从南宫思离的脚下蔓延开去,如繁花盛开一般,很快就形成了一朵花瓣的纹样,随即,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出现繁花纹路的地面整个塌陷了下去,下方紫气升腾,灵气冲霄,似是有什么绝世的宝物呼之欲出。
可是,就在这时,这厢本是旁观的言紫兮却突然出现了异样,起初是一股莫名的心悸让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随着冲霄的灵气蔓延,那股心悸骤然化作了一股磅礴之力,压在了她的心口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却又不愿意让一切功亏于溃,心想也许只是偶然,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见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压抑着身体传来的不适,虽然早已汗流浃背,却倔犟地连哼哼都没哼哼一声,只想忍着等那宝物现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152)意外杀出个程咬金
(152)意外杀出个程咬金
那乾坤笔还未真正现世,这厢的言紫兮已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得小南宫思离顿时乱了方寸,他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言紫兮:“娘亲,你怎么了?”
言紫兮此时连宽慰儿子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撕扯一般,大脑里一阵嗡鸣,头仿佛要裂开一般,整个人就仿佛像一个膨胀到了极致的气球,似乎随时会炸裂似的。)
南宫思离再怎么天赋过人,也不过是个孩子,此时眼见自己娘亲变成这副模样,顿时就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宝物既出,谁人可挡?
只听得一阵震天的轰鸣,地底骤然升腾起一物,看起来像是一朵金莲,那金莲伴随着万道豪光,千重瑞气,金莲似有八瓣,中央一个圆芯,圆芯的中央立着一支漆黑古朴的羊毫。
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笔?
那黑色羊毫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可是,当这宝物横空出世的时候,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言紫兮心头,险些让她一命呜呼。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的心脏被人硬生生给拉扯了出来一般。
此时南宫思离眼见母亲痛苦的样子,也顾不得去拿那乾坤笔,手忙脚乱地扶着言紫兮,却被言紫兮推了推:“笔……赶紧……”
小思离很快就明白过来,母亲是要让他先去拿乾坤笔,他犹豫地起身,正要伸手去摘那金莲之中的乾坤笔,突然,横空飞出一只大手来,竟是抢在小思离之前,先触到了乾坤笔!
可就在这时,那金莲却骤然散开,八瓣花蕊化作八道流光,将那乾坤笔裹了起来,而那横空来夺乾坤笔之人,却被那花蕊所绽放出的流光击出数丈之遥,重重摔了出去!
这时方才看清,那突兀出现的抢夺者竟是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不是南宫凛?也不是那个人?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跟着他们一同穿越了生死之门?这难道又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不好,不管来者是谁,看样子都是冲着这乾坤笔来的!
此时那股让人窒息的痛感稍稍有些减轻,言紫兮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思离小心!回来!”她挣扎着起身想拉回早已起身的南宫思离。
一切就在那么一瞬,南宫思离虽然还只是个一个幼小的小孩子,可是,眼见此景也知道大事不好,可是,他却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他倔犟地又上前几步,伸出小手一把扣住那金莲,神奇般的,当南宫思离的小手触及那金莲的时候,原本化作八道流光护卫乾坤笔的花蕊又骤然收了起来,片刻之后,漆黑古朴的乾坤笔已然出现在南宫思离的掌心。
可是,一切却还没有结束,那突兀的抢夺者虽然方寸被击出数丈之遥,却看起来并无大碍,只见他一个鲤鱼挺身翻身而起,目露凶光,朝着南宫思离所在的方向猛扑而来,言紫兮此时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异样,她岂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她的儿子。
手中一凛,即墨剑出鞘,数道剑光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催魂夺命的弧线!
可是,意外又再次发生了,当那剑光离对方的身体只有一寸的时候,却瞧见对方骤然伸出手来,只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挡,那破空而来的剑光竟是悉数被挡了回去,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只见那人又是信手一扬,言紫兮手中的即墨剑竟是骤然脱手,在空中回旋了两下之后,竟然飞到了对手的掌心!
