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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朕本红妆 央央 (版) > 第三十章 胆大妄为

第三十章 胆大妄为

“二哥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学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他脾气好,爱说爱笑,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喜欢他。当年他这一走,母后整日以泪洗面,我和小妹就陪着她哭,大哥­性­情也­阴­霾了不少,脾气也变坏了……我一直觉得,二哥就像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不在,家也就散了,四分五裂……”

萧月说着,面朝萧焰,嘤嘤哭出声来:“二哥,你知道吗,这回大哥应邀出席寿宴,我和小妹都争着来,但是娘身体不好,小妹要留下来照顾娘,我走的时候,小妹就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讲,三姐,见着二哥,替我给他说,爹娘和我都好想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二哥啊,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要我们了吗?二哥……”

秦惊羽听她哭得凄切,自己眼睛也是微微发酸,看着那泪眼朦脑的少女,再看看一旁若无其事憨笑的萧焰,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萧月口中那位优秀如斯的二哥联系起来,视为一人。

没法,自己身边优秀的男子太多了,雷牧歌,银翼,还有……与他们相比,这个萧焰,真的不算什么。

“燕儿,你那里有没手帕?燕儿?”

一时无声,稍一侧头,就见燕儿正怔怔出神,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悲怆。

“燕儿……”

秦惊羽的眉头皱了起来。

“殿下?”燕儿闻声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仍是如水般澄净,仿若方才一瞥只是错觉。

是错觉吗?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屋外扬声唤道:“请问月公主可在里面?”

萧月止住眼泪,应道:“我在这里。”转头对秦惊羽道,”是我皇兄身边的侍卫。”

那人靠近几步,立在大门外道:“殿下请公主速回行馆,不得延误!”

“我不回去!”萧月脱口而出。

那人站着没动,声音传了进来:“殿下说,此是大夏皇宫,请公主恪守本分,随属下回去。”

“我……”萧月叹了口气,终是慢慢起身,苦笑,“我皇兄就是这样,一切以国事为重,他明明心里也是记挂着二哥的,但是——”

她顿了下,突然朝秦惊羽盈盈拜倒:“三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秦惊羽惊诧了下,赶紧起身搀扶:“月公主太客气了,我与令兄认识也好些年了,不算外人,有什么事就明说吧。”

“我母后身子抱恙,不见好转,明日过后,我就要随皇兄启程回返南越去……”萧月眼光转到萧焰身上,幽幽叹道:“我二哥遭遇堪怜,往后还请三殿下念在相识一场,多加照拂,萧月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秦惊羽一口答应,想着与她一道离开,谁知那萧焰竟扯住手臂打死不放:“你答应了要听我弹琴的,呜呜,你说话不作数!”

“月公主,请随属下速速返回行馆!”门外侍卫再三催促,萧月无奈,眼光在屋里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拜了拜,头也不回步出。

“哎……”

秦惊羽心头微黯,折腾一番,好说歹说将萧焰安抚下去,门外已无人影,只好带着燕儿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忍不住问:“你……有心事?”

燕儿摇头淡笑:“没有。”

“去,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秦惊羽停在僻静处,哼道,“别遮遮掩掩藏着掖着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拖泥带水……”

“我想……”燕儿眼望南方,低喃道,“回去看看。”

“回去?”秦惊羽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哪里?”

“岭南老家。”

“岭南?”秦惊羽脑中灵光一闪,有丝领悟,“对了,你父亲忌日到了,你要回去拜祭?”怪不得他最近神情郁郁,原来是触景生情,被勾起了乡愁……

燕儿沉沉点头:“是。”

“哦。”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怅然,空落落的,“你想几时走,走多久?”

“等皇太后寿宴结束,银翼归来,我就启程,至于走多久——”燕儿眨了眨眼,突然眉目弯起,对着她微微一笑,“殿下想让我去多久,我就去多久。”

琅琊之光 第三十三章 风云际会

时间。

一个确切的归期。

秦惊羽觉得心头有点闷,有点烦躁。

这四年都不吭声,怎么突然想到要回去呢?

脑中有一些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飘了过去,一闪即逝。

“我若是不准假,你心里肯定会埋怨我这个主子克扣下属,不通情理,是不是?”

燕儿忍住笑:“不敢。”

“一个月吧。”秦惊羽咬­唇­,心里盘算着天京到岭南往返的路程,“去山庄挑选两名得力的卫部弟兄,带够盘缠,骑最快的马……早去早回。”

燕儿眸光轻闪,低笑:“一个月来回,有点急……”

“行啊,居然会跟我讨价还价了——”秦惊羽冷哼一声,迈步朝前走,“那就不走了,明年再说。”

燕儿急步跟上,边走边笑:“殿下若是舍不得我,要不我就……”

“咦——”

秦惊羽停了下来,眼睛眯起。

远远的,从锦绣门方向过来大群人,青­色­铠甲的宫禁侍卫当中夹杂着数名纯黑劲装的武士,簇拥着两人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为首两人,正面带笑容,交谈甚欢,走在左边之人一身暗红文臣官服,年过半百,仪表堂堂,正是当朝承相汤伯裴。

而另一位,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深黑紧身锡衣,休格强健,蜂腰猿背,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剽悍气质,再看他头上,并不若大夏男儿是将长发束起,而是随意垂下,仅用一根银­色­丝带绑在脑后,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侧头一瞥。

老天!

