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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罹世烟火

听松叹一声“儿大不由爹!”,钻回马车给玄乐喂药,竟也没什么!

感应

玄乐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很长的噩梦!

梦里浴魂楼的唐真逼他去刺杀凤君;梦里唐真威胁他要弄掉他的孩子;梦里、凤君来救他了;梦结束的时候,他似乎、失了孩子!

怎么也找不到宝宝了,身体里有另一个生命存在的感觉一夕之间无影无踪,浑身冰冷,仿佛破了的口袋一样,空荡荡的冰冷!

宝宝,在哪里呢?

以前听人过,梦都是反的,那么,宝宝应该还在的吧?彻骨的寒冷,心脏仿佛结了冰,一块一块的碎掉……好疼!

肚子也好疼,宝宝会难受的……

睡觉、睡觉,醒来就没事了!是梦、是个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

……

凤君抱着玄乐坐在马车里,听松爹爹说只有自己在旁边的时候,他才能安静下来。所以一定要坐在马车里跟着休息。她知道他们其实是体恤自己几天几夜没有休息。

可是,种情况怎么睡得着。凤君空出一只手慢慢地揉太阳|­茓­,怀里这一个暂且不,还有另一个往这边来的,哪一个不让人悬着心呢?

四周循飞的夜枭啼声忽然尖锐起来,几个临时从各地调来的净雪宫护卫立时握紧手中刀柄呈防卫阵型把马车四周围住。

凤君眉峰一敛,细心把玄乐放好,拉开车门,反身细细掩好了。跳到跟在马车旁的骜雪身上对众人吩咐道:“勿需紧张,夜枭在敌人出现在五里外就会报信,换条路加速赶路。”

“主子,我们跟他们拼吧!别跑了!”一个藏蓝劲装的少女怒气冲冲喊道:“除了开始那一场,咱们一直在跑。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江珊,你多久没有休息了?”凤君的声音带着很深的疲惫,给人的感觉却安静而温暖,仿佛是做在午后的暖阁里闲聊。

“主子,我不怕累……”

“我知道,”凤君打断她的话,对她也是对周围半数受伤的女孩子道:“我知道们不怕累,甚至不怕受伤不怕死。可是我怕们累、怕女们受伤、怕女们死!女们都不到二十岁吧?都是净雪宫这一代孩子里的好手,净雪宫的­精­英为了保护我几天几夜不合眼,最后累的在二流杀手手下,不值得。”

“主子……”几个孩子齐齐叫一声,又齐齐没了声,只是黑暗里起红了眼圈。女儿有泪不轻弹,江珊使劲眨了眨眼唾了自己一口,真丢人!

“不过也算她们有能耐!”凤君借着暗淡的星光一边分辨方向一边道:“竟逼的我们多绕一倍的路,否则,再有三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如此一转,恐怕要拖到明天清晨了!你们撑不住的,在马上打个瞌睡吧,明天就能到家了。”

“主子,我们不累。”一个小个子的褐衣女孩子驱马跟到她身边道:“您在们到之前就已经两两夜没合眼吧?”

“可是我在马车里休息了丫。”凤君摸摸她凌乱的头发,小姑娘功夫再好也只有十四岁,内力和耐力都比那些大孩子弱些,“左臂的伤要紧么?”

小姑娘被摸的一缩脖子,鼻子皱了起来,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愤。明明不是小孩子了还摸人家的头!不过,主子心地真好呀!

反正有更灵的夜枭警戒,一行人放松神经,胡乱找着话题提神。

月亮渐渐升至中,云层薄起来,树林里渐渐起轻纱样的雾。

玄乐昏昏沉沉地躺在马车里,浑身无一处不隐隐作痛,睡的极不安稳。附近似乎有人说话,体贴的把声音收的很小。那个人的声音偶尔一句,听到了就可以安心一会儿。

疼的似乎有些麻木的小腹忽然针刺般疼一下,接着开始一跳一跳的抽痛。浓重的药味里新鲜的血腥味儿散出来。

要忍住,一个合格的杀手,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弱点,尽量把所有伤口都完美地掩饰起来……很久之前不知是谁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所以,要想办法遮住血腥味……

“前面是一丛荆棘,小心划伤马腿。”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另人安心的声悄声提醒。然后是略微凌乱的低声应和。

忽然觉得,似乎不掩饰些伤也是可以的。

唔,怎么弄的这些伤呢?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已经丢了的,或者即将要丢的?什么啊、什么啊?越想越想不起来,心里一阵阵抽痛,像被有毒的烟雾裹起来一样。

烟雾散去的一刹那,玄乐蓦然睁开了眼,低低的呜咽:“宝宝……”

几乎是同时,车门一响,凤君钻进来把他抱进怀里,手指在睡|­茓­上轻轻的按摩,低声哄道:“在、宝宝在,都在。我们就要回家了。”

但是似乎没什么用,玄乐这一次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抓着的衣襟往外推,不停地重复,“去救、去接宝宝,去接她。快去,快去啊……”

凤君开始仍旧当他是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仔细听了两句就觉出不对。乐“去救宝宝”,他用了“去”,他用了“去”?!

不是他自己的宝宝,自己找到他开始到他昏迷失去孩子之间的时间里,他一直让自己救孩子,从来没用过个词。

“去”,不在自己身边的……

来到个世界后见识到的众多妖仙、神官、匪夷所思的阵法让她不得不对所谓的第六感分外的注意起来。

刚失去的孩子的乐,跟煜风情同手足的乐,会不会、对赶来看他的风儿有感应呢?

凤君不敢想下去。跳出车厢大喊:“清羽,清羽呢?帮我确定风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风儿清晨只比自己晚了半个时辰出发,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七个时辰,如果没有绕弯路,是该汇合的时候了。

风儿他走的是官道,附近的官道!片刻前夜枭报告有敌人潜进的地区!

凤君脸­色­煞白的看着清羽掐指放出细小的蓝­色­光球,光球升至半空,化成­肉­眼难辨的粉尘向四方飘出。

一个交睫的时间,官道附近升起一颗略大的白­色­光球。

清羽也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回道:“回主子,蓝正君在五里外的一个北向小山洞里。无暇他们目前很安全,但是敌人发现了骜炎,发现马上没人,正在附近搜索。正君不让无暇报告情况,所以延误了信息传递。”

呼~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凤君刚才那一嗓子喊的所有人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有五里?”凤君稍稍吃了一惊,那个傻孩子!叹一口气道:“我潜过去接他过来。你们保护好爹爹和乐……”

“我跟您一起去……”话音未落几个人争相请命要跟去。

凤君挥挥手让们安静下来道:“都别争,去多了反而目标大。我只是去带一个人回来,不必担心。保护好留下的人,同时、做好迎敌准备。不能保证不带回尾巴。”

失而复得?

凤君跟着清羽跟无暇联络用的细小光球慢慢潜行。无暇所说的山洞在两条大路之间,荆棘密布,到处是生长的乱七八糟的矮小灌木。林子里的树也长的歪七扭八的,倒是方便了鸟儿筑巢。

五里,换算起来是两千五百米,慢跑也只需一刻钟。但是她不能跑,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有灵觉,林子里的小鸟在没有提前暗示的情况下受到惊吓会乱飞。

夜鸟惊飞,略微懂得追踪的人都知道那边有人了。那只会加快杀手们往这个方向搜索的速度。

清羽手下夜枭报告,搜索的队伍离煜风他们有三里。自己目前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一千米。

化为兽身的无暇卧在八百米之外的一片高草里,暗金­色­的眸子一闪即没。

凤君借着那一闪确定方向,手持利剑缓缓下劈,借着风声和寂夜里偶尔的异响掩护,斩断最后一段荆棘丛。

微风拂过山丘上矮矮的松林,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瞬时密集起来。把头探出洞口的田鼠在一块石头咕咕噜噜滚过旁边之后嗖的一声缩回去。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

最后一百米,白虎悄然无声地站起来,厚厚的脚掌踩下去每一步都寂静无声。

凤君站在两棵松树的­阴­影里,等那个罩着黑斗篷,后背高出一大截的白虎慢慢挪过来。

煜风半趴在无暇背上,用大麾罩住头拿手绢拼命擦脸,直擦到微微感觉疼了才停手。心里嘀咕没有水也不能计较那么多了,用手摸了摸,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拿下来才想起手上也是一手的灰。

不能让凤君看见自己此时的狼狈像!弄整齐了才能去找 ,无暇说只隔着五里、只有五里啊!怎么办怎么办呢?

焦急间不知无暇走了多远,身子忽然腾空,在尖叫出口之前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凤君?!”煜风低呼一声,惊喜交加。立时忘记了自己浑身泥土草屑的狼狈,也不顾正被人家打横抱着,抓住凤君的衣襟悄声急问:“你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乐弟弟怎么样?神志恢复了么?……”的

“停停停,你先缓口气,等你慢慢告诉你。”凤君借着月光看他发鬓凌乱,鬓角的发丝都给汗水粘在脸上,脸上一道一道脏兮兮的污渍,衣服也刮烂几处,当真是狼狈万分。

只庆幸看样子没受什么伤,暗叹一声嗔怪道:“倒是你先告诉我,手背上的擦伤怎么回事?”

“你、呃,”煜风把小脸埋到她怀里不敢说话,若是让她知道……当时自己也吓个半死,以后再也不能这么鲁莽了。姐姐说的对,自己果然是太任­性­了。

“骜炎中箭摔倒,他滚下马了!”无暇传音道,虎眸瞪的圆圆的尽力翻了个白眼,“并且叫我不许告诉你,崴了脚,几处擦伤,其余无事。”

煜风见凤君长眉一敛,心知无暇定是告诉她了,用力咬了咬下­唇­等着训斥。

“笨蛋!”

训斥没等来,等来一声似怨似怒的叹息。煜风重新被放回无暇背上,惊讶地睁开眼,凤君半跪着低头给他检查脚踝,一声不吭。

检查完脚踝又拉起裤腿看膝盖的擦伤,然后是手背……煜风知道这次是自己太急,又有点委屈,终于忍不住扯住那人衣角颤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别生我气好不好?”

“笨蛋!我怎么会生我的气?”凤君叹息一声,半抱着他柔声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不怕不怕,我在呢,一直在,宝贝不怕。”

煜风红了许久的眼圈终于掉出泪来,摔下来的时候他吓死了,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只怕也要跟着去。幸而无暇化形接着,大家都没事。

“你别哄我了,”煜风脑袋埋在凤君肩头哑着嗓子闷声道:“爹爹说、男人不能哄,越哄越想哭。快点去看乐弟弟吧。”

“傻风儿!”凤君叹息一声。仍旧让他坐在无暇背上,悄悄穿林回去。

原先停马车的地方起了淡紫­色­的烟雾。

见他们走近了,清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递给两人一兽几颗药丸,低声道:“我在附近布了毒,天亮才散,这是解药。听松说马都跑不动了,停两个时辰大伙儿略休息一下再走。外面林子里设了简易的迷踪阵。”

“也好,我先带风儿去看看乐,”凤君回身把煜风抱下来,吩咐道:“无暇去把骜炎找回来。”

马车附近只有听松、随辛和一个护卫,其余人都出去或伪造痕迹或扫除印迹以便迷惑敌人。

凤君抱着煜风上了马车,车门从里面打开了!

“风哥哥?”玄乐苍白的小脸从里面探出来。

听到声音的人齐齐一愣,玄乐竟然醒着!不但醒着,他还认识煜风!要知道,他这一天只要清醒必定四处寻找宝宝,连凤君也不曾正眼看过一次。

“乐,还痛不痛?”煜风也没有分毫惊讶,爬进车里撑着在旁边坐下,拉过玄乐来看他身上的伤口。

“痛!”玄乐漂亮的眉头皱起来,蜷缩起身子枕到煜风肩头,泪光闪闪道:“宝宝找不到了,很痛……哥哥,怎么办?我把凤君的宝宝弄丢了!”

给煜风脚踝上药的凤君闻言眼眶又是一热,玄乐现在存在的全部意义都是自己。即便是寻找孩子,其实他最在意的还是丢了她月凤君的孩子该怎么交代。如今这样,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煜风眼泪控制不住地一串串往下掉,仍旧撑着柔声道:“她明明在的?你怎么说丢了呢?”

“不在,哪里都不在,我找不到她……”玄乐絮絮叨叨眼神愈发狂乱,眼见着就要再次发狂,忽然觉得被煜风握着的掌下的皮肤一震,惊的急忙放开,疑惑地望着煜风。

煜风抹了把泪拉回他的手放回自己小腹上,轻声道:“你摸摸,她在这里呢!你受伤了,她疼,只是想换个地方住……”

那孩子也是应时,果然又在腹中动了一下。煜风给孩子胎动踢的浑身一颤,但是看到玄乐渐渐安静下来,不由暗自琢磨,这个孩子确实与他有缘。若能让他恢复神智,当真是上神保佑了!

玄乐在煜风隆起的小腹上小心翼翼抚了抚,又贴上耳朵去听,半晌终于叹息一声仿佛放了心,竟而直接昏睡过去。

毒虫

待听松看了脉,确定玄乐心神初定,煜风才松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力气一泄,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小腹一阵阵发紧。

“宝宝乖,终于见到娘啦,爹爹可以休息了。马上就睡,不着急哦~”

凤君端着水进来就见煜风半靠在车厢里,一手握着玄乐的手,一手抚着小腹喃喃低语,虽然鬓发凌乱形容狼狈,却是说不出的雍容镇定。心里忽然一暖不自觉就勾起了­唇­,只觉得前方就算如何艰难她都不担心了。为了这两个人和孩子,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看到玄乐脸上结痂的伤口脸­色­又是一冷,她总记着父亲的教导,净雪宫主应此苍生为念,不可暴虐妄杀,时刻记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她疏忽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以后她不会再给大长公主半分机会伤害自己的家人朋友,而今天欠下的,迟早要让他们还回来。

“凤君?”煜风看她直盯着两人神­色­变幻不定,知她定是后悔自责,想着为孩子报仇。他虽然觉得即便要报仇,一个人日思夜想被仇恨所累必定不能快乐。此时却没法说出来,只好伸手给她拉住,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凤君被他一喊,回过神来也觉得现在不是发狠的时候,递了水和药丸给煜风,悄声道:“爹爹和随辛都在外面休息,侍卫搭了草棚,你不必担心。吃了药安心休息吧。”

煜风吞下保胎药,那药入口即化,只觉一股暖流从胃里向四肢百骸扩散,说不出的熨帖舒服,眼皮愈发的沉重起来,坠入梦乡前恍惚觉得凤君在自己­唇­上一吻后小心地下车出去。

凤君给两个并头而睡的男人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跳下车,盘膝坐在地上却无半丝睡意,脑中兜兜转转都在盘算剩下的路程。

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安把众人带回定坤月府,报仇的事情、只能押后再说。平安走了的这大半路程多数是因为对方低估了己方的速度,可以想象以后的路程她们会提前做更多的准备,剩下的三分之一并不会比前面的简单。

保卫京师的辅凤卫和皇帝嫡系的银甲军军权都握在睿瑶手里,所以只要进入她们驻军的巡查范围内,就算安全了。这样目标可以缩短五十里。

那时大长公主除非出动自己的三千禁卫,否则别想靠近自己半分。若她动了军队,就是谋反,正中睿瑶下怀。想来她也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怎么坚持过后面这四个时辰呢?

凤君皱眉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拍拍手召来清羽制毒。不仁我也不义,那些奉命行事的无辜杀手,顾不得了!

空气越来越潮湿,夜风凛冽,稀疏的雨线落了下来。清羽布下的毒雾渐渐地随水坠地,黑夜中地毯式搜索的敌人越来越近。

比预想的来的早。凤君侧身再次检查马车是否漏雨后,安静地挥挥手。整队人马悄然而行,马匹踏地的声音掩在噼啪的夜雨声中渐渐远去。

一刻之后,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瘦小女人拨开树丛钻过来,看到这块比其他地方较为宽阔的地带一愣,飞快地窜过来检查。

浅浅的车辙印儿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附近的草地有被马匹踩踏啃食的痕迹,竟然还有一个简易的草棚。可见他们在这里休息了很久。

女人一下子紧张了,搜了整晚的人竟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她几乎能想象出队长一边愤怒地骂“草包”一边猛力挥鞭子的样子,那鞭子落到背上总是立时就皮开­肉­绽的。

还没想好怎么报告,灌木丛窸窣一响,又一个同伴钻出来,看到情况之后同样顿住了。

身后已经传来队长的大喊,满脸横­肉­的女人挥手把愣在一处的手下拨开,看清草棚车辙的一瞬立时扯开嗓子大骂:“一群只会给姑­奶­­奶­丢脸的饭桶,草包!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也能搜一晚上。”

嗖嗖两声,鞭子结结实实打到先前到的两个女人背上,女队长又回身吆喝:“都给我滚过来,人家在眼皮子底下藏了一晚上你们愣是没发现。长着眼睛都是摆设么?不如抠掉算了!”

围拢过来的人条件反­射­地齐齐闭了一下眼,她们知道队长真的­干­的出来的!

“还在这儿给老娘傻楞着,等死吗?快去追——”

第一个到的瘦小女人忽然哀嚎起来,声音之凄厉在星月无光的雨夜听起来堪比女鬼。在场众人无不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队长骂人被打断,心中怒火蹭的一下窜的更高,鞭子裹着嗖嗖的风声朝那个瘦小女子胡乱挥舞的手臂抽过去。

手臂应声而断,仿佛被削断的树枝,断的­干­脆利落!

队长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功力没到这种程度,随即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看到的情景让周围所有杀手都哆嗦起来。

黑蔷薇的训练异于普通士兵,她们每个人不敢说杀人如麻,也绝对无惧生死,可是眼前这种死法……

那瘦小女人仿佛是个蜡塑的人,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在融化,刚才还在凄厉的惨叫,此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连五官都模糊起来!

队长最先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这地方有毒瘴,都给我闪开,离她远点儿!”

已经晚了几分,惨叫声接连响起。

那凶悍女队长看着手下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融化,腿肚子也不由自主的抽筋儿,慢慢往远处挪,忽然觉得指尖有点儿痒儿,颤颤巍巍举起来,借着一道闪电的亮光看清仿佛一支细蜡一样开始融化的尾指。

尖锐的疼痛从十指爆开,女队长咬着­唇­想抑制住涌到喉咙的叫声,嘴­唇­已经没有了,眼睛一翻直挺挺倒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四周只剩下空荡荡散落的衣裤靴子刀剑,不见半个人影儿!融化的液体随着越来越大的雨水渗进草地树丛……

“你用的什么毒?”凤君侧耳听几里外凄厉的嚎叫,似乎很惨的样子。

“回主子,没有特别配毒,只是召了几只地底的毒虫出来。”清羽淡淡道。

“中毒会如何?”旁边的女孩也听到后方叫声凄厉,不由好奇道。

清羽犹豫一下,似乎在想该不该说,最终道:“这种毒虫名夜阎,昼伏夜出以毒麻痹敌人融化活物,靠吸食它们的生气和融化的汁液为生……”

融化!周围人听的清楚,加之后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浑身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那我们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岂不是很危险?”另一个女孩子低呼道,以前在栖凰山净雪宫习武学文,也并没有听说过这种虫子。

“不必担心,这种毒虫体型不大,且平日从不到地面上来,喜爱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捕食田鼠等|­茓­居小动物。今天要不是下雨空气潮湿,即便是我也召唤不来如此多的一群。”清羽看凤君眉头皱紧,又补充道:“主子要是觉得太过,以后清羽就不用这个了。”

“不会,”凤君摸摸他的头,闭上眼道:“很好用!”

天亮的时候,另外两个搜索队发现了散落一地的衣物、兵器。

湿漉漉的衣衫铺在泥地里,裤脚好好的掖在靴子里,刀柄落在袖口旁,腰带好好的束在外衫上……

两个小队长互相对视一眼,得出了会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些人仿佛直接消失在空气中了。

以前训好的信鸽无端地走失甚至自动飞到敌方阵营,骑兵的马匹只要靠近她就会畏惧止步,还有冬天里出现大批攻击人的蛇群……再加上今日凭空消失的一整队人马,早听说月凤君会邪术,果然不假!

“七队十一号,记录现场情况,加急报给主上。”其中一个队长脸­色­青黑,终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另一个队长和随后跟进的队员除了对同伴略有惋惜之感外,竟是齐齐呼出一口气,暗叫幸好没正面撞见月凤君。

净雪护卫

“主子,不绕小路了么?”江珊疑道,车队跟着凤君见又绕回官道了。

此时他们离半夜休息的地方大约百里,东方已经能看见微弱红光,马上就要天亮了。

“不走了,”凤君摩挲着剑柄,眼中利光一闪,她既然下定决心不在对敌人手下留情,也就不再怕人围击。冷笑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大长公主 会儿应该集结了足够的人马。小股还能躲,大队的,不是我们能躲的过了。她们不怕送死,我们担心什么?”

几个姑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都兴奋起来。她们一路仗着夜枭灵敏,跟对方玩儿了许久捉迷藏,早憋着一口气!

此时得了跟对方交手的允许,立时各个都想多抓几个,给主子出口气,也给自己舒舒筋骨。

“主子,我们可以随便用什么吗?”队里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子眨着眼睛讨好地问凤君。a

其他女孩子也赶紧随声附和。

要知道净雪宫广收天下武学典籍,教授宫里弟子向来因材施教不拘形势,学出来的孩子各有所长,再加上宫里多有擅长制造细巧暗器奇门武器的工匠,她们用的兵器往往也是奇形怪状。

为了防止泄露身份,宫里严令弟子外出行走使常见招式兵器,更有一些歹毒有效的方法不到危及­性­命,绝对是许学不许用。违令者废除武功,洗去记忆,逐出净雪。

如此一来,自然大大抑制了战力,少不得多吃些亏,别提多憋屈了!

昨晚凤君恶狠狠地命令清羽用毒,让几个女孩觉得主子是真气了,说不定能痛快打一场,这才大着胆子请求。

凤君看那孩子满面灰尘,偏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仿佛狗儿见到骨头,嘴角不禁挑了起来,回道:“在进入定坤城以前,允许女们随心所欲。要求是——”

“是什么?”连最稳重的江珊也忍不住问了。

“不许受伤,不伤无辜!”凤君从马背上的暗袋里摸出各式­精­巧装备,一边往身上各处装一边续道:“不能让敌人知道女们用了这些东西!”

“啊?用了总要有人看见,怎么不让人知道啊?”小姑娘一边兴奋地往自己手肘膝部装短刃一边悄声嘟囔。

“笨!”旁边的女孩子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容甜美地检查袖口里的针,语气轻快道:“看见的人全部杀光好了!”

“哦,全部杀光就好了,明白!”小姑娘啥话的口气仿佛是面对一群挖洞的蚂蚁说“全部踩死好了!”

凤君听得嘴角一抽,不知道净雪宫的那些师傅是怎么教出这么一群完全没有世俗伦常观念的人。

她们心目中,宫主的话绝对正确!宫主的意志就是她们的方向!一切跟净雪宫作对的人都该死,除非宫主说可以饶过……

若是一辈子不下山,估计不少人只知净雪宫,不知天宁国!

一直没出声的清羽忽然道:“主子,前方三里!后方五里!”

“三里!”凤君一笑,若不是道路在前方绕个弯道,两边都是密林,早已看得见人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听主子吩咐!”少女清亮的嗓子听得出士气高昂。

“清羽无暇,保护马车,其余人等互相照应。”

凤君话音刚落,劲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寒光耀眼,赫然是数百只劲箭扑面而至。

“天网!”外围的六个女孩子齐声低喝,各自抖开一张丝网,眨眼间将车马护的滴水不漏。

那网看似柔软,舞起来却隐约有金石相击之声;网眼稀疏,却没有一只箭能穿网而过。正是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意。

无暇耳廓微动,第二轮弓弦响声比第一次又近了许多,不过人数远没有箭的数量多,向凤君问道:“人数只有七十,可是怎么­射­出几百只箭的?”

“她们用的是连珠弩,至少是四只连发的。世上除了净雪宫,竟还有人制得出这种弩来?”江珊按剑冷笑道:“只是准头不怎么样!”

三轮弓响之后,七十黑衣刺客已经将凤君等人团团围住。不知是觉得以七十装备­精­良的高手围攻凤君带着病弱的十来个人万无一失,还是别的原因,竟然连脸也不遮一遮。

凤君看着这七十将死之人,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那句“杀手应当白天穿白衣,黑天穿黑衣”,­唇­角微微勾起。

那六个女孩将手中大网一抖,哗啦几声,丝网卷成长鞭,兜头罩脸往前面打去。

那几十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在开始看见凤君等人在乱箭之下分毫未损有些惊慌,立时收了弩箭换刀杀来。

“无暇,”凤君看了看刺客围成的阵型,寒声道:“毒蛇冬眠都醒了吧?”

无暇舔舔嘴­唇­,微笑道:“全醒了,还都惦记着见见御主。昨晚大雨,狼群也没什么吃食……”

“围住,一个也别放跑!清羽照管外面,闲人别放进来!”

尾音伴着一声痛呼,凤君提剑上阵,一招解决一个,虎入羊群一般!

“她们、这用的都是什么兵器招术?”后面压阵的一个小队长抖着指尖指向马车附近。

一个小个子女孩两只手都金光闪闪,到得近处才看出是数把金刀在指尖翻飞,碰着就被剐下一大片­肉­;另一个浑身是刺,靴尖、膝盖、手肘,甚至腰臀,无数把钢刺伸缩自如,一次一个血窟窿……

“不知道!”另一个队长也被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吸引,琢磨完成任务后,怎么着也要抢几件回去研究。

最眼馋的是那几张拦住箭雨的大网,听声观形足可断定是稀世之宝!而且几人手法各不相同,同样是卷起来,有人当鞭、有人当棍、有人折起仿若布带,相同点是上带倒刺,碰着就是大片血­肉­被拉下来。

想比之下,倒是那个长公主月凤君的剑最是正常。

小队长口水流到一半,眼前一花,一条黑漆漆的链子横过眼前,急退两步方才躲过。

竟然能穿过包围窜到后方,好厉害的轻功!

定睛一看,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女孩子笑盈盈站在自己面前,手里甩着条黑漆漆的鞭子,鞭头分叉铸成个尖锐的鹰爪。

那女孩子白牙在日光下一闪,嬉笑道:“竟能躲过我一鞭,腿脚真够快的!”

说话间手腕一抖,长鞭呼啸而来。小队长举刀迎击,长鞭横掠而过,无数倒刺弹出,牢牢扣住长刀。

一股大力拔起,小队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竟然被人一招缴了兵器,下一秒飞刀灌入太阳|­茓­!

小队长瞪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下去,湛蓝的天空在逐渐扩散的瞳孔中倾斜定格。

“不要浪费时间!”个子高些的女孩子重新扣一把飞刀,嗔怒地瞪了想找人练功夫的小女孩一眼。

“谢姐姐提醒!”小女孩也不恼,笑着应了,回手一鞭子,鞭头的鹰爪将身后偷袭的黑衣刺客大腿血管硬生生撕开。

嗷~~

白日里狼嗷四起,还是在人迹较多的官道附近地界,不论是带队人还是杀手都是心中一凉,不约而同想起传说中的长公主会邪术。士气立时泄了三分。

净雪宫中人自小在山中长大,虎豹狼虫往往在宫中自由穿行,仿佛护院猫犬一般,听到狼嚎不但无惧反而感觉几分亲切,招术收放更显凌厉。

此消彼长,不过两刻,刺客非死即伤,血流满地,哀声四起。密林的­阴­影里狼群或蹲或立,幽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早餐。

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四处游走,遇到还有生气的人立刻一拥而上……

马车静静启动,渐行渐远。只要一场大雨,再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的腥风血雨!

又行出百里,只见几个喽啰,想必大长公主没料到自己派出的­精­锐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后力不继。

午休过后,竟然遇到太女亲卫数千士兵,道是照太女吩咐远远来迎长公主。

那领头将军见凤君等人一声血污,骇得几乎跌下马去。长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不是她的责任太女也要扒她一层皮。问清的事实才放下心,后面路上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凤君心安理得地被太女专属部队保护回京。只有净雪宫那几个丫头略有不满,颇为惋惜地收起各自的亲爱兵器,嘟着嘴摆弄普通刀剑。

郡主

“有没有不舒服?”凤君坐在马车里给煜风上药。

“我没事,”煜风笑的温柔甜蜜,其实若不是身上沉重,他更愿意出去帮凤君杀敌,“倒是乐,刚才被外面的喊声和血腥味儿吓的不清,我点了|­茓­才让他安静下去。”

“还说没事!”凤君从她怀里把乐接过来上药,睡梦中小脸儿都绷的紧紧的,眉毛恨不得扭成一团,“你眼窝都青了,宝宝没有闹你?”

“没有,”煜风帮忙给玄乐换药,摸摸自己的小腹,柔声道:“是个乖孩子,知道娘跟爹爹都忙,一直在睡。”

凤君也抚抚他凸起的小腹,胎儿微微动了动,脉息稳定,是个健康的孩子。看到一旁被清羽施法护起来的小匣子,想到里面夭亡的女儿,两人俱是心神大痛。

玄乐身上的绷带都解开,浅口都已经结痂,深的仍旧皮­肉­翻卷。这个世界的男子都爱美,如今这一身的疤痕,不知他清醒了怎么难过呢!

煜风轻轻按住她要拆玄乐小腹绷带的手,低声道:“爹爹说虽是取出孩子,孕子线也会自行愈合,七日内不宜见风。”

凤君也就罢手,刚把玄乐的衣襟掩好。外面太女卫队的将军大声喊道:“末将参见郡主——”

一个少女的声音模模糊糊应道:“张将军啊,请起。我记得太女殿下并未出行,张将军这是去接哪个贵人?”

那将军张宛是太女亲信,两家主子不合,朝野皆知。此次动用卫队去接长公主是有些不符合礼制,怕说错话给主子带来麻烦,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应了。

凤君推门出来,见半里之外一群人慢慢行来。当头一人鲜衣怒马,背负长弓,正是大长公主的女儿郡主东方梦蓝。

张宛挠挠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她,其实在半里之外就参拜委实早了些。

可是长公主坐在车里不出来,她也不好去喊她出来见个爵位低的郡主,只有出此下策了。没想到被郡主问住了,此时目光颇有些求助的味道。

凤君笑笑,等那队人马走到十多丈内才朗声道:“郡主妹妹说笑,贵人谈不上,太女关照而已。倒是你,天­色­近晚,这是要去打猎吗?”

“长公主殿下好大排场!梦蓝便没有好福气让太女姐姐宠着~”东方梦蓝直直出言讥讽,只是语气故意带了几分天真艳羡,听来倒像是小孩子嫉妒撒娇。

凤君知道她定要逮着自己不合礼制大做文章,笑道:“哪里是福气,该说是霉气才对!你当殿下没事会调自己卫队来接我么?”

“她,公主姐姐有什么事不成?”东方梦蓝纵马靠近几步,一脸好奇。跟在她身后的护卫立时绷起来,净雪的女孩子也按住武器。

“不但有事,还不是小事!姐姐我可是一路被追杀过来的。”凤君眼睛弯弯,只是眼光冷的能把人冻住,若是眼神能杀人,不知眼前的人已经死了几百次。

“哦?竟然有人敢袭击宁国公主?当真是不想活了,我看姐姐丰神依旧,想必是让刺客吃了大亏。”东方梦蓝笑道,浑然不觉周围紧张气氛一般,上下打量她。

近几个时辰出去的探子杀手一个回报也没送回来,如今见月凤君安然无恙,想来那些人凶多吉少。只不过不知她们的死换来对方多少损失。

观察半晌,东方梦蓝越发的心惊。这月凤君除了有些疲惫,竟似没事一般,当真是深不可测不成?

凤君笑眯眯地任她看,慢悠悠道:“姐姐得圣上太女眷顾,还舍不得早死!不过,派出如此下三流的角­色­才刺杀我,也亏幕后那人想的出?真以为我在塞外纵横千里是靠运气来着。说让那些小贼吃亏真是轻了!”

东方梦蓝到底年纪小些,听到此处知道那些­精­锐是有死无声,又多少被凤君故意为之的嚣张态度所激,冷笑道:“姐姐没事便好。只是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从此以后,您是没有安稳觉睡了。小妹不懂,如此姐姐竟还笑得出来?”

“哈哈,”凤君朗声大笑,凑到东方梦蓝耳边道:“妹妹竟然知道姐姐最烦被人饶了好梦。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姐姐做梦的规矩,谁不让我安心,我就让她心死。心死之人又怎么扰我好梦?”

后面两句话我的­阴­恻恻的,东方梦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带马走开,躬身道:“如此竟是小妹多心了,公主保重,梦蓝与友人相约打猎,暂且告辞了!”

“唔,打猎是件好事,”凤君摸摸下巴,依旧笑眯眯的,唤道:“江珊,把从刺客那里缴获的连珠弩送给郡主,那可是个好东西!”

净雪宫的几个女孩子面无表情地把数个血气极重的包裹抛给东方梦蓝的随从,里面的弩箭都被血液浸透。

东方梦蓝脸­色­更黑,竟然不等凤君正式说再见,道声谢打马便走。

数十背着长弓的随从呼啸跟随,各个脸上神­色­狠厉,要不是周围有太女卫队,只怕要立时扑上来厮杀!

凤君待她们走远了,笑容立时没了,肩也垮了,腰也软了。转头看看江珊,无力道:“弩弓全给她们了?”

“是,主子有吩咐?”江珊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凤君让她们收起来那些连珠弩的时候她就奇怪了,净雪宫有的是比这个好的弩弓,要这个­干­嘛?

“没,”凤君转过身去,嘟囔一句,“本来想留着扔到大长公主府下战书的……”

张宛见对头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算是见识了长公主的本事,以往太女跟人斗气都不算事儿了。

再瞧瞧长公主态度也很诡异,忙不迭的命令队伍加快行进速度。早些进城她才能早些交差,伺候这样的主子一定会折寿的。

凤君疲惫地钻回马车,轻轻托起沉睡中的玄乐抱住,低低道:“对不起,不能立刻给你报仇,对不起……”

煜风偎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儿,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他只能陪着她,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只求上神,让玄乐快些好起来吧!

杀­鸡­儆猴

月府门前又一次站满了迎接主子的仆役,只是所有人都一脸沉痛,或者说杀气!

以至于周围监视的暗哨都被这群人散发出的凝重气息吓住了,飞快记下来以往似乎低估了月府的实力,那些丫头小厮看起来也不简单。

凤君先将煜风接下车,再返回去抱着昏睡的玄乐下来。看看门口大家担心的眼神,有心要说点儿什么,最终只冲门口众人点一点头,慢慢往院子里去了。

大家看到宫主那一点头,虽然没有说半个字,悲愤沉痛之情却明明白白的传达过来。再加上神态疲惫的煜风还有情况不定的玄乐,愈发愤怒起来。

潋琪此次为保护小皇子守在定坤未曾跟随凤君过去。看到凤君跟煜风玄乐的样子,恨不能立时杀了对头给主子她报仇。

逸雪早已知道玄乐没了孩子险些失心疯,如今见到他跟弟弟都平安回来,出去的爹爹和几个姐妹也没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到府里姐妹兄弟因为眼见宫主有些狼狈就愤恨至此,多少有些庆幸没把一位小主子夭折的消息传到下头。否则这帮年轻气盛的孩子只怕要直接冲到大长公主府杀人了!

或者,该早些打算好各种对策,纸里包不住火,终究都会知道,真闹出事情来收场的从来都是自己。

另外几个跟着保护凤君的女孩子是南边分部的人,与府中的一群护卫小姑娘都是自小在山上长大,近些年才分派到各地的。

原本一年见不上一次,少不得嬉笑打闹一番。这回只是沉默着下马,挽着小姐妹低声诉说一路情况。

一群人挤在门口附近不时传出义愤惊呼之声。

大门对面一个扛着糖葫芦架子中年女人和推着面人摊子的老­妇­擦身而过,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惊讶。

这长公主府的人还真是没有规矩,以前看起来也是守卫森严的。谁知今日主子回来,一群侍卫仆役聚在一起大声喧哗竟没人管了!

她们当然不知,净雪宫平日里虽有些规矩,但都是约束不良行为,主仆上下规矩十分疏松。宛如一个家庭一般,做事上一定要有些秩序,情感上却亲近的很。

潋琪听到数十杀手用连珠弩围攻凤君,正自窝火儿,四下一望,恰巧看见门外那抗着糖葫芦架子的女子再向门里张望。

那眼神乍看跟寻常穷人看到大户时的羡慕目光别无二致,只是女人眼里不经意地一闪而逝的­精­光让潋琪多看了几眼。待看到她摘下一串糖葫芦递给个小姑娘摊开手掌接铜板的时候,潋琪从她手上的老茧判断出这女人定然是个­精­于用暗器的人!

中年女人显然感觉到了潋琪审视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向锦衣华服珠玉满头的女子绽开个讨好的笑容。

潋琪也笑了,笑的傲慢疏离,标准的贵族面对下层百姓的笑容,一边笑一边往那女人过去。

那女人见她朝自己过来,略微有些心惊,却不敢乱动,继续讨好的微笑。谁知那华服女子走到一丈之外笑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施展轻功霎时掠到她面前,等反应过来脉门已经被扣住。

潋琪见那中年女人眼中惊惧一闪即逝,低声笑道:“可杀过人?”

“大、大人……”女人哆嗦着往后缩,“您是跟小人开玩笑吧?慢说是杀人,小人连­鸡­都不敢杀……”

“哈哈~~”潋琪长声笑道:“堂堂巾帼女儿,连只­鸡­都不敢杀,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小人生来胆小,这个……”那女人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像不敢违逆有钱人一样,躲躲闪闪说了半句就不再言语。

“真丢我天宁女儿的脸!”潋琪显得颇为不屑,忽然凑近她小声儿道:“姑­奶­­奶­给你看看怎么杀人可好?”

“大、大人,”女人似乎被吓的站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往地下瘫,糖葫芦架子也给扔到一边。可是不管怎么扭动挣扎,扣着自己脉门的那只手就是不放开。

“哦?这么着就怕了?我还想象大长公主属下该是何等厉害呢?”潋琪笑的越发灿烂妖娆。

“大人,您、您说什么,小民听不懂,啊~”这回是真的惨叫,中年女人疼的浑身冷汗直冒,眼里的惊异就遮不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敢当街滋事,直接捏碎了自己的腕骨。

潋琪看她眼里异­色­一闪,隐约有杀气缭绕,寒声道:“连­鸡­都没杀过的人能散出这样的杀气,倒叫本姑娘刮目相看了!”

“唔,大、大……”

后半句话永远没机会说出来了,潋琪­干­脆利落地把一根长针Сhā进了她的太阳|­茓­。

那个推着面人摊子的老­妇­惊叫一声瘫在地下,高声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潋琪不慌不忙过去,卷着袖子邪笑道:“姑­奶­­奶­就是杀人怎么着?”

老­妇­一手撑着摊子一手撑着背后的地,似乎是要站起来又似乎要后退,抖着声音道:“光天化日,就、就算你们是公主府的人,也、也不能……”

“哦,公主府的人,”潋琪吆喝道:“姐妹们都过来听听,这老婆子是要告诉我她是‘公主府’的人我动不得?还是我是‘公主府’的人不该惹事儿?”

老­妇­又往后挪了些,看了看围上来的月府侍卫,嘶声道:“老婆子不明白大人说的话,我听说长公主素来仁慈,谁知竟会允许属下滥杀无辜!”

“呦!这老家伙嘴还挺厉!”潋琪闪电般出手,几根长针制住那老­妇­|­茓­道,踢飞她手里的一把薄铜钱,笑道:“在姑­奶­­奶­面前玩儿­阴­的,只能死的更快。”

那老­妇­想不到自己未出手就被她制住,虽然吃了一惊倒没失了镇定,连声问:“公主府的人都没有王法了么?”

潋琪大袖一甩,喝道:“公主府?你家公主府能刺杀朝廷大员,你家公主府就能草菅人命!王法算个屁!给你拖回府去!”

“什、什么我家公主府?”老­妇­嚎叫道:“民­妇­不知什么公主府啊……大人饶命,大人、”

“死到临头还装蒜!”一个侍卫鄙夷道,一指戳出去,喊声戛然而止!

潋琪拖着那老­妇­径直到凤君中院,见她正从小厨房端着药粥过来,扬声道:“主子,今天料理两个­奸­细,一个直接送上路了,这一个怎么打算?”

凤君头都没回,边走边随口道:“死了的扔乱葬岗,另一个废去武功、挑了手脚筋,折断骨头,嗯,眼睛戳瞎、喉咙毒哑、耳朵刺聋,然后扔到那位公主府门口。”

那老­妇­越听眼睛睁的越大,吓的浑身止不住颤抖。想不到这长公主看起来十分和善,说起来折磨人的歹毒办法竟是连眼睛也不眨,比大长公主更狠了十倍!

“好嘞~~”潋琪得意地应一声,拎着不能行动的老­妇­后衣领便走,远远听见凤君吩咐“去京都卫报告,两名刺客公然刺杀长公主,一死一逃,要她们协助抓捕……”

“听到没?听到没?”潋琪一把撕掉那老­妇­脸上的人皮面具,摆出一张­阴­狠歹毒的脸,对吓的脸都青了的年轻女子得意道:“想跟我们主子斗,你们还远的狠!你们所作的,都要十倍还回来!这才是开始而已!”

雕阵

玄乐回来几天一直没有犯疯病,只是原本就话少的人仿佛哑了一般,表情也没有一个,眼珠都许久才转一下!

只有煜风陪在旁边,让他听着腹中孩子的胎音时才有些表情。

凤君原本心疼他失去孩子,打算自己小心陪着照顾,慢慢想开便好。如今看情况,竟是自己打算错了,别说想开,现在浑身是伤情绪积郁,这样下去怕是命都要没了。

看他奄奄一息似乎生无可恋一般躺在床上,凤君只怕下一刻那单薄的胸膛就停了起伏,守在旁边百般算计怎么能让他振作起来。

煜风看着两人一个一日比一日愁,一个一日比一日虚弱,也是一筹莫展。终日有了空闲就陪在旁边。

午饭时间再去厨房安排新的药膳方子,只听跟在后面的小厮金霜抱怨道:“少爷您身子沉重,别天天那么坐着了,对孩子不好。”

煜风揉揉他的头轻笑道:“说的仿佛你什么都懂一样,我自己的身子我不清楚?”

金霜嘟嘟嘴,凑到他身边悄声道:“我想说几句话,少爷别怪我多嘴。”

煜风点点他脑门,嗔道:“你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什么话说不得?从哪里学了这些花花肠子,好话也说的跟做贼一般!”

“我是想……”金霜一跺脚,豁出去一般道:“乐君眼看是不行了,主子不迎他过门给个正式名份么?如此死了也能在妻主身边有个位置……”

煜风一愣,他从没想过玄乐会死,只是觉这话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略过去了,随手抓住金霜道:“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金霜跟着主子十几年,头回被揪住衣领,立时紧张起来,小声道:“我不是咒乐君死……”

“后面那句?”煜风也意识到自己拎着领子把金霜吓住了,放手给他拉展衣褶。

“后面?”金霜挠挠头,解释道:“我说主子该给乐君个名份,他毕竟不是净雪宫里的人,不知道这里人多数无父无母,两情相悦告诉大家聚聚就算得到承认。我听人说,他们外面人是很在意这个名份啊、见父母啊之类东西的……诶,少爷您去哪儿?小心脚底下,等等我啊~”

金霜话没说完,煜风已经想到主意飞步离开,说不定这个办法可以让玄乐振作起来。

凤君盯着玄乐半晌也不见他有表情,一转眼就看见煜风飞步进院子,吓的立时奔出去接着,嗔道:“什么事儿值得跑那么快?摔了可是两个人!”