“是你!”此时饶是言紫兮再笨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了,或者说她之前一直忽略了,那个人也是有可能一路跟着他们的,只不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能够隐藏得这么久,到此时才现身。
这个世界上能够如此轻易夺取她的即墨剑的人,只有一个--她曾经的师傅,璇玑派的前掌门于震天!
因为对方同样曾经是即墨剑的传人!或者说,是比她更正统的即墨剑传人,所以即墨剑才会在这样的时刻弃她而去。
而他,究竟是什么立场?和那个人是一伙的,还是想当最后的黄雀?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如今的言紫兮早非当日,就算没有了即墨剑,她依然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儿子,想要从她这里抢走乾坤笔,可没那么容易!
她一把将小思离抱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手掐指作诀,冷声问道:“你要这乾坤笔做什么?!莫不是也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抢断:“你只有两条路,要么让你儿子交出乾坤笔,要么,你们呣子俩一起死!”
言紫兮冷哼一声:“想要我儿子的命,你还没这个资格!”话音未落,只见她素手一扬,一声轻诧,无数嫩绿的藤蔓枝芽从那仿若镜面一般的地底拔地而起,疯狂的扭涨着,藤蔓交错,枝叶繁茂,只一呼吸间,就形成了一张碧绿色的巨网,将小南宫思离团团围在其中,护得严实。
“思离,乖乖地呆在里面别动!”她扭头对儿子扔下这么一句,反手又是一扬,又有无数的枝条藤蔓拔地而起,那些枝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边扭动,一边发出呼呼的声音,仿若千军万马一般,齐齐向于震天扑打而去,仿若群魔乱舞一般!
于震天却是一手执剑纹丝未动,待到那些枝条快要近身之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漫天的枝条纷纷化作一截截的枯木被斩落在地,下一瞬,只见又是一道寒光闪动,言紫兮只觉得一阵刺痛,胸口已然被一剑刺穿,而那刺穿她胸口的剑,正是那原本与她早已合二为一的即墨剑。
只不过,此时的即墨剑却是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言紫兮突然想起了之前与那个人打斗时候,那个人似乎有一个莫名地握住她的剑尖的动作,霎时明白了即墨剑倒戈的理由,原来,是在那个时候,那个人就对她的即墨剑动了手脚么?
于震天和那个人果然是一伙的!
(153)讨价还价
(153)讨价还价
“没想到,咱们璇玑派立足武林几百年,一直自诩为天剑之门,结果竟然一直都是给人做走狗的!”言紫兮狠狠地呸了一声,一发狠,体内灵气鼓荡,竟是强行用体内霸道的灵气将那刺入体内的即墨剑给冲了出来,只不过,却又是血溅当场!
“娘亲!娘亲!不准欺负我娘亲!”眼见自己娘亲被坏人所伤,原本被保护得极好的小南宫思离顿时不干了,只见他手握乾坤笔,毫无章法地信手一挥,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羊毫笔尖在虚空之中玄妙地划出了一道虚圈,而后漫无章法地隐隐写出了一个‘杀’字,一切就在那么一瞬,只听得砰地一声,那原本稳稳占据着上风,一副志得意满模样的于震天突然双眼一瞪,身体仿若皮球一般骤然爆裂开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甚至过程太过诡异,诡异得让言紫兮呆愣在当场,半晌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简直不敢相信,让自己都吃了亏的师傅于震天竟然会被她儿子一招给秒杀了,直到南宫思离颤巍巍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思离做?!
她盯着儿子手中乾坤笔,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写一个字,就能秒杀一个顶尖的高手……
这东西也太可怕了吧?而且思离才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能这么轻易的杀人,她的心中骤然觉得不安起来。
她忽然察觉到儿子手中的乾坤笔并不是什么万能的好东西,而是一件无比可怕的凶器,这要是落到恶人手里,这个世界将变得何等可怖?