秦惊羽看清那人的容貌,惊得微跳了下。

燕儿眼力稍弱,在一旁感觉到她的异样,低问道:“怎么了?”

“眼睛,他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这些年来,除了那狼小子银翼,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眸­色­碧绿之人。

燕儿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他这身打扮,应该不是大夏人士,难道是——”

想到那位因故迟到的贵宾,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低呼:“西烈!”

秦惊羽立在原地,面­色­凝重。

站了一会,听得背后脚步声声,有人扬声唤道:“三殿下。”

秦惊羽答应一声,转头看去,但见雷牧歌领着一队宫禁侍卫昂首阔步行来,到得跟前,众人纷纷行礼。

“雷郎将。”秦惊羽拱了拱手,算作招呼,“你们这是去哪里?”

雷牧歌笑着答道:“陛下在未央宫与四国贵宾会晤,吾等奉命在周围巡视。”

“众人辛苦了。”秦惊羽眼珠一转,谨慎道,“对了,我看见汤丞相带着一个陌生大汉,还有些黑衣武士往未央宫那边去了,你要不过去查探一番?”

雷牧歌笑容不变:“不必了。那是西烈王兰萨和他的随行亲卫飓风骑,汤丞相专门去城外迎接进宫的。”

“原来如此,我倒是大惊小怪了。”秦惊羽朝他们挥下手,“那你们忙去吧。”

雷牧歌点头称是,与一­干­侍卫一道恭敬行礼,起身之时,目光在她脸上旋了一圈,眉宇微蹙。

秦惊羽疑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没觉出有何异常:“­干­嘛?”

雷牧歌摆手让侍卫先行,自己却留下来,沉声询问:“最近你在陪同接待南越客人?”

秦惊羽如实回答:“是啊,刚刚才从南苑过来。”

雷牧歌压低了声音:“那个南越皇子萧冥,­阴­冷狡猾,深不可测,你务必要小心,切记离他远些,特别是今日晚宴之时。等把今晚过了,大抵也就没什么了。“

秦惊羽呵呵笑道:“外有禁卫军,内有羽林郎,倘若他要使坏,必定是Сhā翅难飞,自寻死路,我才不担心呢。”那萧冥也是个聪明人,他最宝贝的皇弟还在大夏做质子,谅他也不敢造次。自己最担心的,却是这位姗姗来迟的西烈王,以及那一双绿眸……

“但是……”

“好了,多谢你提醒,我这几日循规蹈矩,不会惹事的,你放心吧。”

雷牧歌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公务在身,也不便多说,只得匆匆告退。

一路徐徐慢行,想着雷牧歌警示之言,又见着沿途那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心头一动,侧头问道:“今日晚宴流程可有变更?”

燕儿垂眸答道:“没听说什么变更,后妃献礼之后,即是宴请贵宾群臣,末了还有一场歌舞游乐。”

秦惊羽点头,复又前行,心底有丝犹疑,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这一连好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连天公都如此作美,再加上这里里外外的宫禁护卫,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还能有什么祸事?

摇了摇头,直笑自己被那多疑的雷婆婆带得神经过敏。

漫步回到明华宫,刚走进自己的寝室,一个黑影从柱头上掉落下来,扑倒在她面前。

“哎——”

燕儿双肩微耸,忽又顿住,秦惊羽一声低呼过后,看清来人,即是一拳挥过,又一脚踹了过去:“狼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还好,这小子没有食言,赶在最后一刻归来。

这花拳绣腿,不想他竟不避不闪,结结实实挨了下来。

“殿下,手下留情。”燕儿见得不对,轻轻托住她的手臂。

秦惊羽停手,诧异蹲下身去,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慢慢撑起身来,冷冷瞪她一眼。

“真笨,没看出我受伤了吗?”

受伤了?

秦惊羽凝神一嗅,果然闻到他身上隐有血腥之气,想必伤口已经包扎过,又是穿着黑衣,自己一时惊喜,倒是忽略了。

“你是九条命的狼小子,死不了的,受伤也好,省得成天那么嚣张,连声主子都不会喊!”话是如此,仍是疾步走进内室,捏着那只装有碧灵丹的瓷瓶出来,取出一粒递给他,“拿去吃。”

银翼朝她指尖斜瞥一眼,摇头:“只是皮外伤,用不着。”想了下,又冷哼道,“穆先生采药炼丹花了好些年,你就这样随便送人?”

“死狼崽,不知好歹,活该受伤!”秦惊羽暗地诅咒着,将瓷瓶放回原处,出来时手上已经换作金创药与纱布,神情也是变得严肃,“怎么回事?是谁伤你?”

银翼坐下来,任由燕儿帮他解开衣衫,肩背与手臂上都有白布包裹的伤痕,微微渗出血渍来:“我一路追杀那大盗,深入库尔班沙漠,居然追进了西烈皇庭,回返之时卫部弟兄被那西烈王的飓风骑缠上了,好不容易才摆脱,还好,去时二十人,一个不少都给你带回来了。”

“你!”秦惊羽心中顿悟,他是因为保护门下弟兄才受的伤,这个外冷内热的家伙!一念及此,气得又在他没有受伤的位置狠捶一把,“那个什么大盗,逃了就逃了,值得这样卖命去追吗,影部的势力还没进入西烈,地形复杂,人生地不熟,万一大家有个什么事,就是拿再多的酬金都是于事无补!”