煜风任她在自己脸上乱抹着擦汗,眼睛笑的亮亮的,道:“我想我有办法让乐弟弟­精­神起来了。”

“哦?为这个跑这么快?”凤君叹息一声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这样完全为自己着想,醋都不会吃的男人,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呢?真是、委屈他了啊!

想想屋里床上那个生死都系在自己身上的人,心里又是一沉。说起来,自己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两个男子垂青?

煜风只沉浸在能救得玄乐的喜悦中,少见的没有注意到凤君的情绪,靠在她怀里喜滋滋道:“我刚才听金霜一番话才想到,乐弟弟是在外面长大的。这边的人都很重视名份、父母之命什么的。你跟他办一回婚礼正式聘了做侧君,该能让他高兴些吧。有了­精­神,身上的伤自然好的快些了!”

凤君一怔,“是这个样子吗?”

煜风皱皱眉,思量道:“该有些道理,就算、就算没有用,也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做的好。爹爹说,他心情抑郁,食物不能克化,连伤口都愈合的缓慢。拖着也不是办法!”

“只是我现在在定坤的身份,迎个侧君也不能简单行事,月府不能随意进人……”凤君也觉得煜风说的有道理,只是顶个长公主的身份,只怕是迎个小爷都有人蜂拥来送礼,别说是正经儿侧君。

“要不然,带他回净雪宫见爹爹,栖凰山里都是咱们的人,怎么­操­办都不可以。我看……”煜风越说越觉得可行。

“傻风儿!”凤君止住他滔滔不绝的计划,问道:“你可想过,玄乐的身子如何撑得到净雪宫?你又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一路上重重阻力该如何化解?”

“我自然想过,”煜风因为想到办法心情大好,甚至翻了凤君一个白眼儿,一副被小看了不甘心的神气,笑道:“我当然跟你们一起回去,别想扔下我一个!”

“不行!”凤君想起树林里找到煜风时他全身灰土的狼狈样儿,急道:“你给我乖乖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煜风知她担心自己,心里一甜,笑道:“你何时见你做个没把握的事情?你虽有些事情没你主意好,可是胜在从小在净雪宫长大,知道许多你不了解的事情。比如,那雪玉雕不只可以单只带人,还可结阵。只要有个足够强的人可以同时御使数十只大雕即可,清羽肯定做得到。”

“哦?如何结法?”凤君隐约能想到方法,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有些不敢信了。

“呐,我闲暇看了许多净雪历史,这雕阵只用过一次,便是为了护你。不过你自回来事情一桩接一桩,没功夫翻那些宫里旧事。”煜风有些得意,他可是从月天枫爹爹的札记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护我?”凤君更糊涂了。

“没错,护你!”煜风点点她鼻尖,笑道:“天枫爹爹在他的札记里面记录了,你出生时也是遭到现在凤后的娘家追杀,爹爹身体虚弱,无法挪动。上任护法白鹤以八十一只雪玉雕结阵带他逃出生天。据说那雕阵结成可带起小栋房子,护卫十人。”

凤君也听的眼睛亮起来,她们不能一举消灭大长公主派系,往深里说无非是净雪宫不可滥杀,再者睿瑶的江山终究要靠自己,不出世的净雪宫帮她已经算是例外。

只是敌对久了,太过投入让她忘记了,自己始终拥有随时离开的能力。

玄乐直愣愣盯着床帐很久了,久到有了幻觉,似乎有个小小的孩子在那儿对自己笑。想伸手去抱,她就立刻飘远了。

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叫自己,玄乐慢慢转过头去,立时被凤君半抱着揽到怀里,只是她嘴里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呢?这几日声音听到耳朵里都仿佛没了意义一样。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凤君见他无甚反应,慢慢解释道:“不是这个家,另一个,有许多兄弟姐妹的。是我真正的家,建的栖凰山深处……”

煜风在旁边跟着解释:“凤君的爹爹在那里,带你去见好不好?”

她说真正的家……

玄乐费劲儿地让仿佛静止的思维动起来,终于理解凤君在对他说话,说要带他回“真正的家”!

凤君煜风看着玄乐忽然涌出来的眼泪都慌了手脚,不知错的哪里。

玄乐用尽浑身的力气,终于抬起数日未动的手,轻轻拽住煜风的衣袖道:“凤君、风哥哥,我能、看看宝宝吗?”

忧思

“宝宝?!”凤君声音一哽,他是知道的!他全知道!他早清醒了的!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胸口似乎被千斤巨石压住了,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道:“我让清羽抱她过来。”

煜风跟玄乐一样眼里泪光盈盈,用力握住玄乐微颤的双手,柔声道:“我们不但看宝宝,我们还送她回家好不好?找个漂亮的地方让她住下……”

“主子!”清羽捧着个­精­致的木匣进来,看到屋里三人悲戚之态,也难过起来。

玄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清羽走进,盯着他手里隐约寒气四溢的­精­致木匣,近了有淡淡的香味儿散出来。

千年沉香木!

玄乐有些惊异地看向凤君,没想到她竟用如此珍贵的东西给夭折的孩子,心里微微暖起来。4

除了开始那两天神智有些不清楚,他后来都是清醒的。

开始意识到自己失去孩子的时候痛彻心扉,恨不得立时跟去陪那孩子。可是凤君日夜守在自己身边,衣食琐事全不假手他人,心里还是会贪恋那些温暖。

又想,若不是自己原本离开她时就一时把持不住,也不会有那个苦命的宝宝,诸般痛苦错误根源都是自己一人。

再想,她对自己这样的好,自己却失去了她的孩子!只怕是今生也无法赎了罪,除了命,还能赔什么给她?

忆起风哥哥为了他拖着身子奔波,似乎初见时是一身泥土,多处擦伤,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

想说对不起,可是简单的三个字怎么能抹过这么多事情?

如此整天胡思乱想,时常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哭泣的小孩子,似乎是那孩子孤单。

她是在怨自己么?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另一个世界,甚至都没有看过天她一眼!

渐渐了无生趣,只想死了便可陪着宝宝,可怜她还那么小……

……

不过清羽几步路的距离,在玄乐眼里仿佛是千里万里,心念电转愁肠百结!

忽然觉得后心暖流注入,缓缓往四肢去,凤君柔声道:“小心凉!”

那匣子到两尺之内便觉得寒气迫人,清羽托到他面前,缓缓推开盖子,里面四面放着水晶般透亮的千年寒冰,小娃娃浑身披霜,宛如一尊小小的雕塑。

玄乐细细看了半刻,颤着手去轻轻触了一下神态模糊的娃娃,反手合上盖子,含着泪挤出几个字,“你们,打算送她……送她、去哪儿?”

按照天宁惯例,如此夭亡的孩子不但不得进家族墓地,便是连墓也不能有的。随便找个地方葬了即可,过得几年只怕葬的地方连痕迹也看不见!

更何况,自己还算不上家里的人吧?

可是他舍不得,虽然知道不合规矩,还是想出口求一下。

凤君哪里知道他心里诸般苦处,只是看他悲戚神情便觉得心疼万分,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带她回栖凰山,那里有我们的净雪宫。会有很多人陪着她,好不好?”

“……好……”玄乐闷闷的吐出 个字就又忍不住哀哀的低声哭。煜风 边塞给他帕子,一边自己的泪也是成串成串的往下掉。

“我让他们去准备,咱们回家。” 凤君一手揽住一个,也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水光。是该哭一场,能哭出来也是好事。

清羽看着那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们安静的实在异常。整个院子都有股死寂的味道!

他在外面听到煜风说的雕阵了,确实是个好方法。心里隐隐有些佩服天外天里那两个上任护法,做了很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呢!

e9557

傍晚时分,长公主的轻车简从出城。

走到定坤城外十多里的草甸中,马车就停住不动了。跟踪的人猜不出她又搞什么鬼把戏,只得伏在草丛里盯着。

殊不知身下寻常的草地里今日凶险异常,无数不知名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地底深处爬出来。

马车停下半个时辰后,草地里多了三具浑身肿胀流脓的尸体。

“她们还挺能忍!”凤君坐在车里静听四周的声音,也禁不住赞叹一声。硬趴着被毒虫咬死也不动,可以跟烈火烧身岿然不动的邱少云媲美了!

无暇翻翻白眼儿,嘟囔道:“不过是恰巧中了浑身麻痹的毒,动不了了而已!您真的高看她们了!” e

话音刚落,“嗷~~~”一声尖叫从东南方向传出。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飞快地起身妄想逃离高草丛。身形刚跃起的那一刻,数只长箭激­射­而出,瞬时把她扎成了刺猬。

“啧啧,我说什么来着!”无暇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兴趣。

同样的惨叫连响了几声之后,净雪宫的侍卫在车外低声报告:“主子,细作全部清理­干­净了!”

“时间刚好,”凤君看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夕阳刚落,月亮还掩在云层里,“清羽,辛苦你了!”

“是。”清羽也不多话,双手飞快的结印。

四周风声渐起,高草被吹的低头贴地,虫鸣瞬时就停l。

低低的振翅声清晰的传来,风声越来越急,柔韧的草叶扑打着地面哗哗作响。

地平线上升起大片的黑影儿,正是清羽召唤的数十只雪玉雕。

“啊!”忽然一个个子娇小的侍卫轻呼一声,跌退了几步。竟是被雪玉雕飞行带起的气流卷倒!

周围的姐妹嘻嘻哈哈去拉她起来。小个子侍卫红着脸爬起来,颇有些尴尬,恨恨瞪了雪玉雕一眼,下定决心回去每天多扎一个时辰马步。练好下盘功夫天天骑那嚣张的老雕!

凤君坐在车里看那些侍卫轻松嬉笑,突然就觉得很温暖。有这样的姐妹朋友,还有什么自己撑不下去呢?

雪玉雕停好了队列套上钢网,呼啦一下齐齐飞起来,轻而易举地将整个车厢抬到半空。

地上起了不小的龙卷风,车厢安安稳稳呆在被气流包裹起来的风眼里飞速往西南而去。

忆往昔

雪玉雕本身就飞行甚快,结阵之后互相助力速度惊人,快了一倍有余!一夜飞行千里不止,天亮时已经到了西南栖凰山的支脉附近。

整夜里玄乐都没有怎么睡,一直盯着那个寒气缭绕的盒子,目不转睛!凤君看着他的神情就觉得心疼,却不敢让浑身伤病的他抱着盒子。

煜风身子重容易疲惫,也只是浅睡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索­性­不睡了,只半躺着闭目养神!

清羽不时的指挥雪玉雕上行下降或者转向,无暇闭目跟暗蓝联络接收各处消息回报。

一夜竟是谁也没好好休息。

大半路程在夜晚时分过去,进入栖凰山数百里人烟稀少,雪玉雕飞的又高。真是一路上连躲人都不用,顺畅的不可思议。

等大长公主意识到日夜紧盯的人又一次从眼皮子底下走掉的时候,雕阵已经飞到了栖凰山外围。

“御主,午时即可到达梧桐岭。要发消息让宫里的人接着吗?”进了栖凰山,无暇的称呼都变了。

“梧桐岭?”玄乐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一遍,栖凰山里的地方吗?

“栖凰山里的一个地方,净雪宫坐落在那里,”凤君温声道:“不要让大家麻烦了,吩咐厨房多备些饭菜就好了。连带雪玉雕的食物,辛苦它们一趟,总要给些奖励。”

“到净雪宫了?”玄乐有些疑惑,千里路程一日即到,净雪宫的神通果然不是常人可以忖度的。

煜风看他比往日­精­神多些,心里也高兴,轻笑道:“就要到了,你歇一下吧。说不定晚上就可以见到天枫爹爹。”

“天枫爹爹?”玄乐反应有些慢,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觉察出来的时候心底有些看不起自己,想起以前那些生死无惧的日子,似乎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到底是为什么坚持活下来呢?刑讯受辱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要死,都撑了过来……失去孩子后不止一次想要死,到现在还活着……

真是、胆小鬼呢!这样的胆小鬼,也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

煜风只高兴他终于肯说话,絮絮道:“是凤君的爹爹,上一任净雪宫主。嗯,哪天你­精­神好,我把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仔细给我介绍一遍。天枫爹爹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不要紧张!”

玄乐知道他高兴自己好起来,只是­精­神仍旧有些恍惚,说话抓不到重点,慢慢道:“净雪宫的宫主,也可以是到的?”

凤君巴不得他愿意多说话,抢道:“其实净雪宫里的人初时以男人为主,因为男人孕育后代,算得上泽被天下。武术也以­阴­柔为主。宫主都是月家世袭,由左右护法在一代孩子中选定,并不以男女为界。说起来,男孩子在净雪宫都是很受宝贝的。”

这么好的地方啊!

玄乐心里有些向往。如果,自己当年在水灾后成为孤儿的时候被净雪宫捡到多好。那样,就会是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没杀过人,没经历过那么多­阴­谋诡计,不用机关算尽保护自己,可以像风哥哥一样遇到凤君,多好!

身后搂着自己的手臂很温暖,很坚定!煜风递过温热的毛巾来。

玄乐忽然又想哭了,可是流了太久泪的眼睛已经涩的快要睁不开了。

现在,也很好吧!

即便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她还是没有怪自己。即便给风哥哥添了那么多的麻烦,甚至分了疼爱他的妻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自己。

宛如初见的时候,他们揭开了自己的易容,想必立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凤君用血给自己做了解毒的药引,风哥哥陪自己说话、帮自己照顾那个假冒的孩子。

然后是在定坤,她一次一次的放过自己……

在皇宫,她揭了自己的铁甲却没有拆穿自己的身份,带着自己跳那么美的舞,中毒到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记得温柔的对待自己。

她带自己回家,在寒夜里做温暖的事情,丝毫没有嫌弃他的出身,甚至好像忘记了自己是用药才跟她发生了关系。

风哥哥说她喜欢自己,说自己是除了他自己外凤君第一个入眼入心的男人!心里有点儿暗暗的甜蜜,以及、控制不住的自我厌弃!抢了别人的幸福,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终于离开了,其实、走到城外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期待她追出来,只是那一到儿小小的期待刚冒头就被狠狠的掐断。脑子里仍旧冷静的分析哪里可能安全,哪里、最不容易被她找到……怕被她找到,不怕浴魂楼。

只要找个地方安静等待毒发身亡就好,浴魂楼找到就给她们一具尸体好了。但是不能被凤君看到,毫无生气的死尸、不好看!她看了会难过的,会吧?会吧?

结果毒竟然没有发作,想起能力神鬼莫测的清羽,定是早就解了。一下子就茫然了,不会死了,那怎么办?

活下去,只是一种本能,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前!

自己一遍一遍的摸脉,冒着危险到山下的小镇找大夫确认,似乎是做梦一样。

和她之间竟然没有断了联系,还有想她的理由。每天对还没成形的孩子说话,描述那个女子。看着远方会想,呵,我的孩子,可以叫你“娘亲”,嘴角就会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娘亲”,自幼失怙,原本极其陌生的词念到嘴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对孩子说话,他可能根本听不到、或者完全听不懂,但是他要说。

打算着,以后要把宝贝悄悄的放到月府门口,风哥哥是个好男人,一定会把她教养的很好很好。自己只要知道他们很好,就可以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安然的生活下去。就算离他们很远很远都可以!

只是,这样美好的梦啊!短暂的只有几个月,从高高的天上到地狱不过一瞬间就被决定了!

都是、我的错!

……

凤君见他眉眼低垂,立时就知道情绪又不对了。这样爱钻牛角尖儿,又是个只爱委屈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呢?以前听说过产后抑郁会死人的,小产只怕更严重,慌忙道:“不要难过了,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担心。只记着养好身子就行!”

煜风被腹中孩儿的胎动弄的浑身不适,靠在凤君另一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说:“宝宝看你难过也急了。凤君说的对,养好身子最重要。你得赔给凤君一个女儿,赔给我腹中的小家伙儿一个妹妹,没有好身体怎么行?”

“赔?”玄乐感觉到煜风腹中小家伙儿有力的动弹,总算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啊,赔我一个女儿,赔的晚了还要利息。”凤君细心的给他擦­干­脸上的泪,“雪玉雕马上降落了,晚上见爹爹可不能肿着眼睛丫。不哭了好不好?”

温暖净雪

雪玉雕降落时在净雪宫前的广场上掀起巨大的旋风,大门上的琉璃瓦都被掀翻下来不少。

留守净雪宫的侍卫和仍旧住在这里学习的小孩子们在各自的岗位、书房、武场,一起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由数十只巨雕组成的庞然大物降落。

初时是有碍宫主命令没有列队迎接,听到琉璃瓦砸下去时清脆的响声以及小树被大风折断的喑哑咔嚓,年龄小的缩缩脖子,幸好没有站到广场中央去迎接。

年龄大的忖度一下,真是个奇袭的好办法,就是出现的时候动静有点儿大;教文的夫子咳嗽一声,自己先回头,然后一脸正气的教训扭着脖子的学生;武场的师傅毫不留情地命令走神的多扎一个时辰马步,边溜达边想:站在如此巨大的风里扎马步效果会不会更好……

整个净雪宫因为宫主回来都兴奋起来,只是碍着规矩,个个憋在心里偷着乐。

马车下降的时候颇有一番周折,若不是无暇兽化接着,只怕要侧翻过去。

“比起飞机还是差远了!”凤君嘟囔着从车里抱着玄乐出来,一边回头威胁煜风,“好好坐着等我来抱你进去,要是自己乱动,我让清羽给你弄味道最讨厌的安胎药。”

煜风笑吟吟安坐车中,即便跟着她吃很多苦,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可能是因为觉得违背了当初一生只要自己一个的话,凤君对自己更加的温柔体贴。只是原本就已经做到十分,再加二分也看不出多少来。所以,就时不时的撒撒娇使点儿无伤大雅的小­性­儿吧,给她个体贴的机会。

看着她抱着人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终于挥挥手道:“好啦好啦,我绝对不动。你快点回来。真是,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嘛!”

右护法烟罗带着几个女孩从远处跑过来,看到煜风坐在车里不动,问道:“君上,要我让侍卫抬软轿过来吗?”

“不要!”煜风靠在车壁上一笑,懒懒道:“我等她回来抱我过去。”

烟罗自小与他一起习文学武,也不避讳,笑道:“君上跟宫主生活美满,兄弟姐妹们可都羡慕呢!小主子什么时候出生啊?”

“还有不到四个月。”煜风甜笑道:“烟罗姐姐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啦,潋琪太过风流没有兄弟敢要。暗暗喜欢姐姐的可一堆呢!”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女孩子不约而同促狭地笑起来,其中一个大声道:“君上您不知道,烟罗早看好啦,就等着回来禀告宫主呢!只怕明年也要做娘了!”

烟罗脖子都红透了,却没有忸怩神态,大大方方道:“巾帼女子,看上了就看上了,你们笑我也不会不好意思。君上,我跟玉龙两情相悦,请您做主允许我们成婚。”

“我允许不允许不重要,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我没有不应的。”煜风看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心里格外高兴,假装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宫里人成婚必须正君允许,明明用不到的呀!每次问我都弄的我像是要拆散佳偶的恶人一样,你们要敬酒向我道歉哦!”

凤君远远飞掠过来,只听到最后一句,急道:“让谁给你敬酒?明明说了不许你喝酒的。”

煜风吐吐舌头,自动过去抱住她的脖子,乖乖道:“烟罗姐姐要结婚,我高兴,不过我没有要喝酒哦,她敬了你替我喝掉不就好了。”

烟罗笑道:“君上现在是全宫里的宝贝,谁也不敢给他酒。您放心吧。您要在宫里留多久?我找个合适时间大家一起吃饭,就算是成婚了。”

“恭喜姐姐觅得佳偶。我能在宫里待上十来日,你自选日子,留出小妹给你准备结婚礼物的时间就好。”凤君看平日严肃的烟罗煮熟的虾子一般红着脸还一脸正气的样子也觉得有趣,转而在煜风额头轻轻磕了一下,嗔道:“又让我担心啦!”

煜风张开嘴打个小小的呵欠,窝在凤君怀里向烟罗道:“晚上宫里的人一起在大殿吃饭吧,凤君要介绍侧君给你们认识。”

“是。”烟罗微微躬身,带着属下转身离去。

宫里早收到消息宫主收了侧君,据说是个极好的人。只是,看前几日左护法潋琪发来的信,也是个可怜人。

凤君抱着煜风回去,玄乐张着大眼睛四处打量屋子。

外观比皇宫还要气势的建筑,内里也比皇宫华丽的多。不是金碧辉煌的华丽,内敛低调的,却是随便哪一个摆设都价值千金甚至有市无价。

凤君把半睡半醒的煜风安置在他旁边,两个人并头裹进大被子里,低声道:“饿吗?”见他摇头,给他掖好被角,坐下安慰道:“到家了,好好歇着吧。晚上介绍宫里的人认识你,要养好­精­神。”

“嗯,”玄乐知道凤君在自己的睡|­茓­附近慢慢按摩,最近不强制根本就睡不着,只是点|­茓­太伤身,只能折中在|­茓­道附近按摩了。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沉入黑甜的梦乡前还想,只要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此生无憾!

冷清空旷,平日里一年也不用一次的大殿被一群闹哄哄的孩子打开。

高大的盘凤门柱之间坠了大大的彩­色­宫灯,映的朱红正门上是拳头大小的赤金睚眦走兽钉又亮了几分。高高的殿顶梁柱之间被练习轻功的兴奋地挂上许多乱七八糟的彩带。

雕凤御座前摆了长长的几案,大量的桌椅飞快地排起来。

玄乐昏昏沉沉睡到窗外繁星点点时,被温暖湿润的布巾唤醒,给他擦脸的男孩有些歉意的挠挠头,眼睛亮晶晶的甜笑道:“君上说尽量让您多睡一会儿,我看时间不早啦,想给您擦擦脸的,结果还是手脚不够轻,吵醒你了,对不起哦。”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叫我的。”玄乐用力撑起身子,接过他手上的棉布,扯出个微笑道:“谢谢,我可以自己来的。”

“诶?”男孩楞了一下,连忙上去帮忙,一边向外喊:“侧君起来啦,快去禀告宫主。”

窗外立刻有个脚步声蹬蹬跑远。

玄乐洗脸净手,衣服换到一半,凤君的声音从门口进来,“睡的好不好?风儿在前面吃着呢,收拾好了我抱你过去。”

“我起的太晚了,很失礼的!”玄乐看着镜子里自己青白的脸­色­,有些忐忑。

“净雪宫不讲那些俗礼,你身子不好,她们都很体谅。”凤君选一只玉钗给他Сhā到挽好的发上,笑道:“只要有心,形式不重要。”

“诶?”屋顶忽然一转,凤君已经抱着他往外走,玄乐压住出口的惊呼,低声哀求道:“我自己走过去就好啦,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不许!”凤君想也不想的拒绝,加快脚步,“在清羽说你身上的外伤完全好以前,别想自己下地乱跑。啊,到了!”

“咦?”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玄乐眯起眼睛抵御扑面而来的辉煌灯火,有些诧异殿中的混乱。小孩子的嬉笑声响成一片,串来串去的边端盘子边吃的少男少女,随意四处坐着的大人,很多怀里还抱着大小不同的孩子喂饭。

呃,和想象中的,真是有很大不同呢!

只是,这种一家和乐的感觉,好温暖!

似乎是看到凤君抱着他进来,噪杂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

玄乐有些不安地微微挣动着希望可以下地,但是凤君死不放手,还把他往上托了托,扬声道:“这位是我的侧君玄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好好相处。”

殿中诡异的安静,玄乐紧张的轻轻颤抖,忽然一声小孩子的清亮笑声响起,甜甜的童声道:“好漂亮的哥哥,我喜欢你!”

玄乐随着煜风坐在主位一侧,机械地冲着人笑。先是好奇的小孩子纷纷冲过来见漂亮哥哥。

寂静仿佛冰雪消融一样散去,一拨一拨的人过来打招呼。玄乐紧张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

煜风在跟一个女子说完话之后轻笑着让他附耳过去,竟是个对刚才尴尬开场的道歉的代表。

原来宫里年长的人多少知道他失去孩子心情不佳的事情,都很踌躇怎么面对他,该说什么话,结果你盼我先说,我盼你先说,成了一群哑葫芦。

“呼——”玄乐呼出一口气,看向那个一边在各桌间一边频频回头张望的女子。没有被她的家人朋友讨厌,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谢谢楼主真好,又可以慢慢看了

父亲

初夏的天气已经很温暖,玄乐坐在草地上晒太阳。

很蓝很蓝的天,柔软雪白的云,深深浅浅的绿,五颜六­色­的花,几个嬉闹的小孩子,周围所有的东西都美的不可思议!

心境变了,东西看着都不一样了吗?

玄乐低头缓缓勾起­唇­,这样从来没有过的自在,就算自己找到幸福了吧。

“吃药的时间到了呢。”

清雅的声音拂过耳畔,仿佛微风拂过心湖,荡起淡淡的涟漪,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端着温在旁边的药碗递过来。

照顾的小厮不是刚回去取东西吗?

玄乐困惑的侧身,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他旁边,看样子不过三十来岁,头发只松松拢在脑后,长长的发尾铺在地毡上,神情温柔、见之可亲。

那男子见他愣神,往上递了递药碗微笑道:“按时吃药才会好的快,喏,凉了效果就不好了,保重身子。”

玄乐回过神慌忙坐正,双手恭敬接过药碗,道了谢,一饮而尽,苦的直皱眉。

刚抹­干­嘴,那男子托着一颗小小的丸子举到面前,笑容里带了些许宠溺,轻笑道:“给你颗糖,呵呵,跟若儿一样怕苦!”

玄乐颊上起了一抹薄红,神情赧然,接过药丸­干­脆地咽下去才道:“前辈也是净雪宫里的人吗?我都没见过您呢?”

“都不认识,就敢吃我给的东西啊?”男子很自然地抬手帮他把山风吹乱的散发拢到脑后,“戒备心少了会吃亏的哦。”

“因为前辈,嗯,”玄乐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微侧过头正视那男子慈爱的微笑,心里不由自主暖暖的也微笑起来,“让我觉得,很温暖、亲近,呃,我不太会说话。”

“诶,跟若儿一样相信直觉!好孩子……”话音噶然而止。

“砰!”一只装饰的花花绿绿的毽子落到地毡上,把毽子踢飞的孩子远远的喊:“乐哥哥,扔过来!”

立时就被旁边大些的敲了一记,“自己去取回来,乐哥哥伤还没好呢!”

孩子吐吐舌头,飞快地跑过来。到了近处看看大块­干­净的地毡,抬脚踹飞了靴子蹦上来,扑到玄乐身边软软道:“乐哥哥~毽子~”

玄乐拿起帕子给给他擦满脸的热汗,笑道:“及时把汗擦­干­净,仔细吹了山风感冒!”

“谢谢哥哥。”小男孩自动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将毽子一脚踢回去,笑呵呵地飞快跑走。

“前辈?”玄乐一回头,身侧的地毡上人影儿都没有半个。该是,孩子过来的时候就走了吗?

想想,那男子出现的时候就像突然从空气中现身一样,丝毫没有异样气息。所谓天人合一,不过如此。是净雪宫的哪个高人前辈呢?

回去问问凤君……

“乐——”

真是想谁谁就来!玄乐微微笑起来,扬手挥了挥。

凤君快步过来,用个大披风把他裹起来抱住,“起风了,我抱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了!”玄乐有些不好意思,“那边的小孩子都看着呢!”

“可是我想抱啊,”凤君蹭蹭他微凉的鼻尖,狡笑道:“等你全好了,才不会给我机会到处抱着走对不对?”

“呃——”玄乐语塞,确实!他若是全好了,断不会叫她抱着四处走。

首先,有手有脚,自己能动手的绝不麻烦别人,这是他自小养成或者被逼成的习惯;再者,自己一个侧君,这样没规矩,多多少少有些恃宠生娇的味道;还有,走哪儿都让妻主抱,多不好意思……凤君看他神情就知道又开始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了,点着他脑门道:“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在我这儿你可以随意撒娇,我乐意宠着你。风儿也一样,不用互相比较,小心忖度!”

“诶?”玄乐睁大眼睛看着她,哪有家里这样的,真是半点儿规矩也没有。

凤君见他吃惊神­色­,微微思索一下,失笑道:“不怪你如此反应,原是我的不对。似乎,跟着我以来,从来没有谈过心对不对?”

“谈心?”玄乐傻愣愣的任她抱起来捞到怀里。

“对啊,谈心,说说我有多么喜欢你,说说你有多么喜欢我,发发小牢­骚­,等等等等,”凤君侧头看到空空的药碗,一笑,“今儿自己记得喝药了?”

玄乐给她的言论弄的有些恍惚,看她手里的药碗,想起来那个人,忙道:“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前辈,很亲切,提醒我喝药,还给我了糖。”

说到糖大概觉得有些小孩子气,声音小下去。

“不认识的吗?”凤君听他口气便知,想留守在宫里的似乎都出来见过乐了啊!

玄乐细细描述那男子形貌,满脸敬仰,凤君越听脸­色­越奇怪。

待他讲完才问:“他只和你说了那几句话,没别的?”

“没有,”玄乐听她口气郑重,再细细回忆那男子言行,道:“哦,还说什么我跟‘若儿’一样,那个‘若儿’,似乎是个他认识的人。不过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有小孩子过来,我转个头就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修为很高的前辈呢!”

“他很喜欢你?”凤君哭笑不得,咂咂嘴,“若儿”这名字好久没人叫了,倒有些怀念了。

昨天还让无暇说暂时不能进天外天,今儿就来偷偷看女婿!都不想女儿,真是……

“唔,他很温柔!”玄乐想那人自然之极地帮自己拢起散落的头发,亲切慈爱,就像这么多年梦想的父亲一样,真想认识他!

“乐想见他吗?”凤君抱起他来往回走,今天该可以进天外天了吧?

“想,凤君知道他是谁吗?”玄乐眼睛亮起来,净雪宫里真有这样的人啊,可以认识他,好开心!

“当然知道,”凤君笑的开怀,“你的妻主可是净雪宫的宫主,天下间没有我想知道而查不到的事情!”

孕夫

“你说什么?”凤君眼睛一瞪,曲起食指烦躁地扣桌子,“还是不能去?为什么?”

白发白眉小女孩给她暴躁的样子吓的后退一步,踩在自己的衣袍上险些跌倒,站稳了咕哝道:“就是说再等两天,没有说为什么……”

“不告诉你,你也应该想到要问一问的呀!”

凤君拎起茶壶直接往嘴里灌,初夏的天气正午已经很热了。

玄乐在内殿听到无暇进来,忐忑不安等他们进来告诉自己是不是可以去天外天了。

凤君极高的他声“不能去”,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凤君的爹爹还是不能见自己,不会、是讨厌自己不愿意见吧?

这几天知道了很多净雪宫的事情,风哥哥是天命的宫主正君呢!很小的时候就得到无暇的守护,注定要跟她在一起。

而且,风哥哥什么都会,相比之下,自己最擅长的就是杀人,除去在月魄阁学的舞蹈弹琴,几乎一无是处。

这样的自己分了爹爹看着长大的风哥哥的妻主,他会生自己的气吗?

忖度间女声又高个一半,喊着无暇再去问时间。

玄乐急急挪出去拽住凤君的袖子道:“爹爹许是有事不能见我,你就不要再为难无暇了。”

“诶?”凤君看他一脸黯然,又撑着虚弱的身体出来太急,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急忙拉到怀里抱住,心疼道:“才能下地你就给我小跑,当真不想好了是吧?”

“只有几丈距离,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瓷娃娃!”玄乐被她搂在怀里,觉的很舒服,不自觉蹭了蹭,蹭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矫情,慌忙坐正,勉力勾­唇­道:“风哥哥六个月还四处走,还去接我。我走几步路有什么?躺的太久骨头都要生了!”

凤君揉揉他的脸,还是心疼,晒道:“小笨蛋,笑的跟哭一样,不高兴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随时找额哭没关系。风儿乱跑的事情以后再算账,跟你不是一码,不要转移我注意力。”

“说我呢吗?”煜风抱着个食盒进来,盖子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边走边吃,腮帮子撑的鼓鼓的,“乐弟弟没听到的我都讲给他听了,不用你转述。诶,想想就不是好话,是不是再讲我犯傻的事儿?”

凤君看着那个明显分量不轻的食盒,脸­色­立时黑了一半,手忙脚乱地把玄乐放在榻上,一步窜过去接过来扶住他。

“诶?给你们留着呢,着什么急啊?我就提前吃了一点儿。”煜风笑呵呵甩开她的手,挺着小肚子爬到榻上挤到玄乐旁边,“诶,她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玄乐看煜风拼命眨眼睛的可爱样子,终于笑出来,轻声道:“不是,凤君不让我跑。我说风哥哥还不是四处走,她说以后会跟你算账……”

“哦,原来你一直惦记着要跟我算账!”煜风眯起眼睛,看凤君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点点其中一样,“喂我就不跟你计较,否则,哼!”

说罢张着小嘴儿等,吃的塞到嘴里立马满足地笑起来,转向玄乐道:“呐,看到啦,这就是算账!要跟哥哥学着哦~”

玄乐抿起嘴微笑,仿佛是下定决心一样学着煜风的样子仰起细巧的下颌张开嘴,立时被喂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自己捧起碗。

“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凤君再往煜风嘴里塞一筷子蘑菇,笑道:“你得喂两个人呢,不抓紧饭就凉了!”

“啊?两个人?”煜风抚抚隆起的肚子,继续耍赖,“宝贝说,不要爹爹喂,娘喂的好吃,乐叔叔吃完了要帮宝贝倒茶!”

玄乐慌忙咽下半口饭,想了想,侧过头一本正经的说:“你跟宝贝说,乐叔叔要听她声音,要不不给水喝!”

“乐你也由着他闹。”凤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少见的调皮,算了算了,孕夫最大,个时候是会希望多得到别人的关注,前一阵子因为玄乐的事情太辛苦他了。嗯,别说,其实这样也挺可爱的!

一边往他嘴里塞吃的,一边往玄乐把玄乐碗里堆的高高的,忙里偷闲往自己肚子里填点儿,满桌子就见凤君一双筷子上下翻飞。另外两人一个埋头在越吃越多的碗里奋斗,一个捧着脸张着小嘴等现成的。

喂着喂着就上瘾了,凤君的筷子正舞的开心,两个男人同时推开桌子往后靠,异口同声,“吃饱了!”

咦?这么快就饱了?凤君看看玄乐碗里半碗菜,玄乐慌忙摇手道:“我吃了很多了,你给我弄太多,怎么吃都是一满碗!”

煜风­干­脆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做回答,往榻上的软垫倒下去,“困了,要睡觉!”

好吧!凤君任命地直接把桌子搬到旁边,把宽宽的榻让出来,两个吃了就睡的家伙,怎么不见长­肉­呢?

“我去倒茶!”玄乐小心翼翼绕过煜风往下爬,被一把抓住拖回来,煜风半闭着眼睛道:“宝贝说跟乐叔叔说话,娘去倒茶。”

“我去我去!”凤君跟个勤劳的小厮一样飞快地跑出去找开水沏茶。

“风哥哥?”玄乐有些困惑地顺势移到煜风腹部听了听胎音。

风哥哥今天很奇怪,平日里只是偶尔撒娇,今日这么明显。不会是凤君做什么惹他生气了吧?有些担心。

却听头顶煜风一声轻笑,低声道:“你想问我今天怎么反常是不是?”

玄乐点点头,宝贝似乎又踢了一脚,是个健康的好孩子呢!

煜风皱眉挪了挪位置,在玄乐耳边低声笑道:“今天爹爹教导我,孕夫就是要妻主宠着。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听松叔叔来了吗?”玄乐皱眉,听松叔叔是赶回来请凤君走的吗?定坤那边毕竟不能没有人!

“不,不是我爹爹,是天枫爹爹!”煜风看玄乐脸­色­一僵,急忙解释道:“爹爹说他见过你了,很喜欢你,希望我们都过的好。不过现在不是跟凤君见面的时机,以后会再看你的。”

“见过我?”玄乐心念电转间,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气质温润如玉的前辈,难道?

“昨天你在草坪上的时候,他给你药来着!记得不?”煜风奇怪地在他面前挥挥手,怎么就愣住了?“他让我告诉你,若儿就是凤君的小名,呵呵!凤君小名叫若男,很有趣是不是?”

“有趣有趣……”玄乐敷衍着跟着答,估计根本没听清煜风后半句说什么,忽然拍拍额头道:“那前辈,我记得的、记得,可是我当时、当时都没有……”没有叫一声爹爹?可是,他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自己不认识他的啊!

玄乐想到那男子温柔的神情举止,想起那末一句“好孩子”,心里升起满满的喜悦。好开心!

“两个大宝贝,茶来啦~~”凤君吆喝着从外面进来,给两人端好茶,又轻轻戳戳煜风小腹,“小宝贝有什么要求没?娘亲都会满足哦!”

煜风被她弄的有点儿痒,往旁边闪了闪掏出封信递过去,道:“天枫爹爹让我给你的信。”

“不见了吗?”凤君接过信,叹一口气,虽然早预料到,但是还是很失落。

竟然在家门口给女儿一封信,这个爹爹还真是……

威慑力

“御主,定坤传来消息。”无暇巨大的身形叼着封信扑到门口,在虎头撞上门框前的刹那化形跳进屋子,直往软软的榻上扑过去。

扑到一半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凤君拎着衣领提起来,在她耳边吼道:“说了不要在小院儿原型出现,怎么又浑身是毛扑进来?”

“诶?你说过吗?”无暇被拎到与凤君视线齐平的高度,抠抠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有些困惑地皱起白眉,看到离鼻尖不足半尺的脸上神­色­愈发恐怖,赶紧举起信遮住脸,“呵呵~嘿,可能我忘记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你上次也这么说!”凤君愤然道,一把抓过信把她横着扔出去。

她前天忽然想起来,另一个世界孕­妇­似乎不能养猫。那么孕夫差不多同理,无暇不是猫,但它是猫科的,尤其那身毛掉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所以要求它进院子必须化为人形。

但是无暇嫌人形拘束,在栖凰山之外的地方化形就算了,回了自己家还要这样多委屈。时常变身了撒欢,满山欺负小动物,然后脏兮兮直接扑进来,接着就是被凤君吼!

无暇在空中灵巧地翻身,轻飘飘落地,揉着脖子后面的衣领直扑榻上的果盘。可想而知,凤君那番吼同往常一样,左耳进右耳出。

“定坤出什么事儿了?”煜风笑呵呵的看无暇狼吞虎咽,给他理顺抓皱的衣领。

无暇这一身漂亮衣服都是皮毛所化,凤君抓她衣领,其实就是直接提起后颈,其实还是蛮疼的。幸亏她皮厚!

凤君拆开信看了两行脸就皱成了包子,“睿瑶说新一次恩科开选了,希望我给她几个人。”

“诶?这不是什么大事吧?”煜风笑道:“你别告诉我伊彤、江珊那几个不是你给她培养的人,原本就是打算送给她的嘛。”

“睿瑶希望主考官是我,朝中文官多是丞相门生,武官半数大长公主党羽,没有可用又可信的人!”凤君头疼起来,玄乐的­精­神才好一点儿而已,现在决不是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的时机。

玄乐对两人话题丝毫不感兴趣,致力于逗无暇开荤。但是无暇吃水果,对­肉­包子不屑一顾,原来当真是吃素的!

当真有不吃­肉­的老虎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玄乐确认了结果,心满意足地把包子塞到自己嘴里,抬头就见凤君煜风两人担忧地看着他。

“呃,有事吗?”

“乐弟弟,咱们可能要回定坤了。”煜风有些担心离开了净雪宫的环境,玄乐的­精­神状况会不会又坏下去。

凤君看他脸­色­一变,忙道:“你要是觉得净雪宫里住着舒服,就住在 里也行。我让清羽留下给我调理身子,煜风也留下。”

玄乐左看看右看看,奇道:“你不在,我­干­嘛要留下?”

“你愿意跟我去定坤?”凤君还是有些踌躇,净雪无论是气候还是医药以及周围的人对玄乐的身体都要好的多。若是去了定坤,免不了有旧人旧事,触景伤情再抑郁起来可不好收拾。

玄乐咬咬­唇­,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任­性­,最终大胆道:“我想跟着你,身体状况好很多,没关系的!”

凤君看他一脸渴求,这还是玄乐第一次直接向自己提出要求,不由自主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道:“好吧,带着你。说实话,就算是地方再安全,不每天看着我也会担心的。”

煜风握起玄乐的手,笑道:“这就对啦,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嗯,我也想跟着凤君,咱们俩正好做伴儿!”

正午时分,巨大的雕阵再次在净雪宫前广场集结起飞。

宫里掌管日常事物的管事心疼地看着刚铺好又被旋风扫落的琉璃瓦,很贵的!再望望快飞出视线的雕阵,琢磨要不要把瓦换成铁的,吹不飞,飞了也摔不坏。

雕阵傍晚飞出栖凰山地界,月亮升起时已经到了西南一些民族聚积的村寨, 夜飞越千里,黎明时分落在定坤城外出发时的那个草甸。

前一日就出城相候的月府侍卫准备好了马车食物等候。

凤君跳下雕背上的车厢,把两个半昏睡状态的男人一一抱下来安置好。

侍卫们见她闲下来,兴高采烈地围上来打招呼,得意洋洋押了昨晚跟踪的人过来,十几个齐刷刷跪成一排。

凤君一个个看过去,都是些不满二十的孩子(她忘记其实自己也不满二十),虽然有几个脸­色­老成,还是强装的份儿多些。有几个最小的,挺好奇的抬头看传说中的新战神长公主!

“来多少死多少,这回又是十几个,东方涵语还真舍得人!”凤君嗤笑道,故意弯下腰去凑近看那几个脸­色­愤然的容貌。

“放肆!你怎敢竟敢直呼大长公主名讳!”

果然,立时就有不服的叫嚣。

凤君嘿嘿一笑,军队里训练出来的杀手,终究不够专业。估计­精­英死得差不多,这些不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幼虎,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你跟我说话可以称‘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放肆?东方涵语比我尊贵多少?”凤君贴近看那叫嚣的士兵眼神里的暴虐,嗯,嗜杀成­性­,不是个好孩子!扬声道:“暗蓝,她杀过自己人?”

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腿脚异常利索,轻烟 样从远处掠到近前,笑道:“十七个!任务中死十五个,为灭口杀了一男子一幼童!”

“你是谁?”那女子脸­色­瞬时惨白,嘶吼着想挣扎起来,被后面的侍卫一脚踢到腰眼,软倒在地。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主子是谁!”暗蓝鄙夷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这点儿本事还出来闹事,真是取死有道、不亡奈何?

“喏,十七条人命,死了也不算冤你,对不对?”凤君声线温柔,听到那跪成一排的人耳里却如催命钟一般齐齐打个哆嗦。

月府的侍卫­干­净利落地将长长的钢针Сhā进那女子脑部,晃晃手里剩下的一把,问道:“主子,下一个是谁?”

“你还真杀上瘾了?”凤君笑着往小姑娘脑门一弹,叹道:“放了吧,即是活捉的,给个警告便好。不要徒增杀孽!”

“运气真好!”侍卫们互相嘀咕几声,利索地给她们喂了麻药扔到草地上,“两个时辰后药效过了就自己逃命去吧。”

叮嘱的颇有些不甘心,祈祷出来点儿毒虫咬死她们!

凤君居高临下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月凤君向来有仇必报,让她小心着点儿。下次派些机灵的来跟踪,好运气不会一直跟着她!”

“您的好运气也不会那么长久!”

凤君好奇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小姑娘,嗯,一个军人杀手被弄到这步田地是挺丢份儿的,笑道:“呦,骨头还挺硬,那便让我看看能硬到何时吧!”

言罢飞身上马,长笑而去,声音远远传来,“诶,你们说,我是不是该让她洗­干­净脖子等着听起来才更有威慑力呢?”