不过,既然乾坤笔到手,她心中却又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让无数人垂涎的宝物终于到手了,可是此时却又突然有些茫然起来,虽然人人都告诉她这是宝物,这是可以开天辟地的东西,可是当这宝物真正到手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如何利用这宝物。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动地去夺这玩意儿,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用它。
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俯下身对儿子说道:“思离,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这样轻易杀人!”
小思离想了想,不解地抬头:“坏人也不能么?”
“坏人虽然可憎,可也不是人人都该杀,不能这般轻易就取了他人性命。而且,若是有坏人,娘亲自然会想办法对付,但是你不可以再动手杀人!”不让儿子走上歧途,对于言紫兮来说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南宫思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乾坤笔,又开口问道:“那娘亲,我们要如何运用这乾坤笔?”
言紫兮愣怔了一下,却是反问道:“思离不知道要如何运用这乾坤笔么?”
小南宫思离摇摇头:“方才我只是一心想着救娘亲,结果这笔就自己动了。”
言紫兮默然,她立刻就明白,看来这乾坤笔是与小思离的意念有所感应的,之前萨苏说过,思离有他们大靖朝朱家最纯正的血统,所以可以操纵这乾坤笔,那么,那个人,想必也是可以的。
这东西若是落到那个人手中,那么,不光是他们呣子,怕是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想到这里,言紫兮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又想起在外厢替他们娘俩阻挡那个人的拓拔烈和萨苏,心中有些纠结起来,如今的她身受重伤,明显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却也舍不得自食其言,让自己儿子用乾坤笔再去杀人,特别是那个人,她不愿意让儿子去背负那份罪孽。
就在她心中纠结之时,却听见小思离惊呼了一声,言紫兮下意识地弯下身想搂着他,却突然感觉自己手中一空,再一回神间,却是将她的魂都差点吓没了。
此时南宫思离正如同一只小鸡一般被人提着衣领拧在半空中,小脸上写满了恐惧,而那个拧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原本应该是他亲生父亲的人。
此时那人正饶有兴趣地拧着小思离瞧着他的脸,似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小思离的身世,他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倒不愧是我朱家的子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本事,将来可成大业!”
瞧他那话中的口气,却似是对小思离相当满意,可是这话在言紫兮听来却是特别地刺耳,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萨苏和拓拔烈呢?难道……他们已经遭遇不测?
瞧着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方才经过一场恶战的样子,言紫兮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顿时铺天盖地的涌来,她银牙一咬,再次聚集了所有的灵力,准备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刚迈出一步,却只感觉喉头一涌,又是一口鲜血,顿时体内的灵气也变得混乱起来。
“放开我!你个坏蛋!快点放开我!”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瞧着自己娘亲的样子有些心急,此时小小的南宫思离虽然被人拧着脖子,却是半点怯意都没有,他双手紧紧地捏着乾坤笔,双脚在空中胡乱地踢着,嘴里还大声嚷嚷着:“不准欺负我娘亲!”
那个人饶有兴趣地瞧着小南宫思离,却似乎并不急着抢他手中的乾坤笔,似乎是料定了那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反而调侃起小思离来:“小鬼,别这么嚣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我是没什么资格,不过,我爹爹他,总有资格吧?”小南宫思离人虽小,脑子却是很灵活,此时眼见母亲这样子,立刻明白,他必须要想办法自救才行,事到如今,也只有搬出他爹来了,虽然这样做也许会扰乱爹爹原本的计划,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你赶紧放开我,否则小心爹爹他与你同归于尽!”
南宫思离这话仿若惊雷一般,让对方和言紫兮竟是同时怔住了,他刚才说了什么?
南宫凛的意识还在?
(154)生死决别
(154)生死决别
南宫凛的意识还在?并没有被彻底吞噬?
南宫思离的那番话让言紫兮的心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挣扎着起身,试图再做一次绝地反击,就在这时,那个人的面色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的左手突然箍住了他原本拧着南宫思离的右手,那右手微微一松,机警的南宫思离立刻挣扎着离开了他的禁锢,跳落在地,疾步跑回了言紫兮的身畔。
言紫兮赶紧伸手紧搂住儿子护入怀中,生害怕他再有半点闪失。
而此时再看那人的面目却开始扭曲起来,甚至能听得出咬牙切齿的声音:“该死!你这混小子,竟然真的还在!”
