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忽然从内拉开,侍从们簇拥着一个沉着脸的华服青年出门登车。裴渊听见左右称他为信陵君,心中了然,这应该是魏国相国魏齐的府上啊。
  他连忙爬起来,连身上尘土都顾不得拍去,问少鸠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墨家要你来救魏齐的吗?”
  少鸠怏怏点头:“都怪我,还以为替秦国拔除桓泽、公西便能救下魏齐,不想这般耽搁,反倒误了正事。”
  裴渊脸色一下变了:“什么?你居然要对二位先生下手!”
  “我已经下过手了。”
  “……”裴渊又怒了,腮帮子鼓成了个球,开始撸袖子。
  魏齐死了?
  公西吾放下手中竹简,这倒是没想到,还以为他已经成功逃去楚国了呢。信陵君为此还特地赶回了魏国,不想他竟自尽了。
  引起此战的祸首已死,那么秦国就没有不退兵的理由了,桓泽的命也保住了。
  但她此番主动要求入赵,恐怕已经萌生他意。
  府上已经掌灯,童子进来请公西吾换衣用膳,一面呈上质子府的消息。
  公西吾接过锦袋,抽出竹简,扫了一眼就站起身来,果然不出所料。
  质子府内,易姜收拾好包裹,正在向赵重骄辞行。
  赵重骄自然讶异:“到底怎么了?你要去何处?”
  易姜道:“我回赵国去,主公放心,不用多久,我也会将您迎回去的。”
  赵重骄那双桃花眼快瞪成两个大了:“你是不是病了?”
  易姜朝天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赵重骄目送她出了门,只能去问聃亏,但聃亏急着去追易姜,也说不清什么。
  待他们二人相继跨上马,赵重骄才幡然醒悟,追到门口怒道:“你分明是想丢下我跑吧!”
  马驰人远,哪里还有回应。
  易姜还真像是跑,一路上快马加鞭,片刻不停。
  聃亏数次想问缘由,一分神就被她甩下一大段距离,只好作罢。
  一直跑到大街上,易姜急急勒住了马,因为骑马技术还不太熟练,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一队齐军高举着火把横马街前,有人自其后打马而出,披风随风鼓舞,腰间长剑清绝,被火光描摹出半边侧脸,不是公西吾是谁。
  “师妹即将被拜为客卿,这是急着去哪里?”
  易姜朝聃亏递了个眼色,猛地一扯缰绳,朝右奔去。
  火光昏暗,聃亏反应慢了半拍,连忙跟上去。
  公西吾竖起两指朝前轻轻一划:“追。”
  齐军如猛虎下山,飞驰而出。
  宵禁后的大街安静异常,易姜知道此时出城是没可能了,转了方向,朝淄水奔去。
  半月清亮,她将马停在河边,招呼聃亏上了岸边的小舟,叫他赶紧划船。
  “姑娘,这是哪儿来的船啊?”聃亏一边撑船一边疑惑地问。
  “赵太后特地命人准备的。”易姜极目远眺,齐军队伍的火光已经朝这边接近。
  聃亏快速撑船,终于到了对岸,立即有人从林中现身,牵来快马。聃亏上下一打量就知道这些都是身着便服的士兵,听口音确实来自赵国。
  齐军已经在对岸一字排开,易姜翻身上马,转头望去,公西吾的身影在火光下明明灭灭看不分明。
  “师兄不用送了,齐国的客卿我不稀罕,赵国的上卿正等着我去做呢。”易姜一手安抚着身下不安刨土的马,一边高声喊道。
  “师妹怎可食言?”顺风送来公西吾的声音。
  易姜朗声大笑,真是第一次这么畅快:“师兄叫我终身在齐国为官,不过就是想让我一直活在你的监控之下?所谓兵不厌诈,为求自保许下的承诺,怎能算数呢?”
  “哦对了,还有这个。”她打马朝水面走近几步,自背后包裹里取出自己记日记的竹简,高高举起:“师兄是不是很想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她微微笑了起来,忽而手指一松,竹简落入了河中,顺水漂远。
  公西吾面沉如水。
  易姜拍拍手:“师兄保重,后会有期。”说完一提缰绳,策马转身,驰入茫茫夜色。
  “上卿……”左右齐军纷纷看向公西吾,请他定夺,却见他嘴角竟隐隐有了丝笑意,不禁面面相觑。
  ☆、修养十八
  出入各国国境是有必经手续的,需要一种叫做封传的凭证。这种叫封传的玩意儿在易姜眼里就类似于护照,还好她作为齐使时拿到了护照。
  出临淄后向东疾驰一夜,终于出了齐国国境。易姜本已做好被公西吾追截的准备,没想到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安稳的就入了赵国边境。
  朝阳初升,带着新鲜的水红色。官道平整开阔,两侧的田地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小麦,似深宫里齐整的绿衣侍女,在微风中拘谨垂首,被阳光晕染出淡淡的甜美来。
  此地远离战火,平和宁静。便装的赵军约莫有二三十人,片刻不离地紧跟在易姜后方,直到此时才舒缓下紧绷的神经,开始放马缓行。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