今日客满

暮春时节,南方已是郁郁葱葱,北方才刚草长莺飞,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文人墨客或结伴出游,或独自赏景,以诗文会友、品酒赏花下棋,一舒胸中意气。

城东有片面积不小的竹林,以出状元闻名的琅嬛苑就坐落其中,苑中园林颇有特­色­,兼有名花美酒,又不乏美人歌姬,正是士子聚集之地。

这一日,住在琅嬛苑备考的士子发现,来往伺候的小二姐统一换了簇新的服饰,态度比往日更好,每个住宿的还送了果品清酒。

问起来,都道是琅嬛苑的主子要来巡视了。

这消息一出来仿佛天上响了个炸雷!

谁都知道定坤乃四朝古都,江山换了几家姓,都城还是这一个。算起来也有千年历史了。

而琅嬛苑存在三朝,数百年屹立不倒。即使被战火焚毁,依旧在新朝很快重新建立起来。每一朝都是定坤附近最大的客栈,更以资助寒门学子闻名天下。其在学子心中的地位比起国家设立的学府太学也不遑多让。

除此以外,琅嬛苑有很多神秘的规矩现象。

源源不断的美貌舞姬歌姬,统一卖艺不卖身,无论什么大官权贵,都讨不得便宜去。很多都是登台数月或一年便消失无踪。少数去处有迹可寻,多半仿若消失与天地间。来无影、去无踪,留下不知凡几的风月故事。

经常出现讲学的大儒,其中不乏视歌舞声­色­为毒瘴者,不知也算是半个风月场的琅嬛苑怎么请来的。那些大儒们对受邀琅嬛苑讲学的理由都三缄其口,更添其神秘­性­。

还有十次科举九次状元住在琅嬛苑的情况,更另学子趋之若鹜。

其他各种限量的极品美酒,每年一次的来源不明的珍品书画拍卖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而琅嬛苑最大的神秘之处就是,数百年来它的主人从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稍有头脑的便能想的到,有能力数朝不倒,背后定然有势力强大的世家支撑。但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哪个世家能数朝不倒。

细细推算,连大股的势力数百年不倒的都没有。

从这个层面上讲琅嬛苑的主人该比皇宫大殿上的那位更加神秘。

所以,琅嬛苑的主子驾临,造成的轰动跟天子巡视没差了!

时近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而且本届是文武同时开科,琅嬛苑住满了各地来的考生。消息清晨开始在琅嬛苑传播,立时有无数书童飞奔着出去传信。没有下人的考生奔走相告,中午的时候,琅嬛苑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

各家的大人小姐从不同的地方涌来,挑好了水榭凉亭花厅坐等那位神秘的主子驾临。

正午前半刻,急促的马蹄声踏地而来。

高谈阔论的各家人惯例张望了一下,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大人物来了。

一­色­的黑马黑衣,十个少女在琅嬛苑前勒马停住,一­色­的青衣佩剑。为首的一个跳下马吆喝道:“小二呢,来客人不知道招呼一下吗?”

忙碌中的众多小二远远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年纪大些的堆着笑过来,抹着汗道:“今日客人太多,些许怠慢,还请小姐谅解。”

那女子似乎还想发难,看看周围车马标记,知道琅嬛苑里现在颇多显贵,瘪瘪嘴咽下去,仍旧盛气凌人道:“算了,姑­奶­­奶­今儿不跟你计较。一会儿我们主子来,去给预备个临水的亭子。”

那小二姐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仍旧笑盈盈道:“这可对不住了,姑娘来的太晚,慢说是临水的亭子,就是花厅大堂也没剩下了。您瞧这不是下人赶着搭竹篷呢!”

“都没剩下?”另一个女子眉毛立时竖起来,喝道:“你让我家主子坐竹棚不成?”

小二姐不亢不卑地,仍旧笑道:“实在对不住,您家主子来的晚了,只能委屈一下了。”

那女子还要嚷嚷,道是自家主子身份尊贵,怎能屈就竹棚,定要那小二给腾出间雅致楼阁来。

小二任她威逼利诱的絮叨,笑脸跟贴在脑袋上一样,只坚持道:“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这是琅嬛苑的规矩……”

一番吵嚷,等人等的无聊的人纷纷过来围观,为首女子不耐烦,一把把小二推的踉跄两步,喊道:“去找个能管事的来?”

话音刚落,有人接道:“是哪家的小姐来了?蓝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众人回头,见一年轻女人从容过来,一袭淡紫春衫用大紫宽带束在腰间,玉冠星眸,腰间一块罕见的墨玉坠饰,笑容清淡,富贵儒雅见之可亲,气势丝毫不比在场众多显贵逊­色­!看的许多初见她的人都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为首的女子恍惚记得当今琅嬛苑的大掌柜确实是个叫蓝逸雪的,板起脸道:“诺大一个琅嬛苑,竟连间好屋子也找不着。”

“琅嬛苑平日里是不缺屋子的,”逸雪挥挥手示意那小二退下,笑道:“只是今日鄙家主莅临,少不得热闹些。贵主来的太晚,需怪不得我家院子小。倒是京中不知我琅嬛苑规矩的人似乎不多!”

话到后来隐隐有些怒意,琅嬛苑数百年声誉岂能随意践踏,敢仗势欺人或许得一时利益,过后定被口诛笔伐名扬天下。

为首女子也生气了,正要搬动主子名号压人,一个少女声音从后面喝道:“不得无礼!”

那女子回首见一黄衣少女纵马过来,立时闭嘴,眼里怒火熊熊。

蓝逸雪先朝那女孩子一揖,朗声道:“草民蓝逸雪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郡主见谅。”声音用内力送出,清晰地传出去。

东方梦蓝奔到近处,猛然一提马缰,马儿前蹄腾空长嘶一声方才停下,也不看蓝逸雪,只问自己手下,“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蓝逸雪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郡主无视自己一样,Сhā话道:“贵仆不知琅嬛苑规矩,与在下发生点儿误会。”

“哦?”东方梦蓝眼神一转仿佛刚看到她一样,向周围围观的人看了一圈才慢声道:“鄙府家教不严,蓝掌柜见笑了。”

那为首女子似乎颇不服气,低声嘟囔道:“见皇族不拜,也不知是什么狗屁规矩。”

逸雪仿佛没听见一般,笑道:“郡主不必客气,等我家主子到了能得允进琅嬛苑正中的大花厅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那女子更加愤怒,瞟一眼东方梦蓝见她也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唾道:“呸!你家主子是什么东西?郡主进花厅还要她允许?”

话音未落,只听一懒懒的女声接道:“我自不是东西,难道你就是?”

另一女声朗笑道:“她当然是东西,如此便不是人了,对不对?”

众人正看琅嬛苑管家挫手掌大权的郡主的锐气,眼见那郡主要恼了,听得这两声调笑,不知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齐刷刷转头。

要知道,大长公主手握半数天宁军权,就是太女也要跟这个表妹和颜悦­色­。其他三个庶出公主,其中一个还身份存疑,这定坤,还真没人敢直接惹她。

几丈处两个女孩子策马悠哉游哉慢慢过来,似乎连胯下的马也懒懒散散的。

“恭迎主子!”蓝逸雪一声高呼拜下去,各处忙碌的小二齐齐原地站住,同呼“恭迎主子”拜下去。

场中人听得这一声,同时怔住,东方梦蓝脸立时黑了。

琅嬛之主,竟是那人!如此,她父亲是什么来头?

琅嬛之主

那为首女子听人说她不是东西,正要开骂,看到自己主子脸­色­不对,识相地闭了嘴,尴尬立在原地,一张脸憋的黑红黑红的。但是此时已经没人注意她了。

琅嬛苑的管事下人跪了一地,周围的宾客中颇多当朝贵戚,都愣在当下屏住呼吸等那两个女子到底哪一个回应。

两匹马渐走渐进。左边那个女子笑的有些赖皮,身穿黑­色­暗花云纹箭袖,头戴紫金冠,腰配长剑,是当今太女殿下。若她应了这一声拜见,可知琅嬛苑是皇家控制的暗中招揽民间贫寒士子的地方。

那样一切琅嬛苑的疑团都解的开。数朝不倒不过是新朝借其旧名,其余状元出的频繁乃至于大儒屈尊讲学都顺理成章说的通。毕竟这些若是皇家势力来做,实在是容易的多。

右边那个女子一身边角绣满天青­色­水纹的白衣,头发只用天青­色­织锦发带竖起,明眸修眉,神­色­懒洋洋的,嘴里咬着半片不知名的翠绿叶子,却是年前方才还朝的长公主殿下。

若是她应了这一声拜见,背景就复杂的多。她出生近二十年未入宗谱,不拜太庙,莫名出来立时得了皇亲承认。却没人知道其生父是何许人也。

若猜这琅嬛苑是皇家托付长公主的暗地势力,疑点颇多。皇族犯不着为了一个势力让长公主隐姓埋名二十年,放在在明处照样控制。

最重要,这长公主看作为比太汝优秀的多。天宁规矩,立嫡立长均可。她要是早回来,前些年朝里也不会因为太女颓废无心分裂成许多派系。

显然,这琅嬛苑是其父宗族的产业的可能­性­大的多,月凤君不肯改姓都被应允足可证明其父族强大。

那么,她的父亲是谁?如此大族的儿子足有资格入宫为君为卿,为何丝毫消息都没有,甚至没人提起过他。仿佛是月凤君一夜之间冒出来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想怎么回事,皇族宗室掌权者却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

马匹走的甚慢,平日眨眼掠过的十几丈距离今日懒洋洋挪了数个呼吸。场中的各家大人盘算的肠子也纠结起来了。

好在多数都是贫寒士子或出身一般的读书人,不比那些名利场中摸爬滚打的数十年的老狐狸和从小泡在­阴­谋缸里的小狐狸,都只盼能见传说中的琅嬛之主的风采。

这两人无论形貌气度都是场中九分以上人拍马都赶不上的,确实也没让众人失望。

凤君看着各人脸­色­,尤其那几个变幻不定的,眼角不由泻出几分讥诮,故意不搭理慢慢前行。待看到那些布衣学子期待的脸,立时笑的满面春风,走到三丈外方懒懒道:“都起来吧!我素来讨厌这些规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琅嬛苑的众小二并上下管事齐齐起来,仍旧奔走各处,添茶上菜、抹桌换碟,恍然如刚才没拜过主子一般。

反应快的官员急忙上来拜见,被睿瑶一个手势止住,笑道:“我陪姐姐来逛逛,你们自去玩乐,今日不必拘礼。”

东方梦蓝有心说些什么,那两个人却浑然没看见她一般,将她刚才没看见蓝逸雪的样子学个十足十。

这么一来进退两难的是她,毕竟论规矩那二人为尊,理当拜见。此时却碍于面子不愿意主动上前招呼。

正踌躇间,一声清脆铃响伴着强劲的破风声袭来,有人偷袭。近旁人都没反应,东方梦蓝只有自救,拧腰错步想闪过再接暗器,谁知手才抬到一半,脚还没立稳,一个金光闪闪的屋里就带着几丝断发自耳边疾飞而过。

直到此刻身边护卫才反应过来主子遇袭,呼喝中和东方梦蓝围起来。

那铃铃作响的金­色­物体忽然转了向,飞速朝一丈外的月凤君扑过去。

东方梦蓝自身解除了危机,只盼月凤君也躲不过出丑,谁知天不从人愿,眼睁睁看她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姿势自马背腾跃而起,脚尖不知在空中什么地方一都,金­色­的物体失了劲力一般垂直落地。竟是个不小的金铃铛。

那铃铛落地稍一顿,被牵着一般倒飞回去。竹林密处钻出个小姑娘。身材娇小,看样子就是十三四岁年纪,一身亮闪闪银线绣纹的黄|­色­劲装,站在正午阳光下整个人便如个发光体。

“啊呜~这样都给你挡住,真失败啊!”小姑娘嘟着嘴抱怨,手里摇着把大大的折扇,扇尾赫然坠着那枚金铃铛,随着她走进铃铛叮当脆响。

“纱夜,”凤君笑道:“同样的招术对我用第二次就是没用的哦!”

“诶?真的吗?那么……第三次呢?”影纱夜前一句语气娇俏天真烂漫,说到后四个字时已经腾身而起,金铃欢响着往凤君彪­射­而去。

想到一半哑了声息,这次是直接被握在手里。凤君微一借力,影纱夜顺着­操­控金铃的钢丝就往她撞过去。

影纱夜也不反抗,瞪着圆圆的眼睛倒要看看撞过去那人怎么处理。最后,哼!是被提着后领拎起来。

东方梦蓝气的直发抖,根本就是自始至终完全被无视,看着凤君嬉笑怒骂风采卓然,心里又隐隐发涩。

其实她对这个姐姐感情相当矛盾。女孩子成长过程中总少不了踏着母姐的足迹以其为榜样。

她也不过十六岁,母亲少了亲切以及可比­性­,姐姐辈分相同年龄相近才正合适。奈何身份敌对,不可亲近。此时被忽略,虽然知道于情于理即便做戏也该先去招呼,可是不知是小孩子脾气发作还是旁的原因,撅起嘴越发别扭起来,立在原地不肯动。

凤君翻身下马,对周围为其身手喝彩的众人点头致意,见东方梦蓝鼓着嘴一副赌气嘴脸,心里便自叹了口气,又是个被连累的不懂事孩子。随过去拍拍她脑袋,笑道:“怎么闹起脾气来了?行了,别傻站着,跟我去中厅喝酒吧。”

东方梦蓝愕然,有生以来即便是母亲也没拍过她脑袋,愤愤一扭避开,嘟囔道:“切!小孩子才闹脾气!”

看凤君也不理她施施然远去,终究跺跺脚跟上去,唔,还要为母亲打探情报的……

寒衣士子

凤君和睿瑶一起牵着马入了琅嬛苑的大门径直往中厅而去,一路上仅只向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都了几个头,笑容清浅中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睿瑶目不斜视的跟着她从人群中穿过去,一路上抬手让拜倒的人起来抬的郁闷万分,皱着眉暗中传音道:“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非要拉我过来,扯什么品尝新出的桃花酿,分明是过来给你挡人。”

凤君偏头,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度飞快地眨了眨左眼,嘴角微翘,笑容里泛起微微的赖皮,分明是一副“就是拿你当挡箭牌,你又奈我何?”的神气。

再一次挥手,假笑着示意那些山呼千岁的人起身,睿瑶磨着牙传音,“琅嬛苑做点心的厨子借我一年,否则跟你没完?”

“借厨子?”凤君微微有些惊讶,本以为会要江南蓝家织造新出的双面锦呢!

借厨子讨好夫君?可是,这里的男人虽不至于减肥,对肥胖还是颇为忌讳的。虽简单的理由,若是过于胖了妻主都抱不动,真是哭都没眼泪。嘴馋也是夫德中忌讳的一向,大家公子教养向来重视。

“没错,厨子,”睿瑶假笑着向四面到头,嘴­唇­微微蠕动传音,“最擅长到心的那个。”

“你要把哪个夫君养成­肉­球?”凤君笑一声,立时跟身边的蓝逸雪询问琅嬛苑擅长做点心的厨子是谁。

“两个!”睿瑶磨牙,两个傻孩子,自己上回不过玩笑一回吃成小猪了,就不肯吃甜食了。尤其柳侧君原本最喜欢琅嬛苑的点心,每日必吃,如今竟然戒了!瘦成排骨抱着怎么会有手感?

“哦,你不后悔就好,”凤君窃笑,“琅嬛苑擅长都心的厨师有二十一个,你要哪一个?”

“诶?”睿瑶转头瞪大眼,“擅长点心的就二十一个,这么一算这儿的厨子比御厨数量还多,真没天理!”

“皇帝一人加后宫不过千人,用那么多厨子。我琅嬛苑每年住宿客人上晚,食客不断,个把厨子有什么稀奇?没天理的是皇宫吧?”

凤君眼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个熟悉的笑脸、两颗虎牙在阳光下白的晃眼,正是跟着自己去边关的万安镖局少主楚凝。这女孩子脾气很对胃口,跟她颇为投缘,不自觉笑容便深了些。

冲那边召召手示意她过来。谁成想那小姑娘微点头行个礼,笑嘻嘻的反倒退到人群后面去了。

凤君也不计较,看看前面终于到中厅门口,不用再像稀奇动物一样给人围观,方才松了一口气。

还差一步迈进门槛,不远处有个清雅声音招呼,“二位殿下可还记得草民?”

二人闻声转头,中厅最近的雅室临风轩门口正站着个人一揖到底方才起身。

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目平凡素衣无妆,一头乌发仅用支檀木簪子松松挽住,意态悠闲。抬头一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正是半年前两人的藏珍阁结识的朋友敛秋。

这几个月凤君南北四处跑,睿瑶给朝廷事物累的团团转,倒是蓝逸雪跟她的关系近起来。昨日她就收到手信说是“鄙主明日到琅嬛苑”。

她可算是天宁为数不多的早就知道琅嬛苑主真实身份的人,想到近日忧心事物,觉得终有途径可以解决了,托赖略早知道消息,今日大早就来占了好地方侯着。

睿瑶身份所限,大庭广众只得仍旧端着架子点头示意。

凤君笑道:“原来是敛秋姐姐,多日不见,诸事可好?”

敛秋再行礼,微笑道:“多谢殿下记挂,敛秋一切安好。”

凤君知她脾­性­,若不是有事,断不会在众人面前主动招呼自己。只是碍于东方梦蓝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终究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只点点头转身进厅。

敛秋立在门前等二人都进了中厅,才回临风轩。

一进门立时被一群布衣学子围住,其中几个甚至衣衫颇为寒碜。几个少女七嘴八舌围着问,“老师,怎么样?”,“老师,太女殿下怎么都没跟您说话呢?”,“老师,是不是没希望了?”……

敛秋笑笑正要安抚,独自坐在一张小几旁对着棋盘思考的少女忽然道:“大家都别吵了,听敛秋老师说。没有封号的皇亲国戚都不愿意理人,何况这两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报些希望免得失望。求人不如求己!”

几个少女立时噤声,其中一个褐衣的小声道:“凉若,姐妹们被欺压的久了,难免火大。你就体谅下吧。”

那少女名叫李凉若,一张脸­干­­干­净净,穿件比其他女孩略好的文士服,俨然是这群孩子的领袖。此时也觉得自己语气未免太过,仍旧冷着脸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若有用,我们何至于陷到如此田地!”

“凉若,大长公主和太女不是凌州那群贪官庸臣,你此时安心读书就好,老师定能给你们争取到考试机会。”

李凉若哼了一声站起身还想说话,忽然窗口一个女声道:“你们是不是准备说重要事情了,先看看是不是隔墙有耳。”

“你是谁?”李凉若一转,利电般的眼神盯的楚凝身上起了一层疙瘩。

“楚凝,考武试的。”楚凝简单道,觉得隔着窗户说话不方便,­干­脆直接翻窗进了雅室,找个凳子自己坐下道:“不是我说你们读书人,谈秘密就要找个机密地方,这种到处是老狐狸一样狡猾的显贵的地方,漏了一句半句就是丢命的大事。”

几个少女虽觉得她言语不是很好听,到底是真心意见,真女子所为,又想她习武粗人估计不计较礼节,纷纷道谢。

李凉若袖子一甩,待要说话,又被截断,楚凝续道:“还有,太女怎么样我不熟,长公主确实是巾帼女杰,若有冤屈找她就对了。不必如此灰头土脸愁眉紧锁的,平白辜负了大好春光。”

“你……”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后半句又被拦在肚子里,李凉若颇为沮丧的放弃说话。

这回竟是敛秋打断的,只听她道:“楚凝小姐,可是随长公主塞外征战的万安镖局少主楚凝小姐?”

“咦?你知道我?”楚凝立时高兴起来,大眼睛瞪的溜圆,笑的两颗虎牙闪闪的,“我就是那个楚凝啊。跟着长公主在塞外出生入死数月,她的人品我再了解不过,你的话很可信的哦。”

“果然是楚小姐,”敛秋笑道:“按理小姐立功该可直接授职,为何又来考武试。”

“授是授了,我不愿意在大长公主手下的军营里熬日子,索­性­回家接着当镖师,”楚凝皱皱鼻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老娘觉得当官好威风,逼着我出来考试。这不就在这儿了。”

“原来如此,小姐出行可有护卫保镖?”

“诶?”楚凝觉得这话很伤自尊,她的身手根本不用人家保护,可是那啰嗦的爹爹,哎!老实承认,“是有随从十数人。”

“如此,可否请小姐帮在下一个忙?”

陈情

“帮忙?”楚凝上上下下打量在眼前一揖到底的敛秋,嗯,笑起来很和善,看凤君对她的态度,应该不是­奸­猾之人,于是­干­脆道:“您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

敛秋笑道:“对小姐来说是举手之劳,您能让这几个学生近日跟您住在一起吗?”

“哦,没有旅费了吗?好说好说,我去客栈多订几间房好了。”楚凝大大咧咧道,丝毫没注意到那五个学子立时脸­色­尴尬起来。

李凉若深呼吸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跟练武粗人一般见识,终究忍不住道:“李某虽不是大富之家,也不至于筹措不起些许旅费,而且琅嬛苑里贫困学子只需帮着整理些书稿即可换的免费住宿。即便退一步讲,我等真到了食宿无着的地步,也不需老师舍了面子求人帮忙……”

楚凝给她有愈来愈激愤趋势的长篇大论吓住,知道自己一时不小心损了读书人最重的面子,挠挠头赶忙止住,“是在下唐突了,这位姐姐不要这么生气。楚凝道歉便是,倒是敛秋老师为什么要她们跟着我?”

敛秋仍旧笑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将几人为何要找太女和大长公主伸冤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这几个学子都是凌州而来,同在凌州最高的书院读书。

同书院还有凌州刺史之女李茯苓,这李茯苓不学无术,成日里跟一群臭味相投的朋友斗­鸡­走狗、欺女霸男,是凌州一恶。

原本她靠母亲荫蔽得意到最高书院读书,前程是自己的责任,读书与否与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

偏这李茯苓不仅不学无术还自视甚高,少时还略有些小聪明,被手下的一群阿谀之人捧的自认自己是天才降世。自家请的夫子也不敢得罪,每每赞不绝口。到了书院跟人家一比自然是狗屁不通。

若是个明理的,自此发愤图强就好。李茯苓却是闲散惯了,终日流连声­色­场所,有心读书也受不了日日伏案之苦,差距只有是越来越大。

­射­、御、书、数、礼、乐,书院每季考试加平日比试,除了­射­箭竟没有一样儿不垫底。被比下去了不甘心,日子一久更是积怨成仇,就动起了歪脑筋。

天宁参加京城考试需要先通过州中最高书院的考试,那凌州书院院长被刺史家小姐几句话威胁带送礼,给这几个平日优秀又与李茯苓有些小怨的一个也没通过。

几个少女四处求告无门,欲到京城告御状。

那李茯苓学问一窍不通,狠心眼儿却是多长了两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凶杀人灭口。若不是她好歹是个刺史小姐,平日里跟黑道并无交集,买凶也不过找些三流小角­色­,这几人只怕早已暴尸荒野。

一路辛苦来到京城,门路多出被睹,皇帝病在深宫。若不是遇到敛秋,可真是有冤无处申了!

“简直岂有此理!”一张小几被愤怒的楚凝一掌劈成碎片,正是李凉若摆棋盘那张,黑白的棋子撒了一地,眼看着李凉若刚好些的脸­色­又黑起来,楚凝连忙堆起笑脸,“敛秋老师放心,几位姐妹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

“如此我就安心了,”敛秋微微行个礼,她倒不像李凉若那样觉得楚凝粗鲁无礼,听说在边关打仗时候,这位楚小姐行军布阵也很有一套,决不是没读过书的人。不过大概终究习武,­性­子与文人不同罢了。

楚凝笑呵呵跟那几个少女见礼完毕,也不拘束,蹲下就去捡那散了一地的棋子,边捡边道:“不知几位打算什么时候找太女或长公主说明此事,搁凌州是翻不了身,到了上头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若长公主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改会早些召见我们罢!”李凉若见她豪爽,也跟着蹲下去收拾,挺奇怪自己对她就控制不住脾气,平日里的面具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还要等她召见?那可没准儿了!”楚凝眉毛拧起来,去月府就免不了要跟白柔水以及凌小七那俩武痴单挑,每次自己都大败而归!算了,再丢次脸,朋友义气为重,咬牙道:“我今晚就去月府帮你们说,长公主办事儿不拖,明儿就能有信儿啦。”

李凉若总算露出笑脸,觉得这楚凝粗鲁归粗鲁,倒是个真­性­情的好人,相比之下倒是自己方才太过急躁,有些失礼了。于是真心道:“如此,凉若在此待各位姐妹先谢过了。”

“诶?”楚凝有些差异李凉若忽然转变的态度,挠挠头忽然道:“也不用晚上,我一会儿就去截着回府的长公主,下午便能有消息了。”

言罢放好捡完的棋盒,也不招呼,竟又从窗户直接出去了。留下一屋子哭笑不得的文人面面相觑。

这边楚凝出了临风轩找棵能看见中厅大门的大树跃上去躺好,正后悔没带着吃的来照顾肚子的时候,凤君和太女竟然就出来了。

原来今日过来不过走个过场亮亮相,原也没什么大事,东方梦蓝跟着,连小事也不能随意说了。只得略做做见了各处管事就打道回府。

楚凝坠在两人身后,跟出三里许东方梦蓝离去才从后面出来。

凤君一见她就笑道:“臭丫头,今儿先是瘟神一样躲着我,接着又暗中跟踪,说!到底是何居心?”

楚凝笑的一双大眼睛眯起来,窜到凤君身后坐马上道:“我这不是避嫌嘛!柔水跟我说你是主考官。我还要凭自己真本事考试,人前不能跟我太亲近。”

“这附近人也不少!”凤君笑笑,“怎么又跟来了?”

楚凝就等她问,一五一十讲了。

凤君睿瑶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这事单一件好解决,只要那几个学生足够优秀,特批准考即可。凌州刺史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直接查办。

只是,由此可见,即便除去了大长公主,朝廷内斗多年乌烟瘴气的状况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肃清的。

真是,好日子遥遥无期……

楚凝见两人神­色­不好,急道:“我可答应了今晚给消息的,你们不会不能解决吧?那个凌州刺史后台是谁?”

“凌州刺史不重要,事情不是大事!”睿瑶叹气,觉得自己要累死了,琢磨是不是陷害凤君一下把皇位让给她,自己做个闲散公主就好。看看凤君神光内敛的眼睛以及嘴角藏的很好的­奸­诈笑容,再叹气,陷害多半不会成功,后果还很严重,认命认命吧!

“治一个小小的刺史不过举手之劳,关键是随意构陷他人,甚至草菅人命,风气不正,要扭转回来不知要花多大功夫。”凤君也头疼。

楚凝一乐,“这事儿不是我­操­心的,我逮着一个告诉你一个。其余打仗再找我,行了,到人多路段了,我接着避嫌去。”

言罢翻身下马,顺着来路飞快离去。

夫德

凤君离了琅嬛苑直接回府,一路上不断有平民磕头行礼,兼且“碰巧”遇见许多官员。即便不愿搭理,人家巴巴的上来磕了头,就少不得停下应酬几句。

进城遇见一个说:“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用兵如神,下官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抬手示意起来,凤君看也不看她,一边催马一边道:“李大人请起,用兵如神过奖了,大长公主才是我天宁军神!”

……

走出半里又一个,“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久闻长公主殿下惊才绝艳,下官位卑始终不能得见,今日竟能偶遇,真是祖上积的福气。”

哦,你祖坟冒了轻烟怎么没让你聪明些,凤君腹诽,懒洋洋道:“张大人起来吧!”

……

再过不到半里又一个,“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久闻殿下风华绝代,下官仰慕已久,今日能见……”

耐不住听下去了,老娘也不是男的,风华绝代算哪门子称赞,凤君挥挥手打马从跪在路中的官员身边绕过去,“起来吧起来吧,今儿忙,没时间跟大人谈心。”

……

如此不过几里路也磨蹭出大半个时辰,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凤君气的想骂娘了。

琢磨琢磨刚才楚凝说的事儿,决定还是扔给睿瑶,虽说这次是定了她是主考官,但是官场上的事情还是睿瑶出面解决的好,自己最多在她够不着的暗处给些协助罢了。

昏头涨脑进了月府中间的小院儿,正看见煜风并玄乐两个搬了竹榻在院子树荫下呆着。

初夏的温度已经颇高,单薄的夏衫遮不住煜风高挺的腹部。最近他坐着都累了,时时半躺着。此时举着一本厚厚的书跟玄乐两个并头不知研究什么。

凤君一见他们就不自觉的笑开,在外面被那些阿谀嘴脸弄的一肚子火儿也泄了去。

那俩人见她进来,不过侧头示意一下,招呼也没有一声,就又转过去在书上勾勾画画,似乎是煜风正教玄乐什么东西。

凤君飞快地跑进屋自己换了家居服,蹭到竹榻上主动给两人当­肉­垫子,厚厚的书也接过来自己捧着给他们看。

煜风心满意足地靠到舒服得多的人­肉­垫子上指点,“翻页!”

玄乐抿着嘴偷乐,凤君也不计较,笑眯眯翻了页举到合适的位置给两人看,那么厚的一大本赫然是月府上半年的账册,旁边还堆着好几本,点点煜风脑袋,“不是说了不许­操­劳了,怎么又弄这些东西。”

煜风吐吐舌头笑道:“我的身子我清楚,你瞎­操­什么心。这些东西本就是主夫份内的事儿,习惯了也不是什么大负担。我打算下个月就甩手,刚好乐弟弟的身子也渐好,能接上手。”

玄乐见凤君怀疑的眼光看过来,忙道:“我身子好了,听松叔叔说我小产要细细调养,已经迫我额外多休息一个月了。如今连外伤的疤痕都褪的­干­净了。”

“是吗?已经褪­干­净了吗?”凤君眼睛眯起来。

玄乐脸一红,小声咕哝,“昨天不是都看了吗?”

“哦,”凤君存心逗他,玄乐刚才说起小产情绪似乎又有些不对,“昨儿灯太暗,又忙别的事儿,忘记看了。一会儿再给我检查一遍吧?”

听凤君嘴里别有意味的说“别的事儿”,玄乐脸腾一下子烧的能滴血,心也嗵嗵跳的飞快,结巴道:“你、你,药都是你给擦的,你怎么会、怎么会没看见?”

说完见凤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笑容宠溺,眼瞳里映着自己和煜风一双人影儿,忽然反应过来她逗自己,反身抓住煜风的袖子道:“风哥哥,你看她……”

煜风掩着嘴偷笑很久,咳一声才说出话来,“凤君是心疼你,总之,自己的身子要保重好。即便是为了帮你,也要时时记着这句话。你若觉得她说话不好,别理就是……”

“喂喂!”凤君捏捏他挺直的鼻梁,故意不满道:“我还在这儿呢,就敢公然说我坏话,真是没有礼法了。那个叫‘夫德’的东西都白学了是不是?”

提起礼法玄乐身子立时有些僵,乖乖埋下头收敛了笑容。其实自小接受杀手教育,被教导服从以至于盲从,那些生活无忧到无知的闺秀学的东西才是他最向往的。偏偏他被教养的与那个南辕北辙,就算为了任务学过,终究是表面样子,提起来也是最自卑的地方。

煜风努努嘴,斜着眼睛看凤君,意思很明显,看,说错话了吧,看你怎么收场。乐弟弟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凤君也觉察到玄乐的异样,颇有些苦恼,求助地看向煜风,一个人十多年的执念真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当初就算是在净雪宫那种对男人比较尊重保护的地方长大的煜风,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扭转他思想的。

煜风一笑,嗔道:“哦,你说话不算数,竟然跟我提起‘夫德’来了。我记得当初谁说不需计较来着。要不要我复述一下。”

“我说了那么多话,你竟能复述?”凤君见玄乐眨着大眼睛悄悄看煜风,立时鼓励他继续说。

“记不得十分,意思总是不差的,”煜风得意道,“你不是整天念咒一样唠叨‘喜欢要直接说,讨厌也要直接说,不要委屈自己’,嗯,后面还有,你敢说你忘记了?”

凤君接道:“是是,夫君息怒,小女子都记得。后面是‘什么三从四德、笑不露齿、立不摇衫统统都是混蛋的规矩,一个都不要,开心就好’,可有错误?”

“没错没错,”煜风一把抓住玄乐的手,笑呵呵道:“乐弟弟你可记住了,下次她再提‘礼数’、‘夫德’,就用这个来驳她,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玄乐知他二人开导自己,心里暖洋洋的泛起欣喜,柔声道:“那我现在就不想看账本了,我去午睡。剩下的凤君帮我看了,好不好?”

“好好,夫君有命,焉敢不从?”凤君任命地捧起账本批阅,看玄乐扶着煜风起身往卧房去,终于吆喝着加上一句,“我看账很快的,你先睡,我一定天黑前批完趁着天亮给你检查身上伤口。嘿嘿~~”

玄乐刚凉下去的脸颊再次蹿火,飞快地进屋哐一下关上门,外面那人嚣张的笑声透过换了碧纱的窗户透进来,连身上都烧起来了。什么嘛,坏、坏蛋!

把脸颊贴到凉丝丝的缎面枕头上降温,意识慢慢沉入初夏午后断续的蝉鸣里,到天黑醒来时也没等到平日里言出必行的那人来擦药。

直到晚饭是才有外院的丫头来报,道是主子下午接到诏书进宫了,不知何时回来。传话让两位君上不必等她用饭。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皇宫里那位病的神智都未必清醒,此时召了去,难道是要晏驾了吗?

神官

即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予金宫的气息都有些­阴­沉,长长的纱帘一层层垂下来,随着夏日午后微弱的风轻轻摇摆,越往里走越­阴­凉,倒是适合避暑。

凤君进宫门直入内殿,一路上人人下拜行礼,眼光已经换成了信赖崇敬。

年轻貌美的宫侍们在看到这位俊美无双的长公主对自己微笑着说 “平身”,不约而同红了脸。天宁举世无双的长公主殿下,连对下人都那么温柔体贴。“平身”两个字从那弧度优美的红­唇­中吐出来,空气都柔软起来。

凤君想起初次来时众人审视的目光和略带敌意的态度,不由暗暗笑起来。

其实除了少数几个人,大多数民众在乎的不是血统不是谁在皇位上坐着,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安稳富足生活的人而已。

就像自己,只因为打了一场胜仗,保全了国家的领土完整和天朝上国的尊严。这些以前带着敌视目光看待自己,或者曾经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自己迷一般的出身的人就齐齐换了一副面孔。

追逐安逸是人的本­性­吧,即便是这样的态度转变,也没办法说谁是卑劣势力的。

“睿玉(睿瑛),参见长公主。”

凤君正愣神,给飘荡的纱幔后转出两个人惊醒过来,赶忙在她们没拜下去之前托起来,笑道:“睿玉、睿瑛啊,即便不常跟姐姐接触,也不必跟外头人学这些虚礼啊。”

睿玉见那双手还没接触到自己,已经觉出一股柔和力量将双手托起来,暗暗心惊,自己这姐姐功夫竟高到如斯境地。手下还不知有多少­精­兵强将,幸而自己只愿做个安逸公主逍遥快活,否则不知哪一天就身首异处了。

其实她虽然是多虑,但也代表了定坤朝中多数人的看法。

到如今,竟有九成的人觉得,凤君与睿瑶亲近只是做戏,这两人虽然表面亲近,暗里不定怎么较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挑起火来。

就算暂时不火并,也是因为朝中有长公主一派从中欲逼供篡位,还有海丞相一派外戚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论哪一个都比这两姐妹势大,别到时候小的一个都得不上,反倒给老家伙们占了便宜。

这么一分析,更加坚定了部分不属于两派的官员中立观望的态度。要知道,一不小心选错了人,那就是九族俱灭的大事情。

睿玉父君家里势力不大,并无半分夺嫡能力,她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狼虎口里抢­肉­,索­性­明哲保身最好。

倒是睿瑛年岁小些又­性­子疏狂,见这姐姐笑若春风,竟比男儿漂亮几分,不由愣神,恍惚道:“姐姐真漂亮!”

语毕就被自己贴身站着的睿玉狠狠踩了一脚,方才回神自己过于唐突了。漂亮是形容男子的话,哪个女子被如此称赞都不会开心,用在身份尊贵的公主上,若是想找茬的,几乎可以升级为侮辱。

“呃,那个、不是……我,咳……”有心道歉,越紧张越出错,竟而结巴起来。

“我什么?”凤君早看见她们两个的小动作,有心看笑话,故意眨眨眼睛,酸道:“我倒不知道妹妹会结巴。算起来,跟妹妹如此生疏,倒是姐姐的不是了。”

“喝!我五岁就不结巴了!”睿瑛一急不结巴了,结果说出一句更丢人的话来。只恨予金宫的地砖铺的太好,一丝缝儿也找不着。

“呵呵!”凤君终于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她收到情报说这个睿瑛父君因个­性­单纯而受到皇帝宠爱,无心权势到养出个女儿也是没有半点儿皇家公主的样子,此时方才真的信了。

至于那个睿玉,小小年纪就­操­心如此多的事儿,只怕是要未老先衰了!

看够了两个小的互相尴尬的使眼­色­也笑够了,方才清清嗓子道:“行了,姐姐不逗你们了!改明儿有空了,去月府给我讲讲你五岁以前的事儿吧。”

五岁以前?睿瑛黑气弥漫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皱,她才我自己五岁之后不结巴,这位姐姐就要听五岁之前,摆明了是拿她开心。不过她也看出凤君­性­子大概不会计较,于是气哼哼道:“五岁之前,心智未开,都不记得了。”

“无妨无妨,记得多少说多少。”凤君摇着手走开,走出两丈又加上一句,“睿瑛妹妹也很漂亮,若生做男儿定是倾国倾城的。”

“哧~~~”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嗯,是做外衣的上好云锦!没听见没听见……

再转两个弯就是皇帝寝室,凤君看到通传紫林手势,悄无声息的进去。

凤床的帐子整齐的束在四角,华丽的流苏在明珠映衬下闪着微微的眩光,金线绣的凤凰牡丹纹样仿佛浮雕一般。

梦境一般的奢华只让人觉得冷,似乎人气都给这些光华灿灿的东西趁的少了几分。

凤君越走越近,待看清那深陷在厚软锦被里的女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想三姐妹匆匆见面匆匆分别,几句话里竟是谁也没提及她们正在病重的母皇。自己笑得开心,睿玉盘算着利害关系,睿瑛忙着尴尬赌气,皇家亲情凉薄至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紫林既然放了自己随意进来,就意味着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吧?凤君想着,挪到凤床旁边的矮凳上坐下,掀起被子找到枯瘦的手上去搭脉。

脉象只比平常略微快些,不至于导致昏迷啊?

“天枫……”嘴­唇­微微翕张,吐字只比呼气声大不 多少。

凤君心神一动,那女人竟然记得父亲的而名字。眉头紧缩,心脉异常,想来是陷在噩梦里了。

三生劫的第三劫,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第三劫与自己父亲有关,她当年害的父亲遁入深山,与自己父女分离十八年,今日终于遭到报应了么?

凤君冷冷一笑,将掀开的被子扔回去,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响起,“长公主殿下就要走了么?”

凤君浑身一阵,向声音发源处望去,自己侧后方的榻上盘腿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妇­,一身神官袍服,衣边领口绣着­精­致的星图滚边,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

榻中的矮几上随意放着一盏已经没有丝毫热气香茶,看来是坐在哪里很久了。

自己进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四处观察,但是凭灵觉也能确定屋里根本没有人。那么,这个可以隐藏自己气息到毫无迹象的神官是何身份。

以前见过的神官诸如季礼之流,不要说坐在两丈之内的地方,就是走到殿外都会被自己觉察到。

“我想问长公主,就这样放着您母皇的病不管么?”那老人见凤君怔愣,好脾气的又问一次,声音如禅音佛唱,听的人肺腑都舒畅无比。

她用了“我”,可以在皇族面前不用卑称,凤君脑子飞速运转。­阴­暗的予金宫内殿里,老人身上似乎发着柔和的白光,透过淡淡的光晕,大概可看出衣料质地­精­良,纹饰是金线所绣。

司天监神官虽然只算是半个庙堂之人,但归根结底是天宁子民,领天宁俸禄,所以即便神官里,有权利不用卑称的并不多。

有如此修为的更是屈指可数,凤君赶在老人再次开口之前躬身行礼,温声道:“月凤君参见大神官。”

老人目光中赞赏一闪即逝,在刚才强大的­精­神暗示下仍能自如思考的人,举世间也是屈指可数。只是,她的背景实在有些麻烦。

考官

“我不良与行多年了,长公主大礼,愧领了。”神官的声音带了笑意,不再是方才那样遥远的慈和。

“大神官客气了,晚辈对长辈行礼理所应当。”凤君眼角一转,就看见木榻旁边放着的张­精­致的木轮椅。

初夏时候穿的衣服已经极薄,看那盖在袍服下的双腿俱是十分瘦弱。全天宁的人都知道大神官英明睿智,温柔慈爱,神官的任何点滴事迹都被广为传送。这不能行走一事,怎么会没有丝毫传闻呢?

大神官微微一笑,似乎看穿她心中想法,柔声道:“大神官也只是凡胎­肉­体,数十年受万民供奉,接众神旨意,皆以­精­神力为根基。我至今已有百岁高龄,到晚年方只是不能行走,已经是上神眷顾了。”

凤君微微点头示意明白,任何一个世界,得到都与付出等价。获得万民尊崇,拥有其他人想都不能想的能力,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凤床上的皇帝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待凤君疾走两步过去查看,又安静如初。

大神官见她仍旧站在床前没有动作,耐心的又重复一遍前面的问题,“公主当真不想救皇上了吗?”

凤君沉默半晌,坚定道:“不想。大神官觉得我应该救她吗?再者三生劫这种称得上神鬼莫测的异毒,即便我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这三生劫中最后三劫不比寻常,劫难为天命,只能看她自己造化。依清羽以前的教授,即便是爹爹亲来,能给的帮助也极其微小。

大神官叹息一声,“这倒问住我了。无论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她你就不能来到这个世界。她与你是骨­肉­至亲这点不说,东方潇然也算是个好皇帝,在位二十年,天宁国泰民安。但是你与她之孽缘,实在不可强求……”

“所以,您根本就是知道我的决定。”凤君叹气,何必多次一问。

“我是知道你的决定,”大神官安然道:“但是,你觉得该做决定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吧?”

“当然是我一个人,”凤君想反驳,忽然顿住。世上有资格与皇帝计较的人唯自己与爹爹二人而已。众人都道月天枫葬身火海,大神官却有此一问,应该是知道爹爹还活着的事情。再否认也没有什么意思,悻悻道:“爹爹连我也不愿意见,我觉得谁有能力请他出山呢?”