这番自言自语无疑是给了言紫兮希望,却又让言紫兮顿时纠结了起来--南宫凛的意识果然还在!
那么此时她究竟应该如何做是好,是趁火打劫,还是静观其变?
还未待言紫兮想明白,只见不远处那人已经呈现出一副天人交战的模样,虽然实质上只得他一人,可是言紫兮隐约中却似乎还是看出了他的头顶似乎有两股灵力在盘旋。
“凛!”言紫兮顿时意识到南宫思离方才所说也许是真的,南宫凛的意识也许真的还在!
她甚至还来不及窃喜,这时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一连串的闷响,仿如惊雷阵阵,随着雷声响动,周遭的气流开始飞速翻滚,一道道巨大的波动突然自那人的周身灼射而出,向着四面八方发散开去,迎面而来!
言紫兮赶紧一手搂住南宫思离,另一手急急召回即墨剑,即墨剑因为于震天的死,再次回到了言紫兮的手中,她信手张开一道剑气屏障,试图将那巨大的波动阻挡下来,可是,那波动的强劲却是让她始料未及,剑气屏障仿若薄纸一般被穿透,狂躁的灵力波动差点将她和她怀中的小思离一起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南宫思离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将手中的乾坤笔横空抛了出去,高声喊了一句:“爹爹,接着!”
一切都是那般的始料未及,那个原本还在天人交战之人突然伸出一手,顺手接住了南宫思离跑过去的乾坤笔,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冥刀一横,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随即用那乾坤笔的笔尖蘸着自己殷红的鲜血在虚空之中龙飞凤舞起来。
若在临帖,又仿若笔走龙蛇。
言紫兮隐约觉得他似乎在虚空之中写了“一方一净土,一念一清净……”这样的几个大字。
“凛!真的是你么?”言紫兮此时更加地确定,南宫凛的意识果然还在,能够如此这么做的人,必然是南宫凛无疑!
可是,紧接着,就听见更加狂暴的怒吼声传来:“你个混小子!!!!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破坏朕的大业,罪无可恕!罪无可恕!就算朕不得永生,也要将你一同拖入永无轮回的地狱!朕要毁了你的一切,一起去死吧!!!!”
就在这时,只感觉整个虚空都开始扭曲起来,天崩地裂的巨响冲击着言紫兮的胸口和耳际。再看刚才还双脚踏于水晶般的镜面之上,蛛网状的裂痕却顷刻扩展到周遭可见的每个角落,赤红色的浓雾和同色的血光从缝隙里挤出,一股死亡的气息突如其来地席卷了周遭,仿佛是要将言紫兮和南宫思离一同拖入死亡的深渊,言紫兮只觉得浑身仿若万箭穿心一般地疼痛,一股几乎让人无可抗拒的冲击力迎面而来!
不好!言紫兮立刻意识到,这是穷途末路的那个人想要与他们一家三口同归于尽?
“凛!”她高声呼唤着南宫凛的名字,却是耗尽所有的灵力将南宫思离圈了起来,尽量保护他不受丁点的损伤,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却早已不堪重负一般,似乎随时会被那排山倒海的冲力撕成碎片。
“紫兮!接住!”就在言紫兮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南宫凛的声音骤然传来,言紫兮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感觉到南宫凛的冥刀劈空而来!
冥刀披荆斩棘一般破空而来,将那巨大的冲力劈了开去,倏然飞入言紫兮的手心,此时言紫兮手握冥刀,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漆黑古朴的刀柄残留的南宫凛的气息。
这时,冥刀竟是有生命力一般自己舞动了起来,浓烈醇正的漆黑色剑脊上云龙游走,气象万千,周围更是绽放出朵朵金红色火焰,积蓄已久的剑气向四面八方怒射而出,竟是替言紫兮生生劈出一条道来。
言紫兮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仿若之前进来之前的门远远矗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听见南宫凛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快走!快带着思离一同回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再一回身,却见南宫凛此时面目扭曲地站在不远处,周遭竟是已然被团团浓黑色的迷雾所包围,就仿若是要被无尽的黑暗的力量吞噬一般!