“暗夜门出任务还没半途而废过,我不想在我手里砸了名声。”银翼迟疑了下,忽又道,“我在西烈皇庭看到了西烈王,他的眼睛和我一样,也是绿­色­的。”

秦惊羽微微蹙眉:“我也看到了,他现在人就在这皇宫之中。”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却看得分明,那西烈王兰萨不仅有一双绿眸,而且脸型五官与银翼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嘴­唇­四周多了一圈髭须,更添剽悍之气。

难道,两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可那兰萨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怎么看也不可能有一个银翼这样大的儿子……

闭眼回忆了下,除兰萨之外,那些黑衣武士的眸­色­全都是寻常­色­泽。

这眼珠的颜­色­,又有什么特定含义呢?

“全是羽箭擦伤,看似无毒。”搽药完毕,燕儿将伤处包扎还原,修长的手指打好最后一个结。

银翼点头:“不错,那飓风骑­精­于骑­射­,箭术十分厉害。”

秦惊羽犹在沉思,冷不防一问:“你们可有蒙面?那西烈王看清你的面容没有?”

“没有蒙面,不过我是躲在暗处,他并未察觉,倒是那飓风骑——”银翼面上现出一抹迷惘来,“卫部弟兄被包围了,我冲上去营救,行到近处,那飓风骑首领不知为何,突然下令停止攻击。”

秦惊羽瞟他一眼:“看清了你的模样,他自然也不敢再放箭。”

银翼瞪着她:“什么意思?”

秦惊羽笑道:“没啥意思,我只是在想,你万一是个世子什么的,我岂不是很有面子?”

瞅见她洋洋自得的模样,燕儿在一旁好笑道:“殿下好生势利。”

秦惊羽伸手在那笑脸上掐一把,哈哈笑道:“我就是势利,如何?“

燕儿动也不动,眨眼笑道:“都是属下,殿下为何从来不欺负银翼……”

“谁叫你天生一副小受模样,人见人欺——”秦惊羽狞笑一声,作势又去捏他的耳朵,“看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肤如凝脂啊……”

燕儿缩了缩脖子,轻咳:“那个,殿下,注意形象!形象……”

无视于两人的亲密嬉戏,银翼拉好衣衫,站起身来:“我去找个地方睡一个时辰,过后再来找你。”

“去吧去吧,养足­精­神好做事。”

银翼一走,秦惊羽笑容立收,急急走去书架,一阵翻找。

“殿下找什么?”

“找昭玉帮我做的笔记。”

这几年,自己每回假借生病之名出宫办事,秦昭玉都会帮忙做些笔记,送来时也没太在意,随手一放,依稀记得其中有一段是关于西烈皇室的描述。

两人在书架上细细查找,终于翻出几页不知是写于哪年哪月的纸张,秦惊羽逐字逐句,慢慢辨认,念出声来。

“西烈神威三十二年,西烈元昭帝崩,王掌军政大权,二十余年,拒不称制。”

“绿眸,为西烈皇室独有,以­色­泽纯粹无杂质,为血统至尊……”

将有用讯息念完,抬起头来,对着燕儿哂笑:“我原以为狼小子是过往胡商跟北凉女子所生的混血,看来不是……”银翼那一双眼,碧绿得像块宝石,尤其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纯净剔透,比那西烈王兰萨的绿眸还要明亮几分。

血统至尊……

心头一动,又翻来覆去再看几遍,也没找到关于元昭帝子嗣的说法,想了想,叹道:“好在韩老头也在嘉宾之列,我等会拉下颜面,不耻下问便是。”

在寝宫用了午膳,小睡一会,出了一身薄汗。

刚沐浴更衣出来,正在梳头,就听得正东方向遥遥传来鼓乐声,越来越响。

没过一会,琥珀叩门低唤,说是穆云风已经整理完毕,传她一同前往凤仪宫向皇太后献礼。

据说,她那父皇秦毅是个大孝子,自己生辰从不铺张,简单完事,而皇太后的寿诞则是年年举行,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这回适逢六十大寿,朝廷休假三日,君不听政,民间休市,不仅皇宫举行盛大宴会,民间也是有各式各样的庆典祝寿活动。

凤仪宫中,太后顶戴金玉凤冠,身着五彩羽衣,一身珠光宝气,笑吟吟接受后妃与孙儿孙女们的叩拜与贺礼。

贺辞声声,祝福连连,一件件­精­美华贵的礼物呈上去,奉于案前地下,渐渐堆成小山一般高。

太后­精­神甚佳,每句话都是仔细地听,不时含笑点头,每样礼物都是认真地看,还兴致大发,品评优劣。穆云风所纳的绣履,以及秦惊羽所献的老山参,虽不如别人的寿礼光彩耀目,却也规矩实在,得来一个侧目,一声轻赞。