大神官叹息一声,当年见到月天枫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成为净雪宫的主人,负担起天下苍生福祉。

说起来,他后来的大劫难,也是自己失察之下,有高级神官心­性­不纯被物质腐化,走漏了风声,甚至提供助力有关。

否则,栖凰山天险,没有任何军队能进的去的。

如今实在不能强求他什么了。她侍神多年,心­性­通达明锐,知道多数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想到此节,也就不再计较,万民有福,太女睿瑶会是个好君主。只道:“天枫那孩子真放下了也好,一人自在胜过两人难过。你去吧,她若能度过此劫,是大造化;若不能,帝星将陨,我还要送一程。”

凤君好奇她口气突变,言谈之间也似乎是认识爹爹的,却不好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微微躬身行礼,自行离宫。

只是走到宫门口,又被宫侍急急召回去,这一次却是太女睿瑶相请。

御书房里熏着浓郁的檀香,凤君进去险些没给熏的窒息。

皱着鼻子望睿瑶一眼,见她看着房里的两个老夫人眨眨眼,想来是为了她们的喜好才这么做的。

“微臣参见殿下。”

“皇姐平身,”睿瑶知道她最讨厌跪人,何况是跪自己,见她进来的时候已经绕过桌子出来,此时趁势一扶,凤君腿没打弯就给托了起来。

“谢殿下,”凤君便顺着行了半礼,态度仍旧是恭恭敬敬。那两个老夫人想必是睿瑶弄来的学究,最讲究礼义的,不能被揪了小辫子去。

她这边话音才落,那两人已经一齐离座跪在地下,齐声道:“微臣张洁(李同辛)参见长公主殿下。”

这礼行的迅速,凤君竟没来得及扶。让两个老人跪着,实在是浑身不自在,赶紧道:“两位大人请起。”

那两人又磕一个头谢恩,规规矩矩起来,微侧坐在凳子上。

睿瑶笑道:“我今日召姐姐来,是为了给姐姐引荐这次科举的两位副主考官。张大人与李大人都是我天宁著名的大儒,不过她们平日在翰林院,一旬才上一次朝议,竟都跟你错了过去。到如今也互相不认得。”

凤君神­色­尊敬道:“那以后就请两位大人多多指教了,凤君此次担任主考官,是为了肃清考场风气,杜绝营私舞弊。至于学问方面,只能劳烦两位大人把关了。”

两位夫人都是目不斜视,笑容恰到好处连声称是,其实直到听了这几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们就怕长公主担任主考官是为了要在今科士子里面挑几个门生,或者是借机提拔自己的人。若是她不动试卷,最后见到优秀的考生也得到殿试的时候,有太女在,总不怕她做了手脚去。

毕竟长公主只是在行军打仗方面颇有天赋,这也得到了全天宁人,甚至是全月之大陆人的承认的。连最桀骜不驯的蛮族都尊其为战神,言其有生之年绝不再犯天宁边境。

但是自从她与各科学问方面的才能确实丝毫未露,贵族大臣之间常做的对联、五绝、七律也从未流传出来过一星半点儿。

只有一个不能确定是否是真的传言,说是公主亲口承认自己对于这些文字游戏一窍不通。

当时听到这传言的大儒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虽说那些东西简单,也不是治学正途,好歹是蒙学基础。长公主竟称之为游戏,直言对这些都一窍不通,如何当得主考官?

至于经算、刑律那些杂学,本身学的人就不多,长公主懂不懂,就更无从考证了。

今日她们两个过来,多少带着些代表下面的阅卷官试探上意的目的,若是长公主真如传言那么不堪,拼着一条老命也要死谏让太女殿下换主考。

这会儿见她当着太女的面说自己不会管阅卷的事儿,终于放下心来。

睿瑶笑道:“正是这么一说。本来我还犹豫姐姐够不够格当这个主考。可巧今早去琅嬛苑巡视,还遇到几个告状的凌州士子,不但被平白夺了考试资格,还被一路追杀。张大人李大人做学问是一等一的,只是论起来跟那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污吏斗法,怕是不行了。”

剥夺考试资格!追杀!

两个老夫人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科场内竟有如此黑暗的事!当真是为所未闻!

凤君细观她两人神­色­,叹一声果然是两个蹲在象牙塔里做学问的人,听说平素跟各级官员也疏远,怪不得一把年纪仍旧有些不通事物。但愿她们别给天宁选出一堆书呆来。

睿瑶看她二人惊异神­色­,补充道:“那几个士子不过惹了刺史女儿李茯苓,就被其串通凌州书院院长剥夺了考试资格。腐败至此,当真是不把我天宁律法放在眼里了!况且我下午已经让太学博士测试过那几人学问,不说都是最好的,参加考试是绰绰有余。其中更有一人,被博士评说有进三甲之才。”

听到这里张洁终于顾不得礼节,怒道:“无耻之尤,误国误民!三月前各州考试已经结束,那几个士子怎么今日才来告状?这几个月又不知有多少学生受害!”

凤君暗笑一声,接受暗蓝传来的信息,这张洁原是前朝末年名士,因不满朝廷腐败隐居山林。本朝开国三十余年,君主只两代,直到五年前才被请出山。

一个要用二十多年来判定新朝值不值得辅佐的人,实在是迂腐的可以。要让她明白官官相护,平民请命无门,唔,实在有些困难。

于是细细解释,那几个士子早就到京城告状。只是一州刺史总是封疆大吏,想制住几个书生再容易不过。各级官员有是被买通的,还有位卑不敢Сhā手的,更有明哲保身不管闲事的,竟都不接几人申诉。

两个老夫人听了半晌,终于得出结论,满朝廷只有长公主一个敢招惹那些人,她的琅嬛苑更是士子聚住之地,方便查探监视。

睿瑶凤君两个却对着皱眉头,开始有些不放心,真要这样的腐儒去给天宁选拔人才吗?这众人做学问是可以,当官员,天宁当真是没希望了。

兄弟

戌时中,长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虽说这个时代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但那毕竟是生活在乡村的人。定坤的夜市即便在周边国家也是很著名的。

凤君打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带一个侍卫。

卖艺的杂耍班子每隔几丈就有一个,吞刀剑的、对打的、耍大旗的、喷火的、唱曲儿的,凤君一双眼四处乱瞟,这么多的人,这么乱的环境,竟然没有人来偷袭?

大长公主的手下开始沉得住气了吗?

这想法才一冒头,右手边喷火的女人一侧头,呼!火柱喷的有半丈多高,从围观的人群头顶掠过,立时引起惊呼喝彩声一片。

烟气弥漫,味道这么明显的毒也敢用,凤君冷哼一声,敏捷的翻身下马。

骜雪也跟着几步窜出,离开烟雾的范围。没有人再跟来,哼,想必也是试试而已。

转角处一家灯火通明的阁楼,大红的灯笼两串高高挂下来,中间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月魄阁”。

凤君看到它就一阵厌恶,待要快步走开,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柔腻双手缠上臂膀。

“呦~~这位大人,长夜漫漫不来坐坐吗?”衣饰华贵,媚眼如丝的男子紧贴着凤君用力眨眼。

凤君一惊,这人如何接近自己的?竟给他一扑而至直接抓住,看他装扮也不像是寻常小倌,立时警惕起来,笑道:“今儿还要急事,改日再来捧场罢!”

那男子扒住她不放,一边扭来扭去一边侧头细声道:“玄乐那孩子过的可好?”

凤君看他暗影里一瞬间正经起来的脸­色­,奇异的选择了信任,轻声道:“他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男子立时笑起来,这一次是极其温柔的微笑,一转身脸庞映在光影里,笑容立时妩媚起来,扬声道:“那大人可记得奴家这月魄阁,以后多照应着些。”

凤君满心疑惑地看着他放开自己,卷着香风花蝴蝶一般扑进灯火辉煌的月魄阁去,该是玄乐的故人,回去问问吧。

月府大门早闭,只留一个打瞌睡的门房坐在侧门后面的灯影儿里等凤君回来。

中院寂静无声,两间厢房一间早已熄灯,一间亮着几盏暗灯。

浴房里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服,凤君泡进去,舒服的叹一口气,靠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

过两日开始科举,入闱之后要几天才能出来,需得提前把家里安排好。两个宝贝不能亲自看着,总是不放心。

玄乐坐在自己的屋子就着调暗的灯火绣一件小衣服,只比巴掌略大些。

方才外面门闩响,凤君回来了。接着是浴房的门响,该是去沐浴换衣。下一声是……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凤君披着一件单衣悄无声息地遛到床前,煜风在淡淡的月光下睡的正香,身子周围堆满了各式样子不同的大小枕头。

嗜睡爱吃,真成小猪了,凤君一笑,抽走他脖子下面的几个小垫子,重新给他摆个舒服的姿势。

煜风在睡梦中咕哝一声,笨笨的翻身扭了扭粗壮了许多的腰身,立时有一双手按在后腰上轻重适当的揉捏起来。

睁开眼瞧瞧那侧坐在床边的身影,煜风迷迷糊糊道:“揉完了不许跟我抢床。”说完闭上眼睛安心睡过去。

“傻瓜!”凤君笑叹一声,慢慢给他按摩,罢了轻轻在他­唇­上点水一吻,掖好被角放下帐子悄悄出去。

“主子?”金霜从耳房里探出头来,“您今晚不留吗?”

“你家少爷不许我跟他抢床!霸道的家伙,”凤君低声笑骂,“今天我歇在这边吧,睡觉警醒些。”

“是,主子放心。”金霜撇撇嘴,心里免不了腹诽。少爷真是大方的很,虽然主子每天必来,他却是一定隔天就要把主子赶到那边去。

诶,夫妻之间的事儿也不是自己能Сhā嘴的。金霜老气横秋地叹一口气,揉着额角回耳房。

这边玄乐给推门进来的凤君吓了一跳,一针狠狠扎在指尖上,痛的直抽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凤君抢过来抓住他的手指细细看,伸出舌尖轻舔。

玄乐给她舔的浑身一颤,挣扎几下抽不回手,胡乱道:“风、风哥哥歇下了吗?”

凤君脸­色­一黯,低声道:“你不是也要赶我出去吧?”

“诶?”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没人要我了。风儿怨我跟他抢床铺,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我……”凤君怨­妇­扮的正起劲儿,给玄乐腾出手来堵住嘴,立时调皮的拿舌尖去舔­唇­边的掌心。

才救出指尖,又失了掌心,玄乐脸­色­绯红,急道:“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样的嘛!风哥哥身子沉,夜里睡不安稳,你在他会安心些。你、我哪里嫌你……”

“不嫌就好,你不是一个人也睡不安稳?”凤君疼惜地拉下他的手,抱到腿上坐定,拿起他绣的小衣裳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提这个。给宝宝做的?”

“我、做的不好……”玄乐紧张地看着凤君手里那件衣服,实在比风哥哥的差很多,刚有个形状而已。

“不是不好,”凤君端详着,放自己手上比划一下,“是太小了。”

“小?”玄乐疑惑地拿过来,小孩子能有多大,一掌足够了吧?或许是真的很小呢,没注意风哥哥做的衣服有多大,这么一想立时紧张起来,“我不清楚婴儿出生有多大,所以……”

“没事没事,”凤君微笑道:“以后不用那么紧张,不会可以慢慢学,不喜欢做可以让其他人代劳。自己不用那么­操­心。”

“我喜欢的,”玄乐垂头靠在她肩膀上,细声道:“每天听着宝宝在风哥哥腹中的声音就很开心啊,我想亲手给她准备东西。”

“好好,想做就做,不会的去请教府里的长辈。小宝贝出生的时候不穿衣服,等可以穿的时候就不这么小了,不过下次不许在这么昏暗的灯底下做活了,对眼睛不好……”凤君絮絮叨叨叮嘱,真是,自己最近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诶?”玄乐忽然被打横抱起来,急道:“风哥哥?”

“我下半夜去守着他,”凤君蹭蹭他挺翘的鼻尖,“安心了?”

“嗯……”

“那好,我们去检查身上伤口,我下午说了帮你换药是吧?”

“早已不用换药了,啊~我的衣裳,你不要……”

“我说要换就要换,那药膏不是疗伤的,是美肤的。”单衣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夏天­干­嘛穿这么多。

“反正都一身疤了,不用这么……嗯!”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其实你心里在乎的,小笨蛋!记住,什么话都可以跟为妻说,不用客气!记住了吗?”这道粉红­色­的是以前的鞭伤,舔舔,果然宝贝哪里都是香香软软的。

“记、记住了!那里……不要、嗯~”玄乐有些怨愤地咬住被角努力抑制自己的声音。分明是她自己喜欢漂亮皮肤,说什么、说什么我在乎?

还舔?好、好吧,我、我是挺在乎的。男儿家哪里有不爱美的,真是……

“真记住了?”凤君坏笑着往上挪,舌尖抵住一颗挺立的朱果扫来扫去。

“唔~~记住了,坏、坏蛋!就知道欺负我……”明天一定要跟风哥哥告状,一定!

贡院

天宁隆瑞二十年五月初十,宜嫁娶、祭祀、祈福、出行、开市;忌动土、修造、入殓。

天蒙蒙亮的时候贡院大门已经打开,考生陆续入场。

辰时正,三声鼓响,监门官关闭贡院大门。此后三天直到考试结束,考场中不得有任何人擅自离场。

凤君进了考官所在的举贤堂免不了跟两位副主考官、提调官、监试官等一众人寒暄一番。

负责公布考题的季学同见众人叩拜完毕,笑眯眯站出来道:“殿下,是不是该将考题发下去了。”

“大人尽早吧。”凤君同样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形貌清癯的官员,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下官立时就去。”季学同笑眯眯的上前端起桌子上黄绢铺垫的一个托盘就要出门。

“慢着,”凤君接过潋琪递过来的一个火漆封好的八宝嵌银小箱子道:“季大人弄错了,考题在这里。”

季学同一怔,笑道:“临时换了考题么,下官没有提前得到通知啊。”

“我这不是给你通知嘛,”凤君仍旧笑眯眯的,只是眼神锐利起来,“昨夜太女殿下收到线报,坊间有人高价售卖考题,为保险只得临时换了。”

季学同一听到坊间有人售卖考题,不易觉察的打个哆嗦,小心翼翼道:“那千多份卷子……”

“季大人不必担心,太女英明,早已派人备好了。发下去即可。”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取了试卷命人下发。

“如此、如此下官便安心了。”季学同跟着拎箱子的官差快步出去。转过门角方才敢提起袖子拭汗。

太女竟然能查到考题泄露,当初宰相海大人明明说绝不可能出意外的。

这样临时换了考题,那些花钱买了试题的世家子弟以后闹将起来可不好收拾。

罢了罢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的身份能管得了的,自己说是三品正的翰林院学士,与她们也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大人们的事情还轮不上自己Сhā手。

只是,海玉珍一向爱迁怒于人,这次不知自己小命儿还保不保的住……

“季大人、季大人?”捧着箱子的官差眼见就要走到号舍了,这位大人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拖沓,终于忍不住唤了几声。

季学同猛然回神,才发现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定定神道:“鬼叫什么鬼叫,贡院里不许喧哗,没人教你规矩么?”

官差被喝的一缩脖子,唯唯诺诺的应了退到她后面跟着。

季学同梦游一般发了考卷回到举贤堂,各位大人各忙各的事情,没事情的或看书或品茗,各各闲适的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长公主有意无意看着她,一个时辰下来坐的浑身发木,汗透重衣。

终于等到时近正午,季学同主动站起来要求要去巡场。

走到门口,本来懒洋洋抱着茶杯打瞌睡的长公主忽然站起来道:“季大人慢着,等我跟你一起去。”

季学同浑身一抖,却不敢忤逆,堆起笑脸道:“能陪长公主巡场,是下官的荣幸。”

“季大人太客气了。”凤君笑笑,抖抖衣袖跟出来。潋琪眨着一双桃花眼紧随其后,无聊一上午,终于有事情可­干­了。

出了举贤堂绕过一道影壁就是上百排号舍,据说有三千余间,每排都以《千字文》编号。

凤君一排一排看过去,学子们基本都在揣摩题意,分析试题,少有开始动笔的。有趴着闭目养神的、有睁着眼睛神游的、有慢条斯理跟磨金子一样磨墨的、甚至还有流着口水梦周公的。

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乍看竟没有半点儿想象中考试的紧张气氛。

凤君失笑,暗道忘记了这考试有三天时间,考题只有三道,做文章也没有限定字数,当然没有那些分秒必争的感觉。

治国之道、利民之法,都是这些备考士子平日就该思考的。见了试题,若有才思敏捷的,倚马千言,只怕一个时辰即可完成。其余不够聪颖的,涂涂抹抹写一句改半句,一日也足以凑上数千言。除非肚子里完全没有,否则绝不会交不上考卷。

走到三十几排的时候,一肥胖少女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半边袖子浸在砚台里,脸上几抹墨迹。

凤君玩儿心大起,向潋琪道:“去叫醒她,太吵了!”

潋琪兴奋地捋起袖子,朝那胖的跟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戳下去,“嘿,起来了!”

少女往后缩了缩接着睡。

再戳,“喂,说你呢,起来,不许睡了!”

临近号舍的士子纷纷探头,凤君只着了便服,士子们认不出官阶,但是季学同是监试官都还认得。

那少女挪个位置接着睡。看清楚的士子齐齐吸气,监试官叫她起来,都不醒。前途可是尽毁了!

季学同看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起来,亲自上前拎住那士子的后衣领,喝道:“考场之上鼾声震天,成何体统!”

少女浑身脂肪,鱼一样滑溜,晃晃脖子挣扎出来,接着睡……

潋琪看自己主子脸­色­越发黑起来,知道再叫不起来,凤君的笑就憋不住了。主考官号舍前失仪,可不是什么好新闻。于是运起真力,聚音成线,对着那少女耳朵道:“起来了,夫子来了!”

少女浑身一抖,肥­肉­波浪一般颤了几颤,摇摇晃晃站起来,眼睛也没张开就慌张道:“夫子勿怪,学生这就背书。”

“梦还没醒呢?”凤君笑道。

那少女努力睁眼看清面前的两位大人,终于记得是在贡院,冷汗立时一道道下来,冲散了脸上的墨迹,一张肥脸宛如花猫一般。

“你看看你,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没有?”季学同气的指尖直抖,在长公主面前又不好直言叱骂,憋的好不难受。

少女僵手僵脚地立着,头垂的下巴抵到胸口,标准的听训姿势,摆的熟练之极。

凤君看看她垂头似乎又要闭上的眼睛以及脑门上仿佛直接分泌出来的油一样的汗液,泄气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三天时间,你愿何时睡觉何时作答都可以自己安排。只是,呼噜声太大了些,会扰了其他考生的。”

“诶?”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士子齐齐在心里一问,看季大人的态度,就知这年轻女子身份很高。这个年纪能进入贡院的年轻官员,答案只有一个,长公主殿下。只是,她对学子懈怠失仪竟然是这种态度!真是开了眼了。

凤君对那些不慎泻出口的惊叹听的一清二楚,挥挥手扬长而去。季学同黑着脸跟在后面。

那肥胖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好运气,竟然没被赶出贡院!瞪大了绿豆眼睛目送凤君转过这一排号舍,方才长出一口气坐下。一坐下去,眼皮立时开始打架,片刻后,鼾声又起。

李凉若跟她的几个凌州同学都在最后一排号舍,见凤君过来,恭敬地站起来行个礼,坐下去又接着奋笔疾书。

阳光打在少女专注的侧脸上,仿佛静止的画。

凤君叹息一声:“这些就是我们天宁的希望啊,季大人。”

季学同跟着她健步如飞地走了上百排号舍,早累的脚步虚浮,听她如此说,赶紧接道:“长公主说的有理、有理!”

“所以,我一定要严查考场舞弊现象,才能给优秀的学子一个公平。您说是吧?”凤君仍旧笑眯眯的。

“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季学同擦擦脑门上的汗,尴尬笑道:“正午的太阳真毒了。”

凤君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天气是很热了,季大人穿的太过厚了。午膳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吧。”

“是是……”季学同唯唯诺诺跟着。

“切~书呆子到底是书呆子!”潋琪跟在后面腹诽,这样的人也敢跟着人作恶,真是不想活了。

抓虫

考试的第一天,平平稳稳的过去……

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的人忐忑不安,兵家爱讲制敌先机,长公主竟然没有动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考试的第二天,平平稳稳的过去……

各人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几百遍,得出结论,眼看考试过去一半,长公主还没动手,看样子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等到要联络里面的人报完信儿的时候,不禁窃喜。暗号都对,鸽子也全部回来,没有半分差错。

看来那个什么长公主也不过是个武­妇­而已,打仗虽有两把刷子,这官场的事儿她还差得多呢!

考试的第三天,平平稳稳的过去……

长公主吩咐给所有号舍的考生送了上好的香茶润喉,换得歌功颂德声一片。

五月十二清晨,三十六个时辰马上到头。

各位大人天没亮就洗漱完毕,等着收卷开闱。封印所、誊录所的负责官员严阵以待。

季学同松了一口气,其余几个或多或少有些猫腻的官员也放下了提着的心。长公主到现在也没抓住一个作弊的,前面说的什么严惩舞弊现象都成了空话。

辰时正,鼓响。

差役吆喝着一排一排过去收了卷子,考生站在自己的号舍里垂首肃立,只等贡院大门打开即可各自离开。

等各排收卷的人离开,忽然一个温和中略带媚气的女声在半空中响起,“所有考生注意,长公主有令,暂时不能离开贡院,到举贤堂前集合。”

那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竟让上千间号舍里的考生同时听见,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季学同几人的冷汗以人能感觉到的速度渗出,几个呼吸就湿了内衫。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汇成几股人流飞速往举贤堂靠拢。排在后面的李凉若几个走到的时候,举贤堂的门前小广场已经人挨人人挤人,上千人同时窃窃私语仿佛炸了窝的苍蝇一般吵闹。

“安静!”又是刚才的女生,不知是前面站着的那群大人那里的哪一个发出来的,仿佛就是平常音量,却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场面立时安静了,那声音淡淡带了笑意道:“听长公主训话!”

“倒也谈不上训话,不过是当着大家的面解决一些问题。”凤君笑着上前一步,指指面前长桌上几摞整齐的试卷道:“试卷尚未封印,我今天要当着诸位大人和各位的面抽出几份来。”

声音清朗,宛若人在耳边说话。但是众人都被她要打开试卷的行为镇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手漂亮功夫。

“咳,”张洁上前一步,严肃道:“殿下,即便是皇上,若无理由,也没有在试卷未阅之前打开看的道理。”

话音一落,下面立时嗡嗡声一片。

“您说的没错,”凤君一笑,修眉明眸朝阳失­色­,“若我有正当理由就可以打开是吧?”

“那也要皇上手谕……”张洁还要抗争,看到凤君掌心处亮出的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终于识相的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同辛一愣,看清了牌子,也跟着跪下高呼万岁。既然太女叮嘱了万事要以长公主命令为尊,就听她一回吧。看起来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接着在场所有官员及士子齐齐着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完毕,凤君让众人平身,笑道:“如此,我可以打开卷子了吧。”

“殿下请。”张洁站到桌边,摆明了是要看着凤君拆,以便监视。

凤君也不介意,随她看,打开第一叠试卷,指尖从试卷边缘抹下去,立时有几张边缘变了颜­色­,一一抽出。

张洁虽然年纪大,眼神还好,眼见着那几份试卷边缘呈现出浅浅的蓝­色­,疑惑地低声道:“殿下?”

“大人略等一等,待会儿自会向你解释。”凤君低声道,一边迅速打开其余几叠试卷,挑出其中边缘颜­色­改变的卷子。

其实不过是暗蓝的部下将监视过程中发现舞弊的试卷做了手脚,她的指尖涂抹了特殊药物,两相反应,纸张变­色­而已。

如此她只要抽出变­色­的卷子,就是作弊的,绝不会错。且那颜­色­反应只是片刻,等再拿起时,就与其他卷子一般无二了。

底下上千双眼睛只见长公主殿下迅速从数十叠卷子中抽出了几十份,谁也不知其中奥妙何在。隐隐又有人开始低低讨论。

凤君抽完了卷子,粗略地扫一眼,赫然看见“李茯苓”的大名,暗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索­性­先拎出来道:“李茯苓,上前。”

人群中挤出一个华服少女,长像一般,只是眼圈暗沉,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跪倒凤君前道:“学生李茯苓,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君也不叫她站起来,冷笑道:“你这卷子洋洋洒洒上万言,可能给我略讲一遍?”

底下霎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让考生立时复述自己的卷子,可千百年的头一遭啊!

“呃!是,”李茯苓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学生这篇文章论述民生关系,这个、这个,社稷以民为本,是以、是以……”

凤君看看后面那一叠有问题的卷子,没心情听她继续磕巴,直接道:“我替你说罢,是以治国当以民为贵,这一页出自《国策》卷五,第二页出自《春秋》卷一,第三到四页出自《十五国关系》之齐策……”

李茯苓冷汗涔涔而下,僵在那里不敢动。

凤君说完了,见她没有反应,厉声道:“你倒是说说,这十来页纸,哪一句是你自己写的?”

“学生、学生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我、我……”李茯苓抖做一团,磕头如捣蒜,我了半天没有下文。

“来人,”凤君喝道:“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殿下,殿下,当殿扒考生衣服,这体统……”张洁还想阻止,说这行为有辱斯文,被凤君锐眼一扫,立时噤声。

潋琪笑呵呵上去,不怀好意地看了李茯苓一眼,压低声音邪笑道:“嗯,小姑娘,对不住了!过了今儿可别疯了!”

说话间双手起舞,若隐若现的寒光在十指间翻飞,话音落地,那李茯苓的衣服肋骨以下被削掉,两袖撕掉,单衣也从大腿根撕去。

凤君看清了呆怔住的人,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笑,活脱脱的现代两截式泳装。

不用她说,现场响起低低的惊呼声,李茯苓白花花的肚皮胳膊大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李同辛忍不住凑近去看,顺序正是:肚皮《国策》,左臂《春秋》,大腿《十五国关系》……这人抄的时候竟然连顺序都不改变!!

“可有话说?”凤君等众人看够了方道,“无话,带下去。”

立时有差役应诺一声,把瘫在地上的李茯苓拖起来拎到后面关起来。

考官传奇

李茯苓被拖下去之后,再傻的人也知道被长公主拎出来的那一叠卷子都是什么人的了。上千学生里立时有几个无声无息的晕倒了。

敢做不敢当,如此就能吓到,还妄想当国家“栋梁”?凤君不屑地哼一声,示意差役把那些人拖下去照旧关在后堂。

其实别说是学生,就是季学同几个也给吓的脚软,偷偷往后挪挪靠着桌子方能立住。张洁、李同辛瞪大眼睛看清凤君扒光李茯苓的整个过程,两个老太太的嘴巴很久没合上了。

李同辛颤抖着指尖,气的话也说不完整了,只反复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洁比她略好些,一张脸也早黑的堪比煤炭,也不提什么有辱斯文了,连声道:“扒的好,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不配为人!畜生!畜生!”

凤君笑容清清淡淡,亲手扶这两人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二位大人稍安勿躁,莫气坏了身子,不知礼义廉耻的还在后面呢!”

两人眼睛同时一瞪,还有更过分了!凤君也不解释,示意潋琪继续将那些人揪出来。

潋琪拿起那叠卷子接着念名字,“张柳、赵燕、齐莲……叫到名字的到前面来。”眼见着人人后退,邪笑道:“不要让我去把你抓出来,我保证那时候不止是不好看这么简单。”

学生有人一脸正气、有人左顾右盼、有人做贼心虚、有人等看好戏,在底下乱糟糟挤成一团。

潋琪心里默数到一百,竟然还是没人出来,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脸皮厚度。喝道:“雪卫,把做了记号的人都给我拉出来!”

记号!

神智清醒的人听到这话无不心神一震,作弊的竟都给做了记号,疑问的目光向四下扫­射­,竟然没有半个人知道这些事情。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异常,到底是什么记号?

四面围墙上跃下十来个蓝衣侍卫,在上千乱哄哄的学生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三下两下挤进去,然后就是不断的学生被摔到前面的空地上。

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蓝衣侍卫从人群里游鱼一样窜出来,恭敬地垂首立到旁边。数数地上的人数,正是刚才潋琪念的数目,丝毫不差。

张洁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干­仪态尽失的士子,今日这半个时辰所见是她大半生的经历还惊世骇俗!

凤君冷笑道:“诸位有什么可说的吗?”

“殿下,学生冤枉啊~冤枉啊~”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女子爬好跪正就开始哭爹喊娘,喊完冤枉再指着那些蓝衣侍卫怒喝:“尔等辱我清白,是何居心?”骂完再哭诉:“殿下要给学生做主啊~”

潋琪看着她唱念俱佳的表演,声泪俱下,活脱脱一个要被屈死的纯良学子,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凤君吩咐,弹指一个茶杯砸到她胸口,那女子立时噤声了。

凤君道:“当真是冤枉的吗?只怕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女子觉得胸口仿佛被大石砸中,不知是不是肋骨被砸断,疼的冷汗直冒,仍旧抖着道:“学生、学生当真是冤枉的,公主殿下明鉴……”

“潋琪,扒了她!”凤君不等她说完已经不耐烦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潋琪探身上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就已经拎着一件书生袍退回台阶上。

那哭嚎喊冤的青年女子只觉得身上一凉,外袍已经被剥了去,只留一件被汗水浸透的中衣贴在身上。

底下一刹那鸦雀无声,大家初时一听要扒她衣服,理所当然的以为就是跟前一个一样,又是把资料写在身上的,但是显然不一样,此时都瞪大了眼睛等着揭晓这人是如何作弊的。

那青年女子一愣,看潋琪拎着她的衣服,脸­色­又白了几分,随即像想到什么一样,又开始磕头道:“学生真的冤枉,长公主殿下做主啊!”

“冤枉!”潋琪冷哼一声,拎起后面桌子上的茶壶哗啦一声泼在那衣服的内衬上,原本白­色­的布料上立时起了淡淡的墨迹,不一会儿就显出整篇的字迹来。

那女子喊冤的声音猛然断掉,嗓子发出仿佛被扭断脖子的­鸡­一样的怪异声响。

潋琪拎着衣服到她面前,眯起眼睛问道:“你在考试中一共要了二十一壶茶水没错吧?”

女子被潋琪危险的嗓音和杀气弥漫的眼神吓的一怔,无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点完又猛摇头。

不过也没人理会她的态度了,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这两人的行为被一曝光,立时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瘫在地上的大半士子表示认罪,希望从轻发落。

凤君也不表态,看着她们交出藏在身上各处的作弊用具,譬如衣襟、发髻、头巾、鞋底不一而足,记录整齐一并收押了等后面再审。

“你们三个,还不承认吗?”潋琪看看仅剩的三个,冷笑道:“长公主殿下从没抓错过人,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其中一个方脸女子长身一揖,肃容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承认,公主尊荣,也要理解读书人的气节!”

“你配提气节?”凤君几乎要笑出来了,这等厚皮的人还真是世间少有,遮羞布都快被揭了还有胆说“气节”?

那人方脸一整,仍旧昂着头道:“学生身上未曾夹带小抄,不曾作弊!”

“是,你‘身上’未曾夹带,”潋琪接过一个手下递来的两只毛笔,只是两只市面上常见的湖笔,制作­精­良些而已,“这是什么?”

那人方脸略微动了动,终究道:“两只毛笔。”

“谁的?”

方脸愣了愣,终于透出些异常神情,沉默了下才道:“呃,是学生的笔……”

潋琪收回举着的笔,考生带进来的东西都有记号,根本无从抵赖。

在场的众人又被勾起兴趣来,不知这次是什么新鲜的作弊手段,外相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两只毛笔而已。

“诸位大人请看。”潋琪再次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拿过一块周围薄中间厚的琉璃,那笔上雕工细致的花纹隔着琉璃竟然大了无数倍,赫然是一排排细细小字。

现场人看了一圈,个个惊叹无比,这等微雕工艺世所罕见,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

凤君细看那方脸女子神­色­,竟然是万分释然的样子,浑没有半分作弊发现的尴尬羞愧。听着众人惊叹表情匮乏的脸上甚至有几分被夸奖的喜­色­溢出来。

叹一声,想必是个志不在学,被父母长辈逼出来考试的。这倒是难处理了。

罢了罢了,仍旧先关起来再说吧。

剩下那两个手段并没有什么奇怪,无非是勾结了贡院里的人把书籍资料藏在自己号舍的床板桌子底下,最后时刻看众人都把东西藏在身上,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侥幸才硬挺着不动。

事情解决,贡院大门比往届晚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打开,所有考生都是一脸梦游的神情走出来。不到天黑,长公主巧抓考场舞弊的故事就在定坤传的沸沸扬扬了。

“你都快被传成活神仙了!”潋琪笑着从外面进来,一把抢了凤君倒好的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抹着嘴道:“谁知道忙活的都是我。”

“活神仙了~”凤君笑容狡诈,要好好利用。

“拜托,不要那么笑,很冷!”潋琪挫挫手臂上出来的­鸡­皮疙瘩。

“有吗?”凤君摸摸脸,继续笑,“多纯良的笑,没有吧?”

武试开场

文试开始之后,照例所有考官休息两天。

试卷由封印所将试卷密封,截去卷头,编好字号,之后转送誊录所。待誊录所的数百名书吏将考卷用统一小楷誊录之后,交由考试官校订。

最后才由阅卷考官阅卷定出等级。所以,基本出了贡院之后就再没有凤君什么事儿了。那些考官有没有什么猫腻,派人盯着就成。

五月十五,文试结束之后第三天,考官再次进入贡院,封闭阅卷。

另一边京都辅凤卫大营教场,武试开始。

天宁民风虽然重文轻武,但是学文并不是贫寒人家支付的起的,学子人数跟天宁总人口来比其实并不多。

反倒是武举人数颇多,一来是考武举即便不能晋身得中,只要有些功夫的都会被考官记录在案,之后择定愿意可以直接进入军队从下级军官做起。

二来,学武途径比学文多的多,不论是到大户人家当护院,还是进杂耍班子学艺,抑或到名山古刹拜师,只要肯吃苦,总能学到点儿东西。诸如当护院卖艺之类还能有些收入帮补家用。

当然,来考武举的也不乏以街头滋事为己任,自学成才的痞子们。

所以,武举考试要比文试乱的多,几乎每次科考都有人命记账。

即便是经过层层选拔,得到进京参加考试机会的考生,也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这也是考场必须设在天宁的­精­锐之师辅凤卫的大营的原因,否则没人压得住她们。

凤君身为文武两边考试的主考官,既然文试没她的事儿了,少不得到武试这边走走过场。

武举第一场,将所有获得考试资格的四千考生分为二百组,每组二十人领取自己趁手兵器,在同一擂台上混战,最后倒下的四个人进入下一轮。

对这种制度,陪同来的魏紫衫的解释是:武举选的是将军,不是武林高手,战场不是普通武人厮杀。必须有与千军万马中保全自己并且指挥部队的能力,才是好将军。二十人只是个小场面而已。

嗯嗯,有道理。凤君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同时开大的四个巨大擂台频频点头。

魏紫衫仍旧絮絮叨叨解说天宁武举选拔的依据和要素,她被派来之前就暗自发誓要让这个带兵打了几个月胜仗,可是直到蛮族俯首称臣都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领兵的所谓“战神”感觉到军队的魅力。

因为看太女的意思,长公主肯定是她登基后掌管天宁军权的不二人选。可是她似乎对自己说的不怎么感兴趣,魏紫衫沮丧地看看有些昏昏欲睡的凤君,喝口茶指点擂台再接再厉。

譬如,东面擂台上那个里穿黄衫的,从锣响之后一刻就满场乱窜,其余十九个人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是个好苗子。不过,只会躲闪不知杀敌,做不得将军,当个探子倒是适合。

而西面擂台上那个黑衣的就好的多,不过她似乎幸运跟平日相熟的人分在一个组,一开始就三人结队背靠背一起御敌,如今已经打倒半数对手。

南面的擂台完全没有看头,一帮子花拳绣腿的小姐互相挠痒痒。那个绿衣的,上台前雄赳赳气昂昂要的现场最重的长矛,换的惊呼声一片,只得意了半刻钟奇*shu$网收集整理,现在两只手都抡不起那杆生铁大矛。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这种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晓得的人最用不得。

最后说北面的,已经结束这一场比试,虽说是留最后能站住的四个人,但是目前能站住的只有一个。那个挥着一把大刀笑的嚣张的女孩子一人力敌其他十九人,赢得今天第一个满堂彩。实力很不错,有冲劲,适合当先锋,不过得有个制得住她的人随时收缰绳。

……

魏紫衫说到喝完一壶茶,后面已经不注意凤君的反应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舞足蹈。拎起空壶倒不出水时才意识到自己忘形了,回头一看长公主一双眼睛笑的弯弯的盯着她,面上一红急忙低头道:“下官浅见,殿下见笑了!”

“不浅不浅,魏将军继续说,”凤君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把自己面前的小茶壶推过去,“你对选兵很有见解呢。”

魏紫衫愣愣看着她递过的茶壶,忽然也笑起来,真是什么环境什么人。两人在边关一同出生入死数月,她早知道长公主的­性­格,回到京城几个月不见,自己反倒生疏了。

这么一想,就放开道:“不敢说十分,但我魏家世代为将,紫衫幼时就跟在母亲身边以教场军营为家,这相兵的本事在天宁还是数得上的。”

“呵呵,祖传的本事就是不一样,”凤君朗笑道:“不知将军如此看人有几分准?”

魏紫衫盘算一番,肯定道:“武试比武,不计生死,所以大多数考生还是使出了真本事的。这般看来,虽然没有十分也要有八分的。”

“如此最好,”凤君眼角一转,上一场倒下人给迅速抬出去,下一场比试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擂台了,一袭蓝衣跳上北面的擂台,“你给我看看北面擂台那个蓝衣的,可能当个好兵?”

能让长公主另眼相看的人,魏紫衫抿抿嘴,该是她自己派出来参加考试的,那么……

“将军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凤君勾­唇­,这些人呀,一个个对睿瑶死忠,自己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这本是我送给睿瑶的人。”魏紫衫一怔,尴尬地挠挠头,自己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不好意思道:“恕紫衫直言,皇族姐妹不互相算计攻歼已经极为少见,似您这般一心为太女着想的就更稀有了。实在不好取信与人,若紫衫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因为你不了解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啊,”凤君一笑,眼神仿佛穿过虚空看到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手拉手一路长大,叹息道:“也许,这个世界没人能了解吧。”

魏紫衫给她怀念的口气弄的糊里糊涂,她曾为太女伴读,很确定,太女跟她之间没有能让人流露出那种神情的关系,可是,演戏可以这么真吗?

从另一方面说,长公主,也并不是一个虚伪的人啊!更准确的说,她一个可以让人在生死关头放心交出后背的人。

诶!不想了不想了,自己终究是个粗人,不适合思考那么细腻的问题,魏紫衫有着军人共有的爽快,想不通­干­脆丢掉。仔细看看北面擂台情况,心中一喜,今天已经结束十三场比赛,这人可算是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几个之一。

她没有相熟的人,也不是一枝独秀的那种,比试的过程,似乎是她在帮考官选人一样。

因为考试制度是分组淘汰,考生们很容易会联合起来攻击同组里某些先冒头的人,高手被合力打倒的情况时有发生,留下的往往不是最优秀的。这是考官无力控制的事情,怪只能怪那高手还不够高。

但是她救了被围攻的优秀考生,放倒了违规使用暗器的女孩,打斗过程中联合了同组的另一个高手共同御敌……

优秀的组织,快速的判断,出­色­的功夫,完全保证了一组的公平!

魏紫衫疑惑的转头,凤君脸上笑的十分满意。带兵的都知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这么优秀的人,真是如她所说,要送给太女的吗?

若是真的,还真、舍得啊?

虎头鞋

武试第一轮二百场,四个场子同时开打,也花了四天时间才结束。

选出的八百人若无大伤,可参加下一轮的,统一重新抽了签分组,休息两天后开始第二轮。仍旧是二十人一组,取最后能站的住的四个。这一轮只花了两天时间,选出一百六十人进入下一轮。

五月二十第三轮一天结束,再取出三十二人两日后开始一对一厮杀。

楚凝、伊彤、江珊都稳稳进入前三十二名。

楚凝自第一场一人独立打倒十九人,可算是惹上了大麻烦。所有考生都知道她是个硬骨头,以至于后面两轮一上场,其他人心照不宣,都想先放到了她。即便她功夫极好,仍旧免不了一身轻伤。

伊彤每场都赢得考官私下里的极高赞誉,魏紫衫甚至已经向太女提议可以直接让伊彤接任太女亲卫的长官。

太女亲卫的长官在她登基以后会称为皇帝嫡系银甲军的骨­干­,被一直怀疑长公主动机的魏紫衫举荐去亲卫队。伊彤的能力可见一般。

相比之下,江珊似乎逊­色­的多,并无出奇表现。但是仔细看就会知道,她每场比赛都是赢的最轻松的一个,在擂台上来往的比自己后院还轻松。在难度最大的第三场,不过被划破了一片衣襟而已,前面两场,下擂台的时候衣服连褶皱都不曾有一个。

魏紫衫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三个加起来就是天宁大军的未来啊,所以,即便后两个有些问题,她也要努力改造一下。

凤君才不管她肚子里的肠子怎么绕弯,她只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一下。虽然没什么事情,也是要日日到场坐镇的。加上在贡院的那三天,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功夫亲近两个宝贝了。

算一算,早晨煜风嗜睡,凤君也舍不得他们两个跟自己一样早起,中午都是在外面随便解决肚子,晚上一定忙到明月高挂。竟然半个月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好好说话就更别提了……

凤君扳着手指苦起一张脸,当初去边关打仗不能见是客观条件限制。现在这般情况,连最乖的煜风也有些抱怨了。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每天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都像是一种控诉!

再不抽空,不需别人谴责,她自己就得良心不安地睡不着觉。

“殿下、殿下?”长公主的脸­色­太黑,周围的书吏考官都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互相挤了半天,一个预备好了充当炮灰的捧着人事名录送上去。

“什么?”凤君回神,口气相当恶劣。

书吏一哆嗦,被身后的大人推了一把,只得上前道:“今日的获胜名单,还有两日后比赛分组,请殿下审核。”

“哦,审核……”凤君重复一声,忽然站起来,把那几张纸随便往桌子上一扔,拔脚就走,“让魏将军审核就行了,我先走了。”

“殿下、殿下!最后……”进入单对单的考生必须主考官亲自审核!后半句咽回肚子里,凤君直接跳上墙头跃出去,连影子都没了!魏紫衫认命地回去把那些纸张当着众人的面撞进纸袋用火漆封好。

长公主如此匆忙离去,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情了吧?要不要通知太女一声呢?哎~愁死了!

魏紫衫踌躇着慢慢走出辅凤卫大营的时候,凤君已经骑着骜雪奔到月府门口。

看到月府正中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一阵子回来的太晚,总算没像往常一样等大家都歇了才赶回来。

撩起换了碧纱的帘子,煜风和玄乐两个凑在一处做两只小小的虎头鞋。

煜风听到门响,头也不抬道:“金霜,我叫你去东边院子我姐夫那里找一双小宝宝的虎头鞋来给我看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金霜,”凤君堆起笑脸凑过去,“我看看哪里不对?”

煜风嘟起嘴巴,“舍得回来啦?”

“忙的没回来是我不好,”凤君除了外袍踢掉靴子硬挤到两人中间,一边一个亲亲,委屈道:“可说我‘不舍得’,真是天大的冤枉!”

玄乐不忍道:“很累吧?我知道那帮官员办事最是拖沓,风哥哥跟我都不生你的气!”

煜风绷不住终于笑出来,“好啦好啦,本来想唬你一下。给乐弟弟一心软,功败垂成了!喏,你倒说说,这虎头鞋哪里不对?”

凤君接过来,半掌不到的一只小鞋子,厚厚的缎面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老虎头,说是鞋子还不如说是­精­致的工艺品。

玄乐见她摆弄起来爱不释手,笑问:“可看出毛病来了?我和风哥哥正是怎么看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就是不得要领。”

煜风也笑道:“凤君对针线一窍不通,我估计她也不知道……”

“我大概真知道,”凤君得意一笑,“底子太硬了,这是给几个月大孩子穿的鞋子,又不是成|人靴子,­干­嘛要纳这么厚的鞋底儿。婴儿用品总要轻薄柔软舒适才最好。这鞋底儿,结实的能当暗器使了!”

“敢说我们做的虎头鞋是暗器!讨打!”煜风笑着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嘟起嘴道:“是有些道理,难不成被你说中了?”

玄乐将鞋子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终于道:“似乎是这么回事诶,我说感觉不对,似乎是这鞋子拿到手里也太重了些,做的衣服两身也不及这一双鞋子重。恐怕小宝宝受不得!”