言紫兮在一瞬间倏然明白了,这是南宫凛用他自己的生命替自己和儿子杀出的最后一条血路!
她手握冥刀的手此时竟然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怎么办?
怎么办?要走么?还是一家三口一块儿留在这儿?反正都是要死,干脆一家三口死在一起算了。
可是,这样的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怀中的小思离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竟是在言紫兮的怀中拼命挣扎起来,撕心裂肺地唤着:“爹爹~爹爹~”
就在那一霎,原本打算让一家三口死在一块儿的言紫兮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南宫凛拼尽了自己的生命,就是要为她和儿子杀出一条血路,她如何能够辜负他的苦心?
她可以陪他一块儿去死,可是,孩子不行,她和他的孩子,她和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必须活下去!
她银牙一咬,决绝地对南宫凛说了一句:“凛,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说完,头也不回拽着南宫思离一头向着那道门冲了过去……
身后,爆鸣声,呜咽声,鬼哭狼嚎声,声声入耳,让人撕心裂肺,可是,在穿过那扇门的最后一瞬,言紫兮却又真切地听到了南宫凛的声音:“紫兮,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他生平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却已成了最后的诀别……
言紫兮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彻底埋葬在了这里,这个甚至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时空……
她知道,从此之后,自己的心再也没了安放之地……
人生如梦,爱过恨过痛过伤过,最后却似水无痕,只能生死茫茫,两两相忘……
(155)因果
(155)因果
言紫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刚刚面临了生死离别之后,终于回到了现世的她,竟会面对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
不知道生死之门那头究竟是不是如同天上一般,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只觉得自己在生死之门那边似乎才过了一日不到,这厢人间却已过去了一年多的光景。
在皇帝南宫凛和国师言紫兮齐齐消失的这一年,镇南王终于还是露出了他的野心,他以摄政之名很快拥立了朱宇翰之子,那个不到两岁的幼子为弟,而自己则独揽大权,成了真正的大靖之主。
眼看自己和南宫凛辛苦几年的成果最终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言紫兮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而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大师兄叶凌风和余尧等人的态度,他们仿若早已接受了南宫凛早已不在的事实,竟是一一归附了镇南王,而大靖军在这一年也的确是无往不胜,不但已经拿下了大燕国的半壁江山,连大齐也被大靖接连几次的进攻打得落花流水。
大靖似乎与当日南宫凛在位时所设想的一样,正走上了一条如日中天之路,可是,坐在帝位上的,却早已不是那个人了。
就这样突兀带着身世更离奇得几乎无法对世人解释的儿子南宫思离出现的言紫兮,毫无悬念地一回到大靖皇宫就成了镇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不幸中的万幸,言紫兮经过生死之门这一趟鬼门关之后,早非他日。
当日的言紫兮无欲无求,随遇而安,可是,此时,她早已与往日不同,虽然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可是,她却拥有了自己的南宫凛的儿子。
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她却不愿意让别人就这么轻易夺走。
她想,等到思离长大了,可以选择要不要做这个大靖之主,可是,属于思离的东西,她却是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不能容忍有人将南宫思离当作除之后快的孽子。
对于镇南王的诛杀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也许是在生死之门的历练,让言紫兮骤然得到了仿若神力的力量,翻云覆雨只在一念之间,走在枪林箭雨中仿若如入之境,镇南王的人头很快就被竖在了宫墙之上。
