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的不应该只是选择吗?选择了,之后的一切就应该迎刃而解了啊。为什么她的身体变沉默了?那个默默与她对峙的人是谁?是自己吗?
  明明她在做自己认为、大家认为这才是对的事,为什么却比做错事还要不舒服。
  身在作则,心却不甘。
  这种感觉。
  “在等他?”
  她的身后突然有人低问。
  嗓音,男。这是低沉得近乎冷淡的声音,在滋滋响着的夜声里格外清楚,盘旋在她耳后上空。
  *
  冬旭没回头。
  她低低地,“嗯。”
  不想多说,也不想残酷,只能“嗯”一声,牵牵嘴角,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在里面了,宁少些话,但会好些。
  安静了,冬旭耳朵有些嗡嗡响。她以为他走了。
  直到一分钟后,身后的人开口。
  “我错了。”
  她不自觉地转身,周身静得深沉。她看向他,她不懂。
  陆泊下巴低着,像认真道歉那样。
  “不该嘴硬。”他说,“你来这儿,第一次见那天。”
  他的话让她耳鸣目眩。他又来低头和好了,可这次不再一样,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她无从原谅他。
  冬旭深深地呼吸,心里有一千猫在挠。
  “...别这样说。”
  这时手机铃响了,热风刮过她出汗的手心,她松了一口气。
  陆泊看着她的手机。
  “他到了?”
  她犹豫点头,正要接起。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量并不大,却足以让她动不得。此时,她才注意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热烘烘的气息穿过,她的身体内部开始发热。
  “冬旭...”
  他的嘴唇在贴近她的嘴唇。
  路灯从头顶倾泻,他的脸浸于暗影,眼神炽热而克制,克制到了一种极度的平静。但眼眶里呢,她看着,感觉里面却像湿湿的,像下雨天被湿润的雾包住的玻璃。
  他问:“你真的舍得吗?”
  一时间,天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微波炉,看不见的微波能量将她加热,热化神经,热到她失去了语言能力。
  见没人接,于是铃声停了。
  在她准备低脸躲开时,陆泊捧起了她的脸。
  面对她,他总有匪夷所思的热情。
  再恨她,只要她一出现,恨就不存在了。热情就这样麻痹他,他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一个被雷劈坏的人,他已经烂了,但身体里的电还在源源不断。
  他冷盯着她,张开嘴,声音一点一点地失去平静,起先还是不甘的怨。
  “为什么你能这么狠?”
  “为什么不是我?”
  “凭什么是他不是我?是我先认识你,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是吗?”
  静了半分钟,他的额头抵上她的肩,他也不知道怎么下一句话就变成了委屈的求。
  “冬旭...别这样对我...”
  “跟我多说点话好不好?”
  “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拼命做到好不好?我戴眼镜,我能温柔...”
  “求求你了,你说句话...”
  当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他的吻强行贴下来。这吻很苦涩。
  冬旭推开他,抬高手,然而她看见他将右脸颊向她伸近,一点也不躲地任她宰割地闭眼,她复杂的心情更加复杂。
  心情难以平复,在这短短时间里,她数次游走于是与否之间。
  如果这是何雨泽,她一定重重扇下去。奇怪,当这个人是陆泊,她的手挥到一半时就会僵在半空,手指颤抖。
  她不敢说出来,她舍不得。她跟他是从小穿一条裤子、吃同一碗饭、睡一张床过来的。他还曾冒死救过她一条命。
  她不是跟程锦确定关系后变了心,而是确定关系前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两个人。这让她的心不锋利,对他做不到瞬斩瞬净。
  所以,她一下就被他看出来。
  “打啊。”
  “为什么不打?”
  陆泊盯住她,像法官的拷问。
  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她。
  他昂起下颌,要笑不笑,表面平静地看向不远处——在她身后坐车里一直看着他们的、面无表情的程锦。
  *
  冬旭刚要接通,电话突然便挂了。不久,她的左肩头传来一股男人手掌的压力。
  程锦:“回去了。”
  身后他的声音,她听不出一点情绪。
  他开得如往常一样,自然匀速。开车前,还帮她系好安全带。车厢内光影浮动,他骨架、肌肉、身影棱角分明,气息有超过同龄人的温厚与舒缓。
  但上车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越是静寂,她越能感受到战栗。
  冬旭狠狠握紧安全带,“你看到了吗?”
  程锦:“看到什么?”
  他摸了三下她的头发,继续一句不说,没人能看懂他的情绪,似真的风平浪静,又似蛰伏着狂风暴雨,令人窒息。
  空间沉淀成宁静,喧嚣的是车流声。最后车突然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冬旭下意识问:“买什么吗?”
  她偏过脸:“程...”
  这一时间,她接下来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中,卡得她喉涩。
  只因上一秒他还轻柔地摸着她耳垂,下一秒就重重抓住她后脖。他手心发凉,流露出从皮肉里挤出来的温柔。
  她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我不会分手。”他说,“但我不想轻易饶过。”
  她不经缓缓往上看。
  他嘴角分明翘着笑,眼神却如清冷而幽暗的深渊。
  “木头...”
  “安全套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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