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奉行的这些,让他带领着温家在京中立了足,让他深受两代皇帝重用。
  如今温宥娘却来说他错了?
  他何错之有?
  老夫人徐氏,眼界浅薄又势力,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可他有曾怠慢于她,可有纳妾,生出庶子庶女来打她脸?
  没有。他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孝顺母亲。
  可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她有什么委屈可诉?有什么资格让孙女来打自己的脸说自己待她没有半分情义?
  她若待自己有半分情义,便不会让太夫人怨恨于她,且最终让仇氏这个丧门星进了门!
  “你走罢。”
  温家老爷摆了摆手,一时心灰意冷道。
  待温宥娘离开,他才缓缓坐下,却是眼角的泪水终于流下,流过苍老的肌肤,顺着花白的胡须,最后跌落在衣襟之上。
  他为了温府,为了这个家,做了这么多,如今得来的便只有妻嫌子败孙离去。
  竟像是空忙活了一场。
  年幼时他为了母亲,处处争气;年长后为了温家,步步经营;年老时,便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了。
  老妻怨恨他,他知道。自三郎与大娘死去之后,两人已许多年不曾同房,甚至连好好说过一回话也没有。
  就是他三番两次拒绝太夫人给的婢女,拒绝抬姨娘纳妾,对老夫人而言,也比不过她病死的两个孩子。
  温宥娘怪他对老夫人没有心,可她可有将他的一番心意放在心中过?
  太夫人待老夫人苛刻,待他便不苛刻了?
  那么多年他都忍下来了,就独独她忍受不了,处处与太夫人作对,与老姨娘交好?
  后来他考中进士,光耀门楣,让太夫人彻底在老姨娘面前抬起了头。
  彼时太夫人便有意为他在廖家一姻亲中选一远房温柔体贴,识文断字的良妾,处处合他心意,可他为了她一口拒绝。
  这份心意她可知晓?
  老夫人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在太夫人面前替她说上半句。却忘了太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老姨娘的委屈!
  她是他的妻子,可她可否有想过这其中他的为难?
  别的府上内眷不懂事,便一抬一抬的姨娘往府里带,去打正妻的脸,去逼着正妻懂事知分寸。
  他对她再不满意,也不曾说过半点此类话?甚至连个暖床丫头都不曾要过。
  如今在子孙的眼里,就是他对不起她?
  长辈之间的纠葛,做为晚辈的温宥娘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穿过来之时,太夫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病得犹如枯竹一般,一脸干黄色斑,每日喝粥不过半碗,却是回回存了力气将老夫人往死里折腾。
  便是太夫人待温家老爷这个亲儿子再好,在温宥娘眼里,这个死命折腾儿媳妇的太夫人,也犹如神经病一般,是个疯婆子。
  所以温宥娘不知温家老爷之苦,又因不曾结过婚而不懂婆媳之争。
  与温家老爷一番争吵的温宥娘回到院子,抬眼望去,问道:“夏荷呢?”
  伺候的秋菊道:“回姑娘,之前娇姨娘身边的铜钱儿过来寻过。”
  温宥娘颔首,便去一边歇着了,其实她今日与温老爷子之间的谈话有些过了火。
  长辈之间的事,本就轮不到她去说三道四,去说谁对谁错。
  可温老爷子拿老夫人来跟她打感情牌,却是让她尤其受不了。
  老夫人是整个温府中对她们姐弟最好不过的人,便是有些爱钱的小毛病,然跟仇氏的虎视眈眈,温家大爷的冷眼漠视,温家老爷子的估量算计相比,那点亲情却是显得尤其珍贵。
  因显得珍贵,便舍不得被人拿来计算。
  温宥娘坐在榻上,用手撑着额头,没过一会儿便等到了一脸是汗的娇姨娘。
  娇姨娘如今正是颜色正好的时候,这一路疾走,累得满脸生汗,气喘吁吁之下,竟是将脸色衬得娇媚起来。
  “大姑娘。”娇姨娘捂着胸口,一脸讨好道。
  温宥娘只点了点头,说:“姨娘随意坐着吧,这么晚了,来寻我可是有事?”
  娇姨娘在一边笑了笑,却是有些不知话该如何说起。
  当年她进温府,便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
  等进了府发现温府里也没自己想的那般好过,自然而然便要寻找门路。
  跟温宥娘这些年的相处,娇姨娘是十分满意的。
  温宥娘不是个小气的人,又跟她没什么利益冲突,又愿意带携她的儿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来,她虽然是温家大爷的姨娘,却是想着靠温宥娘与温余卿一辈子的,这两姐弟却是要比温家大爷可靠得多。
  如今温家大爷竟然涉及谋害原配张氏,被三司审出来了,过几日便要发配千里。
  温长倬虽然只是一个庶子,可亦是温家大爷的血脉,也是连科举也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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