而凭着言紫兮国师的身份和南宫思离那张酷似南宫凛的脸,南宫思离对于大靖皇位的承继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再跳出来做无谓的反抗,识时务为俊杰,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特别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只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小孩子。
人家正统的先皇的儿子夺回皇位,似乎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而朝堂之内,也几乎是一片缄声,特别是在边疆的叶凌风和方恒坚决地表明了支持言紫兮的态度之后,这一场皇权的交割便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南宫思离承继了大靖皇帝之位,而言紫兮,依旧是做着她的国师,这不过,如今她的位置却是在那万人之上最高处的位置,自己儿子的身后。
只不过,在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政变之后,那位职方司知事,也就是南宫凛的娘舅王攸远的态度却是让言紫兮有些琢磨不明。
他似乎是早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日似的,从言紫兮出现开始,就一直悄然地替她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包括出面做那些言紫兮不好去做的事情,他都善解人意地一一代劳。
对此,他的解释是,这是先皇所托。
而更奇怪的是南宫思离,当回到大靖重新夺回属于他们娘俩的一切之后,南宫思离就大病一场,待到大病痊愈的时候,再问他当日生死之门里所发生的事情,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与他外表年龄相符的孩子。
对于言紫兮来说,这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又何尝希望思离背负着小小年纪就亲眼瞧见父亲为了救自己而丧命的痛苦记忆,也许忘记是最好的吧,有些痛苦的回忆,她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只不过,她却隐约总觉得这背后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对于失去了南宫凛的她来说,很多事情她已经懒得去在意了,她只知道,她的余生所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守护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长大,将他的父亲所留给他的一切完好无缺,甚至发扬光大地交到他的手中,待到他成年,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便是她去追寻他的父亲的时候。
有时候,哀莫大于心死。
而言紫兮如今便是这般,心如止水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她时常一个人在朝堂退朝之后,遣散所有人,独自坐在含元殿中的龙椅之上,一坐就坐到半夜,甚至天明。
她总觉得她的一生就像是一场幻梦一般,极端地不真实。
她甚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南宫凛当初为何要坚持带她去闯生死之门,难道就为了这一场生离死别?
而这一场关于乾坤笔的争夺中,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提早得到了南宫思离,却失去了她生命中几乎全部重要的人。
她的父亲母亲和南宫凛,他们一个都没回来,全都消失在那个虚幻的时空里。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余尧终于回了京,这位南疆前巫祝终于开口告诉了她所有她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那些事情背后的秘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保全她和南宫思离呣子的性命。
而这,是南宫凛和拓拔烈、萨苏等人精心谋划的一出将计就计的局中局,却没想到,局终成,却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不,也许他们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余尧说到此时,仿若是自言自语一般,无视着言紫兮迫切想知道一切的眼神,喃喃自语道:“也许他们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要保全你和这个孩子。”
(156)归来去(终章 )
(156)归来去(终章)
在余尧的口中,言紫兮终于知道了所有她所想不明白的一切--
可是,有时候,真相却是如此的伤人。
原来南疆巫族和仙灵族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她,她是打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要成为牺牲品的,而她的儿子,更是被他们所选中的祭品,她们呣子俩,一个可以打开生死之门,一个可以操纵乾坤笔,原本乾坤笔现世的时候,就该是他们离世之时。