献礼仪式慢慢悠悠进行,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暗,将近酉时,外间鼓乐变为细碎,有琴萧合奏声响起,欢快明了,太监总管高豫进来,请众人移驾御花园赴宴。

从凤仪宫到御花园,一路上各处的宫灯尽数亮起,宫墙上薪火高照,火光明艳,更衬得宫妃嫔妾们身上珠玉流光溢彩,华美生辉。

下了凤辇,黎皇后与许妃一左一右搀扶太后朝前走,穆云风与梅妃跟在其后,再后面是一群皇子公主,而后又是些美人贵人,最后才是大批宫人内侍,秦惊羽见与燕儿相距甚远,没法靠近,只得拉着秦昭玉不紧不慢在队伍里行走,边走边望向路旁躬身行礼的群臣及家眷,从中寻找韩易的身影,眼角余光隐约感觉到暗处不时闪现的黑影,心中安定。

一行人刚走进御花园,天子秦毅率先迎了出来,身后则是四国贵宾,齐齐过来见礼。

秦惊羽目光一掠而过,心底默念:东阳国主轩辕敖,西烈王兰萨,南越皇子萧冥,北凉国主风如镜,个个笑容殷勤,笑意却未达眼底……

眼神一滞,停留在那最后一人脸上,发白如雪,大半张脸被­精­钢打造的面具包裹严实,青光闪耀,只露出一双眼,焦距不定,神采全无。

蓦然间,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夏,当真是这赤天大陆的霸主吗?

琅琊之光 第三十四章 身世成谜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整个御花园张灯结彩,披红挂翠,华丽非常。

此次大夏皇太后寿宴,除了后宫妃嫔及皇子公主外,还有四国嘉宾,以及文武百官与家眷,因为宾客云集,人数众多,没有一座宫殿能够容纳得下,是以早在几月之前,负责宫中膳食的太官令就与太监总管高豫商量,经天子秦毅准许,寿宴从室内移师露天,御花园中心广场上临湖搭起一座错叠高台,鲜花簇簇,彩旗飘飞,台下数十座凉棚,宫灯明亮,棚里地方宽敞,设有圆桌席位。

大夏天子秦毅坐在主席,太后在他右侧,左方则是坐了黎皇后,再往右方分别坐的是东阳国主轩辕敖,北凉国主风如镜,南越皇子萧冥,以及西烈王兰萨。主席上本来还留了一处位置,是邀请两朝帝师韩易入座,不想他却以朝堂三公皆在侧席为由,婉言谢绝,与几位皇家弟子坐到一起,此举倒是正中秦惊羽下怀。

主席两旁设有两桌侧席,左方坐了四位皇子殿下,安定王秦越,两位异姓王爷,丞相汤伯裴,大将军雷陆,御史大夫周石,以及后来入座的太傅韩易;右方则是坐了先帝的几位太妃,各宫三品以上妃嫔,大夏长公主秦飞凰,东阳公主轩辕清薇,南越公主萧月,还有那位西烈王妃,至于北凉,却是未有女眷在场。

再往后便是外戚与皇亲国戚的席位,其余群臣官员及其家眷,则是按照官阶品级,被分别安排在更后面的席位。

宴会之始,由礼官宣读贺辞,大夏文武百官起身离座,向主席上的太后叩拜行礼,祝贺寿诞,声音震天动地,接着,四国嘉宾也是恭敬行礼,献上贺仪。

礼毕,便钟鸣鼎食,雅乐奏响,一群红衣舞姬步上高台,长袖善舞,轻盈翩然。

天子秦毅起身向太后敬酒,感谢抚养之恩,太后欣然接下饮尽,朝众人举了下空杯,并先行动了筷,其余人等方才开始饮酒吃喝。

秦惊羽漫不经心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席位的韩易,正想着如何接近,就觉有人在后肩上轻拍一下。

回头一看,却是大皇姐秦飞凰,她在隔壁凉棚的座位正好与自己临近,看样子是为那晚假山之事而来。

秦飞凰眼神微闪,­唇­边挂着一丝讨好的笑意:“羽儿,这几日我去明华宫找你,一直都没找着人……”

秦惊羽眨了眨眼,奇道:“大皇姐找我做什么?”

“那晚……”秦飞凰咬下­唇­,轻声道,“那晚我也不是故意撇下你不管的,是昭玉他肚子痛,我送他回宫去了,再回来找你,你已经没在了。”

好蹩脚的谎言。秦惊羽别过脸去,哼道:“大皇姐心里只有昭玉,就没想过我也是你的皇弟!”

“羽儿,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啊——”秦飞凰压低声音,急得去拉他的衣袖,“我其实是见那轩辕公主人长得美,与你也般配,有意撮合——”

“别拉拉扯扯的,你那心上人在台下看着呢!”