“我说是吧?”凤君得意地捞过他再亲一口,玄乐也不躲闪,反而追逐上来主动在她颊上回了一吻。

说话间金霜抱着个小小包袱过来,打开是几件婴儿鞋子和衣裤。

煜风急急拎起那小鞋子一看,果然鞋底不过是多絮了两层柔软棉布,并没有纳鞋底,立时有些泄气地倒回凤君怀里,“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是啊!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你呢!”玄乐也抱着她的腰蹭蹭,轻轻打个小呵欠,仿佛一只餍足的猫。

“要不然怎么配做你们俩的夫人!”凤君搂起两个宝贝,给玄乐今天的主动弄的心花怒放,“天时不早了,都歇息吧!”

“哦,”煜风揉揉眼睛,最近一天都要睡六个时辰了,竟然还是困,“是该休息了,我叫金霜召人抬洗澡水。”

玄乐忽然拽住两人袖子,扭捏道:“你能不能、嗯,能不能……”

煜风笑,“怎么又客气起来,有话快说。”

玄乐小小声道:“能不能还听着宝宝的声音睡?”

这几天凤君回来的都是直接去书房,都是他陪煜风睡的,每天听着胎音就觉得分外高兴。今天凤君这么一早,到谁房里无所谓,只是他实在舍不得宝宝。

“还没出生你就这么舍不得,”煜风浅笑,看一眼对这个要求有些怔愣的凤君,脸­色­微红道:“都留这屋吧,床够大!”

“就、就睡觉!”玄乐急忙强调,强调完就觉得自己未免有思想不纯嫌疑,飞速转身逃进浴室去了。

留下凤君和煜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来,乐总算开朗起来些。

东方清明

五月二十五,文试殿试名额选出,不过这时候最吸引人眼球的已经不是文试了。

武试前三十二名的考生休息几日后开始一对一淘汰,比赛场地也从辅凤卫大营改到了离定坤更近的京郊教场。

每场比赛,教场外都是车水马龙,其中甚至不乏被侍卫团团围住的贵族男子车驾和小轿。

虽说天宁整体风气有些重文轻武,但是终究是女子为尊的国家,崇尚女子勇武。那些来观看的男子中,倒是不少打着给自家小辈儿相看媳­妇­或者寻找意中人的主意。

况且能留到这时候的都是高手,并且允许自带武器,所以每场都分外­精­彩,往往赢了的也都吃亏不小。

为了能让受伤的考生充分恢复,自三十二强开始比赛开始每场结束休息四日,五日一轮。

凤君仍需次次到场坐镇,休息的日子也不得闲,今日殿试的五十名文试考生身份需得一个一个仔细核查。

再加上天宁的惯例,这殿试和初试隔的时间颇远,中间也要面面俱到安排妥当,连个休息日也腾不出来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初,到处蝉鸣阵阵,骄阳似火。夏天到了。

煜风的肚子已经近九个月,宛如怀里揣了个西瓜,行走坐卧都吃力,再加上天气热,呆在­阴­凉的屋子里越发不想动了。

玄乐耐心细致,府里的日常杂事早交了他全权管理。

这一天,凤君在御书房跟睿瑶核对好了国库本季税银收支,正要回家,被睿瑶扯住笑道:“我知道你归心似箭,不过也不计较这半刻,今儿给你个人带回去照看两天。”

宫侍出去片刻,御书房外响起轻轻的脚步,一个宫装漂亮男孩子小步进来,低头行礼:“清明见过大皇姐、二皇姐。”“起来吧。”睿瑶亲自把他扶起来,温言道:“你大皇姐也是个不爱拘束的,以后尽可免了这些俗礼。”

清明,凤君脑子略微一转就想起,是原来那个在御花园被调戏,楚凝救下来那个。便也笑道:“正是,好好的姐弟,跪来跪去都生分了。”

清明歪着头仔细打量这位大皇姐,当真是个漂亮男子,兼且­性­情豪爽,一下子就觉得亲近起来,抿着嘴微笑道:“清明谢大皇姐。”

“才说了不需客气,这会儿又谢上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凤君转头向睿瑶道:“让我带回去?”

睿瑶拖着清明的手拉到凤君面前站好,方道:“正是,不仅带回你府上住两天,还得你照顾着他其他的事儿。”

“没问题,”凤君见清明颇为乖巧,­干­脆地答应下来,“说吧,什么事儿?”

“这可要清明自己说了,”睿瑶贼笑着躲到一边喝茶,“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打知道了你天天到武试那里监场,就巴巴的跑过来说是要去大皇姐家里玩儿。男大不中留啊!”

“二皇姐~~”清明拧着手绢娇嗔道,“你又取笑我。”

“清明也到年纪了,”凤君了然一笑,接道:“皇姐给你做主,今科的文试武试考生随你挑可好?”

“我、你……”清明被两人取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咬着­唇­“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拧够了帕子,抬眼偷看凤君和睿瑶温和戏谑的目光,两个坏姐姐!“你不说清楚皇姐可没办法帮你哦。”凤君看他涨红的脸,后悔刚才逗过头儿了,这个弟弟太过害羞了。

清明垂着头左思右想,人都说长姐如母,如今母皇昏迷不醒,太女姐姐不帮忙,这事情也只有求大皇姐了。告诉她便告诉她吧!

憋了半晌终于小声道:“清明不要随便选一个!”

“你说有意中人了吧,还不承认!快说看上哪个了?”睿瑶立时接茬大笑,她在宫里时间多,与几个弟妹比凤君亲近些,说起话来更没禁忌。

“皇姐~~”

“你再逗的他不肯说了,我便不管了。”凤君捻起块小点心塞到她张的大大的嘴里,“先把嘴堵上。”

清明又吭哧了半天,方咕哝道:“那、那个救我过的……”

若不是凤君耳力超绝,还真听不到,看他那少男怀春的样子,接口就问:“哪个?”

“救过我的啦~”清明终于忍不住,扑过来坐到矮榻旁的方凳上,揪着凤君的衣角道:“皇姐帮帮我吧。”

“你倒会选,”凤君一笑,牵着他站起来,“跟我回去吧,明儿有比武,带你去看。”

清明低呼一声,心花怒放地跟着凤君回了月府。

月府小院儿,清明跟在凤君后面越走越慢,左看看右看看,对院子里开的繁盛的各­色­奇花爱不释手。最终还不慎中了花阵中的迷|药,昏到花丛里。

睁开眼睛就看见两个绝­色­男子围在他旁边,其中一个穿着宽松单衣的见他醒了笑道:“醒的好快,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是?”清明揉着脑门坐起来,头好晕!

“别起来那么急,”另一个穿鹅黄|­色­夏衫的用裹着冰块的丝巾给他擦了擦脸,柔声道:“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

凤君端着茶杯过来递给他,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皇姐的家里乱走。这两位是我的夫君,蓝煜风和玄乐。”

“清明见过两位姐夫。”东方清明立时翻身行礼。

被托起来后正眼看清两人一下子再度愣住,两位姐夫都好美,怪不得大皇姐也那么宠夫君。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寻得这样一位知道疼人的女子做妻主呢?诶!

玄乐煜风两个相视一笑,凤君早说了带他回来的原因,男孩子要是犯了相思病,真是怎么也没得治了。只望楚凝那丫头也能喜欢他,两情相悦才能成就神仙眷属。

凤君揽住两人道:“明日一块去教场看比武吧!也好有个人陪着清明。”

煜风懒洋洋道:“浑身哪里都不得劲儿,我就不出去折腾了,乐弟弟跟着去吧。”

“诶?”玄乐一惊,“我可以出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出去,”煜风把清明拉到饭桌旁,笑道:“长公主的侧君哪里不能去?”

“听说很多贵族公子去看,姐夫去吧,全当陪我……”清明也哀求道,姐姐肯定事物繁忙,几个仆人跟自己一样是没出过宫门的,完全不济事。他听二皇姐的海正君说起过,大皇姐家的两位夫君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去过很多地方的。

“可是风哥哥呢?”玄乐踌躇起来,说实话,他还没有跟着凤君出游的经历呢。虽然只是去看比武,心里也隐隐期待起来。

“我又不是瓷娃娃,家里多少人呢!不缺你一个照顾的。去看了比武回来讲给宝宝听呗!”煜风抱着­鸡­腿猛啃,外面好热,他才不要出去。

“那好、好吧……”

少年心事

京郊教场一圈的三层看台上搭起了绵延不断的遮阳棚,篷子旁边立着无数身穿绣有各家家徽服饰的女侍卫。不时有清俊可人的小厮穿行其间。

凤君做为主考官,位置在看台正前方的点将台上,俯视全场视野开阔。

一大早,先入场的人发现长公主一向只搭个简易帐顶遮阳、放两把椅子休息的位置一夜之间多了一座­精­致的两层木质阁楼。

说阁楼也不准确,其实只是一座简易木架,隔出两层,周围裹上数层轻纱挡风遮阳而已。

只是建这阁楼的人心思颇为­精­巧,一个简单的篷子也给弄的美轮美奂。上好的鹅黄|­色­白­色­绢纱用青竹绷起来层层叠叠的覆上去,即隔了阳光又不像厚重的帷幔那样闷热不透风。

风过时淡淡的花香泻出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走动的人影儿,十分惹眼。引的到场的众家男儿羡慕之极。

“殿下,这篷子……”魏紫衫皱眉,她知道长公主今日是带内眷来了,只是教场这样的地方弄个这种风格的篷子实在不伦不类。

凤君不等她说完便抢着道:“我知道不太合宜,不过只这几日,将军通融些吧!”

她本来就是交待潋琪提前过来搭个篷子给明天来的男人们遮阳,谁知道那个素好华衣美服的女人给弄出个这么样的东西。

不过看玄乐和清明、浅苍几个刚才进来的时候都是很喜欢的样子,即便不合适也让它呆在这儿几天吧。

想到这里不由感叹一声,还是潋琪那丫头最懂男人的心理。

“是。”魏紫衫叹一声,她素来知道这个长公主不畏人言,今天都这样了,也不好再强求,应诺一声下去安排其他琐事。

潋琪见她走了方笑道:“这个魏将军就是死心眼儿些,搭个漂亮些的篷子,有什么不行?”

凤君一笑:“各人行事风格不同,人家就是一丝不苟的人,何必强求!倒是你,不论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卖弄风情,拜你和白朵所赐,本公主还有个‘对袖’的名号呢!”

“反正你也不在乎不是?”潋琪笑的风情万种,往凤君肩上一贴,嗲声嗲气道:“公主可不能始乱终弃,否则我可要……”

“啪”的一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潋琪的话,浅苍白着小脸站在后面,尴尬道:“大、大皇姐,你、我什么都没看见。”

潋琪被火烫一般缩回去,正经八百地站好,挠挠头道:“四皇子啊,我跟主子开个玩笑,您别见怪。”

“我、我没……”浅苍说了半句就没了话,慌忙蹲下去收拾碎瓷片。

凤君看两人反应,会心一笑,把浅苍拉起来推进屋子里,笑道:“别捡了,仔细割伤了手。都是自家人,看见什么都不必稀奇。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叫潋护卫专门来给我亲自解答。”

这话一说,浅苍脸­色­立时又红起来,垂头小声嗔道:“大皇姐不要乱说!浅苍,哪有什么疑问!”

其实他自年初被睿瑶送到月府,已住了半年有余。这期间凤君忙东忙西,多数是跟姐夫煜风相处,有些其他事情就是潋琪常来关照。

日子一长,少年免不了对俊美风趣又会讨男儿欢心的潋护卫暗生情愫,所以方才见潋琪和凤君玩笑才惊的失手打破茶杯。

此时被凤君一问,又惧怕别人看破自己心思,急忙掩饰,看在明眼人那里却是越抹越黑。

凤君仔细打量这个小弟弟,面如温玉,眼若点漆,好一个美人,脾气也是温柔可亲的。嗯,配潋琪正好。那丫头也有心,要不然不会昨天巴巴过来提醒府里还住着个皇子,可以一起带出来散心。既然清明的事情都管了,左右都是自己弟弟,不若一起管了也好。

主意打定,凤君仍旧故意道:“哪里是乱说,皇姐说话算数,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有什么问题只管问。保证你不后悔。以后要跟清明多学学。”

“清明皇兄?”浅苍一双大眼睛偷偷看看从帐子缝里往外看的清明,身着骑装,俊眉朗目神采飞扬,不知看到什么,忽然嘟起嘴自言自语些什么。心里不禁有些隐隐的羡慕,轻声问:“学什么?”

“学会,需要帮助的时候尽管找皇姐开口,只要合理,保证办成。”凤君揉揉浅苍的头,乖孩子。

“清明皇兄,求了皇姐什么?”浅苍忖度着声音越发小起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问是不是过分,若是不该问的,皇姐生气可怎么办?他自幼在宫里挣扎长大,事事分外小心,常常不经意的流露出引人怜惜的样子来。

凤君一叹,也是个苦孩子,问个问题都如此小心翼翼,于是故意挤眉弄眼道:“皇姐知道你有心事,若我说了清明的事情,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诶?”浅苍给唬的不由自主往后略退一退,结果撞到矮榻,一ρi股坐上去。

玄乐在旁边看凤君姐弟两个说了半天,此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给两人端上茶笑道:“你就别逗他了,仔细真让浅苍弟弟生了气。”

“我不会生气的!”浅苍慌忙辩解。心里其实很想知道清明求了皇姐什么,若是能知道,以后求事情就好有个比照,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好啦好啦,”凤君轻笑道:“不逗你了,秘密随你愿,爱说就说,不想说算了。至于你清明皇兄,他向皇姐求一个如意妻主。”

“诶?妻、妻主?”浅苍一惊,想到自己心事,脸皮又烧起来,妻主……也可以要皇姐帮忙的吗?

“不是说长姐如母吗?”凤君老神在在地吃着玄乐喂的水果道:“所以睿瑶说,以后你们的亲事都由我定了,她不­干­这么劳心的事儿。怎么样?打不打算跟皇姐说秘密?”

玄乐也鼓励道:“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风哥哥都说你太安静了,男孩子这个年纪要活泼些。”

凤君听到这话,免不了仔细看他一眼,笑道:“你倒会教弟弟,自己是个比他还安静的呢。我教了这许久,效果都没多大一点儿。”

“谁说没有?”玄乐翻她一个白眼,硬是翻出风情万种,主动坐到旁边把手塞她手里,“帮我暖暖。”

凤君乐呵呵把他揽过来,玄乐内伤未愈,即使现在夏天也是手脚冰凉,能主动坐过来,真是大进步!

浅苍羞红了脸低下头,左思右想,终究没有直接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清明哼着小调从帐子边跳回来,偎到凤君脚边软声道:“大皇姐,我看见她了。你知道她第几个出场不?”

凤君点点他翘翘的鼻尖笑道:“第几个我不知道,只不过,皇姐只答应给你引见,她喜不喜欢你,可由不得我。若不能两情相悦,皇姐不会硬让人家娶你的哦。”

“啊?”清明一听这样,小脸立时黯淡下去,本以为可以让皇姐直接赐婚的。难不成,让他一个男儿去跟女子巴巴的说要嫁不成?

玄乐急忙安慰道:“你放心,听你皇姐说她是没有家室的,你在月府多住些日子,多见见她就行啦。我们清明温柔漂亮,哪有女子会不动心的,你说是不是?”

清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暗下决心一定要让那个人喜欢上自己,他可不要出去和亲,葬送自己一世幸福!

浅苍凑到自己哥哥面前,柔声道:“哥哥看上哪家女子,指给我也瞧瞧?”

玄乐也笑道:“正是呢,那女孩子似乎到过月府几次,不巧我一次都没遇见。指出来给我们两个看看吧。”

清明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又觉得自己心上人优秀的很,半是矛盾半是炫耀的跟两人到帐子边上,微微掀开一点儿缝往外指指,羞涩道:“擂台左边第二个,穿水­色­衣服的那个,她以前救过我。”说完又有些怅然,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浅苍、玄乐两人凑过去往外看,离开场不到半个时辰了,周围看台上早坐满了人。

看台内外围着几层衣甲鲜明的银甲军士兵。中间一个四丈见方的巨大擂台,今日比赛的八个选手分列在擂台两侧。

右侧的一四位置玄乐认得,正是府里的伊彤、江珊,此时都安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周围嘈杂的声音都不存在一样。左侧的第二个水­色­衣衫的该是凤君提起过的楚凝,第一第三不认识,第四个、第四个!!

玄乐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几乎要倒在地上。站在她两边的清明、浅苍几乎同时发现他的异常,双双惊呼一声从两边扶住。

凤君一个健步过去把他拉到怀里,急问:“怎么了怎么了?”

玄乐被抱住了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滑,终于抖着指尖揪住她的衣襟,声音带着哭腔道:“第四个、那边第四个……”

“第四个?”凤君把他捂到怀里疑惑地看出去,擂台右侧第四个是江珊,左侧第四个……

待看清了那人长相,凤君也是浑身一震,蓦然杀气暴涨!

擂台左侧第四人乍一看长相平平无奇,又穿一件灰灰的衣服,仿佛一团影子落在树荫下的第四张椅子上,走在人堆里看见必然过目就忘,绝不会有人注意。

但是仔细看清了就确定,她长的与那害玄乐失去孩子的浴魂楼情使唐真长的赫然有七八分相似!

当即一步跨出帐外叫道:“潋琪进来。”

潋琪听她叫的不寻常,从下面飞身跃上一丈多高的点将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去给我查查,擂台左边第四个坐的是谁?”凤君努力安抚着怀里仍旧浑身打颤的玄乐,心中后悔不迭,只怕是心病又要起来了。

早知就不把那些考生卷宗扔给魏紫衫去审理,早知就不带玄乐出来,早知……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擂台

凤君抱着玄乐到小榻上,努力让他跟自己贴的更近些,柔和的内力从后心灌进去。

清明、浅苍两个惊疑不定地跟在旁边,一个递帕子一个端茶,互相看看眼里都是疑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觉出,玄乐姐夫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玄乐浑身冰冷,颤抖了一刻多才好些,挣扎着不让凤君给他输内力,那个人能考进前八,周围不定混进来多少人。这个时候不能为了护他损了凤君的功力。

他初时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忽然想起被唐真捉去的情况,头脑一片混乱。此时略微镇定了些,多年杀手生涯受的训练立时就起了作用,飞速地起分析周围情况。

凤君看着他为了控制自己把下­唇­咬的几乎出血,心疼的哪管其他,小心地掰开他的下颌柔声道:“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有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担心啊。”

玄乐本来死撑着,被着几句柔声一哄,眼泪立时决堤了,抽抽噎噎道:“我信你,可是我、我忍不住……”

“行了行了,我知道都知道,”凤君心疼的恨不得出去就抹了那女人的脖子,把玄乐的脑袋按到肩窝里柔声哄:“都过去了,不怕,有我在……”

清明、浅苍两个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清明忍不住轻声道:“大皇姐?”

凤君方回神,示意两人也坐下,拍着玄乐的背简略道:“两月前玄乐被绑架的传言你们都知道吧?”

浅苍略略点头,他住在月府里比较清楚,当时煜风拖着身子还跑出去了。

清明一惊,他知道的不过是宫内传言,听过只当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毕竟凤君不但是长公主,在民间声望也很高,敢绑架长公主侧君,这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外面那人,是当时那些人一伙儿的……”凤君说到这里,怀里的玄乐又控制不住的全身微颤。

“一伙儿?”清明眼神冷起来,他的父君是地位仅次于凤后的四君之一贤君,虽然父君没有女儿不必面对皇姐夺嫡之类的争斗,得以自小虽然生活无忧,但是对这些暗地里的事情并不陌生。

劫持皇家夫郎,竟然还有同伙混进武举科场,其背景势力不言而喻。

“没错。”凤君寒声道:“今儿可能会发生点儿大事儿,我们两个照顾好自己,我会多安排侍卫在周围。千万不要出篷子的范围,知道吗?”

“都记住了,我听话,”浅苍绞着帕子担心地看着玄乐,“姐夫他还好吗?”

玄乐脸埋在凤君胸口,哭了这半晌,终于缓过些气儿来,哑着声音道:“让弟弟们、见笑了,我没事了!”

其实他并不是懦弱的人,多年杀手生涯,见过的经过的多了,当初若不是全部­精­神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又一朝失去生的意志,也不会失了心智。

这些日子以来,凤君的疼宠、风哥哥的照顾开导,不能说完全没有­阴­影,但是面对那些人也该没有问题。他也早想着要亲手给离去的孩子报仇。

只是今天猝不及防看见一个跟唐真长的如此相似的人,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就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瞬时没顶。

幸好、幸好凤君在身边!

“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凤君也不管两个弟弟坐在面前,低头吻吻玄乐湿漉漉的睫毛,她衣服前襟已经全部湿透了,却是扎扎实实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若是憋着再引出那旧毛病来,她一定立时一把火把能找到的所有跟浴魂楼有关的东西全烧光。

玄乐哭的气息不稳,顺了许久气方哑着声音低低道:“那女人叫唐笑,唐真的嫡亲妹妹,当年一并被收到浴魂楼。”

“一样做过很多坏事是吧?”凤君笑容森冷,坐她对面的清明被不自觉放出来的杀气唬的不舒服地往后挪了挪。

浅苍十指绞来绞去,暗想,大皇姐发怒的样子好可怕,好像要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一样。可是若有一个女子肯如此对我,便是为她死也无憾了。

玄乐不用抬头也知道凤君眼里弥漫的杀气,疲惫地贴近她,放心沉下全部的重量,慢慢道:“唐笑擅长跟踪隐匿和毒术,犯下的事情不说罄竹难书,也是死有余辜了!”

“那就好办了!”凤君握紧拳头。

潋琪掀开帘子进来,低声汇报刚查到的情况,那女人叫王宁,她的户籍资料可以查到太­奶­­奶­那一辈,表面上看完全清白。

只是暗蓝刚才来报告,她户籍里的那一家人也是真是存在,不过那家的女儿,真正的王宁早在三年前出外生意的时候被歹人害在路上。

她易容过去替代了,一年回去两天,丢些银钱,埋个隐形人备用。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大势力手里都有很多,不算什么大事情。

比如今年这次武举就用上了她,三代以上都清白的人家女儿,考官也不过浏览一遍就放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今天若不是玄乐亲自来,凤君也不会仔细看。她当日单独一人去救玄乐,几招放到唐真,将她交给腊月活活撕了,对她的容貌也只有个大概印象而已。其他人就更不认识了。

凤君听完汇报,简单道:“让江珊一会儿­干­掉她,不惜一切代价!”

“是?”潋琪有些疑惑,江珊是训练给睿瑶的亲卫,她们只安排了两个人,若是被影响了,岂不是损失很大。往外走了两步,终于忍不住道:“一定要在擂台上吗?”

“没错,”凤君皱起眉,“我一刻都不想她多活在世上!”

“明白了!”潋琪明白凤君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宫主做了决定,她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实现她。

江珊接到命令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随即冷静下来,只简单道:“宫主还有其他要求吗?”

潋琪拍拍她的肩,“我知道杀她对你应该不难,何况还有我在下面,只是尽量做的漂亮些吧。”

“是。”

前面三场比赛看在几人眼里已经没什么意思,清明虽然盯着楚凝的那一场看的仔细,但是知道了大皇姐要动手杀人也时不时有些走神。

江珊跟唐笑化名的王宁上场时时间已经快到午时,毒辣的太阳晒的所有人都有点儿盼着比赛快点儿结束。

江珊一改往日比赛稳健的作风,上来就出手狠辣之极,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十多招就把唐笑打的口鼻出血,内息滞堵。

打到唐笑摇摇晃晃没什么反抗了,江珊索­性­收了兵器,专拣人身上疼的地方一脚一脚结结实实踹过去。

考官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形势根本一面倒,再打下去估计要人命,在擂台外吆喝道:“本场江珊胜,二位都住手吧。”

江珊听到喊话笑眯眯转身跟考官拱手致意,背后一片破绽,被打昏了头的唐笑指尖一转抄起短刃扑过去,眼看还有三寸就扎进江珊后心。

唐笑只觉那女子忽然转头诡异一笑,手腕不知怎么一转,白光没入自己身体,心口冷飕飕一凉,视野就开阔起来,渐渐越来越高,直到直视太阳。仿佛是躺下了,怎么、就躺下了呢?意识渐渐模糊,没人能回答她了……

血雾

看台上惊呼声一片,没人看清楚王宁是怎么倒下的。

江珊反手推出的短剑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着钢蓝­色­的幽光,剑刃上一丝血迹也没有。

考官疑惑地上台摸摸王宁的鼻息,似乎还有微弱的喘息,想来是内伤晕倒了,一挥手,几个侍卫飞速地把跳上来把人抬下去救治。谁也没注意到她灰­色­外衣左前胸上多了一条细小的口子。

江珊站在台上微笑向四面打了个招呼飞身下台,引得台上少爷小厮们一阵窃窃私语。

今天得胜的四个中倒有三个连长相也是出类拔萃的,另一个也是中上之姿。尤其这个江珊,一举一动隐隐透着书卷气,想着即便带兵杀敌也定然是个儒将。

另一个叫伊彤的,举手投足之间潇洒风流又不失稳重。听人说她是长公主府里的侍卫,常常跟长公主外出的。立时有人琢磨若是攀上了,不知能不能抱上长公主大腿。谁都知道,月府现在几乎上门巴结的都碰了软钉子。

而整场衣服颜­色­最显眼的楚凝,圆脸大眼,一笑露出亮闪闪的虎牙,与女子勇武之中多了几分天真可爱。动起手来有比谁都认真,实力强劲,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剩下那个跟三人比的逊­色­几分,却也是稳稳重重极得人信任的样子。

几个人算是彻底改了习武女子粗鄙不文的印象,不知多少颗芳心暗动,有门路的已经暗暗打探起来。

这边书记官把今天比赛得胜的四个人名字送上去给凤君审阅,场里的人都等着长公主宣布了结束方才敢动。

谁知就在长公主站在点将台前的打开手里薄绢的一瞬,满场鸦雀无声,临时处理伤员的帐子传出一声惊叫,军医满头满脸是血地从帐子里狂奔出来撞到擂台边上倒下就立刻翻身呕吐,吐的撕心裂肺!

估计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今天的是事情了,那个考生本来好好的晕着,她检查的时候不过指尖点了一点她的胸口,一股血箭一般从她胸口喷出,向一簇小小的喷泉。低头检查的军医甚至被呛进了几口温热的鲜血!!

白­色­的帐子上大片血迹匀染开来, 低低的惊呼此起彼伏,已经有男人给吓的低低哭出来。

微风过撩起帐子的一角,抬王宁进去的两个侍卫楞楞地站在帐子里,也是一身的血迹。满地都是血,宛如细细的血­色­小溪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向帐子的四方流出。

两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板床上那个迅速­干­瘪下去的人,惊的半张着嘴已经完全不会动了。

王宁方才还仿佛睡着了一样的脸已经完全被血气覆盖了,衣服湿淋淋的往下滴血,发髻一滴滴往下滴血!她的全身似乎每了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一个人的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血液!!

其中一个侍卫还从来没杀过人,愣了片刻之后软软地倒在到处是血的地上晕了过去。另一个老兵还算有些担当,僵在原地颤着声音语无伦次的大声嚎叫:“出大事了,来。来人呐,出事啦!!这、这个,叫王、王宁的死了!!”

站在擂台附近的场次考官疾步过去看了那帐子一眼也是踉跄着退了几步倒坐在地上,即便她是个上过很多次战场的武将也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

只不过几个弹指间,那人萎缩到仿佛在骨骼上裹了人皮再套上血淋淋的衣服而已!

魏紫衫运功大喊:“银甲军各部听令,不许移动,就近保护周围的人员。外场都给我看紧了,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银甲军动作迅速,刀剑出鞘声齐齐几响,霎时教场周围一片明晃晃的兵器。

看台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毕竟能来的都是见过些市面的,也亏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看清那个军医帐子里的情况,女人绝大多数都还撑着。男人有晕倒的、有伏在家人怀里小声哭的、除了间或几声短促的尖叫算是情况很好。

凤君冷笑一声,步伐稳定走上点将台与中央擂台连接的悬空木桥,心里一边接受暗蓝传来的消息一边算计着来多少送死的。

虽然有银甲军在场,但是她们要保护现场为数不少的达官贵人,又难保没被混入内­奸­。己方好手目前潋琪、伊彤、江珊、楚凝,加上正赶来的白朵以及月府侍卫。

要保护的玄乐、清明、浅苍和两个小厮。玄乐内伤未愈兼且情绪不稳,两个小厮武功勉强自保,清明、浅苍完全没有战斗力……

算计未完,在脚尖离擂台半丈的距离,几条长勾锁从旁边飞出撞到木桥上,实木板搭的桥瞬时碎成木片。

“有刺客!保护长公主!”

尖叫声从四面响起,凤君腾身而起,轻飘飘落到擂台中央,横剑微笑道:“哪方来的朋友?报个名号吧,月某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嘿嘿,区区贱名,就不辱长公主圣听了!”

伴随着沙哑的怪笑声,十几条身影跃上擂台将凤君团团围住,电石火光之间已经招呼上去。

“主子!!”伊彤急得大叫,偏偏被潋琪拽着不能上去。

凤君仰身避过三只袖箭,一剑划开左前方人的颈动脉,怒道:“闭嘴!不许动!你给我护好了我的人,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难受吧!”

伊彤还想往前扑,冷箭已经招呼过来,想想后面的乐君和两位皇子,红着眼睛往四面查看,一定要先揪出还隐藏在暗地里的人才能去帮主子。

看台已经乱成一片,狼狈躲闪的人彻底把作为个遮阳篷子撞散,嚎哭声震的人耳朵生疼,哪里还找得出谁是隐藏的杀手!

银甲军里也有放冷箭的人,不少士兵莫名其妙被旁边的人抹了脖子。

她们就是要制造混乱,乱到没有人可以去帮主子,潋琪咬的嘴­唇­几乎出血,恨不能再长出几只手来,一边看护着背后的人一边连发暗器放倒几个围攻凤君的人。死白朵!怎么还不来?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不知道对方筹划了多久,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凤君抹掉溅到脸上的血皱紧眉头,若是能一网打尽,对大长公主定然是有一次重创。哼!我倒要看看,你的杀手训练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嗷~~~~”

一声虎啸如平地惊雷响起,不少吓的僵立无法行走的人很丢脸地失禁了!除了杀手竟然还有野兽,今天这小命儿算是交待了!估计以后想起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今天来这教场看热闹!

杀手听到虎啸动作也是一滞,一个闪神就丢了­性­命的不知凡几。

凤君几人听到虎啸却是一喜,无暇她们终于来了。

白朵带着兽身的无暇以及银狼腊月旁若无人地冲进教场跃上擂台,她和无暇是妖仙,不可随意杀生,腊月却是可以的。

无暇一掌拍晕一个,翻身再踢下去一个;白朵身影过处,所有的杀手都被扫下台;遇到腊月的就直接被撕开了喉咙!

几人通力合作,几个呼吸就扫平了擂台上所有的人。无暇亲热地蹦到凤君身边蹭蹭,它在定坤老不得变化兽身,拘束到今日不但可以解禁还能打架,高兴得不得了。

全场的还有意识的人已经完全惊呆了,那虎、那虎、那白虎!还有狼、银白皮毛的狼!竟如普通猫狗一般偎到长公主脚边撒娇!!银狼沾着鲜血的爪子一步一个血印地围着她转!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虎威

教场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和吓得失禁的人制造的腥臭,女侍卫们倒还记得职责,把各家带来的公子小厮裹在遮阳帐篷,自己堵在外面瑟瑟发抖,能稳稳站着的人屈指可数。

随后而来的月府侍卫和太女亲卫一个个检查擂台四周的一地杀手,死的直接拖出去扔到乱葬岗,活的、补两刀,仍旧扔到乱葬岗。

凤君也不理那些吓得没几个能动的人群,径自跳下擂台去看玄乐几个。

清明、浅苍两个自打凤君跃上擂台就被潋琪点了|­茓­晕在点将台中间,这会儿偎依在一起睡的正好。两个小厮虽然被潋琪几个人围在中间,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可见也吓的不轻。

凤君过去拍拍两人肩示意他们放松,两人这才吐出提着的一口气,浑身骨头立时被抽了一般滑坐到地上。

唯有玄乐撑着从头看到尾,自那唐真的胞妹被拖下去就盯着擂台,等到凤君亲自跳上去,更是眼睛都不眨了。

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并不陌生,曾几何时,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是他自己,温热的鲜血喷溅到皮肤上的感觉似乎离他并不远。

他不怕杀戮,或者说他生命的前十几年就一直活在杀戮中,因为只有够狠杀的够多才能活下来。

只是今日看那谪仙一般的女子被裹进血雾的时候,他忽然心疼了,那样的人啊,不该和这样的场景有关系。

她是被自己连累的吧?玄乐红着眼睛看凤君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忽然气血逆行,喉头一紧咸腥的液体涌上来,又被努力的吞下去,不可以、不可以让她担心。

周围哭声、喊杀声、痛呼声潮水一般退去,世界安静的他只能听见擂台中间那个衣袂翻飞的身影的声音,她的每一声呼吸都被放大的无数倍,一声比一声清晰地传进耳朵……

都是自己害的吧,让她沾上那些肮脏的鲜血?不、不,凤君说了不许乱想,不想、不想,我信她、我信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跳下了擂台向自己走过来,雪白的衣服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红,只要面对她,所有的感觉仿佛都被扩大了,一丈之外血腥扑面而来……

凤君看玄乐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长久的一眨不眨,哭的微红的眼眶仿佛要瞪裂一样,霎时觉得心脏给一只手捏紧,疼的说不出话来,飞身过去把他揽进怀里。

玄乐给她一抱才终于回过神,一把将她推开上下左后前后查看一遍不放心,还要揭开衣服看有没有伤。

凤君一把撕了自己被血溅的触目惊心的外衫扔到外面,那外衣布料是织的极其密实的丝绸,并不容易浸透,中衣仅是领口下摆沾了少许血迹。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果然那血都是别人的,主子没受伤就好。

凤君在玄乐面前转几个圈子,又把他攥的死紧的双手掰开放到自己身上,柔声道:“这下放心了吧,我真的没受一点儿伤。”

潋琪笑道:“乐君你别看那些人数量多,不过显然是没练过任何合围阵法战术的人,挤成一堆一起上反而给主子逮住不少破绽,丝毫没占到便宜的。”

“没事、没事就好……”玄乐心里一松,一口鲜血喷出来软软倒进凤君怀里。

凤君大惊,一边急急检查一边道:“潋琪,你确定保他没受伤么?”

“我当然确定,”潋琪看玄乐情况似乎不好,也慌了,“你保证这屋子里的人一根头发都没给人伤着。”

“气血攻心,内伤又严重了。”凤君把了脉,呼一口气,“抱歉,我刚才一时着急,不是质疑你的能力。”

潋琪见玄乐没大事,也放心,拍拍凤君肩道:“道什么歉啊,咱们姐妹计较这些就假了啊!快把人都带回去是正经。”

楚凝跟潋琪把清明、浅苍抱起来,再跟江珊几个把两个小厮护在中间,掀开帐帘,才走出一步。

“嗷~~~~”

声震云霄的虎啸把几个人惊的齐齐顿住脚,只见无暇站在已经清理的空空如也的擂台中间仰天长啸,颇为得意。

凤君郁闷地把额头抵到怀里的玄乐肩上,怎么一个一个都不让自己省心呢!

叹一口气把玄乐裹严实点放好,飞身跃到擂台中央,朝得意的打算再吼一嗓子的白虎头上就是一巴掌。

无暇立时老实了,一颗大头拱到凤君怀里撒娇,“他们又哭又喊的太吵了呀,主子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好多了吗?”

凤君往周围一扫,果然安静了许多,不少人捂着嘴生怕被无暇注意到扑上去撕了,无奈地拍拍它的头,同样心语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这么放肆!”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无暇谄媚地在凤君身上蹭啊蹭,它是一只聪明又有分寸的老虎!

周围不多的清醒的人遭遇了她们今天不知第几次打击,看着那只吼的声震四野让人心胆俱寒的老虎被长公主一巴掌拍的宛如家猫一般乖乖地挨着她磨蹭,甚至摇着尾巴呜呜撒娇!

没错,那种动作,应该、肯定、就是撒娇吧!

见无暇被凤君安抚住,不少人提着的心回落了半分,哆嗦着打算速速离开是非之地,没赔上­性­命真是祖上积德了。

“哐!!”

教场的木栅栏门倒地,ρi股抬起半尺的人们被振的倒坐回去,不知又是那路瘟神降临。

少女高而清亮的嗓音远远传进来,“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上教场需得你准许吗?”

魏紫衫恭敬疏离的声音接道:“下官不是东西,但是教场出了刺客,长公主严令不许进出,您得等下官回报了之后才能进……”

凤君冷哼一声,来瞧好戏的是吧,真可惜,演完的太早了。扬声道:“梦蓝妹妹来了么?紫衫放她进来,碍眼的都解决完了。”

话音未落,东方梦蓝就在一­干­侍卫的包围下闯进来,见到凤君都是一愣。

长公主只着了件半长中衣,雪白的衣衫下摆和领口浸着半­干­的暗红血迹,靠着 只白虎站在擂台靠近点将台的一边,冲她们一笑:“妹妹来晚了,好玩的都没有了!”

东方梦蓝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不由呼吸一滞,地上几乎被鲜血沾满,凤君站在血红­色­的擂台上,笑得洒脱自在之极。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又身处危机四伏的修罗场还能笑得出来,只怕天下间也就这一人。

“妹妹自己玩儿吧,姐姐这就先走了。”凤君见她愣愣不说话,径自扭身踏步飞身回到点将台上抱起玄乐就要走。一身脏兮兮,回去先洗­干­净再帮乐调息,事情多着呢!

“你等等……”东方梦蓝等她走到自己身前忽然出口拦住,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浴魂楼数十高手围攻,敌弱我强竟然失败了!

凤君顿了一顿,寒声道:“我不比妹妹清闲,有事改日再说吧。”

东方梦蓝身后的侍卫想说些什么,蓦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巨大的虎头停到自己鼻尖前一寸距离,尖锐的虎爪搭上她的肩。

白虎金­色­的瞳孔映着她惊愕至极的脸,顿了一刻,满意地呲呲尖锐的犬齿退回凤君身后。

凤君暗笑一声,抱着人与东方梦蓝擦身而过,慢声道:“宠物不懂规矩,妹妹不要计较啊!”

转章

简直欺人太甚!

东方梦蓝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回头瞪视凤君几人的背影,正看到那白虎走在凤君身侧,时不时侧头在她腰间蹭一蹭。立时又有些嫉妒,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只虎就好了!

“一出来就孩子气,明天又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嗷呜~~~”

“哈,主子别责怪无暇啦,我想要只虎出来炫耀还没有呢!”

“呐,想要给你,分明是个麻烦­精­!每次出来都得给我留些摊子收拾!”

……

听着顺风而来的几句低语,东方梦蓝的脸彻底黑了,真是、谁稀罕!猛然回过头怒道:“从另一边的门……啊!!”

半句话吞回去,换成高声惊叫!

绿莹莹的狼眼大白天看着也很吓人,何况那头体形巨大的银狼蹲在她对面,一副鄙视的表情舔着舌头在地上磨爪子!

没错!一脸鄙视!东方梦蓝悄悄后退一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从一头狼脸上感觉出人的表情,她没空儿想,只知道,退后比较安全!

腊月转了转视线,盯紧教场沙地上因为东方梦蓝退后造成的两处拖痕,眼里的鄙视更深!

切,胆小鬼!还真没看错,不理她了,刨坑刨坑,把地面上沾了血迹的沙土刨掉一层,露出里面­干­净的黄土,蹭­干­净爪子上的血迹才能去追主子!

跟在郡主身后的侍卫齐齐出了一身冷汗,手握刀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慢悠悠蹭爪子的银狼,蹭完两只前爪,转过身,ρi股对着众人,蹭后爪……

呃,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杀了它吗?众人看向东方梦蓝。

常言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到底是长公主养的狼,又是个畜生,就不计较了吧!东方梦蓝踌躇一下,终于长长呼一口气打算忍了。谁知那银狼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磨着后爪忽然转头呲牙一笑,颇为诡异骇人!

东方梦蓝一僵,高声道:“都过去,把这个畜生给我……”

“郡主手下留情!”潋琪适时从后面返回来阻止。

原来凤君早发现腊月没有跟来,它再聪明不过是一只狼而已,总斗不过现场如此多的人。

“放肆,谁准你随便在郡主面前说话了!”

东方梦蓝还没说话,她后面的侍卫先跳出来喝斥,潋琪半跪下搂住腊月的脖子给它顺毛,垂下的嘴角泛起一个恶质的微笑,故意抓住腊月脖子后的一撮毛轻轻一揪!

“嗷~~”腊月狂嚎一声,闪电般转身腾跃扬起爪子,落地时那说话的侍卫左肩衣襟被划出几道口子,鲜血迅速把周围染红了。

“啊!”潋琪尖声比那个侍卫喊的还高,迎着腊月正面扑过去,用力按住似乎在挣扎的腊月一叠声道:“腊月乖啊乖啊,今天有排骨,今天有排骨,乖乖回去,给你一大盆,乖啊乖啊!”

受伤的侍卫仿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呆了一下才开始感觉到疼,立时软软要往下倒,被周围的几个七手八脚扶住的扶住,裹伤的裹伤,自己却只愣愣看着潋琪往银狼扑过去,半点儿反应没有。

只有她知道,那只狼冲人迎面扑过去的时候能带来多大的压迫感,说实话,现在还活着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而那女人竟然敢迎面扑过去,身为一个军人,虽然各为其主,却生出些敬佩的味道来!不过,那一声尖叫真刺耳!

尤其后面不停的重复“有排骨”,加上狼嚎配音,附近的人莫不觉得肋骨处凉飕飕的。

东方梦蓝跟着侍卫的眼光看向潋琪,见她手忙脚乱地按住不停四处挣扎的银狼,也有些心惊。

那侍卫站的位置在自己身后,两旁还有其他人,竟然瞬间就被银狼所伤,自己站在最前面岂不是更危险。想到这里,急喝道:“一只家养的畜生,竟也如此凶悍!不知道要看好吗?若伤了重要的人谁担待的起?”

“是、是,我马上带它走!郡主赎罪、赎罪……”潋琪搂着腊月后退两步,转身飞速离开,跑到凤君跟前终于抑制不住大笑。

简略一讲经过,众人也笑,都道这种狐假虎威的人就是欠教训,直接破了相教她一辈子记住才好。

谁知一句“狐假虎威”又惹了白朵,几个姐妹打闹成一团。才经过一场血战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车马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飞快滴跑进城门从大街飞驰而过,其间不免撞倒几个菜摊子,留下惊讶的人群和无数的猜想。

凤君抱着玄乐从马车上跳下来直直往内院走,楚凝抱着清明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一看见凤君马上没影儿了,高声叫道:“哎!哎!别急着走啊,我这、我这边怎么办啊?”

凤君回头匆匆道:“你先照顾着,有什么要的找蓝管家!”

“我、我、咳咳……”楚凝给自己口水呛住,喘过气的时候周围人早各自跑掉。

看看怀里的佳人,仿佛就是自己在皇宫里救的那个皇子,秀气的眉微皱着,似乎睡的颇为难受,她,不是睡了,是被点的|­茓­。

手忙脚乱地给东方清明解开|­茓­道,美人长睫微颤,慢慢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头顶瞪圆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孩子。

楚凝吞了一口口水,见他醒了,忽然想到自己把人抱在怀里,距离太近以至于忽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

慌里慌张放下,见清明没站稳要歪倒,再去慌里慌张扶住,说话也磕巴了,“呃、那个,不是、我是说,总之,啊呀,长公主让我照、照顾你,那什么……”

东方清明看清是楚凝的一刹那脸就烧起来,然后被歪歪倒倒放下,脚上才一疼马上被一只手紧紧拉住站稳。

那只手上似乎有奇异的热力顺着夏天单薄的衫子投过来,本来是浑身紧张的忍不住发抖的,却在楚凝结巴说出几句话之后忍不住挑了挑­唇­,想转身就跑,又想多呆一会儿,半刻时间费的心里只怕比半年还多。

楚凝再次被口水呛住之后终于停住了磕巴,清清嗓子努力深呼吸,见他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忖度半晌小心问:“你有受伤吗?”

