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洁笑得更美,她今天既然站在这里,还会退却于这样刻意的羞辱么?双拳紧握,她开口,知道他可以听到:“请让我进去,祭拜亡母,沈丹砂。”
另一边除了茶盏落地宣示暴怒的声响,再没有反应,沈石耳面无表情的做个请离开的动作,沈孤洁大力跪下,磕头,眼中光芒明亮得似要烧着:“请让我进去拜祭亡母丹砂。”
沈石耳看她一眼,唯一一眼,复杂难辨,随即进门,门关。
嘴唇咬得出血,沈孤洁直直的跪着。这屋子里,没有人值得她跪拜,她只是追忆,追忆自己的母亲,她遥遥跪她,无声忏悔。
其间沈白微和沈决明都有出来看她,但也只是看着,一个字未说。在这一个规矩大过天的沈家,聪明的人都绝不会说任何一句不该自己说的话。即使跪在他们面前的对象是沈孤洁。
就只是这样跪着,沈孤洁都觉得自己五年来聚集的勇气和坚强在一点点流逝。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她不得不开始感慨,果然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和沈家扯上关系,她都得面临这种风雨交加的窘境。
头发早已打散,随着雨水黏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沈孤洁咬牙硬撑。若是撑不过今晚,她怕自己下一次来这里的勇气,已经要放在十年之后。门口钝钝的响声,有人走了出来,打着一把伞,沈孤洁正想着白微和决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义气了,抬头,所有的意识却在看见那一张秀丽绝美的容颜时瞬间远离。
白色碎花的伞温柔撑在她头顶,沈孤洁浑身僵硬,头脑浑噩,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她……
一个上,一个下,只是静静站立。良久,沈孤洁终于良心发现看清她这个姿势打着伞会有多不舒服,鼓足勇气抬头,去注视那一张被岁月洗涤的无波的容颜:“外面雨太大,您身体不好,请回吧。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心中是细细密密的痛和各种复杂情感交织。
美丽的妇人低下头,眼神温柔:“跟我进去吧。”
沈孤洁一愕。她神色淡淡:“我开口提出的请求,老爷子会同意的。”即使如此的风雨大作,她站立的身影,依然高贵清丽的不可思议。
沈孤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是啊,她提出的要求,老爷子都会答应。因为沈家从不欠人请,却欠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生的幸福。
沈云之婳,沈家第八代掌权人沈商陆的妻子,沈决明的母亲,一段悲剧的彻彻底底的终结者。
跪在堂前,沈孤洁端端正正的进香,端端正正的磕头,心中痛觉深重,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堂上的照片年轻靓丽,光彩照人,绝美的笑靥如火如荼。
这个她爱过恨过痛过最终却只剩下无边无垠内疚的她的母亲。
沈丹砂,沈家最小的女儿,整个沈氏的掌上明珠,真正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她的一生本该如花般娇艳灿烂,但是她最终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生所有的幸福和不幸都始于和沈商陆绝望而不堪的爱情。兄妹相恋,禁忌,不伦。但是那个疯狂的女人用性命来不顾一切的点燃自己的爱情之火。
她对她所有的爱和恨都终止于她的死亡。沈秦艽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她?不是,那一个最不该的晚上,她无意中听到那一段最不该的对话。她想要和沈商陆离开,他们说好即使不能在一起,即使当兄妹,两个人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离开。沈秦艽怎么会让,一个他的继承人,一个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他要她在自己的爱情和养女之间作出选择。
其实那时候的沈连翘即使那样小,也知道沈秦艽说的不过气话,不过拙劣的威胁。但是那个被逼上绝路的女子最终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是勇敢的,是热情的,从来是决绝的果断的不做退让的。她用生命,来证明了自己对沈商陆和沈连翘的爱。
从此在沈连翘的心里再无法释怀对那个女人刻骨的恨。和,绝望内疚得让她只要承认就会窒息的爱。
沈商陆心如死灰,沈云之婳——他相伴十数载的妻子,最终放他离开。
那个女人的死燃烧尽了她身边每一个爱她的人的血液。而那个从此怨恨着这个害死他爱女的凶手的老人,也终于在她怀孕的事件爆发之后有了赶她出门的借口。
拙劣,一切都是那么拙劣,她何尝不知道,那老人答应他已逝的女儿会好好照顾于她,但佳人芳踪一缈,他们谁也不愿再继续这一台拙劣的戏。
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她心中锥心蚀骨的痛。有一双温柔的手扶起她,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声音柔和如天使吟咏:“相信我,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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