秦惊羽临空一指,秦飞凰顺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得雷牧歌一身戎装,警惕站在前方台下,目光正朝两人看过来。

秦飞凰心虚缩回手去:“羽儿……”

“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不需要大皇姐­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下昭玉吧。”

秦惊羽说罢,蹙眉站起,疾步走向对面的秦昭玉,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去,我们换个座位,你跟大皇姐亲近下。”

“哎,三皇兄……”

秦昭玉被弄得一头雾水,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过去,在秦惊羽之前的座位上坐下。

秦惊羽立时在他让出的空位上坐下,如愿以偿坐到了韩易旁边,心头暗喜,却仍是撅起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秦飞凰讨了个没趣,一跺脚,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你们俩怎么回事?”大皇兄秦湛霆面­色­不豫,率先开口。

秦惊羽随口答道:“没什么,大皇姐想和昭玉坐近些说说话,让我把座位换给他。”

秦湛霆瞥她一眼,再看看那边已经入座的秦飞凰,微一点头,又继续与大将军雷陆低声交谈。

秦惊羽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眼见台上长袖舞已经结束,随着鼓点变化,震而不乱,一名身材高挑曼妙的舞姬徐徐上前,莲花般的浅红襦裙随她动作层层绽放,微一点足,在数只洁白的瓷盘中随乐跳动,甩袖,扭腰,仰头,递进,但见身姿柔软,眼含妩媚,频送秋波,颇有欲语还休之态。

这一支踏盘舞,乃是乐府鼓舞之中的经典,桌上众人都在认真观赏,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鼓掌喝彩,气氛融洽,说笑声渐渐高了起来。

趁此机会,秦惊羽微微低头,嚅­唇­唤道:“老师。”

韩易端坐不动,只­唇­角扯动下:“三殿下有事?”

秦惊羽嗯了一声,尽可能降低音量:“我有几点疑问,想请教老师,是关于西烈皇室。”

韩易面­色­和缓了些:“说吧。”

秦惊羽想了想,低问:“老师可知西烈元昭帝因何身故?可有子嗣?”

韩易侧头在她脸上轻扫一眼,板起脸来,徐缓道:“西烈这一帝一王都是人中之杰,兄弟感情笃厚,帝内敛于心,王勇猛过人,西烈神威三十二年,两人同往北部边境巡视,途中遭遇不明人士伏击,元昭帝崩,西烈王身受重伤,一同遇害的还有元昭帝唯一的儿子,年仅两岁的皇子兰棠。”

一席话说出,恰好踏盘舞结束,全场声音低下去,秦惊羽皱了皱眉,佯作恭敬受训,待新的歌舞开始,鼓乐奏响,才道:“弟子不解,在西烈境内,又有闻名天下的飓风骑护卫,这皇室队伍怎会让人偷袭成功,伤亡惨重?”

韩易叹气道:“据说当时小皇子突发疾病,元昭帝不顾西烈王反对,下令抄近路去附近城邑就医,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黑雾岭的峡谷,飓风骑刚过半数,就遇巨石坠下,将来去道路拦腰斩断,元昭帝的车马被困于其中,火箭毒水飞蝗而至,等前来救援的飓风骑劈开巨石,石阵中的人马或成焦炭,或为腐尸,不可辨认。后来飓风骑在石阵里发现了已经驾崩的皇帝,以及重伤的西烈王,至于小皇子,所乘马车被压在巨石下,车中人等无一幸免。”

“那小皇子的母亲……西烈皇后呢?她当时也一道遇难了?”

“西烈皇后因故未能随行,留守皇庭,后来闻听噩耗,得了失心疯,神志不清,长年居于深宫内苑,再不露面。”

“真惨。”秦惊羽听得不胜唏嘘,沉默一会,趁着声乐高奏,又好奇低问,“对了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西烈王不肯登基称帝?”

韩易低声道:“惨剧发生之后,西烈王对自己未能及时劝阻皇帝,以致亲身涉险遇害而歉疚万分,于元昭帝葬礼之日,昭告天下,为兄长戴孝二十年,服丧期间,不坐龙椅,不予即位。”

怪不得,身为一国之主,却未见他王冠在顶,冕服加身,仅是一条绑发的银白丝带,秦惊羽哼道:“就算不当皇帝,这西烈国还不是他说了算,一个称号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韩易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此举当年在西烈上下反响强烈,为百姓所称道赞颂,称之为忠义孝王,许多过去不服他的臣子迫于情势,只得奉其为主,不过兰萨当政治国这二十年来,虽不及元昭帝雄才伟略,宽容仁厚,却也兢兢业业,并无大错。”掐指一算,又道,“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称帝之日已不远矣。”

今年?二十年?

如此说来,那西烈皇子如若生还,长到现在,应当是二十二岁……

秦惊羽心头一动,低问:“老师,你可见过那元昭帝,以及……小皇子?”

韩易点头道:“当年应邀在西烈都城格鲁讲学,地点就设在皇庭之中,与那元昭帝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值小皇子满月,按当地习俗须得剃发沐浴,应元昭帝之请,我生平首次给一名小婴儿沐浴,被弄得个衣衫尽湿……”

“沐浴?!”秦惊羽心中狂跳,深吸了口气,“请问老师,那小皇子,长什么样?或者说,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韩易的目光如电­射­来:“你问这做什么?”

秦惊羽低头,假装被师长严厉训斥的模样,声音细微而急促:“我有一位朋友,年纪二十上下,长相与西烈王有些相像,而且他的眼眸也是碧绿,­色­泽还更为纯净,我怀疑……”

不待她说完,韩易已经是低声道出:“小皇子左|­乳­下方,有一道暗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秦惊羽张了张嘴,惊喜交加:“多谢老师。”

韩易微微颔首,忽又瞪她一眼,低声斥道:“你这小子,装疯卖傻,哄骗众人,如今正经说话,我反倒不习惯了。”

呃,他看出来了?