不幸中的万幸是,言紫兮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和一个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的男人,所以,那些致命的危险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些挚爱着她的人替她化解了。
当日南宫凛在暗中派王攸远手下的暗卫调查出了些许真相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定的揣测,他派去的人在南疆正好遇到了拓拔烈,而根据拓拔烈走访南疆所调查出的蛛丝马迹,翁婿两人很快就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南疆巫族是打算在利用言紫兮打开生死之门之后,就将她和她的孩子一同作为祭品,而后利用那乾坤笔的力量,重新复活他们的巫祖蚩尤。
而仙灵族,却是想要直接毁掉乾坤笔和能够使用乾坤笔的大靖皇族血脉,以绝后患。
虽然两方的最终目的有些不同,有一点却是他们的共识,那就是要言紫兮和那个孩子的性命。
这却是南宫凛和拓拔烈最不能容忍和接受的。
而王攸远在带走言紫兮的即墨剑之后,径直将即墨剑带去了璇玑山,在于震天的帮助下,成功将萨苏的魂灵请了出来,刚开始萨苏是信不过王攸远的,直到拓拔烈出现,并且将他自己和南宫凛的推测反复询问萨苏之后,才得到了萨苏肯定的答复。
只不过说服萨苏与他们合作却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萨苏原本是打算仅凭一己之力去挽救女儿的命运,而南宫凛和拓拔烈好不容易才让她同意让他们俩也加入进来。
于是,一场精心谋划的请君入瓮的戏码就此拉开,为了将那些威胁到言紫兮和那腹中孩子性命的人一网打尽,南宫凛大布迷阵,甚至不惜以己做饵,将自己的身体操纵权主动让给那位在黑暗世界被封印了许久的老祖宗,让所有人以为这是打开生死之门,抢夺乾坤笔的最好机会,让所有自以为是黄雀的人都入了局,统统进入了生死之门,却在最后的时刻,利用乾坤笔的力量彻底封印了生死之门,将那些能够威胁到言紫兮和南宫思离的人统统埋葬在了生死之门的那一头,却将他最珍惜的女子和儿子一同送了回来。
而南宫凛所做的还不止是这样,他不愧是天下间心思最为慎密之人,他不光将南疆巫族和仙灵族算计了,甚至连大靖朝国内也算无遗漏,包括他也提前预料到自己也许是有去无回,为了防止言紫兮因为他的离去而过度悲伤消沉,他甚至将大靖的朝堂也做了精心的布置,一方面让王攸远故意散布出风声给早有野心的镇南王,甚至还暗中扶植镇南王上位,让镇南王在他们不在的期间替他管理大靖;一方面,却为了将来言紫兮归来之后能够顺利夺回一切,早作了详尽的布置,他甚至暗中给叶凌风和方恒都下了密诏,告诉他们,在言紫兮没有归来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所以,镇南王当日才能那般轻易的扶持傀儡皇帝上位,而言紫兮归来之后,却又轻易地将一切接收。
这看似寻常的一切,其背后,都是南宫凛的一片苦心。
当言紫兮听余尧平静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却是早已泪流满面。
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用生命在爱着她,却没想到,他竟然暗地里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么多,为了她和他们的儿子,他几乎算尽了天下人,做尽了天下事……
可是,他,却再也不能回来了,再也不能亲口唤她“紫兮”,再也不能亲眼看着他们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唤他父亲……
言紫兮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将自己的整个脸庞埋在手心里呜咽出声,可就在这时,余尧却又再度开口了:“不过,我看事情倒是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这句话让言紫兮猛然从掌心里抬起了头,仿若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盏明灯一般:“你说什么?”
“你相信世道轮回么?”余尧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天,彼时,云雾初开,一缕金色的阳光从殿外照射进来,正好投射在言紫兮所坐的九龙磐金椅上,映照得她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据我推测,十八年后,将又是一个轮回之日。”余尧不咸不淡地扔下了这句话,便不告而别地消失了,独留言紫兮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里,许久之后,言紫兮才终于悟到了余尧那句话背后的涵义。
原本绝望的心突然就有了一丝的希望,十八年,余尧这是在暗示她,南宫凛十八年后还能够重新转世么?
可重新转世后的他,还是那个原来的他么?