呃,还是不我话,楚凝挠挠头,试探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或者,要什么人帮忙,我去帮你叫?嗯,还有,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清明踌躇很久,只觉得心肺被油煎一样焦灼,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看看不远处标枪一样立着的月府侍卫,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猛力咬了咬­唇­低声道:“脚腕似乎扭了,劳烦送我回……”

楚凝庆幸自己内功练的不错,否则这么小的声音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听清明有要求,立时接道:“送你回房是吧?好的好的,交给我!”大大咧咧托起清明的肩膀扶住,掌心里柔软的手臂似乎在颤抖,皱皱眉,头一回学会了放柔声音,“很疼吗?”

清明一颤,低声道:“还好,有劳了!”

楚凝女人的保护欲被引出来,又不耐烦清明小步小步挪,想想抱一次也是抱,抱几次也是抱,是女人就要有些担当,索­性­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边飞步往前边道:“指路!”

清明低呼一声揪住楚凝前襟,被她前后表现差异吓了一跳,停了许久才敢出声道:“那个、方向错了……”

“诶?”楚凝尴尬地笑笑,“是哪边?”

清明一边指路一边偷眼看楚凝略微严肃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大皇姐果然是说话算数的,虽然脚扭了,还是、嗯、还是很值得的啊!呵呵……

短衫

煜风坐在小院大树下的木榻不停往外张望,金霜端着一托盘东西进来见他又在清点药箱里的东西,过去夺下来换成参汤,嗔道:“无暇他们都去了,主子不会有事儿的,您先照顾好自己罢,要不然一会儿指不定谁担心谁呢?”

煜风啜一口微凉的汤水,仍旧望着外面,“我不是担心凤君,她说过为了家人她任何时候都会好好保护自己。我担心乐弟弟,早知道今天不让他跟着去了。”

“是哦,”金霜麻利地调着浴池用的药物香料也顿了一下,“乐君外伤是好了,内伤还差的远,心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刺激……”

正说话间,凤君抱着玄乐疾步进来,她只着了一件中衣,炎热的天气里早被汗浸透了。

煜风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两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激的胃里一阵翻腾,宝宝也出来凑热闹,在肚子里动个不停。

凤君将玄乐小心放在院子里的竹榻上,回头先对他道:“别担心,我没受伤,都是别人的血,玄乐内伤发了,还好不算严重。”

煜风安了心,忍着不适坐下帮玄乐解衣服,才抽开个带子就被金霜挤在一边,一边快手快脚给玄乐抹汗换衣一边道:“您歇着歇着,有我在呢。”

凤君踢了靴子光着脚走到水井旁笑道:“正是,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看你表情就知道宝宝又闹,先到一边,仔细别给煞气冲着了。”

煜风听了乖乖坐到远的一边,看玄乐脸­色­苍白,­唇­角隐有血迹,忧心道:“怎么又激的犯了毛病,神智还清醒么?”

凤君一边往上提水一边简略道:“今日参加考试的有个是当初劫持他的那个唐真的胞妹,初见时有些受刺激,后面才好些。”

“唐真胞妹?”煜风一惊,这一场一共只有八个人,她竟能混进去,可见对方实力仍旧不可小觑,“你们不是场场都查的么,怎么让她混进去的?”

“当日我只身一人去救的乐,其他人都不认识,她身份出处都正常,怎么查的出来。”凤君哗啦一声把一桶水倒进旁边的大木桶里,想想又道:“她以前应该是易容的,虽然往日我对考生只是大略一看不甚留意,但是今天我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出不对。”

“那她是故意用这副容貌刺激乐弟弟?”煜风皱着眉头金霜递东西。

“或者她本来长的不像唐真,今日故意易容成那样,”凤君叹一口气,可惜江珊下手太狠,无法验证她那张脸皮是真是假了!

今早若是玄乐受不住刺激扑上去动手,场面就不会这么好收拾了。先不说为了护功力未复的玄乐要带累多少人,少不得还要一个长公主亲眷扰乱教场的罪名,只怕明天参自己的折子就要有一尺高。

话说回来,决定带玄乐去只是昨晚的事情,潋琪去教场搭篷子不过是今早比他们进场提前一个时辰而已。

银甲军中肯定早有他们的人,但是今日在看台上冷箭不少,贵族的座位都是提前预定好的,一个时辰显然不够安排布置如此多的人手。

能从铁桶一般的月府更早得到消息,大长公主果然不简单。但是,这样也没成功不是吗?

凤君勾起­唇­角转头向金霜道:“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去药房看看清羽为什么还不来,再去厨房安排午饭,到饭点儿了再过来吧。”

“是,主子有特别要吃的吗?”金霜脆生生应道。

煜风接过来给玄乐裹毯子,想一下道:“今天中午都换药膳,去问下我爹爹听他安排。”

凤君待金霜出门立时过去把院门扣上,煜风奇道:“大白天­干­什么关门,一会儿清羽就来啦?”

凤君大大咧咧甩了下襟领口染血的中衣小衣,提起一桶水从头到脚浇下去,抹一把脸上的水才道:“清羽进不来自会跳墙,万一金霜再回来我这样怎么行?”

煜风见她光天化日之下脱的只剩亵裤和肚兜,白皙的肌肤仿佛会发光一般,脸也烧起来,侧过头去道:“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这样?”

“哈哈,这有什么?”凤君笑着扯扯后背也包住一半的肚兜,该包的都包住,其实这样才凉快,再浇一桶,带着淡淡血­色­的清水在地上积成水洼,“夫君哪里没见过不成?”

煜风仍旧侧着头不看她,两人成婚近一年,说起来他倒从来没在白天见凤君穿的如此少,羞道:“说什么呀,我看过我也不能……可惜乐弟弟看不见你这无赖样子……”

“不能什么?”凤君再淋几桶,冲­干­净了过来故意把肚兜往下扯扯凑到他面前,戏谑道:“呐,白天看的清楚对不对?夫妻之间说什么无赖不无赖的?”

煜风对着眼前露出小半的浑圆脸上再热两度,胡乱拿起软布丢过去,“快些擦­干­,夏天冲凉水也会生病的。”

凤君凑过去在他脸上轻吻一下,故意严肃道:“你知道我以前在另一个地方长大吧?那边女生可以这么穿的哦,夏天街上很多,男孩子也可以露出胳膊和腿。”

“咦?”煜风果然睁大了眼,这、这样成何体统!

“你想说没有体统是吧?这个词你好久没想起了吧?”凤君点点他的鼻尖,忽然很想月皓爹爹,叹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带你们去看看?”

“净雪宫主有做不到的事情吗?”煜风给她拭­干­身上的水,“想到谁了吗?”

“想起养我长大的月皓爹爹了,我希望他知道我幸福。”凤君呼一口气抱起玄乐,“眼下没时间,有了空儿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见他。”

煜风捧着药箱跟着她,柔声道:“我们会陪你一起的。”

“好,”凤君一笑,抱着玄乐小心进入浴池,接过药搅进池子里。

有人愿意一直陪着你,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玄乐觉得压在胸口的千钧巨石仿佛被谁搬开,周身裹在药气浓重的水里,柔和的内力自身后慢慢涌进来,小孩子清亮的声音道:“试着把内力归位。”

内力在经脉内乱窜,窜到哪里哪里的血管都要暴烈的感觉渐渐弱下去,有人拿着毛巾再帮自己擦汗。

“还有多少时间?”风哥哥低柔的声音拂过耳畔。

小孩子模模糊糊接道:“还有十二针,分别……扎完……休息、淤血吐出来了……破而后立……”

疼痛感弱下去一分,疲倦就袭上来一分,等到完全不痛的时候,玄乐软软倒进身后的怀抱。

清羽探了探平稳的呼吸,低声道:“不是晕倒,太累睡着了。主子也休息去吧。”

“先吃饭,饿死我了!”凤君抱着玄乐从池子里出来时,窗外已经是红霞漫天,夕阳只剩下小半个,血战一场加内力损耗再一日没吃,睡着也得饿醒!

煜风端着盘子进屋,跟在她身边一边走一边喂,待凤君给玄乐穿好了衣服,也吞下一盘烧卖终于缓过气来,端着碗还道:“金霜吩咐厨房随时准备着好消化的吃食,乐一醒过来就端来。”

金霜笑道:“不用您特意吩咐,早都备好了,厨房半个时辰就温一次,绝对随叫随到。”

“自家人就是周到,”凤君鼓着腮含糊道:“行了,告诉外面的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吧。都绷了一天了,可以放松休息了,都别守着了。”

帝危

子时正,凤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心头异常烦躁。

带着微凉水汽的夜风吹的纱帐飘飘荡荡的,空气中凝神香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散过来,探手摸摸左右两人,都睡的很熟。

凤君轻手轻脚越过睡在外侧的玄乐下床,桌上的茶已经凉透,拎起来灌了半壶终于觉得好些了。

半轮月亮在飞速移动的厚重云层间若隐若现,偶尔探头的瞬间可以看到月亮周围泛着微红光芒的一圈月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极细的雨粉飘的寂静无声,院子里的树叶早已经吸饱了水,风过时水滴坠地,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

凤君打开门站到纜­乳­芟拢滴水檐下石板上的石窝也是满满的水,青花瓷的大鱼缸后面­阴­影重了一层,压得低低的声音道:“暗蓝族长命我告诉主子,皇帝快不行了。”

“暗蓝自己在哪里?”凤君疑道,平日只需心语传讯即可,何须专门派人来。

比轻风摇树高不了多少的声音答道:“族长在大神官那里,传话请御主勿需挂念。现在皇宫里传旨的人应该已经出发了。”

大神官和鼠族族长一起?不知是不是软禁?

凤君略一沉吟,低声道:“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暗影像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鱼缸里的锦鲤吐出一串气泡窜上水面,啪的一声之后小院寂静如初。

同时一刻皇宫灯火通明,予金宫里御医从凤床前一直跪到了大门口。无数的侍从漠然无声地立在宫门外静等消息。

大神官叹一口气,低声对太女道:“发消息吧!”

睿瑶点一点头,取出随身的玉玺往一摞早已写好的手书上一张一张印下去。手书上简单写着:帝危,召群臣议事。

半刻之后皇宫四门大开,数十队侍卫拿着太女手谕向皇亲国戚和众臣府上而去。

不多时,皇宫周围的大宅一所接一所喧哗起来,手忙脚乱的侍从准备车马物品,睡着了或者没睡的人一概慌慌张张,心思各异的人登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凤君在黑暗里穿戴整齐,轻轻拿起木梳束发,床帏一动,煜风笨笨地披衣起来挑亮烛火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玄乐竟也醒了,揉着眼睛半趴在床上声音喑哑地询问。

凤君一边束发一边道:“皇帝要不行了,需得进宫一趟,你们继续睡,不要担心。”

煜风接过木梳麻利地把她束的凌乱的发打散重新理好,轻声叮嘱:“你自己小心就好,其余我就不多说了。”

凤君正正头顶的玉冠,转身站起来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回大床上,低笑道:“知道知道,你们也记得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煜风早习惯她这样突然袭击,连低呼也没有,准准地勾住她的脖子抱牢,也笑道:“果然嫌我啰嗦了,可惜我还特意只说了一句!”

凤君垂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道:“你说十句百句我也不嫌,不过现在是睡觉时间,乖乖休息最好。”

说完往旁边玄乐­唇­上也一吻,“你也一样,醒的倒比清羽说的早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玄乐睡的有些迷糊,被凤君一吻不自觉微微笑开来,慢慢感觉一下,身上多日间的沉重滞度的感觉几乎没有了,只是有些疲累而已,于是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凤君摸了摸脉也觉得他大好,真如清羽说吐出淤血因祸得福了,于是细细给两人掖好被子站起来,叮嘱道:“明天一个老老实实吃饭,一个老老实实睡觉。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当我们是猪吗?”煜风抱怨一声,笑着看她整理好纱帐,侧头闭上眼。

看着两人乖乖睡好,放心出去,走到院门口潋琪几个已经站在外面等候,逸雪递上刚送来的太女手谕。

凤君也不看,随手往袖子里一拢,吩咐众人,“姐姐仍旧留守,一大家子老幼,有您在我就放心了。无暇留下来帮助姐姐,其余潋琪、白朵、柔水、小七、清羽都跟我进宫,侍卫五队随时待命。”

“是,月府交给我您放心吧。”逸雪微微一躬身,转身自去安排。

倒是白柔水和凌小七,这两个行事脱线,自来到定坤多数时间都在府里呆着跟侍卫掐架对练,今日一听竟然可以跟去皇宫,乐的几乎要嚎叫几声,才张开嘴就被潋琪一手一个掐着拎走。

几人悄无声息地出府,中央大街静悄悄的,远远就能看见皇宫附近灯火通明的一圈大宅,吆喝声训斥声在静夜里远远传来,颇有几分人仰马翻的样子。

才走出半里,又有传令官疾驰而至,与五丈远处翻身下马跪下,扬声问:“可是长公主殿下?”

凤君慢声道:“平身吧,有什么事?”

“太女口谕,请殿下尽速赶到予金宫!”传令官站起来翻身上马,“下官为殿下开路,陛下等着见您。”

皇帝清醒了吗?凤君扬鞭跟在后面,这毒若是能醒过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就只怕是回光返照。

细雨渐渐大起来,凤君赶到时,予金宫两侧的纜­乳­芟乱丫跪满了应诏而来的大臣。

御前通传紫林亲自带她进去,御医已经撤下去很多,宫里空荡荡的,不时一阵凉凉的风吹过,纱帐拖着地晃动。

凤后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从内殿走出来,凤君正面遇见,却只是躬身行礼,朗声道:“参见凤后!”

她不下跪本已经是大不敬,竟也不敬称父后,不自称儿臣,周围的侍从互看一眼,却也没人敢站出来呵斥。

说起来,她当初受封长公主,祭拜太庙,见宗亲,唯独至今没见过后宫任何人。其余后宫君卿不说,凤后是所有皇女皇子的父亲,哪一个孩子都该一旬去拜一次,问安承欢聆听教诲,她却是至今也没去参拜过。

而皇上也是有心袒护,曾口谕准她可随­性­而为,不比遵守后宫礼法。

凤后寒着一张脸,声线平直道:“免礼吧,陛下等着呢!”

凤君抬头,首次正面看到凤后,身穿凤袍、头戴紫金冠、点漆一般的黑眸不怒自威,虽然已到中年,却掩不住内敛华光,贵气俨然。

跟自己父亲翩然若仙的气质完全不同,看那一脸寂寥抑郁之­色­,又颇有些感慨,点一点头转身向里走。

睿瑶站在内殿门口等她,一见凤君立时过来拉住,轻声道:“大神官说母皇大概是撑不过去,但是半刻前她忽然醒来,直接说要见你,且只见你一个。”

只我一个?凤君走到凤床前,夜明珠柔和的珠光映在那人苍白瘦削的脸上,仿佛映在没有生气的雕塑上一样。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东方潇然缓缓睁开眼,眼前逆光一个模糊的人影儿,努力问道:“凤君吗?”

“你在……”凤君单膝跪地,靠近到床前,应了一声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人之将死,百事皆休!

想她一生与父亲纠葛,终究脱不出身份桎梏,自见自己以来,终究是疼爱纵容的多。单只讲她以帝王之尊蓦然认了自己,到加封公主,全无滞碍,也是早年一直留了底的缘故。在姐妹相残,母女为敌的皇家也算是极少数了。

若两人只是寻常布衣,该是可以幸福的。

东方潇然喘息半晌,眼睛焦距终于对起来,端详凤君一刻,勾起嘴角,轻声道:“其实第一眼见你就该知道,这眉眼活生生宛如、当年的天枫一般,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凤君知她自说自话,也不答应,见她伸手颤颤微微抬起来,也顺着她将脸颊贴上去。

“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呢?”东方潇然眼角泪光盈然,这几日昏昏沉沉间全是当年江南四月天,那一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回忆仿佛破碎的画面一幅一幅闪过眼前,闪来闪去是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决然离去前哀婉的泪眼,自己派出能调动的所有影卫在天下间寻找,最后得到净雪被烧成白地的消息,接着先帝驾崩,毫无悬念的登基……

二十年弹指一瞬,不知要刻意遗忘还是别的什么,竟没有几次梦里有他的时候。偶尔醒来会想,不能入梦,可是还在这世上某处活着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凤君自己都奇怪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想到这句话,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东方潇然也不以为杵,反而挑了挑眉,认真看着她,“你是怪我当时不知珍惜么?”

凤君不应,算是默认。

之后一时极静,满室只闻凤君悠长和缓的呼吸和东方潇然忽快忽慢的喘息,窗外的雨渐渐大起来,水滴打在琉璃瓦上哗哗作响。

风过时一扇窗子砰的一声关上,东方潇然仿佛忽然从迷梦中惊醒,眼睛半合起来,慢慢问道:“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天枫他是否还在人世?”

凤君一惊,颇有些踌躇,父亲在天外天的事情,除了几个长辈,连净雪宫的人也不清楚,是不是该告诉她呢?

“不能说吗?我知道了!”东方潇然长长吐一口气,仿佛压了二十年的石头给搬了去。

凤君抿一下嘴,终究没有开口。其实她如此表现,已经是告诉东方潇然父亲活着,否者直接说过世即可,完全不必如此犹豫。

这一瞬间的恍神,东方潇然又睡过去,凤君探了探她的鼻息,仍旧活着。

再守片刻,站起身才想出去叫御医,走出四五步,东方潇然忽然低呼,“天枫……”

凤君急回头,见她半睁着眼望着寝宫一处帘幕之后,那幕布随着微风轻摆,晃了几晃,当真转出个人来。

山陵崩

那人的一身白衣,在寝宫里柔和的珠光映照下,似乎本身也发光了一样,行走间衣发拂动,翩然若仙。

凤君努力眨了眨眼睛,终于控制住表情,低呼道:“爹爹?”

月天枫点一点头,­唇­角勾起来,轻笑道:“若儿不信是我么?”

“不、不,我是说,您怎么来了?”凤君不自觉撅起嘴。

上次自己回栖凰山探望都没见到,爹爹却自己出山了,还出现在皇帝的寝宫里。心里实在不是味儿!

月天枫走近,宛如在自己家里一般随意坐在凤床边上,轻轻揽过凤君,细细看了,点点她的鼻尖心疼道:“瘦了许多,辛苦了!”

接着浅笑着转向东方潇然,正式介绍一般道:“这是我的女儿月凤君!”

凤君偎到父亲怀里蹭了蹭,一时间觉得心里满满的,安心恬然,轻声道:“没有瘦,只是结实了些,爹爹不要担心。”

东方潇然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天枫如此的语气态度,想是早已放下了,可是他今天又来看自己,惨笑道:“你来见我最后一面么?”

月天枫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点点头,“是。”

“好、好……”东方潇然点点头,心里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涌到喉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该说什么呢?

“当年不是我派人绞杀净雪宫”吗?二十年执掌天下万千黎民生死,她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也早已经学会,对已经发生过的事认命,对可以改变的事情尽力。杀伐决断一念之间,即便一念之外,不管那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要负责。因为天下是她的,天下不仅姓东方,重点是属于叫东方潇然的人!

“我一直想着你”吗?似乎说出来自己都会觉得好笑,躺在君卿环绕的后宫里,有什么理由这么说呢?

二十年来午夜梦回,江南的山水都模糊了许多。仿佛是浸了水化开的泼墨山水,心里知道那是山水,却只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山是怎样的山水是怎样的水。

又或者简单一声“对不起”吗?

对即成的错误,对不起没有任何作用。她不屑于说,天枫无所谓听!

那么,罢了罢了,就如此吧……

月天枫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轻抚着凤君的发,柔声道:“我有一个好女儿!”

当年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带累千年净雪几乎毁于一旦。那是他命中的劫,也是净雪宫的天劫,既然已经过去,就无须再回头考虑。

凤君是他生命中的珍宝,因为得到她,他可以忘记所有的怨恨,只当作一段年少轻狂的过往,岁月漫长,终有一日欢笑泪水都不过是模糊的回忆。

计较起来,徒伤心力而已!

东方潇然也一笑,面上忽然宝光流动,却带着渐渐远离的味道,轻声叹道:“对,你有一个好女儿!谢谢……”

月天枫笑一笑,也不言语,起身就往方才出来的那些帘幕过去。

凤君看看渐渐出气多进气少的东方潇然,再看看又要离开的父亲,急道:“爹爹你去哪里?”

月天枫回身见她火急火燎恨不得扑过来抓住不放的样子,扬起手来向下压了压示意她少安毋躁,笑的温柔体贴,“别急,只是去看看我的外孙女!”

凤君知道他不会就走,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东方潇然,一脸沉静仿若睡着,喘息也没了。

轻轻探手过去一试,竟而就这么过去了!!

凤君深呼吸深呼吸,这世上跟她血缘最亲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虽然没有多少悲伤的感觉,仍旧是胸口有些滞堵。

稳定了一刻,凤君缓步走在内殿门口,扬声道:“陛下召太女觐见!”

睿瑶匆匆从外面进来,一看她那表情,也沉下脸来,严肃道:“不在了?”

“不在了!”凤君揉揉眉心,一国之君离世之时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个事由能翻出的乱子不知有多少。

现在朝中宰相海玉珍一派虎视眈眈,她又是开国元勋,又是两朝元老,四十岁以下官员中门生无数,文官三分之二与其关系错杂,一个控制不好,就是外戚专权!

大长公主数次派出嫡系侍卫黑蔷薇刺杀自己的事实天下人知道的不知凡几,她欲谋朝篡位已是路人皆知。

偏偏天下兵马仍旧掌握在开国一代老将中的颇多,她们中间惟其马首是瞻的半数以上。

边疆一场战役自己虽然得了军神的称号,但是边境二十万兵马岂可与天宁百万铁骑相比。一旦兵祸,仍旧是黎民受苦,爹爹命自己下山的初衷……

睿瑶的眉头也是越拧越紧,两姐妹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齐齐叹息,前路漫漫!

他们不是没做好应付困难的准备,只是东方潇然的突然离世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堆到眼前。

甚至文武科举都没举行完,选出的人一个都用不上。怎么对付那些经营了数十年的老狐狸呢?

两人在寝宫里对着东方潇然的遗体坐了半个时辰,不知各方反应如何,最终还是咬咬牙,兵来将挡吧!

“我去宣布吧!母皇早把传位诏书放在太庙,遗言就不用了!”睿瑶站起来,不错眼地看着躺在凤床上的东方潇然,即使在自己没有到这个身体的时候,原本的东方睿瑶和她也不亲近,散碎的记忆里甚至有不少对她教导的厌烦。

你曾经希望你的女儿做一个好皇帝吗?我会代替她做个好皇帝,请安心的走!

凤君看她神情变幻,担心地上去握着她的手,一手冷汗,不由道:“没事吗?”

睿瑶回望她一眼,无声地靠过去抱住她的腰,头埋进肩窝,即使换了时空,那种安心的味道,仍旧同另一个世界里的小言曾经得到的一样,不由自主的弯了眉眼,“姐姐,我们在一起没什么怕的吧!”

凤君也笑起来,“没错,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天瑞二十年夏,六月二十七凌晨寅时三刻,太女睿瑶宣布一代明君隆瑞帝东方潇然凤驾归天。

丧钟远远的传出去……

国丧

皇帝东方潇然按惯例需停灵宁天殿祭奠十五日,之后葬皇陵。

百官聚集哀哭,凤君一身孝服站在百官之首垂首肃立,她的左侧是东方睿玉,右侧是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东方睿瑛。

睿瑶站在所有人之前,望着咫尺远处的寒玉棺里的东方潇然,只觉的浑身发冷。大殿中隐隐不断的哭泣,到底有几声是真心的呢?

有股视线转到自己背上,暖洋洋的感觉从视线一点扩散开来,睿瑶垂下头,一边努力把眼圈弄红一边勾了勾嘴角,凤君,我知道你在我身后。

一直在就好!

“啪”一声,圆圆的水滴砸在水磨的大理石地面上,凤君微微侧了头,竟是睿玉。

她尚未加冠,头垂的又低,额前的散发遮了眼,不像睿瑛哭的浑身颤抖,立在那里宛如雕塑一般,凤君还当她不会哭的。

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若是嚎啕也就罢了,偏只这种隐忍的伤心最着人疼。想一想,她平时也是个最没存在感的,乖巧的过分了些。

睿玉想着自己父亲并不受宠,全仗着有个女儿,尚且无人敢来欺凌。

母皇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却分明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宫里没人能保护你,只有自己保护自己。我做为母亲不能为你做的更多,很是歉疚,但也只能歉疚而已……”

年幼时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是懵懂的按照要求记下来。

嫉妒过睿瑶可以隔几日就见到母皇,自己却非要等到每月母皇考核皇女功课的时候。四岁以前没有上书房学习的时候,除了除夕,她是见不到母皇的。

恨过自己为什么不够出­色­,如果她够优秀,是不是就能睿瑶那里多分些注意力。渐渐长大,却又要藏起自己的出­色­,她要活着,为父君,为家族。

一个十几年来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的人,她不该哭的,为什么要哭呢?眼前晃来晃去是每月问功课时她慈爱的目光,即便只说两句话,她也记得那两句话的语气,直到下一个月为止。

为什么要哭呢?东方睿玉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掌心,眼前的景象模糊,水汽愈来愈厚,啪的一声,有一滴……真讨厌啊!!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揽紧怀里,脸被按到肩窝里,温柔的声音似乎是直接送进耳朵,“傻孩子,想哭就放开哭吧,憋着伤身!”

鼻尖抵着的素服上凉气森森,谈不上温暖,揽在肩膀上的手臂却分外有力,从生下来就不记得有谁这样抱着自己过!

夫君会抱着自己柔声哄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更多的时候是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塞到墙角。

这种给人纯然安心的怀抱,是她今生第一次遇到!

东方睿玉红着眼睛抬头,正对上凤君关切的眼睛,侧头,睿瑛已经抱着她另外半个肩膀抽抽噎噎抹泪,张了张嘴,说什么呢?

凤君了然地眨眨眼睛,权且把肩膀借给她哭一次吧,别扭小孩子!抬手轻轻抚抚她的头发,把蕴着疑惑的两只红眼睛按下去,肩窝的布料渐渐­阴­湿了!

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睿瑛哭的只抽的后背,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不知何时满殿的哭声寂静了许多,反倒睿瑛哭的抽气最大声。

睿瑶疑惑地转身,就见群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齐刷刷盯着长公主月凤君以及她怀里的三公主东方睿玉和四公主东方睿瑛。

两人对上眼,睿瑶示意,呐,稍微收敛一点儿,大家都看着呢!

凤君前面就站着睿瑶一个,肆无忌惮的挤眉弄眼,用­唇­语向她道:“爱看看去,我又不是对袖,安慰下未成年人有什么不对!”

睿瑶心里叹息一声,转过身去,由她由她怎么说这两个人也是她血缘上的弟妹,眼泪总是真心的,她若是不管,就不是月凤君了。

“请先皇遗诏————”

宫侍拖着前所未有的长音唱道,皇族四位年龄最长的公主跟跟在大神官的软轿后面由皇宫正门而入。

满殿人仍旧原样儿跪着,只是不论是真哭的还是想着表忠心假哭的注意力都转到大神官捧着的金漆盒子上去了。

大神官的轿子停在宁天殿门口,两个低级神侍抬着她进去,直到睿瑶之前,东方潇然的棺旁才停下。

睿瑶等人自大神官捧着盒子进入大殿就齐齐跪下等着听诏,满殿静的落针可闻,只闻大神官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句念道:“朕病益甚,托国太女东方睿瑶,尊典制,持服十五日,释服,即皇帝位。封长公主月凤君为辅政大臣,尽心辅佐,保天宁万里江山。”

睿瑶扬声道:“儿臣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上前接过圣旨,放在侍从早准备好的鎏金托盘中供奉在御案上。

转身即刻取礼部写好的诏书,将平日批阅奏章的朱笔换成国丧时的蓝笔,批阅用玺,下发接位后的第一道圣旨。

凤君站在御案右侧,冷冷勾起­唇­,底下跪着的人全部低着头,武官首位的大长公主东方涵语,还有文官首位的宰相海玉珍。

睿瑶即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有即将称为辅政大臣的我,你们还不开始行动么?

东方睿瑛伏跪在地上等太女皇姐下旨,背上温暖的手臂离开没多久,已经开始觉得冷了,小心翼翼的抬头,却被大皇姐的冷笑吓了一笑,登时觉得从心里渗出一股冷来,眼泪都给吓回去了。

什么事情能让皇姐笑的那么恐怖?

谁知此时凤君发现了她悄悄抬头看,那冷笑立时如六月的冰雪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冲她点点头温柔一笑。

似乎是在说,跪的累吧,马上就好了,再忍片刻!仍旧是方才揽住自己哭泣的那种宠溺温柔的样子,那个冷笑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鬼上身一样!

东方睿瑛惴惴不安地垂下头去,大皇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长在深宫,虽说­性­子开朗跳脱些,终究不是傻子,是在些说,那单纯天真的傻气终有几分是为了保护自己。母皇驾崩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不是没有想到。

如果大长公主篡位,自己这些先皇亲生的女儿必死无疑,所以,这种情况下她要站在睿瑶身边。胜了皆大欢喜,败了不过一死!

如果海玉珍篡权,只能明哲保身,睿瑶赢了,自己乖乖的就没事。想起父君说的话,只怕海玉珍狗急跳墙,掌握不了太女要换一个软弱的来捏!

她的父亲地位足够高,本人足够平庸,­奶­­奶­家权利足够大……那一个软的,照目前情况来看,毫无疑问是自己!

而这两种情况中,大皇姐是什么角­色­,没人拿的准?

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海玉珍发难,她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她是边境百姓心目中的战神、母皇亲封的“宁国公主”、辅政大臣,天宁隆瑞帝的长女。自古立嫡立长皆可,除了太女,没人比她更有资格当皇帝。

睿瑛埋下头去,悄悄瞟一眼跪在旁边垂着眼的东方睿玉,深呼吸再呼吸,头疼起来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个时辰之后,八百里加急信使由定坤四门而出往天宁全境传信,太女诏命举国服丧,官员一月、百姓三天,百工俱停,停舞乐八十一天。

翁婿

宫侍手持圣旨,宣布太女诏命举国服丧,百官叩拜,山呼万岁!

睿瑶神­色­庄严立在御座旁边,一手虚抬示意宫侍叫大家平身,虽然还未登基,俨然已经是帝王风范。

凤君与她隔着几丈距离相望,不由抿嘴微微笑起来,小言长大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放下担子畅游天下了。

礼部官员过来主持祭拜,祭文读了一个时辰,凤君跪的膝盖发麻,仍旧没完没了一样,看看左右,官员们各各屏息静气跪的安稳,不知道有没有睁着眼睛睡着的。

她昨日激战一天,为玄乐疗伤又耗了不少力气,本来没恢复过来。

自今早凌晨即被传唤入宫,到此时已交正午,别说吃饭,当真是连口水都没喝到。早已经是头昏眼花,。

仿佛又读了半个时辰,仍旧没有要完的样子,时间变的分外漫长。凤君半眯着眼睛看站在最前面须发皆白声音洪亮的礼部尚书,老太太真有­精­神啊!可是您老人家撑得住,我快撑不住了!

“人是铁、饭是钢啊!妹妹~”凤君用传音入密­骚­扰跪在自己前面的睿瑶。

睿瑶不会内功,将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用手语道:“这祭文我读过,快念完了,再坚持一会儿!”

“快完了是多久?”凤君眨眨眼睛,好想睡觉,白发的礼部老太太在眼睛里都快重影了,“五分钟?”

睿瑶指尖摇了摇!

“十分钟?”眼皮需要火柴棍撑起来。

睿瑶指尖再摇!

“十五分钟?”春葱般修长的指尖藏在袖子里晃啊晃,凤君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那指尖还摇!

睿瑶跪在前面觉得凤君似乎要磨牙了,赶紧比划,“半小时,啊、不!现在只有二十五分钟了!

忍一下,两顿不吃不会死人的!”

似乎钉在背上的两道视线弱下去,不由叹息一声,我也饿啊!难道就你一个饿?

凤君翻翻白眼儿去研究地砖上的花纹转移注意力,三顿不吃也饿不死!重点不是饿,是累死了,估计现在来杀手,她只有等着被砍的份儿!

祭文念完后还有规矩繁多的叩拜,没一拜一扣之间的繁琐程序都让凤君恨的咬牙切齿!

直到日头偏西,终于可以留下值守的人大家先各自回家。

凤君心里欢呼一声,飞也似地第一个窜出宫门。

百官见她面­色­憔悴,眼睛红肿,衣衫凌乱,一扫之前出尘离世气质的飞奔出宫门,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悲伤过度?还是别的什么?

等她奔上自己宽大的马车,看清里面景象,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怒道:“老娘在里面受苦,你们倒是会享福奇*shu$网收集整理!瞧瞧一个个笑的眼睛都没了!”

潋琪抹抹啃着鸭腿儿的油嘴笑道:“暗蓝首领被大神官解禁,派了许多探子看着你。你平安无事,我们不乐呵难道哭么?这些吃的都是给你准备的。”

凤君早抢了一叠水晶蒸饺往嘴里填,咽下半盘子,终于缓过气儿来,问道:“神官没为难你?”

暗蓝捧着一碗熬的香浓的碧粳米粥,老脸笑成一朵掬花,“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妖仙,她管不着!留下我就是为了问问净雪的情况,我想以她的身份也没什么可瞒的,大略讲了讲。”

“哦,呼呼~没事就好,”凤君往嘴里倒完一碗粥,烫的直喘气。转头就见潋琪又撕下一只­鸡­腿,盐水鸭早被柔水和小七啃的­精­光,连骨头都被腊月收拾­干­净。

当机立断直扑过去抢来,翻翻四层的大食盒,已经空了一大半,哭笑不得道:“还说是给我准备的,都叫你们几只狼分完了,哪里有我的份儿?”

柔水看看那食盒,似乎是吃的过分了,凑过去讨好滴笑,“有什么嘛,反正都快到家了,垫垫而已,姐夫肯定给你准备更好的。”

“好吧好吧,”凤君揉揉她的脑袋,放下食盒。她跟小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比自己还快!

拉开窗帘,街上已经挂起了白幡,所有的酒楼都关了,只剩些经营生活必需品的小店铺开着门。

叹一声,想自己刚才离开东方潇然停灵的地方不一会儿就跟潋琪几个说笑打闹全无顾忌,果然是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半点儿勉强不来。

马车停在月府门口,凤君扶着车门愣了一刻才下来,不知道爹爹还在不在?这会儿可比知道皇帝要死时紧张多了。

走到小院门口,金霜苦着一张脸端着个托盘在门前来回转悠,一见凤君立时扑上来急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少爷早晨时候说今儿特别困,吃了早饭也没让人进去撤就睡了,特意吩咐了谁也不许进去。到这会儿还没起来呢,药都没喝,饭也……”

凤君一手接过托盘,笑道:“行了,交给我吧,去传饭,量多些,你主子我两顿没吃,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说罢转身就走。

金霜站在后面跳脚,“哎,我还没说完呢,乐君也没吃,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睡着呢?要不要找清羽来看看?连我也不让进去看!”

“没事没事,快去传饭!”凤君头也不回,摇摇手就往里走。

金霜一步三回头,看着凤君进门,想起她也两顿没吃,又飞奔去厨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碧纱映的屋子里凉凉爽爽,微风穿堂而过。

凤君站在门口立住,屋子里的三个男人睡的安安静静,仿佛一副静止的画儿。

月天枫半躺在宽榻中间,眉目舒展,长发铺了满枕还余出大半垂在榻外面随风轻摆。煜风偎在他左边,嘟着嘴睡梦中也淡笑,玄乐半俯在他右边,脸颊下面还压着打开的书。

月天枫先醒过来,看到她站在门口,浅笑道:“傻了么?立在那里­干­什么?”

凤君又怔一下,慌忙放下手中托盘过来,嗔道:“怎么这样就睡了,夏日午后也着凉的!”

玄乐睫毛轻颤,费力地睁开眼,眨了几眨,忽然利索地爬起来就红了脸,飞快捡起压着的书,懊恼道:“怎么就睡了?呃,刚才读到哪儿了?”

月天枫给他理理凌乱的鬓发,柔声道:“睡了便睡了,不用那么懊恼。我也睡着了啊,明天有空重新读就是了。”

凤君搂过来给他按揉趴着压麻的胳膊,蹭蹭他红红的脸蛋,笑道:“跟爹爹不要这么拘谨,怎么舒服怎么好。啊,对了,叫爹爹没有?”

“叫了……”玄乐看月天枫笑吟吟看着自己两个,愈发不好意思,转头把脸埋进凤君肩窝。

煜风迷迷糊糊往月天枫怀里拱了拱,爹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在他身边睡的分外香甜。此时听到称呼,闭着眼睛嘟囔道:“就叫了跟蚊子那么大的一声,爹爹听到了吗?”

月天枫慢慢给他胖了好几圈的腰推拿活血,笑道:“恍惚听见了,可是没听清啊!”

“听见没?”凤君挑起怀里小脸儿的下巴,雪白的贝齿正使劲蹂躏樱红的下­唇­,凑上去蹭啊蹭,“再叫一声,不、要多叫几声……”

玄乐扭头扭不过,转身道:“爹爹,凤君欺负我……”

“哎~这声我听清了,”月天枫笑着把他从凤君怀里捞出来,“多叫几声爹爹帮你欺负回来。”

“爹爹、爹爹……”玄乐叫的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眼角却不自觉湿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有机会这么叫真像做梦一样啊!

“好啦好啦,”凤君抱紧他,亲亲他眼角的泪,“别为难爹爹了,我自己给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琨灵

“谁要欺负你?”玄乐眼泪汪汪地横她一眼,竟带了几分往日里风情万种的样子。

凤君一时看的眼睛都直了,猛力眨了几眨,还以为自那件事以后自己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玄乐这种表情了,喃喃道:“你不是要爹爹帮你欺负回来嘛,不劳爹爹动手,你亲自来就好!”

玄乐被看的脸颊着了火一般,转头见月天枫笑吟吟看着自己和凤君,越发不好意思,钻进她怀里低声道:“爹爹看着呢!别闹了!”

“看着有什么不好,”凤君从怀里拔出他的脸,笑道:“爹爹正是最该看见的人。为父母者,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看到儿女过的都好。我、风儿和你在一起,过的幸福快乐,爹爹看了,才会安心!”

说着转头冲月天枫吐吐舌头,“爹爹,你说女儿说的对不对?”

月天枫拧拧她挺翘的鼻尖,微笑道:“月皓帮我养的好女儿,这张嘴不知道用多少蜜灌成这样?”

“皓爹爹养的自然是好,女儿说的都是心里话,哪里用得着蜂蜜?”凤君俏皮耸耸鼻子回嘴,声音却不由黯然下来。

自己在这边过的幸福快乐,不但见到了亲生父亲,找到了小言,还遇到了煜风和玄乐这两个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皓爹爹在另一个世界十八年只有自己一个陪着,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是自己,这一次已经分开将近一年时间,甚至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相见!

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是怎么生活的呢?

煜风本来趴在月天枫怀里舒服的直眯眼,此时听到凤君语调低沉,也不由地坐起来,轻声问道:“爹爹,不能接皓爹爹回来么?凤君很想他呢?我们也一直想见他啊!”

月天枫抚抚凤君的头发,温润如玉的眼眸也裹上透明的水雾,柔声道:“爹爹也想他回来……我这次出山就是为了把他带回来。”

凤君眼睛一亮,急道:“可以么?皓爹爹可以回来?我要做什么,啊!有什么要我做的?我、我……”

“别急!”玄乐握住她的手,“你听爹爹慢慢说!”

“你把无暇、清羽叫来,我试试用他们的力量能不能跟另一个世界连起来。”月天枫回忆当初自己的护法帮助自己探知另一个世界情况的过程,“如果可以做得到,先弄清楚那边的情况再具体计划。月皓手里应该有可以破开空间的琨灵,他就是用那个送你回来的。”

“这样就可以了么?琨灵是什么?”煜风疑惑,似乎太简单了点儿。

“琨灵净雪宫至宝,传说具有穿梭空间、纵横五界的力量。但是至今还没有一任宫主可以完全弄明白它的作用和使用方法,那力量仿佛飘忽的风一样难以控制!”月天枫叹一声,当年自己能送月皓和若儿过去实在是孤注一掷后的偶然成功。

“控制琨灵?”凤君咬咬­唇­,努力回忆自己被皓爹爹送来时候的情况,“当时皓爹爹让我站在一个阵法中间。”

“当初皓送我回来,借助了特殊的星象聚集在一起的力量。而我们现在没有,所以联络到不一定能带他回来,”月天枫皱眉,“凤君是最重要的部分。月皓视你如己出,我怕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如果你足够想让他回来,应该就会成功。”

“足够想?那是多想?我希望皓爹爹幸福,希望我可以在他身边尽孝,希望他看到我的孩子。希望他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日日为我担心,夜夜为我筹划,够不够?”凤君眉头也拧起来,“爹爹当初怎么送我和皓爹爹过去的?”

月天枫眼神微闪,停了半晌方低声道:“当初爹爹觉得这世界肮脏,生无可恋,你是我唯一希望。我想送你去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只要你能幸福,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爹爹!”煜风玄乐担心地一左一右握住他的手。

凤君也紧张起来,皇帝凌晨刚刚去世,爹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此时让他回忆当年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恰在此时金霜领人提着几个食盒在院门口大喊:“主子,少爷,午饭准备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凤君慌忙起身道:“放门口吧,我出来拿!”

玄乐跟着打岔,“爹爹,时间早过午了,大家都没吃饭,先填肚子要紧!”

煜风也道:“就是就是,吃饭要紧。凤君少一顿就跟少了半条命一样,今天能撑到这会儿不喊饿也是难得!”

月天枫看着几个孩子因为自己一点儿语气不对就紧张成这样,不由莞尔,心里更是满满的幸福,按住也要跟着去准备的煜风玄乐道:“不要担心我,没关系!”

玄乐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抿了抿嘴就下榻去给两人拧毛巾端水净手。

煜风费力地挪着粗了不止一圈的腰坐正,小心问道:“爹爹真的没关系?心里不好说出来的话会舒服很多哦。”

月天枫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看凤君一手两个食盒提进来午饭,笑道:“孕夫不要说么紧张,对孩子不好!你说的对,先吃饭要紧。”

说着就着玄乐端来的水净手,帮煜风也擦­干­净,转而向凤君嗔道:“好啦好啦,你也说说他们两个,一个病没完全好,一个双身子,因为我一句话担心的饭也吃不好怎么行?”

凤君听他如此说,布菜的手也停下,认真道:“说实话,我也担心,爹爹真的没事吗?毕竟东方潇然她今早才……”

月天枫看煜风狠命点头表示自己跟凤君一样担心,玄乐眼里也带着明显的担忧,不由笑开来,从心底泛起的微笑。

若说他方才想起当年还有那么一点­阴­影的话,现在当真是一丝一毫也没有了,他有这么好的女儿,这么好的女婿,他能看着净雪宫一天天 繁荣昌盛起来,比什么都好!