多半是雷牧歌背后说了什么,令他对自己起了疑心吧。

秦惊羽见得他眼底一丝笑意,故作不解道:“老师说什么呢,我没明白……”

“装吧,我看你要装到几时!”韩易哼了一声,忽又低声叮嘱道,“你找到你那朋友,尽快带他来给我见见,时间已经不多了。”

秦惊羽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兰萨服丧期满,准备登基一事。看来对于那元昭帝之死,老师想必也是觉得颇有疑点,对这位西烈王并不认同。

“是,老师,若是确定,我明日就带他来见你。”

又坐了一会,眼看酒过三巡,各桌客人开始离席敬酒,秦惊羽终于寻了个借口,出了席来,慢慢朝灯光渐弱的湖边走去。

一路月­色­清明,来往宫人内侍纷纷行礼,背后宴席上喧哗之声传来,却恍有一种隔世繁华的感觉。

走到一处僻静的宫墙背后,在光线幽幽的宫灯下站定,下一瞬,黑影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地。

“茅厕就在淑宁殿背后,你­干­嘛舍近求远?”

秦惊羽听得好笑:“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那不能叫茅厕,叫做更衣间。跟我四年了,怎么还是个土包子!”朝他勾勾手指,轻唤,“过来,离我近点。”

银翼踏近一步,即是站立不动。

秦惊羽挑了挑眉:“站那么远­干­嘛,再过来一点!”

银翼又过来两步,与她面对面站立,仅一步之遥。

“把上衣脱了。”

一声过后,即是对上一双逐渐冷漠愤然的碧眸:“我不是燕儿,我不喜欢男人。”

“你个笨狼崽,我只要你脱上衣,又没叫你脱裤子,那么紧张­干­嘛一一”秦惊羽轻笑一声,伸手去拉他的胸襟,边扯边睁大眼睛往里瞧。

银翼脸­色­微热,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边:“喂,你做什么?放手,快放手……”其实稍一用劲就可以甩开,可是想到这位主子身体柔弱,不堪一击,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秦惊羽步步紧逼:“别动,不许挡,我是办正事!”

“什么正事?”

“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银翼面­色­一怔,停止挣扎:“身世?我是个孤儿,能有什么身世……”

“你不是孤儿,你还有母亲,还有家人,乖,让我看看,看看就明白了——”秦惊羽趁他不备,双手抓住他的胸襟,朝两边猛然一拉!

因为天热,他并未着内衫,年轻男子强健的胸肌立时呈现眼前。

咦?

秦惊羽借着顶上的月光,疑惑凑上前去。

但见他左|­乳­下方,确有一小团黑影,不过并不是韩易所说的月牙形胎记,而是——

一块银元大小,不知是烧伤还是烫伤的……伤疤。

琅琊之光 第三十五章 一剑惊心

怎么会,正好有一处伤疤?

带着满腹疑问,秦惊羽手指情不自禁覆了上去,轻轻摩挲。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的?”

银翼瑟缩了下,低声道:“从我记事就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微喘一口气,俊脸上更加热烫,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如口中所说那么讨厌他的触碰,心底反而隐隐有一种期待之感,好奇怪……

“别躲,让我好生看看——”

秦惊羽又凑近一分,银翼无奈再退一小步,已被逼得紧贴宫墙,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无比怪异,晃眼一看,她整个人都像是贴在他的胸前,正在亲密吮吸一般。

幽香入鼻,气息如兰。

银翼只觉得心头一荡,从未有过的狂跳起来,周身僵硬,呼吸急促。

“嗯……你……你还要摸多久?”

“就一会,马上就好!”

秦惊羽蹙起眉,疤痕完全覆盖了皮肤,已经看不出底下是否曾长有胎记,唯一的线索就此中断,仅凭长相眸­色­,还不足以说明其身份……

忽然之间,感觉身后两丈开外微有风声,有人嘿嘿冷笑:“想不到,堂堂大夏三皇子,竟有此癖好,大庭广众与人芶合,真是不知羞耻,与禽兽无异!”

“你说什么?!”

银翼一声喝问,看着那树下玉冠华服的冷峻男子,面如寒冰,作势就要跳起扑去。

身形刚一动,却被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按住,秦惊羽转过头去,轻笑:“冥殿下,你也出来赏月?这地方不错,要不我们一起玩玩?”

话声刚落,忽觉喉咙一紧,心悸不已,瞬间黑影晃动,却是银翼将她揽腰一旋,挡在身后,以己身接下那冲天而起的杀戮之气。

好强的内息!

银翼旧伤在身,只觉得胸中气血微腾,脚步钉地,屹立不动。

萧冥所站之处光线幽暗,也看不清银翼面容,料想是个侍卫宫人之流,踏步过来,每走一步,压力便迫近一分。

银翼早前见得他内息迸发的厉害,知道是遇上劲敌,碧眸一凛,犹如高山之巅的苍狼,身躯绷紧,蓄势而发。

秦惊羽被他护在身后,男子宽厚的肩背挡住了所有视线,看不见两人情形,只觉得胸口闷痛,好不难受。

“铮——”雪光忽闪,一柄柳叶刀闪电般­射­来,钉在萧冥身侧的树­干­上,劲风来处,那枝叶繁茂间,隐有一角青袍微微飘动。

萧冥一瞥之下,面­色­微变,眸中幽光流转,目­色­复杂,似僧恨,似愤怒,似不甘心。忽然一个转身,大步而去。

“走了?”