他可还记得自己,可还记得当年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让言紫兮纠结太久,因为,她想起了余尧的往事,她想,有个希望,总是好的。
而便是这个希望,足足支撑了言紫兮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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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后
大靖东临十八年,大靖皇帝南宫思离大婚,迎娶定远大将军叶凌风之女为妻,策为皇后,同月,他的生母--前国师,一直不肯做皇太后的言紫兮离开了大靖都城,独自前往她少女时代曾经修炼生活的璇玑山,准备在璇玑山中渡过自己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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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紫兮不记得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御剑飞行过,大概足足有十八年了吧,自从她入主朝堂之后,武艺也渐渐荒废了,成天都是和繁琐的国事打交道,哪里还有空闲舞刀弄剑。
而璇玑山也一直没有再回来过,因为朝堂离不开她,而她和他的儿子也离不开他,这些年,南宫思离逐渐亲政,前不久又举行了大婚,言紫兮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去了,而她也终于可以对南宫凛有了一个交代。
所以,她来了,来赴约,一个从未有过承诺的无许之约。
这十八年,若非余尧当日的那个预言支撑着她,也许她早就忍不住要黄泉碧落去追寻他,而今日,她想,她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可是,离璇玑山越近,心中的恐惧就越深。
是的,她害怕,她害怕这么多年支撑着自己的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她害怕当年余尧只是顺口编了一句谎言来安慰她,她害怕……
心中却又带着无比的期翼,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又还是忍不住会去憧憬。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迈入了璇玑山,走过记忆里熟悉地练武场,走过依旧巍峨的璇玑大殿,不由自主地向着她初次遇见他的地方走去。
寒星池,那是她初见他的地方,这么多年来,她每次在午夜梦回时梦到他的时候,他便总是站在寒星池般,一如初见时那般,清冷地望着她。
可是,每当她狂喜着奔向他时,却每每会惊醒过来,只留满手的虚无。
所以,离寒星池越近,她的步伐就越慢,那是一种矛盾得近乎纠结的心情,满怀期待和憧憬,却又充满恐惧,害怕到头来只是自己黄梁一梦,害怕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美丽的谎言。
终于,拐了个弯,她还是一步一哆嗦地迈入了寒星池,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女,十八年的历练早就让她变成了这个大靖帝国最铁石心肠的女人,可是,在此时,她却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抱着一颗怀春一般的心,在期待着自己心爱的人出现。
老天爷终于没有再忍心让她失望,当她发现寒星池边果然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时,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傻傻的,她怔住了,竟是不敢再上前。
直到那道从未从记忆里远去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嗯?愣在那里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未语,泪已千行。
“紫兮,我回来了。”依旧还是记忆里纹丝不变的面容--一身青衣飘袂,乌发成墨,剑眉斜Сhā入鬓,五官棱角分明,他依旧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丝也不曾老去,可是,她却鬓已白,面如霜。
“太晚了!你回来晚了整整十八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出口的却是责怪的语句。
是的,她在怪他,她怪他为何狠心抛下自己十八年,为何还这副面容回来,这让她情何以堪?
“还不算晚,你在我心中还是当年的模样……”他永远是最懂她的,一如当年。
他轻轻地走向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我南宫凛说过--总有一天要带你踏遍山河,陇云看遍!只要你我还没有入土为安,这个诺言就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
她在他的怀中轻轻地阖上了眼,她想,这一生的颠簸流离,终于算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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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荏苒,指尖流沙
且看世间多少繁华
凡尘俗世几度错踏
光阴蹉跎恍若刹那
只待思念浊成酒酿尽数饮下
今世只愿与你共看空谷繁花
最初与最终
便是天涯
(全文完)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少侠终于是完本了,这本书写了整整一年有余,本来刚开始只是即兴想要写一篇恶搞的小文,没想到又给写成了百万字长篇,阿门。
其间有苦有乐,还因为俺意外怀孕而被迫断更了一阵子,实在有些对不住大家,而且因为孕妇脑子经常不够用,可能后面的情节上处理得有些毛糙,不过,俺尽力了,也完成了我对大家的承诺,有始有终。
所以,大家多多担待吧,哈哈
至于新书么,预计是会开一本重生校园文,不过还在存稿中,因为考虑到我怀孕和今后休产假的问题,所以尽量是想多写存稿,最好是写完本之后再发布,所以,可能会在下个月发布,希望到时候大家还能一如既往的支持~
另外,谢谢俺所有的读者和朋友,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关心,也谢谢俺家编辑花生一如既往的关照和鞭策,哈哈,废话不多说,咱们下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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