“你们要记住,”月天枫把三个孩子都拉到自己面前来,对他们说,也是对自己说,“不要恨任何人,恨一个人难过的终究是你自己。当然净雪宫不是慈善堂,人若负我,你一定会找回来。但是不要恨人,最起码、不要长时间的恨一个人,不值得。”

煜风玄乐二人面面相觑,玄乐困惑道:“爹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凤君恍然道:“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对吗?我记得另一个世界有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不要为任何一个人伤心,因为不值得,值得你伤心的人永远不会让你伤心。爹爹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月天枫笑一笑,凤君聪明颖悟,比自己更加适合修炼净雪宫的心法,“我出山见了东方潇然,了却了我的一段孽缘,从此尘归尘土归土。这世上,爹爹牵挂的唯你们几个而已。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烦恼。”

暗器

凤君听爹爹说的如此明白,又想想凌晨时在宫里的情形,确实不过是来跟故人告别一样,爹爹并没有多少悲伤,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向月天枫撒娇,“爹爹害我们三个,不、是我们四个都担心死了!”

“四个?”煜风嘟嘟嘴,随即恍然,摸摸腹部,笑道:“宝宝担心的踢我呢,要我对外公好一点。”

月天枫探过头去贴在他腹部侧耳听听胎音,微笑道:“确实是个健康好动的宝宝,我这次出来一定要看着她出生。”

玄乐看煜风甜蜜的笑容,为他高兴之余不禁有些黯然,才有些伤神凤君就贴上来,抱着他低声道:“养好了身子也早早给我生一个吧!”

煜风笑着接道:“就是呀,昨天算是因祸得福,清羽说你体内的淤血一次吐了出来,内伤大概这两个月就能全好。外伤也都好尽了,要个孩子给这宝宝做伴儿吧。”

玄乐有悲有喜,不知道说什么好,近来笨了许多呢!以前做花魁的时候迎来送往巧舌如簧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月天枫柔声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你们都还年轻,不会只要一个孩子。多花些时间把亏了的身子彻底养好是正经。内外伤表面是好了,失了的元气可不好补回来。”

玄乐心里一暖,爹爹什么都想着自己,其实只要能一生守在凤君身边,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凤君的孩子,不论是谁生的都一样。

眼见这刚好起来一点儿的气氛又凝重起来,凤君急忙分了筷子盛饭,嚷道:“今儿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压抑起来,吃饭是正经。我可是凌晨起来到现在就吃了一碟蒸饺,前心贴后背好一会儿了!”

“谁还拦着你吃饭不成?”煜风嘴里嗔怪,又心疼的不行,盛了汤换下她手里的米饭,“先喝碗汤暖暖胃,别吃急了消化不了积食!”

“你夫人那胃是铁胃,吃下什么都能消化的了!”凤君乖乖地接过汤捧着喝,仍旧笑嘻嘻地跟他斗嘴。

玄乐仔细地捡了爽口小菜趁她喝汤的间隙一口一口喂,看着两人斗嘴也觉得开心。

月天枫捡两样全素的蔬果菜肴进口,笑眯眯道:“乐,这样下去凤君会给你养出坏毛病来!你人不能惯着!”

“我知道,”玄乐有些羞涩地垂着头,仍旧喂凤君吃,细声道:“可是我就愿意惯着她呀!”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都笑起来,煜风拿筷子点着凤君的脑门道:“啧啧,听见没听见没,世界上有个人就愿意惯着你,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凤君知道他舍不得用力,不闪不避任他戳,皮皮道:“我一直以为世上有两个人愿意惯着我一辈子,谁知是我想错了。原来只有一个!”

玄乐飞快地瞟一眼煜风也烧红起来的脸­色­,忍不住促狭道:“我也以为风哥哥是惯着凤君的,一直跟你学着呢!没想到竟是学错了!”

“爹爹~”煜风红着脸拉长声音往月天枫怀里躲,“他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孕夫,你也不管!”

月天枫一笑,“我看着你们高兴就行,这点小事不能劳动我大驾!”

煜风柳眉一竖,坐正了威胁道:“好啊,你们三个一伙儿了,真以为我是病猫呢!再欺负我、我就,嗯,我就、不生宝宝!”

玄乐先捂起嘴,从指缝里含糊道:“风哥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夫君恕罪,我把嘴堵上,再也不说了!”凤君捡个皮薄馅儿大的包子把嘴塞住,腮帮子鼓鼓的煞是好笑。

月天枫也少不得配合,抿抿嘴打手势示意自己也没话了!

三个孩子看他也这样,终于憋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煜风道:“天天这么开心就好了!就是不知道爹爹能在这里陪我们多久?”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月天枫对于分离倒是从容的很,笑着安慰几个孩子,“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终究是你们啊,父母和儿女迟早都是要分开的。再说我就算走也就在天外天,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来看我都可以。”

听了这话,几个人的脸­色­才好起来些。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到了傍晚,凤君抚着吃的饱饱的肚子满足地出叹一口气。

晚霞烧的半边天都火红火红的,远看如­精­致的云锦,花纹翻覆热闹。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温暖的光里,煜风歪在榻上看书,爹爹和玄乐对坐品茶,屋子里仿佛连空气都是安静温柔的。

虽然明知道不能一直这样,还是会希望永远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情况也会像那烈焰一般的云海一般翻腾起来了,只是,她们可不会像云海一样安静地熄灭下去。

刚才暗蓝又传睿瑶的信息说丞相海玉珍去太女府探望儿子了,要自己想想办法。

睿瑶宠夫君只怕在全天宁都是出名儿的,海玉珍的小儿子海沧澜不但是太女正君,而且刚刚为睿瑶诞下女儿,一旦太女登基,必定会被册封为凤后。

只是据说海沧澜见过母亲之后­精­神情绪都不好,这时候,她是想­干­什么呢?

凤君皱眉,睿瑶舍不得海沧澜夹在母亲和妻主之间,可是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怎么算都是外人。夫妻之间的事儿,别人帮不了。

而大长公主身边的黑蔷薇嫡系杀手似乎有一部分开始撤出定坤了,她才不信东方涵语会死心放弃,只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那些杀手走的地方实在太散,虚虚实实,至今还没给人理出重点来。

……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越靠越近,最后不由睡过去了。

屋里的三个男人互相看一眼,轻手轻脚地挪到院子里纳凉下棋,玄乐在外面坐了片刻,见夜风一起,忙不迭地进屋看她是不是冷。

凤君一身中衣给扯的甚为凌乱,衣带散开,领口敞着露出半边雪白的酥胸,眉头在睡梦中都紧紧皱着。

玄乐红着脸去给她掩衣襟,指尖捻起盘扣还没扣上,冷不防被凤君反手拉倒扣在怀里,周身都是她的气息,侧脸贴在她肩胛那里仿佛着火一样,紧张道:“衣服、衣服……”

凤君眼也不睁,摸索着把中衣褪了丢在一边,仍旧不松开玄乐,嘟哝道:“别吵,让我睡一会儿。”

玄乐微微挣几下,见凤君只是顺着调整姿势,抱的稳妥舒服,就是不松手,索­性­也不挣扎了,躺稳了闭上眼,也睡一会儿好了。

最后一线天光也隐到层层叠叠的建筑物后面,弯弯的月牙从云层后面钻出来。

没了酒肆妓馆,定坤的夜异常的安静,夏日里天黑没多久,中央大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

百姓们都乖乖呆在家里,门前的灯笼一律罩上了白布,夜风吹过不免多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潋琪揣着睿瑶的手信和柔水疾步从太女的府邸出来,柔水走了几步就跟她越贴越紧,小声道:“潋姐姐,我有点儿害怕~”

潋琪看她微白的脸­色­,忍不住促狭道:“喝,你一个人在栖凰山里乱跑都不怕,这里四面都是人怕什么怕?”

“可是她们都缩在房子里不出来,明明都是人却觉得像没人一样,安静的只剩风声了,不是更可怕!”柔水亦步亦趋地跟着潋琪,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四处乱看,声音越发低下去,“喂,你不觉得,这地方比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可怕多了?”

“是,随时都能跳出杀手来!”潋琪索­性­拉着她使上轻功往月府飞掠。

柔水是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带到净雪宫的,这还算是头一回下山,对她来说,思想复杂的人比动物更可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同时,在山中和天地动物亲近久了,她对危险也有近乎野兽直觉的感知力,她觉得怕绝对不止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

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长公主的亲信,最近似乎又在太女府出没的次数太多了些,这些理由足够她们把自己当成目标了!

但奇怪的是,她们开始加速之后,仍旧只是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姐姐,跑的太快了吧,这里可是大街上!”柔水紧张地打量着时不时掠过的细长的小巷子,巷子深处闪闪烁烁的灯火怎么看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一个人都没有的大街,你就当它是没人的深山老林好了!”潋琪脚下飞快,连大气都没喘一个,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阴­影暗处。

风声过耳,树叶哗啦啦的一阵轻响,夹杂着两声异常的铁器轻响。

柔水、潋琪同时转身跟对掌借力向相反的方向跳开,两只极细的钢针从两人方才的位置飞速掠过Сhā进附近的旗幡里,尾端幽幽闪着蓝光。

两人对视一眼,暗器都发出来了还没感觉到杀气,果然是个高手,二话不说,再提速往月府赶。

潋琪直到跳进月府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琢磨为什么没人追击,又少不得被轮值的姐妹嘲笑一番狼狈。

太女遇刺

凤君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被院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声吵醒,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煜风、玄乐都不知道起来多久了。

拉开淡绿的纱窗往外看,整个月府沐浴在夏日的晨光中,空气都明亮了几分的感觉。

凤君跳下床伸伸懒腰,迎着晨风觉得神清气爽,拎起洗脸架上的铜盆出去打水。

院子里的人齐齐转头看她,听松和几个年纪大的人都哭的眼眶红肿,月天枫坐在他们中间仍旧笑的风轻云淡。

凤君给那几个红眼睛看的后背发毛,想来定是怨自己不告诉他们爹爹还在世的消息,尴尬地抬手挠挠蓬乱的长发,笑道:“你们接着聊、接着聊……不用在意我。”

听松叹口气,天枫少爷说了是他不让透露,自己虽然心里难受,却也不能责怪什么,有些怨气地转头继续跟月天枫低声说话。

月天枫笑笑,柔声道:“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当年要不是在天外天闭关无法出去,我一定会给你们消息的。”

其实他的伤直到凤君回到这个世界仍旧需要每日打坐调息,到近期才算是全好了。

听松拭­干­眼角的眼泪,握着他的手一下不敢松,哽了半天才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煜风此时带着几个小厮抬着食盒进来,讨好地朝自己爹爹笑笑,希望他不要生自己的气。

他知道自己爹爹跟依竹、惜兰叔叔当年都是天枫爹爹的贴身侍从,感情堪比亲兄弟,自己知道了消息瞒着他们确实不合适。

小心看了众人神情,一边吩咐摆饭一边道:“爹爹,用饭吧,时候不早了。”

凤君端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让玄乐给束头发,也堆着笑劝慰道:“总之大家没事就好。还是先吃饭吧,虽说是夏天,凉的吃多了总是不好。”

听松一想自己大早过来就看见月天枫,他跟自己说话说到现在,饭也没吃,手忙脚乱地摆弄桌子上的盘子碗,紧张道:“是了是了,少爷肯定饿了吧,听松还记得您喜欢吃香菇素馅儿的汤包,我去给您做去。”

“不用特别为了我忙,”月天枫拉他坐下,柔声安抚道:“我们兄弟十几年没见,说说话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你做的包子。”

听松坐下,仍旧像以前一样给他盛粥递筷子,想起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眼泪又忍不住下来。真不知道少爷是受了多大的罪!

几个小辈儿陪着笑脸努力活络气氛,凤君一边安慰听松爹爹,一边计划着怎么早日把皓爹爹带回来,同时还狼吞虎咽往嘴里倒吃的,忙的不亦乐乎。

才吃到一半,潋琪风风火火从从外面回来,叫了凤君出去交给她睿瑶的手书后又悄声汇报昨晚遇袭的事情。

凤君对遇袭的事情不甚在意,只要大长公主好好的一天,她们就一天不会消停,只是看到睿瑶的手信,越看越心惊,眉头紧紧拧起来。

琢磨了一下问潋琪,“昨天你离开太女府的时候,睿瑶有什么异常吗?

潋琪瞧那信上弯弯曲曲的不知是哪种文字,不过看凤君的神情也知道没好事儿,仔细回忆道:“没什么异常,就是疲累些。她跟您一样也是一日一夜没休息了,疲劳些也是正常的。”

又想一想补充道:“总是揉额角敲头,应该是头疼。我看宫里的都是庸医,要不要咱们府里医生去给她看看?”

睿瑶说最近总是神思恍惚,记忆力也差了许多,工作量营养上都没问题,所以疑心自己中毒。谁能透过自己的监控去给睿瑶下毒呢?

凤君揉碎那张用英文写着几行字的手信,沉吟道:“我亲自带清羽去吧,你去跟逸雪姐姐再仔细研究下府里的安全工作和侍卫轮值时间分配,估计要出大事儿了。”

“放心吧,有净雪的女儿在,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潋琪俏皮地眨眨眼,一溜烟地跑走。

凤君这边回院子跟众人招呼过,进去换了一身素服带清羽出门。

两人才走到大门口,就有太女府的侍卫飞跑来报,道是太女被人下毒,在宫门前毒发栽下马,同时遇刺,此时已经伤重昏迷。

睿瑶被刺杀前曾大喊:若她有事,传位长公主,百官都需敬服,尽心辅佐。

“你说什么?”凤君一把拎起那传令兵的领子大喝。

女兵被她吓的浑身一抖,缩着脖子道:“回殿下,太女遇刺,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凤君松开她的领子,往前迈步时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脑袋里几个大字不停的闪:睿瑶遇刺!睿瑶遇刺!睿瑶遇刺!!!

想到另一个时空的小言已经因她身死,这会儿连还魂穿越的身子也遇险了,不由脑袋一片混沌。

此时掌心一凉,清羽微凉的小手适时拉住她,脸上满是关切担忧,“我们立刻去皇宫,应该救的回来!”

凤君猛力甩甩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放弃。

不管是大长公主也好,宰相海玉珍也好,碰了她的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下也顾不得服丧期间不得纵马的规定,一声呼哨招来骜雪带着清羽就往皇宫飞奔。

骜雪神骏异常,在空旷的中央大街上奔到皇宫门前也不过片刻时间。

不知道睿瑶遇刺前喊的那一嗓子声音有多大,有多少人听见。此时宁天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眼见凤君纵马过来,齐齐跪下去,竟没一个人阻拦她在大内纵马。

凤君从她们身边飞奔而过的瞬间就已经看清各部官员数目,心里不由一紧。

果然,本该站在武官首位的大长公主东方涵语已经不在了,仔细看,她平日过从甚密的部下也少了很多。

睿瑶被就近放在御书房,素服的御医和端着各种用品的侍从进进出出,整齐有序静默无声。

凤君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御医正拿剪刀剪开她前襟的衣服,睿瑶左胸上Сhā着半截匕首,半边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

凤君一个健步过去,却不敢惊动手都微微颤抖的御医,静静立在旁边,看睿瑶脸­色­惨白,无意识地紧紧咬住下­唇­,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握住,气都喘不过来。

睿瑶从六岁起就跟她在一起,两人比有些家庭的亲姐妹关系还好!这个十二年如一日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女孩,早已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虽然看似是凤君一直照顾她,但是如果没有睿瑶,凤君不敢想象自己本就异常的童年少年会怎么过去。

这到底,她还是不够、不够强,所以才造成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遇到危险,全都救不了!

暗蓝忽然心语报告,大长公主东方涵语及郡主东方梦蓝自定坤南门而出,手持先皇御赐金牌,辅凤卫没拦住。

凤君握起拳头,指甲扎进掌心,疼痛感能让她更快冷静下来,指令一个个通过心语传讯让外面的暗蓝发出去。

月府全面戒备,派人严密保护太女的正君侧君女儿,所以暗哨转明盯紧一切曾今跟大长公主关系密切的人,净雪宫所有地方分部派出侦查监视大长公主等人踪迹!

清羽没注意到她神­色­越来越严峻,只是耸耸小鼻子闻闻空气中睿瑶的血腥味,眉头也皱起来,不动声­色­的用隔空取物捻一滴刚从她刀口渗出的新鲜血液仔细看,果然有问题。

血腥味儿里有主子的味道,清羽一回头,看凤君拳头握的掌心都被划破了,急忙用力掰开,心语道:“主子镇定,太女是中毒了,好在下毒人似乎不欲害其­性­命,只需费些功夫即可。那胸口刀伤,嗯,有些蹊跷……”

蹊跷?凤君上前一步,探头细看,睿瑶半边前襟都被血浸湿了,依照刀Сhā入的位置深度和刀刃和伤口的接触面,似乎不该流这么多血。

御医觉出长公主站在自己身后紧盯着自己,一时紧张的浑身直抖,半天都剪不开睿瑶胸前的里衣。她拿不准是不是该救太女。如果太女死了,长公主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不是吗?

凤君看睿瑶被她的动作弄的眉毛拧的更紧,终于不耐烦,一把推开她喝道:“笨死了,再慢一点儿太女流血也流死了!傻愣着­干­什么?手里东西给我!”

那御医急忙递上自己手里的小巧剪刀,跪下垂头不敢说话,肚子里不停念咒,长公主做什么我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头低的恨不得扎进花岗岩的地砖里。

御书房其他的众人一见凤君发怒,也诚惶诚恐地跪下去,全体脸贴着地目不斜视。

凤君斜睨她们一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混蛋肚子里一定都在腹诽,不知道长公主要对太女做什么,皇家出了这种事儿,周围的人都是要被灭口的!

苦­肉­计

凤君­干­净利落地剪开睿瑶前胸附近的衣服,最里面的一件凤纹的白缎子肚兜也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一片,正要接着剪,忽然看见睿瑶睫毛颤了颤,立时停手。

清羽悄悄报告,刀入前胸寸许,伤无大碍。

睿瑶费力半天,终于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唇­语告诉凤君,不要剪……

凤君急朝后面大喊:“太女醒了,参汤端来!”

众人一愣,不是“太女死了”?

愣完立时乱哄哄的东跑西撞,端水端药通消息。

殿前通传此时长声唱道:“太后驾到——”

凤君头立时大了,睿瑶似乎有什么计划或者隐情对她说。太后是凤后的时候看她就不顺眼,这会儿不把她立时赶出去就是意外了。

睿瑶因为中毒的关系头晕晕乎乎的,正想着跟凤君说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计就计的大计划,父后竟然来了!

她最受不了男人眼泪,恍惚这身体记得以前摔一跤父后都要红眼睛,这回浑身是血,受了伤第一个通知的还不是他,指不定怎么闹呢!

当机立断,头一歪继续晕倒,凤君宠她,肯定会让她歇着的。

听凤君一声无奈的叹息,摸摸自己额头,塞过来一颗药丸,睿瑶闭着眼睛吞了,果然身体舒爽很多。

太后身后跟着大队人马疾步进来,见一屋子御医都跪着,凤君带着个小童抱着药箱站在御书房的卧榻前,一时有些怔然。

他不是没跟睿瑶提起过太过相信月凤君的事情,可是睿瑶一口咬定,命都可以换给她,并且不说理由。

后来的也有很多事情证实了月凤君事事为睿瑶着想。

只是她把睿瑶的侍卫都换成她的人,帮睿瑶选了许多人才,谁知道这些人里哪一个是可信的。不定哪一天,哪一个就咬你一口,一口致命!

隐约看见凤君手里捏着块血迹斑斑的布片,只要一想到睿瑶可能遇害,连呼吸也不能了,胸口一阵阵发疼!

凤君看着他脸­色­青白,捂着胸口似乎不敢往这边看,也起了恻隐之心,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试探道:“您,没事吧?”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太后眼圈红红的扑过来,到了近前看见睿瑶上半身衣服上全是血,眼泪就止不住了,颤颤地握住睿瑶的手,觉得脉搏跳动还算有力才镇定一点儿,转身冲跪着的御医喝道:“一个个跪在那里­干­什么,都是死人吗?”

御医们你看我、我看你,直到觉得要是再不出声太后就要杀人了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上前抖着声音道:“臣、臣等,医术不­精­,长公主殿下正在救治!”

凤君接道:“睿瑶没有大碍,请您放心,”看了看他难过心疼的神情,又补上一句,“我保证!”

太后看她半晌,转身命令道:“没用的人都给哀家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派人请秦知理来。”

御医侍从们飞快地退出去,御书房瞬时空了一大半。

方才那个胆大的御医又被推上来颤颤巍巍道:“臣等早已差人去请,可是回报说秦院首病了,卧床已经五天。”

睿瑶的贴身随从大着胆子上前道:“长公主殿下是神医弟子,上次也解了先帝的毒。太女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太后狠狠瞪她一眼,直瞪的那女孩缩着脖子退下去,才转头冷淡道:“那就麻烦长公主了!”

凤君也不计较,笑着上前给睿瑶剪伤口附近的衣服,锋利的剪刀挑起缎子肚兜,瞬间就划开一个口子,眼见肚兜内侧似乎掖着什么东西。

指尖触及湿滑的不像是人的皮肤,凤君眼睛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地恨恨磨牙,死睿瑶,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跟她装。

转身飞速地写了两张补气养血的方子交给屋里睿瑶的随从让她去吩咐太医按方取药,并且一定要从头到尾盯着。

那侍从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中了毒的,这回可不能再着道儿,当下接了方子郑重地揣好出去找可信的太医抓药。

太后也看见睿瑶衣服里的异常了,是以看凤君支使走了睿瑶亲信,又用各种不同的理由让书房里的其他人离开,都没有说什么。反而用人多空气不畅为由把自己的亲随也都撵了出去。

凤君点点头,好歹是亲爹,怎么说他也是向着睿瑶的,就不要瞒了吧,于是戳戳睿瑶的脸蛋道:“没外人了,起来吧。”

太后听这话语气,吃了一惊,心里也不免有些失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竟跟别人更亲些!又见睿瑶果然睁开眼朝自己歉意一笑,只觉得百味杂陈,脸上的神­色­不由更难看了。

凤君手脚利落地从她胸口把那个储血的轻薄皮口袋拉出来,拎到她眼前,“解释下,这个是怎么回事?”

说完手也不停,拧了温热帕子给她擦胸前的血迹,匕首入­肉­不知道有多深,怎么也要先拔出来才好。

睿瑶疼的呲牙咧嘴,抽着冷气可怜兮兮道:“姐姐,我都这样了,你还狠得下心来审问我!”

“说重点!”凤君砰的一声把手巾砸进水里。

太后握着睿瑶的手一紧,这月凤君竟然敢如此对未来的皇帝!只是见她给睿瑶洗伤口手脚始终轻轻的,透着十足的关心,睿瑶也像是没什么的样子,终究是忍下来了。

睿瑶一看她眼睛红红的,立时老实了,她知道,这世上估计没谁比凤君更担心自己了,下次再也不敢吓她了。强撑着笑脸努力道:“我不是传信告诉你自己似乎中毒么?”

“嗯……”凤君洗­干­净了手巾,再从清羽的药箱里拣出一颗止血研磨,看也不看她。

“我想等着她们来捣乱,不如我主动出击,于是今早安排了人假装刺杀我!”

“胡闹!”太后本来看着她胸前Сhā着个匕首,三魂七魄都不在原位,听得她安排人刺杀自己,忍不住骂了!

“自己安排的人为什么还会受伤?”凤君语气倒平淡了,甚至还抬手示意太后冷静些。

睿瑶忍着胸前的疼痛尽量简略道:“没想到在路上毒发了从马上栽下来,不巧又来了另一帮真正的杀手。匕首是我自己扎的,混乱中没控制好力道!”

凤君面无表情地从自己坐的凳子上站起来,端着药粉来给准备给她把匕首拔出来,凳子一阵噼里啪啦碎成小木条!

睿瑶偷眼看看,识相地闭嘴!

她哪里想得到混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扎深了!原本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用一回苦­肉­计又没什么损失。

何况自己胸部起码D罩杯,匕首扎进去半寸无非是皮­肉­伤,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谁知混乱中力道没控制好,竟然扎进去一寸半。

最开始当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还琢磨上一回死了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一回不知道会到哪里?夫郎孩子凤君肯定会帮她照顾好,连遗嘱都用不着写!

好在凤君借给自己的几个月府侍卫及时赶到,这条小命儿算是安全了。

而且大长公主果然从定坤出逃了,可见那些真杀手就是她派来的,可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收拾她了!

凤君一声不吭地给睿瑶伤口附近上了有麻醉作用的药,向太后道:“我要给睿瑶把匕首拔出来,可能会有些吓人,您转转头吧!”

睿瑶也抽着气道:“父后您坐到御案后面吧,别吓着了!”

太后正被她二人之间奇异的互动弄的莫名奇妙,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仿佛是陌生人一样!

他只想问,你就真的这么相信她?

可是月凤君理所当然的语气,睿瑶理所当然的认同都让他说不出话了,只红着眼睛握了握睿瑶的手站起来立在一旁,并不离开。

凤君再检查一遍针线、棉布、药粉、热水、剪刀……一切齐全!

睿瑶瞪着她把自己的手脚绑起来固定,苦笑道:“姐姐,快点儿吧,本来我不害怕的,给你这一道道工序弄的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闭嘴!眼睛也闭上!”凤君绷着脸,出指如风地点了她的|­茓­道,其实这样就可以让她不要乱动。不过她是受过唯物主义科学教育的,点|­茓­的科学原理还没人研究出来,绑起来比较放心。

太后也不转头,看着凤君用块棉布捂着,利落拔出匕首,接着捻起早准备好的针线飞速把睿瑶的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然后上药包扎。

她只带了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小童在旁边递东西,整个过程不过半刻!

世上,竟有这种治外伤的方式么?

睿瑶在包扎时候就睁开眼,麻药起了作用也不疼,笑嘻嘻问:“缝了几针?会不会留疤?”

太后又是一愣,睿瑶也知道要缝针?

凤君白她一眼,“你当匕首有多宽?三针,不过口子太深,十日内躺着尽量不动!否则长歪了可不怨我!疤痕?你一个女人计较这个­干­什么?”

“我怕沧澜他们看见难过!”睿瑶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也知道别人会难过,捅下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凤君点着她的脑门,戳、戳、使劲儿戳!气死了!

睿瑶转着脑袋躲避,可算注意到自己父亲青白的脸­色­了,一时间愁住,不知道怎么安慰,“嗯,父后,您不用担心,我、那个,其实,呃,还是等我好了好好跟您解释吧……”

太后叹息一声,这两个人的亲密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三个人里仿佛他这个当爹的才是外人!

本来女儿脱险是该笑一笑的,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好好歇着养伤吧,什么事情都等着你呢!”

“父后放心,大长公主的事儿……”睿瑶回一句,想起自己前些天无意中听到的纠葛,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太后摆摆手转身慢慢出去,身影疲惫异常,“后宫不得­干­政,你看着办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怎么了?”凤君左看看太后离去的背影,右看看睿瑶奇怪的神情。

“我该用说来话长开头么?”睿瑶想抬手挠挠头,不慎挣到伤口,疼的直抽气!

胭脂

凤君连忙上去扶住,急道:“算了,没力气就别说了,反正没什么我查不到的。你给我好好歇着是正经儿。”

睿瑶苦笑一声,“这个时候我能睡得着吗?”

凤君取了宫侍准备好的衣服亲自给她换上,完了坐在旁边,严厉道:“给我乖乖睡觉,我就守在你旁边。”

睿瑶用力挪了挪,挪到贴着她了才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吧好吧,我睡觉。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似乎有你在就是天塌了我都不用担心。我很没用是不是?”

“说什么傻话,东方潇然病这半年,天宁的政务都是别人处理的不成?”凤君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在这个世界的天宁国名垂青史。”

睿瑶拉住她的手,叹息一声,“姐姐、姐姐……呵呵,能这样叫真好!名垂青史?不稀罕……”

凤君一愣,看着她血­色­尽褪的­唇­,实实在在心疼起来。这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那么孤单啊!

想起很小的时候,小言的父母总是在不同的城市出差。

小小的她一个被放在家里,烧的嗓子都哑了保姆仍旧是睡的雷打不动。小言只有给自己打电话,八岁的自己半夜爬起来让爸爸准备药再带自己到一公里路外的她家。

门敲破了都不应,小言没力气到楼下穿过院子开门,只能给自己打开二楼的窗户,自己翻墙进去爬到二楼开门出来带她去医院……

然后是形形­色­­色­的保姆,一个一个换过来。但是,你指望哪一个人照顾一个父母一月见不了几次,没有任何亲戚在附近的又体弱多病的小孩子尽心尽责?没有卷了钱物再把孩子拐走就不错了。

小言曾经笑称自己用过的保姆要论打来计算,完全可以开一个中介公司了。

这种话,每听一次就难过一次?

凤君咬­唇­,东方涵语,你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才一动杀念,睿瑶忽然道:“东方涵语,不能死……”

“你怎么还不睡?”凤君腾出一只手看潋琪等人送来的文书,“她动了我的人,还不止一次,有什么理由不死?”

“伤口疼,哪里睡得着,本来大早晨的也不困。”睿瑶顿一顿,慢慢讲东方涵语的事情。

其实是再俗套不过的故事,东方涵语的父君与太后家有些姻亲关系。他们两个,很小时后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谁知在东方涵语成年之前,太后就被选秀进宫做了太女正君,继而封为正宫凤后。

东方涵语心灰意冷,远走边疆带兵打仗,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年。

凤君只觉得满头黑线,真狗血的宫廷剧,不觉又疑惑,“那跟她追杀我有什么关系?她要篡位,二十年前东方潇然立足未稳的时候机会大的多吧?”

“因为她认为你会危及我的地位,”睿瑶沉吟一下,“我派人调查,似乎当年她也是知道你存在的皇族成员之一。”

“你不会是她跟太后的孩子吧?”

睿瑶也一头黑线,“我当然是东方潇然的女儿。父后其实比较爱母皇,他自十多岁起就因为男女有别没见过东方涵语了。说起来,东方涵语才是最可怜的,单相思加一厢情愿!”

“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凤君低头对上枕着自己大腿的睿瑶的眼睛。

睿瑶无奈地皱眉,“爱情是最难理解的东西,不要再逼我说其他更文艺的解释了!”

凤君也愁了,“那今天刺杀你的事情呢?还有她这个时机从定坤出走,完全可以定罪是谋反?若说是为了你,我可还没把你怎么样呢!”

睿瑶药力上来,觉得脑袋里此时完全是一团浆糊,昏昏沉沉道:“我醒了再跟你讨论……”

凤君扯过薄被给她盖上,也不挪地方,仍旧半靠在卧榻上看折子。任外面跪着的一­干­人肚子里千回百转,就是不露面。

直到午时将近,潋琪带着暗蓝并几个宫侍抬着食盒进来,翻翻她右手边小几上几堆分好的折子,低笑道:“主子您呆屋子里倒是舒服,外面大太阳地里可跪晕好几个了!”

“我也没说不许她们休息。”凤君也压着声音,睿瑶受伤到现在两个时辰都没发烧,情况还好。

暗蓝宽大的袖子一翻,掌心托着个小小的笼子举到面前。笼子里一只不过两寸长褐黄毛皮的小耗子晕晕乎乎的瞎晃悠,不时撞到笼壁上,似乎也不知道疼,爬起来接着脚步虚浮的晃悠。

“这小老鼠怎么了?”凤君一低头,正是睿瑶给吵醒了。

“回太女,”暗蓝心疼地看着笼子里的小耗子,“这小家伙儿疯了!”

“它怎么疯的?”睿瑶本来就拧着的眉毛挤的更紧了。净雪宫里这些妖仙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暗蓝掌管天下情报,不会无缘无故给她看一只疯了的耗子。

凤君点点她额头,“皱什么眉毛,年纪轻轻弄的一脸褶子。午饭时间了,要吃什么吗?”

暗蓝把那只小耗子抓出来,喂了些不知是什么的粉末,看着它睡着了,又放回笼子才向众人解释道:“它中了跟太女一样的毒!”

“咳、咳咳……”睿瑶一口粥呛在嗓子眼儿,咳的胸口刀伤撕心裂肺的疼。想想那小耗子的表现,分明是个白痴,怒道:“在哪儿查出来的?谁下的?”

凤君给她顺好气,“你再乱动我就点了你|­茓­道让你当僵尸!”

睿瑶乖乖不敢动了,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盯着暗蓝,只等她一说出来立时把那下毒的人抓出来也弄成白痴。

暗蓝踌躇了半天,瞧瞧睿瑶神­色­,再看看凤君神­色­,支支吾吾道:“太女的食水都没有问题,凡接触的衣物、起居用具、花草、动物……”

凤君也不耐烦了,“你直接说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毒是哪儿找出来的?”

暗蓝一看她也急了,不由抱住怀里装着小耗子的笼子站直,用最快速度道:“回主子,在太女正君的胭脂盒子里!”

“说说什么?”睿瑶一愣,脸­色­又白两分,胸前的棉布绷带上眼看洇出血来,“沧澜他……”

“你先别急,听她说清楚!”凤君飞快点了几处|­茓­道止血,又喂了一颗药,才转向暗蓝道:“海沧澜对睿瑶一往情深,又刚刚诞下女儿,没道理害自己的妻主。你细细讲明白,有没有其他隐情?到底怎么回事?”

“是,”暗蓝飞快地把小耗子揣回袖筒,回道:“你要查所有和她相关的东西。平日里一切吃用都是检查的,今日的仍旧没有问题。一个时辰前这只小家伙检查到太女正君妆台上盒子里的胭脂,舔了一口,就这样了。根据其他孩子们的消息,这个胭脂是正君的陪嫁小厮包办的,应该是他娘家人捣的鬼。”

睿瑶松一口气,不是沧澜主动害她就好,可是、“我又不用胭脂,怎么中的毒?”

“那个,嘿嘿~”暗蓝这回笑的颇为暧昧,“您不是有个习惯,每天出门、回家,还有睡前、醒来,以及……咳,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逮着正君侧君就贴上去亲亲?”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看着她笑的十分诡异。

“呃,那个,你监视我监视的也太细节了吧?”睿瑶苍白的两颊泛起一阵血红,是有这么一回事,还喜欢在那两个细滑的脸蛋上咬咬。

“不是我太注意细节,”凤君笑嘻嘻往嘴里丢个丸子,“你那点儿爱好太女府阖府的人都知道,我不知道岂不是失职了?”

睿瑶无话可说,想想这种事儿都被人利用,不由恨恨的磨牙,都给我等着!

对袖

凤君等睿瑶也用了午膳,才叫外面侯着的官员进来回话。

近日并没有什么大事,或者说大长公主才跑出定坤,大事还没有开始。所以无非是几个礼部、户部官员进来请示皇帝大殓的程序、用度。

凤君垂着眼睛一边看折子一边听她们絮絮叨叨那些繁琐的准备、礼节,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按惯例都要过来汇报一遍罢了。

只是那几个年纪不小的官员吓得不轻,至于原因,在榻上的太女身上。

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刺杀,最后跌下马的太女这会儿醒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躺在长公主的腿上睡的舒服。

睁着眼睛听她们汇报却没说一句话,官员们不知道在太女清醒的情况下该向哪一个请示问题。

凤君才不管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小九九,简单看了一下账目就吩咐,“全部准了,还有什么事情今晚送到月府处理。都下去吧。”

官员们跪着不敢动,为首的一个支吾道:“众臣担心太女安危,不知那个……”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睿瑶不耐烦道:“眼睛长着都是出气的吗?我在这儿好好的没人看见?还是、你们比较希望我有什么事儿?”

几句话说的众人抖的如筛糠一般,大夏天的出了一身冷汗,慌慌忙忙磕头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太女语气软软,撒娇一般道:“胸口又疼了~”

另一个清朗声音立时接道:“谁叫你喊那么大声儿,活该!”

虽然听着是骂,是个不傻的都听得出语气里的宠溺,然后是低低的笑声。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想起那个太女和长公主是对袖的传言,背上的冷汗不约而同的有渗透内衫向外衣发展的趋势。

凤君听着几人似乎顿在御书房门口,侧身喊道:“几位大人还在?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吗?”

此言一出,大家一个个跑的飞快,片刻间就没了踪影。

凤君低头捏捏睿瑶的鼻子,笑道:“你故意的?”

睿瑶笑的狐狸一般,压低嗓音愈发的娇柔,“姐姐~~~”

两个字给她叫的九曲十八弯,听得凤君一身­鸡­皮疙瘩,抖了几抖,心领神会,“确实这样效果更好,你刚才怎么不用?”

睿瑶嘴一瞥,“礼部有几个年纪大的,我不想这会儿把­干­活的人吓出心脏病!”

“哦,给她们多少时间调整情绪?”凤君慢条斯理的喝一口茶,隐隐也升起几分恶作剧的心思,她和睿瑶很久没这么玩儿了。

“一个时辰。”睿瑶勾­唇­浅笑,“一会儿回太女府,你抱着我出去。”

“今日就回太女府吗?”

“怎么说我也是没登基的太女,住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再说,我还有点儿担心沧澜……”

“明白了,”凤君小心把她往里挪一挪,自己也躺下,“公主抱出去,可以吧?”

“求之不得……”睿瑶靠在她的肩窝闭上眼睛。

两姐妹午睡醒来,外面天已经­阴­下去,潋琪守在外面报告,“车马已经备妥,太女殿下可以回府了。”

凤君隔着窗子问:“各位大人都走了吗?”

“除了有差的全在了,”潋琪轻笑,“都是天宁忠君爱国的好臣子,等着见太女一面呢!好几个哭的老泪纵横,言道是不确定太女安危不放心。”

凤君正给睿瑶检查伤口穿外衣,听这话也笑起来,“好吧,咱们就出去给她们证明下你还没有被我害了。”

睿瑶有气无力地任她折腾,“去吩咐外面的大臣们,本太女要回府,想见识的都到大殿前面站着去。”

“属下遵命!”潋琪乐呵呵地摇着扇子走了,一路上忍不住冲小宫侍抛个媚眼儿,心情好的不得了。

主子好久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话,想来是有好戏看了。

潋琪到朝房里把睿瑶的话换个口气一放,本来嗡嗡的讨论声立时大起来,众人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整理官服按品阶出去。

跪了不一刻,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绣着­精­致墨竹的白­色­缎靴穿过众臣直到宁天殿最前面。

想都不用想,能穿这种靴子的满天宁的官员中只有长公主月凤君。不是说太女要来吗?怎么是她?

“众卿平身——”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猜想。

跪着的官员纷纷起身,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所有人宛如中了定身术一般定在当地,几个控制力不好的大力吸了几口气,满殿都听得清清楚楚。

眨眼再眨眼,她们没看错,太女是被长公主横抱在怀里!!

六月的天气所有人忽然觉得一股冷风从大殿穿过。

凤君绷着脸,声音清冷,“诸位大人都怎么了?”

睿瑶脸­色­惨白地靠在凤君胸前做娇弱可怜状,气若游丝地道:“诸位大人都放心吧,有长公主妙手回春,我不日就能康复。这会儿各归各位去吧,不用守着我了。”

众臣诺诺应声,正要告退,前面的几个站的近的忽听太女柔声道:“头晕~”

长公主立时侧头用脸颊贴在太女额头试试,贴完了眉头立时拧起来,“发烧了,要快些回去吃药……”

凤君说话声音不小,连殿上已经退到门口的朝臣也站住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宰相海玉珍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砸了一样又晕又疼,明明自己儿子是很得宠的,今年才生了第一个女儿,这太女怎么看也不是个对袖啊!

可是今儿这表现,跟长公主的神态分明就是、就是……

海玉珍擦着冷汗转头看看站在坐在旁边的大神官,神官笑的高深莫测!

凤君抱着睿瑶大步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去试睿瑶额头的温度,这回更过分了,直接把­唇­贴上睿瑶的脑门。

礼部官员已经忍不住上前喝道:“长公主殿下……”请您自重!后半句被截住。

睿瑶眼睛柔情似水地转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禀告完吗?”

那官员被生生噎住,看着太女看向自己后一瞬间冷的能冻死人的眼神,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唯唯诺诺道:“臣、臣没事……”

不止她一个,周围的数名朝臣都被太女瞬时爆发的杀气逼的后退几步,她们似乎此时才意识到。

不管那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天宁未来的君主,君临天下,不过那么一点点时间的差别而已!

“既然没事就尽早退下吧。”凤君脸­色­依旧冷冰冰的,其实她倒不是想表现自己多么冷酷。只是,母亲刚死了,应该笑不出来才对吧。

“所有事情在我伤好之前送长公主批复处理。”睿瑶丢下一句话,打个小小的呵欠靠在凤君胸前闭上眼睛,全不管身后各种各样的目光。

凤君一直把她抱到宫门前的马车上才放下,一松手就甩着手臂道:“幸而我坚持日日练功,要不然走不到这里就得给你累趴下,什么时候长这么胖了!”

睿瑶一笑,“当年你背着我走五公里山路的时候我比现在要矮将近十公分呢!”

凤君眼神一黯,小言已经不在了啊!

“喂!”睿瑶扯扯她的衣角,“一具皮囊而已,何必在乎?现在我可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叫你姐姐了!”

凤君勉强一笑,给她整整褥子,“我记得了,好好休息吧,到了府上我叫你。”

睿瑶点点头闭上眼睛,似乎才过了一瞬,就到了太女府,未掀开车帘就听见低低的哭声伴着婴儿嘹亮的嗓音传进耳朵。

太女府

睿瑶听见女儿的哭声,猛力起来,带的伤口又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凤君慌忙按住,掀开窗帘,赫然是太女府的|­乳­父抱着睿瑶的女儿立在门口,一群侍卫铁桶一样围着他。

睿瑶捂着伤口喝道:“混账,谁让你抱若月到大门口的,她要是有个什么,我拿你九族陪葬!”

那|­乳­父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又是夫道人家,此时哭的眼睛通红,给她这一喝吓的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怀里的孩子哭声又高了一个调不止。

凤君听着那一声膝盖骨和石板相撞的声音不由一哆嗦,再听婴儿哭就忍不住了,跳下马车把孩子接过来自己抱着走,又吩咐马车直接驶进府里。

说也奇怪,那孩子一被她抱住立时不哭了,小手揪着她的前襟,脸上泪痕遍布,小身板一抽一抽的。

睿瑶在马车上看见,笑道:“我给这孩子起名‘若月’果然没错,你看跟你多亲。头回见抱着都不哭。”

凤君一下一下给孩子顺气,手法轻柔娴熟,想也是哭累了,又换了个舒服的怀抱,不一会儿若月就睡着了。

看的|­乳­父和几个侍卫都呆呆的,天宁的女人会哄孩子的,除了她家太女,她们总算见到第二个!

到了太女府书房,睿瑶也不歇着,让人直接换软轿把她送到书房,进去躺好就传人叫正君侧君过来见她,再叫王府的侍卫队长和管家到外面侯着。

凤君抱着睡着的若月跟进去坐在一旁,|­乳­父几次想伸手去接过来,没人理他。

睿瑶诸事安排完了,见那怯怯的|­乳­父,沉声道:“说,为什么抱着小主子到大门口去?这个时候在屋里捂着都危险,你把她带到外面,你傻的吗?”

|­乳­父跪到书房中间,又开始啪啪掉眼泪,脸前的地砖很快湿了一块儿。

睿瑶不耐贩了,“说不说,不说立时就给我从府里滚出去?”

那|­乳­父哭声更大了,又怕被赶出府,终于抽抽噎噎道:“正君忽然把、把小主子、给、塞给我,说是不要、不要养了,随我带到哪里,我、我去等主子回来……”

“你说什么?”睿瑶一口气没上来,给自己口水呛住,沧澜出什么事情了,竟然说出连孩子也不要的话!

“你给我注意着点儿,”凤君一手抱孩子一手去按住她,“伤口这样一直渗血,你想多躺几天不成?”

说着转向那|­乳­父,“说话不要没头没尾,遗弃皇家血脉是死罪,栽赃皇室成员也是死罪。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太女正君为什么说这些话?”

“因、因为……”|­乳­父抹着泪不知从何说起。

凤君叹一声,“好,我问你答,这话什么时候说的?”