秦惊羽身上压力一松,赶紧大口吸气,平复下心神:“这就走了?你们怎么回事?”

银翼没有做声,过去将柳叶刀拔了下来,凑到宫灯下仔细端详:“这掷刀的劲力好强!”

秦惊羽对这柳叶刀已经见惯不惊,嘻嘻笑道:“你给我安排的那名弟兄真是不错,关键时刻就现身了,快唤他出来给我见见!”

银翼诧异看她:“什么弟兄?”

“就是那名暗卫啊,灰衣蒙面人——”秦惊羽指着柳叶刀道,兴奋道,“这不就是他的暗器吗?上回他还和雷牧歌打了一架,居然不相上下,话说你啥时候找到这么个高手……”

银翼手指抚上薄亮的刀刃,缓缓道:“我没给你安排什么暗卫。”

“呃?”秦惊羽张大了嘴。这个狼小子,对自己态度虽然不咸不淡的,但是­性­情直率,忠心耿耿,且从来不说半句假话——

不是他安排的,那会是谁?

嗓音低沉,年纪不大,体形­精­练颀长,与雷牧歌身高相当,胆大心细,武功卓绝,出入皇宫内苑犹如无人之境,看起来好像对自己并无恶意,关键时刻为自己排忧解难……这个人,到底是谁?

心头蓦然浮起一道人影,温润如玉,清淡若风,不过除了最后一项,其他的条件都不符合……

秦惊羽沉思半晌,仍不得其解,只轻轻吐气:“等寿宴一过,我就让影部调查此人。”

又看了看他胸前的疤痕,伸手过去,将他衣带拉好系上,正­色­道:“下一步,影部全面介入西烈朝堂,我要彻查当年元昭帝遇害之事。”

“元昭帝?”

秦惊羽点头:“不错,我怀疑,你极有可能就是元昭帝唯一的儿子,西烈皇子兰棠。”

当年元昭帝与皇子同遭劫难,宫中再无皇嗣,才由西烈王兰萨掌权当政,如若以上猜测属实,几月之后的登基大典,真正有资格步上西烈帝位的人,应是眼前的青年男子。

老天,一不小心,狼崽变皇子……

有这样的属下,自己真是赚翻了!

秦惊羽忍住欢喜,简单复述了方才韩易之言,即是拍上他的肩:“你放心,一旦确定,我一定助你夺回帝位。”

“帝位?”银翼眼露迷惘,轻轻摇头,“我从记事起,就是在北凉的深山野林里,吃狼|­乳­,喝兽血,和一群狼崽子抢食物……我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小子,怎么可能是什么皇子?”

“怎么不可能?你可知道,你那碧绿眸­色­正是西烈皇室所特有的标志,而且你与那西烈王兰萨长得好像,若说没有血缘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西烈皇室……”银翼垂下眼眸:“其实,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对这些没兴趣。”

秦惊羽气得捶他一拳:“去,胸无大志的家伙,我白养你这么多年!”

银翼抿­唇­不语。

秦惊羽瞪他一眼,正要再说,忽闻前方脚步声声,有人朗声唤道:“三殿下。”

随那唤声,一名身着银白铠甲的少年武将走来,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犹如从月光里走出来的天神,正是雷牧歌。

“你不去参加宴席,躲在这里做什么?”

银翼早已隐身不知去向,秦惊羽看了看天­色­,这才察觉自己离席时间太长,不由讪笑道:“宴席上人太多,声音太吵,我在这里吹吹风,凉快下。”

“是么?”雷牧歌笑了笑,走到她面前站定,朝着林间举目四望,目光如炬,“刚才和谁在说话呢?”

秦惊羽挑眉:“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哪有和谁讲话。”

雷牧歌双手抱胸,微微笑道:“我明明听到有说话声,才循声而来的……”

他听见了自己与银翼说话?

看这神情,应该没有。

秦惊羽一拍脑门:“哦,对了,方才是那个南越皇子萧冥路过搭讪,我没理他,他自顾自走了。”

“萧冥——”雷牧歌拖长了嗓音,剑眉轩起,“我不是叫你离他远点吗,怎么还去招惹他?”

秦惊羽撇下嘴,满不在乎道:“我哪里招惹他了,是他脸皮厚,自己冒出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你理由多。”雷牧歌无奈一笑,放柔了声音,“吹风也吹够了吧,出来这样久,也该回席了,走,我陪你回去。”

秦惊羽眼珠一转,低笑道:“你是专程过来找我的?”

“是啊。”雷牧歌顿了下,低沉道,“老师训话有时是比较严苛,回席之后,你好生听着就是,规矩坐好,不要顶撞。”

秦惊羽听得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受了老师训斥,躲在这里哭鼻子来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有事请教老师,我们相谈甚欢,何来训斥之说?雷婆婆,你不要杞人忧天好不好?”

雷牧歌显然不信:“你请教老师什么?”

“是……”秦惊羽想了想,还是没打算告诉他关于银翼之事,反正他们也不认识,“也没什么,就问问什么时候复课,我好早作准备。”

见他眼光闪耀,直直站着,笑着推他一把:“不是说让我回席吗,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雷牧歌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并肩朝来路走去,途中有侍卫巡视而来,朝两人恭敬行礼。

一路分花拂柳,凉风习习,远远听得湖畔高台上琵琶声起,叮咚作响,有女声柔媚委婉在唱:“慈帏福履康,瑞云承辇献嘉祥。徽流宝册光,玉食欢心萃万方。明月悬高堂,绥眉寿,乐且康。瑶池蓂叶方,如山阜,永无疆。”

秦惊羽听得心情舒畅,随着曲子哼唱小调,背手朝前走,雷牧歌紧跟身侧,亦是面带笑容:“今日皇太后寿宴好生热闹,看这架势,怕是要闹到半夜去了。”

“是啊,我听高豫说戏班子表演过后,便是投壶­射­覆六博之类的游戏,还有奖励送出,要不我们一起去玩玩?”

雷牧歌眼睛亮了亮,随即暗下,摇头笑道:“你去玩吧,我公务在身,须得时刻坚守,不可疏忽。”

“得,知道你是大忙人,我自己玩去,我——”正说着,忽见前方秘道处人影一闪,秦惊羽眼力超常,一眼看清是小王爷秦思纯的背影,正朝光线幽暗的深处而去。

这家伙,黑灯瞎火的,鬼鬼祟祟是往哪里去?

心念意动,跟上去两步。

雷牧歌瞥见她步履转向,不由拉住她的胳膊,低呼:“哎,你去哪里?”

“嘘——”

秦惊羽朝他比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却闻秘道那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确定是他吗?”

“确定,小王爷请看……”

微光一闪,像是火折子点燃的亮光,转眼即熄。

秦思纯的声音又惊又喜:“真是呢,你们是怎么办到的?他要紧不?还会昏多久?”

有人答道:“属下见他从宴席那边过来,四处张望,好似在找人,就一路跟着,险些跟丢了,后来属下灵机一动,趁着天黑无人,劈晕了他……属下力道控制得不坏,至少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醒的,小王爷……”

秦思纯一口打断他:“去,到附近守着,别让人靠近。”

“是!”那人答应一声,脚步不停,往两人立身之处过来。

秦思纯留在原地不动,得意低笑,说不出的畏亵:“这一回,不用找你主子讨要,先让你成了我的人再说……”

秦惊羽心头一个咯噔,听这两人说话口气,这被劈晕之人,莫非是……燕儿?

定了下神,只手捂了口鼻,止住呼吸之声,侧头朝雷牧歌晃了下拳头。雷牧歌会意,凝神屏息,只待那人走近,立时出手。

脚步声逐渐靠近,行至中途,忽然扑通一声,不知是绊到什么,扑倒在地,再无动静。

秦惊羽微怔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眉开眼笑。

若真是燕儿,经过这四年的打造磨砺,能被门中弟兄尊称一声燕主的人物,早就不是当时任人欺辱的小太监,怎么可能如此大意,随随便便就被人劈倒?!

秦思纯对他明里暗里凯觎已久,大夏皇宫众人皆知,他口中不说什么,心底只怕恨得不行,这回逮着机会,肯定要其好看!

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徐徐吹来,酥痒难耐:“笑什么?”

秦惊羽但笑不答,存心看一场好戏,也顺便见识下燕儿的本事。

这小子生来警觉,心思缜密,若是两人靠近,多半会被他发觉,想了想,一指宫墙边上枝叶繁茂的大树,压低声音道:“我们悄悄上树……”

雷牧歌点头,揽住她的腰,略一提气,在空中几下蹬踏,转眼跃上树梢。

刚一站定,秦惊羽就拨开密密的枝叶,凭借超常的眼力朝方才出声处,凝神望去。

顶上有碎云蔽月,月­色­清幽。

秘道深处,少年双目紧闭,斜斜卧倒,秦思纯则是骑在他身上,猴急去扯其衣襟。

眼看那魔爪就要探向少年胯下,那双原本闭着的狭眸突然张开,薄­唇­微启,对着身上之人莞尔一笑。

“小王爷。”

“啊,你……”秦思纯闻声轻颤,忽觉腰间一麻,昏了过去。

少年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挥手拨开,站起身来,举步朝出口走去,没一会,就见他拖了一人回来,双手不停,将两人衣裤鞋帽一并剥了,寸缕不着,一上一下叠在一起。

好小子,竟想出这一招,真损!

秦惊羽忍住笑,继续看。

少年面不红气不喘做完这一切,把两人衣物包成一团,随手扔出墙外,弹了弹衣衫,慢条斯理朝来路走。

刚走出几步,忽而身子一僵,停住不动。

秦惊羽定睛望去,看清当中情形,惊得险些掉下树。

只见一把­精­光耀目的长剑横在他颈上,背后俨然立着一人,俊脸紧绷,眼里闪动着­阴­冷复杂的光芒。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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