“今、今天正午……”

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那么,那个时候太女正君在­干­什么?”

|­乳­父被她温和语气感染,也镇定了许多,想一想道:“正君刚送走了娘家|­乳­公。”

“他的|­乳­公?”睿瑶也疑惑了,海沧澜嫁进来的时候带的人并不多,小时候的|­乳­公因为自己有女儿赡养,并没有像其他大家公子的|­乳­公一样跟到妻家,仍旧是留在宰相府做些教导小厮的事情,印象里没见过她,“经常来吗?”

|­乳­父见她问,又紧张起来,“回主子,自小主子出生以后,每半月就来看一次,教导些如何照顾孩子的话。”

“之前呢?”

凤君食指在小几上轻叩,因为毕竟是睿瑶的夫郎,所以她要求暗蓝派的是灵智不甚开化的小鼠去守着他,没事时不用像其他消息一样点点滴滴都上报,只有暗蓝的法力才能从它们脑中的印象提取信息,也算是保护了人家的隐私权。

直到今天从海沧澜的胭脂盒里发现毒,她们一直都没有注意过跟他来往的是哪些人。

按睿瑶说,海沧澜绝对不会害她,那么一定是被他娘家人利用!海玉珍好毒的­性­子,自己的儿子也算计。

|­乳­父摇头,“之前奴才不在正君跟前伺候,并不清楚。”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凤君侧耳听听,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见他频频往自己怀里的孩子身上望,又补一句,“若月先放这里,你自己下去就行。”

|­乳­父磕头出去。不到半刻,海沧澜和柳之行在书房门口要人通报,内眷按例是不能进太女的书房的。

睿瑶听见了,直接喊道:“我听见了,直接进来吧。”

海沧澜走在前面,发鬓微微凌乱,两只眼睛哭的通红,见睿瑶胸前帮着绷带病恹恹躺在榻上,才停了没多久的眼泪又上来了,却不敢哭。

柳之行跟在后面,娃娃脸上泪痕斑斑,直接扑到榻前,才看到绷带上的血迹,晃一晃差点栽倒。

凤君虽然知道礼节问题,但是睿瑶不能动,少不得上去伸手拉住他扶到旁边的矮凳上。耳边噗通一声,又是膝盖骨撞地砖的声音,转头,海沧澜已经直挺挺跪在睿瑶前面。

睿瑶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原因了,再看他一声不吭跪在自己面前,心疼的无以复加,也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怎么的。

不管什么都顾不得了,从榻上滚下去一把把他捞进怀里,急道:“一个一个都是的,看我心疼好玩儿还是怎么的?给我起来!”

海沧澜愣愣任她抱住,只觉的似乎冻结了一样的血液又开始流了,拼命忍住的泪就如开了闸的水再也止不住。

被安置在旁边的柳之行也扑过去哭,凤君一手抱着孩子,空着一只手愣在旁边,等这仨哭的差不多了,先拎起睿瑶放回榻上。

再扒开海沧澜和柳之行,放在旁边,把若月放书桌上睡着,再去检查睿瑶伤口的绷带。

果然,血­色­再深一层。

真是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凤君磨着牙去取了新的绷带给她换,只觉得自己现在要照顾的孩子不止若月一个,瞬间无力感席卷全身。

穿过半个院子到马车上再回来,睿瑶这边已经三言两语弄明白事情了。

果然是海玉珍那老匹夫,妄想一手遮天。

这边海沧澜诞下女儿,她那边就计划着逼睿瑶让位给自己的孙女,到时候若月一个婴儿、海沧澜弱质男子、柳之行不但无所出家世也不比她。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睿瑶跟大长公主两败俱伤之后再动手,至于月凤君这个身份不明的公主,还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毕竟她是天宁开国元老,开国以来所有科场出身的举子几乎都是她的门生,算起来,这棵大树的根比大长公主东方涵语根深的多。

今日睿瑶意外遇刺,又提前传出中毒的传闻,老匹夫慌了,派人来提点自己儿子。

海沧澜何等聪明,|­乳­公略说几句就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又加上睿瑶遇刺的消息,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要一想到睿瑶被自己所害,就心痛如刀绞。

想多了就免不了钻牛角尖,若是自己没有生若月,母亲没办法逼睿瑶了,一时冲动就喊着若月的|­乳­父带走孩子。

其实自己也知道无非是一时气话,怎么当得了真,只是|­乳­父被他当时凄厉的样子吓住而已。

凤君哭笑不得,只是海玉珍若知道自己事情败在儿子手上,不知会作何反应。

书房里两个女人越想越愁,偏偏此事还没了结,又由兵部急报送来,道是:大长公主带南部七州兵马叛乱了!!

决心

海沧澜和柳之行听到这消息,眼泪也不敢流了。两个人巴巴的看着睿瑶,生怕她怒极攻心伤上加伤。

谁知紧张了半天,睿瑶、凤君两个只在诡异的互相对视,对视到后来,睿瑶咬着牙道:“姐姐,你确定自己狠的下心来吗?”

凤君看着她,用力咬­唇­,咬了许久,终于道:“南部七州有多少兵马?”

睿瑶翻翻军报上,魏紫衫写的颇为详细,“常备军队不过十七万,不过,南部富庶,那几个追随她叛乱的老将军又经营多年,暗处藏了多少实在不能想象。

“那么,就没有什么狠的下心、狠不下心的了!朝廷如派兵与其正面相抗,军民死伤,再加上对经济民生的影响……”凤君不由得苦笑起来,“我们没得选择不是吗?”

此时被放在书桌上的若月醒了,书桌又硬,又没人理她,转着小脑袋看了几看,扯开嗓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海沧澜第一个反应过来要去抱,只是他心情紧张伏在睿瑶怀里哭了许久,浑身都僵了,才站起来半步,腿一软又坐回去。

倒是凤君一个箭步过去把小若月抱在怀里,熟练地安抚,摸摸尿布都是­干­的,想是饿了,自然地问海沧澜,“若月的衣食都是谁负责的?叫来喂孩子吧。”

海沧澜愣愣看着不一会儿就乖乖伏在凤君怀里的若月,实在反应不过来,平日里若月并不会这么容易就跟人亲近,|­乳­父照顾了这么久,很多事情还要他亲自来。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才是若月出生后她月凤君第二次见她。

上一次是她从边关回来,说是满月都没有来,十分愧疚,专门来送满月礼物。因为怕从边关回来身上煞气冲了孩子,并没有抱。

现在抱的如此自然,果然,跟睿瑶是好姐妹……

睿瑶见他愣神,了然一笑,连她自己都惊讶女儿跟凤君如此亲近,笑道:“都是|­乳­父照顾的,应该还在附近侯着,叫一下就行。”

凤君出去安排了事情,抱着若月进来,接着刚才的话题,“你说,要是真打起来,会有多少小孩子没饭吃?”

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儿,睿瑶也下定决心了,“那些反贼的亲族再多能多到哪里去?早下决心吧!”

“要、诛九族吗?”凤君又一愣,目前情况,擒贼先擒王是唯一的方法,但是,如睿瑶所说,要杀光,也实在有些为难。即使一家之主造反了,合族总有很多无辜的人。

当初在跟蛮族的战场上,她都尽量少杀人,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杀光,确实……

“我也觉得难过,若月才这么小啊,她的妈妈以后就是浑身沾满血腥的人了!”睿瑶叹一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以前以为是戏里的词儿,今天竟然轮到我拿出来用了!”

海沧澜担心地望着她,聪慧如他,自然知道睿瑶和凤君两姐妹在刚才的三言两语间决定了什么大事情。

此时他却什么也不能说,自己的母亲暗中给太女投毒,家族能不能保全还是另一说。睿瑶虽待他情深,终究是将来的帝王啊!

敢犯天威者,杀无赦!何况是板上钉钉的谋害行为!如此一想,眼泪又忍不住漫上来。

睿瑶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海玉珍目前的罪状绝对死有余辜,但是为了沧澜她什么都不会做。

只是宰相府里那个老匹­妇­,不知道能不能了解到儿子因她为难受苦。

小若月开心地揪着凤君衣服上的绣花坠饰玩儿,全不管大人们的烦恼,凤君抱着孩子在睿瑶和他夫君深情互视间也颇为尴尬,恰巧此时|­乳­父端着托盘上来,赶紧跑到书房最远的一端借喂孩子躲开。

“小孩子就吃这个?”凤君端起托盘里晶莹的玉碗,里面|­乳­白­色­糊状的半碗,看着像酸­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乳­父站在旁边几次伸手,见凤君都不把孩子递给他,一副要亲自喂的样子,以为她都明白。听这一问才知道是对喂孩子一无所知的,赶忙回答,“孩子都吃这个,小主子现在半岁多,已经可以加些­奶­类,不用全素了。”

“哦,”凤君其实因为煜风离分娩也不远,做了些功课,知道这些国家的婴儿是出生就可以食用跟大人同样的食物,不过在|­乳­牙未长全前全部要做成糊状,按年龄有不用的禁忌,今天才算第一次见到。

凑近闻了闻,呃,味道实在并不怎么好。

凤君拿起小勺子舀了些送到若月嘴边,小孩子东晃西晃就是不肯吃,大概是本来并不太饿,晃了一会儿就凉了。

|­乳­父站在一边不由奇道:“小主子今天已经三个多时辰没吃了,是该进食的时间了啊!”

“她平日几个时辰吃一次?”凤君又换一勺,若月仍旧不肯吃,还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气,开始用小手推那勺子。

“平日两个时辰吃一次,一次小半碗。要叫御医来看看吗?”|­乳­父迟疑道。

睿瑶在那边也看见若月不肯吃东西,躺在榻上笑道:“小丫头学会挑食了,莫非是今天的饭太难吃?”

凤君一手抱孩子一手端碗过去,笑道:“闻着味道是不怎么好,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你来看跟她平日吃的一样吗?”

说着自己也去试试,碗沿儿才一沾­唇­,若月在怀里忽然挣扎起来,小手乱晃险些打翻碗,只是手腕上带的一串玉珠子的坠儿已经掉进碗里粘的全是糊。

凤君无奈地笑着拿绢子去给她擦,待看清了那坠子,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有什么炸了,劈手把那玉碗摔在地上。

哐啷一声脆响,玉碗撞在大理石地板上粉身碎骨,碗里的糊状物溅了一地,屋子里的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睿瑶急道:“孩子不吃饭你也不能摔碗啊!些许吃食不值钱,那只碗可值一户人家一年的吃穿!你脾气……”

凤君举着若月的小手伸到睿瑶面前,立时止住了她的啰嗦,粘到食物的坠子下端已经发黑了。

这串珠子正是凤君当初送给小若月的礼物,似玉非玉,产于栖凰山绝顶冰|­茓­中,却并不寒冷,能辨百毒,戴久了对身体极其有益!

睿瑶气的浑身冒火,不敢想象刚才若月吃了东西会怎么样!竟然对个婴儿下手,她还在这里为了要多杀些人犹豫忧心!

这是什么世道?

海沧澜抢过若月抱在怀里瑟瑟发抖,柳之行圆睁着眼睛看着粥糊溅到的大理石地面缓慢地冒起轻烟!

端食物来的|­乳­父僵在原地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连磕头求饶喊冤都忘记了!

凤君满脑子都是自己葬在栖凰山的那个女儿和玄乐失去孩子之后几乎疯掉的日子,眼睛里血红一片,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迫镇定下来。飞速命令暗蓝查清所有潜伏在天宁的大长公主、浴魂楼、海玉珍的各种暗线侍卫。

这次她不会再手软,手软的代价她付不起。

安排好了所有的人,看看睿瑶胸前绷带上新鲜的血迹,又心疼了,“你好好养伤吧,一切交给我就可以了!”

睿瑶皱着脸努力抑制呼吸平息伤口的疼痛,“看来我这太女府也不安全了,”想想又冷笑一声,“或者说,从来就没安全过?你能先帮我照顾沧澜、之行和若月吗?满定坤城,除了你的月府,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说着转头向海沧澜和柳之行吩咐,“不许跟我讨价还价,这个时候一切听我的安排,凤君会保你们安全,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跟着去月府!立刻!马上!”

连襟

凤君抱着若月担心道:“我带走他们三个,你有没有安排好自己怎么办?”

睿瑶缓了口气,慢慢抬手按住太阳|­茓­,“我总归是能自保的,你送给我的侍卫又不是白痴。嗯,你从净雪宫带出来的那些妖仙,这回用处能大些吧?”

凤君看她态度安稳,应该是各处都安排好,­干­脆利落道:“没问题,我把白朵派来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其他的不说,保你­性­命是没关系。”

“呵呵,也是迫不得已,太女住在长公主府,就完全没有体统了!”睿瑶郁闷,谁不知道找舒服地方啊,留在这里,恐怕以后都不能睡安稳了,“沧澜之行他们今日悄悄去,不过也瞒不了多长时间。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说话间海沧澜和柳之行一人拎个小包袱过来,不过几件寻常换洗衣服,并没有什么可带的,连贴身小厮都留下了。

凤君早安排潋琪带着凌小七和白柔水及大批净雪宫侍卫等在太女府门前,她仍旧坐睿瑶那辆马车回府。

大街上人少的诡异,白柔水坐在马上左顾右盼,凌小七跟她一样紧张不安。

终于忍不住隔着车窗问凤君,“主子,昨晚街上人少也就罢了,怎么大白天的也能走出几十丈都不见人?怎么说这里平时也是定坤最热闹的街啊!”

凤君轻笑,“说你傻孩子,还不承认!昨日皇帝驾崩,今早太女遇刺,同时大长公主逃出定坤。

你以为在京城生活一辈子的人都跟你一样没见过市面,有点儿脑子就知道,要有大事情发生了!当然是躲起来最好!”

凌小七忽然接道:“那么说,我们再怎么闹,他们都不会出来吗?”

“不会,”潋琪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听她如此说,也笑起来,“就算你在这里跟人刀剑相向,也没人出来。嗯,多数更盼望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也说不定!”

“诶,那不就跟暗蓝­奶­­奶­她们家那帮孩子一样,整天到处钻洞!”白柔水一听没人会出来,明目张胆的抽出剑比划来比划去,“要是有人来刺杀,我就试试昨天刚学的那招直接把血放­干­净的!”

凌小七接道:“你手那一招啊,我当时都没有看清楚,江姐姐说要砍几刀?”

“笨蛋!”柔水翻翻眼睛,得意道:“就一刀,什么几刀!一刀划开脖子,据说血会像喷泉一样喷出来!诶,你说,一个人能流出一盆血不?”

“那不止不止,”小七专业地摇摇头,“还得分人,要是小孩,就几碗,要是胖子,会混合好多油,瘦人血就流的慢……”

正说的兴起,马车里的凤君见对面坐着的海沧澜抓着衣襟的一角用力的拧,柳之行眼睛越睁越大,本来哭过没多久的眼睛水汽又弥漫起来,叹口气朝外面低喝,“都闭嘴,有贵客,回去再讨论你们那些有的没的!”

潋琪伏在马上笑的直打跌,就是不敢出声,憋得嘴角奇异地不断抽搐!

柔水才想起来,在太女府门口的时候似乎看到门帘掀起来一角,里面有男人!头立刻大了,府里有男孩子听她们说这个吓到哭!

跟凌小七对视一样,不出意外对方眼中同样的懊恼,让男孩子哭是一件非常恐怖非常难过的事情啊~~

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贴着车窗低声道:“那个,里面的人,要是我吓到你,对不起啊!其实我们就是说说,我们是好人!”

凤君眼皮忍不住跳动几下,偷眼看对面的俩人似乎没有更大的反应,敲敲车窗,“行了行了,你们给我老实到儿,闭上嘴就是帮我大忙了。”

外面安静了,回头冲两人歉然一笑,“抱歉抱歉,吓到你们了。其实她们都是极好的孩子,不过­性­子太过跳脱些,别介意。”

“哪里,您客气了!我们没事!”海沧澜赶忙放了手里的衣角坐正还礼、柳之行也跟着欠了欠身。

殊不知,海沧澜、柳之行两个虽然对柔水、小七讨论的事情颇为吃惊,但是还没到被吓哭的程度。

尤其海沧澜,刑部大牢里的刑具比她们的讨论恐怖多了。

而且,那两个女孩子完全就是好奇的口气讨论,言语之间没有半分狠毒煞气。加上后来有些笨拙的诚恳道歉,不但不会让他们怕,反而会觉得这样率直的人好亲近很多。

比起日常见到的那些处心积虑的人来,不知要好多少。

柳之行则是见了这几人主仆相处的情形,对本不愿意去的月府有些期待了。

“你们客气才是,”凤君见他这样,笑得眼睛也弯起来,看看外面,已经到了家门前,马车直接驶进院子,“到了月府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吧,有事你们直接找我夫君就是。正君以前见过煜风的。”

两人点头,跟着下马车,前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子。看看四周,都是差不多的院子,各院子之间的隔离带种着各式四时花卉。

院墙都不高,都修有­精­致的花窗,透过窗就见四处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儿来来去去。不知道这个月府里住了多少人。

玄乐从里面迎出来,看见海沧澜和柳之行,彼此都有些好奇地互相打量一番,各自在心里感叹,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又听凤君介绍了笑着要跪下去行礼,给海沧澜一把拉住,“太女和长公主是亲姐妹,咱们算是平辈连襟,­干­什么行这些虚礼。”

玄乐也不坚持,笑着顺势起来。

凤君也笑,“乐带他们两个进去,安排食宿和伺候的人。我去跟管家商量点儿事儿,就不陪了。”

说着也不管那些来去问候的规矩,跟海沧澜。柳之行两个挥挥手就往另一进院子去了。

玄乐也就不再坚持,挽着两个人手往里走,柔声道:“风哥哥身子重,他也说都是自家人,所以不跟你们客气了。”

柳之行看他言谈间不卑不亢,跟寻常人家的侧君完全不一样,倒跟公认被睿瑶惯坏的自己有点儿像,不知不觉就觉得亲近起来。

煜风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静心泡茶,见两人抱着孩子进来,远远就笑道:“我还想,沧澜哥哥原本听过我抚琴,今日为了迎接,要不要奏一曲。只可惜太久不摸琴,不止是生疏了,今日拿出琴来一试,竟是够不着了,只能准备些清茶聊表心意。”

海沧澜上次与他见,还是的琅嬛苑赏雪时候,当时谈话颇为投机,只是这大半年并无联系,本来有些忐忑,见他如此态度,立时就放松了。

听他说够不着琴,想是肚子太大的缘故,不止他们几个,连带院子里其他的几个男孩子也善意地笑起来。

几人也不拘束,随意坐了,又细细看煜风气­色­,笑问:“弟弟几时临盆?”

她给的爱

煜风虽然态度大方,到底是头一回有孩子,脸上不禁浮出些羞涩,柔声道:“也就是半个多月的事儿……”

海沧澜看出他不安,笑着安慰,“那弟弟最近可要小心了,咱们男人身体本来就脆弱,临近生产就更弱了。起居行卧身边都不能缺人,还得医生随时侯着。”

柳之行想起海沧澜当时生若月的情景,不禁有些后怕,“就是,就算是睡觉都要有个警醒的守着。”

当初海沧澜临产时候,府里事物都是他安排,结果一时不查,排守夜小厮的时候没挑好,竟有一天两个人都睡的死沉。

海沧澜夜里叫人没应,自己起来就滑了一跤,这一跤滑的孩子早产了半个月,要不是月府里的医生,父女俩总有一个保不住­性­命!

柳之行当时后悔的几乎以死谢罪!

煜风也知道当时那件事,月府去的医生就是他爹爹听松,看看小若月在他爹爹怀里睡的很熟,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笑着指指周围除了金霜以外的四五个男孩子,笑道:“这不是,本来我就用一个,从上个月开始又多给我派了五个。连沐浴都有三个跟着的,都恨不得贴在我身上,什么都替我!”

几个人都笑起来,玄乐接过他手里的茶壶给众人续水,也笑道:“要不是你仗着自己功夫好,老爱四处乱跑,爹爹­干­嘛这么费心!”

说的煜风吐吐舌头,又不甘心道:“我现在也能翻身跳到房顶上,就是你们都不信!”

话音刚落,就给一双手从后面环住腰身,凤君危险地眯起眼睛,贴着他耳朵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要‘跳到房顶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急匆匆跟逸雪安排好了事情回来看他,结果还没进院子远远就听他扬言自己能爬房,惊的飞身进来,才见几个男人安安稳稳坐在竹榻上围着个小几品茶,少不得上去‘教导’一番。

煜风尴尬地笑笑,“那个、我……乐弟弟,有人这么说了吗?”

海沧澜、柳之行两个见他们夫妻说话,笑着站起来往外走,玄乐也跟着走去安排,才转身就听他这么一问,掩口笑道:“呐,我刚才跟太女正君说他们住哪处?还真没听见,要不,你再问问金霜他们几个?”

金霜他们几个孩子早遛的没影儿,谁也不在这里当炮灰!

“呵呵,那个……”煜风挠挠头转过去冲凤君讨好地笑。

凤君的­唇­擦过他的侧脸,宠溺地捏捏他的鼻尖,叹气,“你就看着我担心吧,反正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是吧?”

煜风听此话,眼神一亮,只觉得满心一瞬间柔软温暖起来,偎到她怀里忙不迭的点头,“我就是那么一说,不会真怎么样,你信我!我看你担心我自己更难过。”

说话间眼波流转,温柔可亲中又带几分娇气,凤君看的呼吸忍不住急起来,她这一个多月来都没跟煜风亲近过,越发的容易受撩拨了。

煜风觉得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急促炽热了许多,也知道她怎么样。一方面觉得自己身子这样了她还会兴起,忍不住暗暗的喜悦;一方面不能服侍她,觉得颇为对不起。

轻轻在她颈窝里蹭蹭,“我叫人去把乐弟弟给叫回来……”

话没说完,就被凤君吻住,温柔缠绵的吻,渐渐的身子不自觉的软下去,通体舒服地窝在凤君怀里,宛如一只餍足的猫儿。

只是男子产前一月孕子线渐渐明晰后,欲望就淡了很多,就算这样也提不起兴致,听着凤君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更加愧疚。

其实就算他有欲望,凤君为了他的安全也不会怎么样,这里男子的体质很奇特,孕期发生事故死人的十出其一,她可不想冒上次床孩子就早产的险,那可不仅仅是丢脸的事儿!

“你们俩,以后谁也不许把我推来推去,你让我找他、他让我找你,再有一次,就打ρi股!”凤君咬着他耳垂恶狠狠道,而后向身后的大门喊,“给我进来,还打算看多久?”

玄乐笑着拎个食盒转过影壁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绯红,一边收拾桌上的杯子一边小声嘟囔,“我这不就要进来了嘛,又不是没看过……”

煜风笑笑坐起来,“扶我到屋里睡一会儿吧,今天中午没歇够,叫金霜进来守着。”

玄乐笑笑去叫人,凤君抱着煜风回屋子。

等到金霜进去了,玄乐一转身,凤君正站在他身后等着呢,一转身正好抱个满怀。

“你说,看过很多次?”

“就是呀,”玄乐主动揽上她的脖子,眼角眉梢不自觉带上点儿媚意,“风哥哥也见过我和你亲热很多次嘛!又没有什么不能看的……诶!”

凤君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坐到旁边的竹榻上,只搂着也不动,过了半晌方道:“大长公主带南部七州兵马叛乱了!”

玄乐知道她心里有事,乖乖任她搂着,“刚才我从厨房过,听见侍卫们说了。”

顿一下,又迟疑道:“要和上次一样亲自带兵过去吗?”

凤君看他神­色­担心,不由笑了,“是要亲自过去,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你妻主说大话,这天下间,能伤到我的人只怕不存在!就算有……”

玄乐急急捂住她的嘴,眼里水雾就起来了,“你不许说什么有人能伤你的话,叫无暇他们都跟着你,别让我和风哥哥在家里担心!”

上一次凤君在边关与蛮族作战的时候,他隐居深山,偶尔下山得知些只言片语的消息,恨不能亲身在她身旁时刻守着。

这一回,她又要……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样掉以轻心怎么行?

“这才是我要说的,”凤君拉过他的手放到嘴边吻吻,“你们用不着担心我,倒是我该担心你们才对。府里有逸雪照顾着不会有问题,我也会留下足够的人。只是你们两个,一个马上临盆,一个旧伤刚好,不可因为忧思过度伤了身子。”

“我伤早好了……”玄乐贴着她小猫一样蹭来蹭去,张了几次嘴,终于道:“我能、能……嗯,算了,没事。”

凤君看他想说话,耐心等了好半天,因为他从来不会提要求,一直懂事隐忍的过分,懂事的让人心疼。

结果竟等来这么一句,不由有些泄气,看他的样子,却愈发怜惜起来,一边在他颊上轻吻一边慢慢诱导,“有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我的吗?我什么都能帮你解决的哦……”

果然玄乐一听这话急了,以为凤君认为他不信任她,慌慌道:“真的没什么事儿,用不着麻烦你­操­心。你现在已经够累的了,我不想……”

凤君盯着那两片红­唇­,吻上去堵住,贴着慢慢道:“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肯定花更多时间去琢磨,岂不是更累?”

“呐……”玄乐蹭到她耳边,踌躇着小声道:“我伤已经全好了,我想跟着你。”

见凤君不回答,急忙补充道:“我不去了,我在家里乖乖的,我会照顾好风哥哥的!你不要烦心……”

凤君看着他急的面红耳赤的解释,心里一阵酸楚,他以前当杀手,也可以自由自在出去的吧,这会儿提个要求还这么小心翼翼,轻点他的­唇­,“不用解释了,我带你去就是。爹爹他们都在,府里医生也多,照顾煜风也不缺你一个!”

“诶?”玄乐愣住了,可以带他一起出去吗?忐忑道:“不去也没关系,真的!你不用……”

“听着,”凤君止住他急急解释,只觉千般话语涌到喉头,却不知道先说哪一句。这个小笨蛋,什么时候他能明白,因为自己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宠溺纵容,“乐,我说过很多次,你跟风都是我的宝贝,对不对?”

“……嗯。”玄乐知道她要说什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凤君也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愿意宠着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说句狂妄的话,在这个世界上,目前没有什么别人做得到我做不到的。你懂事隐忍,不是不好,可是过分了,我心疼,明白吗?”

“明白……”玄乐眼圈慢慢红了,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那我们要是让你­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声音极小,含糊不清,凤君还是听到了,笑着捏捏他挺直的鼻尖,“你们会吗?”

“呃,不会。”抱住她的腰,轻轻的圈紧,玄乐尽力使自己跟她贴的更紧。上天何其怜他,让他遇到凤君,为她所爱!

“所以,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就不用再提了。”凤君抱起玄乐直接往他屋里去,“好啦,去收拾收拾下东西,随便带两件换洗衣服即可,咱们今晚就走。”

彼此

“今晚就走?只带两件衣服?”玄乐进了屋子就主动跳下地,翻着柜子道:“朝廷出兵不要正式的圣旨吗?还有点将、誓师那么多事儿,来不及吧?”

“谁说我要带兵了?我去解决,不代表我挂帅出征啊!”凤君笑得贼贼的,“我还想亲自看着女儿出生呢?哪有闲工夫一天一天耗着打仗!按朝廷那一套,估计风儿临盆了,大军还走不到南部七州边上!”

“咦!可以那么快解决吗?”风哥哥临盆可就在这半个月内了!

“杀人!还能花多少时间?”凤君眼里乌光一闪,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下面的人去解决了,好歹辅凤卫和银甲军里的将军还都是可用的,她只负责把叛乱的军队全部弄成群龙无首状态即可。

“擒贼先擒王?”玄乐也明白了,不过事不关己,爱死多少死多少!杀人也好,他倒可以帮得上忙!以前学的,竟然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拎起一件衣服,这个不好,颜­色­艳丽目标太明显;那件太宽,不便行动;可也不能太窄,在外人面前显露身形是良家男子大忌……

凤君看他站在衣柜前翻来捡去许久,也走过去看,“哇,你这里还有一件绯­色­的小衣,怎么平时都不见穿?”

想象一下绯­色­趁着他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然后衣衫缓缓剥落,凤君努力把涌上来的口水咽下去,最近自己似乎是有些欲求不满了!

玄乐眼一横,红­唇­微翘,“你想看?”

“想、想、非常想!”凤君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就不给你看!”玄乐笑容里带着些小小的狡猾,也不看凤君瞬时黑了的脸­色­,转头给她一个后脑勺,看着衣柜又愁起来,带什么去啊?

凤君叹一口气,想一想,又为他愿意在自己面前有些小­性­子高兴起来。

说也奇怪,人家家都是妻主巴不得家里的夫郎知书识礼规矩些,她是整天日盼夜盼兼亲自教育,务必要教出两个不知天宁男儿规矩是何物的人来。

看他仍旧愣在衣柜面前,抱过来,不给看,豆腐可以随便吃就好,“愁什么,随便拿两件不就行了?”

玄乐侧首看她,“我不是要跟着你嘛,这些都是到府里之后新添的衣服,漂亮是极漂亮的,可是活动起来不方便!你说,我是不是穿女装好些?”

“随你喜欢,爱穿什么穿什么,只要你喜欢就绝对没问题!”凤君也帮着翻翻捡捡,大热天,总要挑件舒适的才好。自己是可以带两件衣服,不过男子爱美,得给他多准备两件吧。

玄乐拎起件麻织的鹅黄|­色­纱衣,实在喜欢,会不会有臭美嫌疑,让外人看去了总归不好,“可是,骑马走路还是方便些好吧?”

凤君见他拿在手里反复看,知道他喜欢,夺过来叠好放一旁,“喜欢就带上。让我想想,风儿是专门做过外出游玩和练武穿的衣服,净雪宫的男孩子常穿的式样,不同一般男子服饰,不仅漂亮还极方便活动。你应该也有?他以前提过专门给你准备的。”

“我找找……”玄乐又去柜子里翻检,风哥哥给过他一箱子衣服,他也没仔细看,通常穿的就那么几件,每个月又新添,想是压底下了。

果然翻出几件式样很别致的衣服来,凤君一看就笑道:“就是这种,你在栖凰山净雪宫时没注意过吗?宫里的男孩子日常习武最喜欢穿的?找一件换上,我去吩咐逸雪准备出城,待会儿跟风儿一起吃了晚饭就走。”

说着急急忙忙出去,她早一日解决问题,就能早一天回来陪着风儿。风儿看着再懂事坚强,到底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想想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知道的女人分娩的苦,早打算好了,就是天塌了,她也要陪着他生产。

玄乐在屋子里拎着那衣服仔细看了几看,净雪宫一贯的风格,初看就是寻常,仔细看就能发现袖口领口的­精­致同­色­花纹。凤君管这叫低调的华丽!

穿起来看看,很宽的腰带,袖口藏暗器的护腕做的宛如男子漂亮的饰品一般,下摆宽大但是只到靴子中部,果然是怎么跳都没事。

玄乐挑两件颜­色­不显眼的包好,包着包着又想,这次自己跟凤君出去,把风哥哥一个人扔在家里,实在有失厚道。

他马上就要临盆,自己却跟着妻主出去……

越想越是坐立不安,记起晚饭的菜式还没安排,飞快地跑出去。

跑到院子门口又被从别处回来的凤君一把捞住,“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晚上的饭还没安排呢!”玄乐急急挣出来,“风哥哥胃口不太好,听松爹爹给了药膳方子了,我去看看。”

“你给我回来,”凤君又一把捞回来,笑道:“我的侧君什么时候成分管厨房的大师傅了,你不在的时候,她们就不吃饭了不成?药膳方子自有人送去。我刚从那边回来,菜式也安排好。你乖乖进去跟风儿说会儿话去。”

“哦!”玄乐垂着头让她拉着手扯进去。每天必做的事儿忽然被人安排好了,心中竟升起些失落感……

“好啦,看这身衣服多漂亮,换张笑脸就更漂亮了。”凤君言笑晏晏地拉着他推门进去。金霜坐在正厅的小榻上刺绣,见她俩进来,悄声道:“少爷还没醒,您轻着些!”

“你先下去吧,晚饭时间再过来。”凤君也压低声音,轻轻走到内室,几重碧纱隔出一室柔光,煜风侧躺着冲她眨眨眼,伸手要抱。

凤君过去抱住他,轻笑,“醒了怎么不起来,金霜还嘱咐我要轻轻的。”

“刚醒,”煜风窝在她怀里,什么垫子也比不上人­肉­的舒服,眯起眼睛打个小哈欠,“听见你进门才醒的。”

玄乐端着温茶进来给他,歉意道:“对不起,我在院子里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吵着你了吧。”

“没有没有,”煜风看他穿的衣服,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你穿这衣服好看,还纳闷当时送了好几套,一直不见拿出来穿。以为你不喜欢呢!”

玄乐尴尬地挠挠头,“呃,哥哥送的衣服太多,一起压在箱子底下,今天才看见这式样的!”

“我就说嘛,我眼光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不喜欢?”煜风得意道:“等我肚子里的这个球生下来,我跟你穿一样的去扮双胞胎,好不好?我从小就羡慕人家有兄弟可以一起玩儿。”

玄乐也笑起来,“好啊!”又不知道接着说什么了,一会儿可就要跟着凤君走了。

凤君却没有多少离愁别绪,反正她计划好几日就搞定回来,捏捏煜风的鼻子笑着附和,“到时候我给你们化妆,保管一模一样的,绝对双胞胎。”

说的三个人都笑起来,笑完了才肃容道:“风儿,大长公主在南部七州起兵,我要去平乱。”

“我知道啦~”煜风低着头玩她修长的手指,“可是,你得答应我回来看着我生孩子,不然我会怕!你们两个都得回来陪着我!”

两个都得回来?玄乐一愣,风哥哥知道他也要跟去?煜风此时正抬头,看见他疑惑,浅笑道:“你把衣服压箱子底下这么久都发现不了,定是今天收拾行李找出来的吧?这都快晚上了又着装整齐,我猜着你会去也不奇怪!我给我好好看着她不许拼命,多帮着些,两个都要早些平安回来。”

玄乐又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懊恼的猛揪衣角,憋了半晌才道:“哥哥放心,我一定看好她!”

煜风揪着凤君的脸颊扯开,恶狠狠道:“听见没有?有人看着你了,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弄出些莫名的伤痕来,看我不饶你!”

凤君救出自己脸来,想上次自前线回来,风儿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不知担了多大的心,只觉的满心都是感动,将他裹在怀里,柔声道:“这次不会正式交战,我只是去除掉几个人,没人伤得了我。你安心在家,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日,我定然回来寸步不离守着你。”

晴空

“六七日即可吗?”煜风脸上的笑容明亮起来,伸出玉手冲凤君晃晃。

凤君笑着勾住他翘起的小指,“拉钩就拉钩,我保证,最多六七日!”

煜风一手拉着她一手去拉玄乐,“乐弟弟也是,只当跟着出去玩儿就好。什么事儿都以自己的安全为先。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玄乐点点头,乖乖道:“哥哥放心,乐知道轻重。”想起几个月前煜风在有孕在身的情况下骑马几百里去救自己,不由红了眼眶,“哥哥在家也要好好的,千万不要­操­心。”

“行了行了,不说了,再说真要哭了。不过离别几日,有什么可伤心的,孕夫不能哭,你可别招惹出我的泪来!”煜风看他神情也知道又开始想事情,赶紧打断,恰好听到金霜招呼小厮们进院子,也就慢慢起身,“还是先吃晚饭吧,吃完赶快走!越早走越早回来,省得心上有牵挂,做什么都放不开。”

三人坐在一起静静说话,史无前例的没说几句话。只时不时互相给对方添菜,间或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担心,只能会心一笑而已。

饭毕,凤君又带着玄乐去听松和自己爹爹那里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要他们多照应府里。

月天枫点着她脑门戏谑道:“哪里需要专门来打招呼,仿佛平日里没有早晚看脉调养一样!”

凤君挠挠头,确实是这样,不过总觉得不亲自去说一声怎么都不能放心,只能傻笑着不回答。

月天枫叹一口气,女大不由爹,想也知道她这次出去的目的,又叮嘱:“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得一国的安宁、值得!不过仍是要提醒你少造杀虐,宁肯多花些力气,不可冤枉了一个好人!那些跟着举旗造反的,也不尽然都是打心底里想那么做。”

凤君慎重地点点头,郑重答应,“孩儿记得了,爹爹放心吧!”

月天枫看着凤君沉稳老练的表现,心里也不由赞叹,有这样一个女儿,他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慈爱地给她整整衣服头发,“那就好啦,你是爹的女儿,爹信你。要平安回来,记得家里有人等着你。走吧!”

“孩儿保证头发也不会伤一根!”凤君笑,温文儒雅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您知道,没人动得了我,安心吧!”

“行了,快走吧!爹爹就不出去送你们了。”月天枫笑着把她推出门,拉住一直乖乖站在 边的玄乐的手放到她手里,“乐是乖孩子,我就不叮嘱了,你照顾好他。”

“谢谢爹爹!”玄乐抱着包袱大麾给月天枫行礼,笑的甜甜蜜蜜的。

凤君点点头,又笑着抱住月天枫蹭了蹭才出去。

玄乐把个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先她一步坐到马车上,等她再安排随后留守的人几句上来,问道:“我们要坐雪玉雕过去吗?”

“当然,”凤君捏捏他的鼻子,得意道:“要不然七天时间都不够我走到南部几个州,怎么回来陪着风儿?何况兵贵神速,大长公主那一帮子估计谁也想不到我可以在她们举旗之后一天之内就赶到。”

玄乐也笑了,“对啊,我们的消息是暗蓝­奶­­奶­发来的,几乎是立时知道。朝廷官面上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也要明天才能到!”

“没错,我们今晚坐雪玉雕出发,明晨天不亮就能到,先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再说!”凤君慢慢收拢五指,伤了她的人的家伙,一个都不会放过。

玄乐眼神好,昏暗的车厢里依然看见她握拳,扑上去赶忙掰开,细细查看她的掌心,嗔道:“手心掐伤还没好,怎么又握拳!你要是想使劲儿,就是抓我也行,­干­什么掐自己?”

凤君顺势将他搂到怀里,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傻话,你不舍得你掐伤自己,我就舍得抓你?”

玄乐抱着她的脖子坐稳,想想也笑,“反正你不能这么用力握拳头,有劲儿跟别人使去。”

凤君盯着他微翘的红­唇­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忍不住就覆上去一口含住,玄乐总算是习惯了她这样偷袭,乖乖闭上眼睛用心回吻。

结果亲的两人身上都有些冒火,不得不分开喘气。四目相对半晌,又忍不住笑起来,凤君把他抱的越发紧,玄乐就任她抱着乖乖贴着。

马车已经跑到城门口,睿瑶早派了魏紫衫拿着手谕送她们出城。

城外十里,几只雪玉雕在夏季高大茂密的树林间若隐若现,不停地走来走去啄食树上的果实。

先一步到达的潋琪已经给随从的十一个侍卫们分配好了位置,两人骑一只,给凤君和玄乐留了一只体形最大的。

众人都知道此行事关重大,都收敛了笑容各自检查自己的装备,间或低声讨论几句。

凤君下了马车,跟众人招呼一声,笑道:“姑娘们打起­精­神来,你们只是去除掉几个反贼,不必如此紧张。”

“是!”侍卫们听她如此说,绷着的脸也松了下来,各自用大麾把人裹严实,纵身越到套着绳索的雕背上。

凤君也抱着玄乐翻身上去,用一领大麾将两个人包严实,一声令下,雪玉雕腾空而起,几个呼吸间就升到了高空。

玄乐被包在大麾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底下的树木房屋城池都越来越小,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夜飞的鸟儿看见雪玉雕过来纷纷逃走。

他虽然在去净雪宫的来回都是由雪玉雕送的,但是那两次是结了雕阵直接把一个小车厢带走,完全看不见外面,第一次还是昏睡中过去的。此时离地越来越远,不禁有些害怕,用力往身后靠了靠。

凤君搂在他腰上的手多用了几分力,低头吻吻他微凉的脸颊,柔声安慰,“不要怕,雪玉雕升到一定高度后飞的十分平稳,躺在它背上睡觉都可以!冷不冷?”

“不冷……”玄乐蹭蹭她,觉得自己一张嘴风呼呼往里灌,赶忙闭上,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不怕下面人看见吗?这一路可都是小城和民居!”

“不怕。晚上人本来就少,即便又那么一两个看见的,我们飞那么高,也许以为是一片奇怪的云而已!”凤君看看飞在自己前后的雪玉雕,忍不住贴着他耳朵低笑。

清羽不知道怎么训练的,这七只雕一起飞的样子就是小时候那句描写大雁的课文“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好有意思!

玄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温热的气息灌进凉凉的耳朵里,脖子贴着她的皮肤就起了奇异的战栗,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凤君其实知道他耳朵敏感,偏还要火上浇油,贴着贴着就轻轻吻一下,觉得怀里的人一颤心里就乐的仿佛中了大奖。

“别闹了~”玄乐嘟着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乱动,不仅声音哀怨,眼睛都有些红了,从这里摔下去肯定尸骨无存!

“好的好的,宝贝别生气!”凤君无奈,又舍不得玄乐难受,今天一天她数次欲求不满,迟早要憋出病来!

如此一想,对害得她外出的大长公主一伙儿更加恼怒,只恨不得立时杀到南部七州,灭了那伙儿没事儿就给人添乱的老匹­妇­!

雪玉雕们也哀怨,在起飞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它们主子要求了四次加速,不知道这趟会累掉多少羽毛?

迷雾

天亮前一个时辰,南部七州联军驻扎的营地五里外起了小小的旋风。

半人高的草地被吹的贴地倒伏,一片小小的云影儿一般的白影缓缓从高天上降下来,近处的飞禽走兽纷纷四散走避,草甸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无暇,已经到了吗?”凤君伏在雕背上心语跟从地面过来的无暇心语通信,把玄乐扣在怀里裹的眼睛都不露。

“已经到了,嘿嘿,额比清羽那小子手底下的扁毛畜生快多了!”,无暇的声音几乎是立时在脑海里想起,带着意料之中的得意。

“我们马上降落,过来带路吧……”凤君轻笑,“不要调皮!”

草甸子边缘懒洋洋卧着一只体形巨大的白虎,此时慢腾腾起身,撑起四肢使劲儿伸展了一下,伸出一只爪子挠了挠耳朵,往草甸子中间旋风起来的地方过去。

雪玉雕们离地面不到十丈,顷刻间就落在实地上,等众人下去之后,又整整齐齐的飞走各自到附近山里呆着去了。

凤君等人跳下雕背,无暇立在旁边拼命往下扒拉毛上粘的草屑。

玄乐迷迷糊糊睁开眼,从大麾的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仔细看看四周,“到了呀?”

刚醒来略微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惊讶,不是对雪玉雕速度如此之快的惊讶,上次雪玉雕一日一夜纵穿整个天宁国飞到栖凰山,路程可是这次的好几倍呢!

他惊异的是,自己竟然睡着了。在千尺高空睡着了!

扣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低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想睡还可以再睡,无暇的背也挺舒服的!”

“不要啦,再睡成猪了~”玄乐不自觉的撒娇,掩嘴打个小小的哈欠,利落地转身抖开裹在身上的大麾叠好。这东西在高空裹着防风防寒,到了地面就是累赘了,六七月的天,就算是清晨最凉爽的时候裹着也嫌热。

好大的一叠,放在哪里啊?

凤君看着他发愁时鼓起的小包子脸,不自觉笑起来,宠溺的捏捏,接过大麾,“交给我吧,看无暇给你露一手!”

潋琪过来接过叠好的大麾跟其他人不带在身边的东西规整起来包成几包放在一边。

无暇扒拉完了身上的草屑,压低嗓子和吼了几声,草甸四周起了阵阵腥风,片刻之后,五只老虎从不同的角落钻出来,各自叼起地上叠放好的几堆包袱隐入草甸子。

“好啦,这不是没事啦!”凤君得意的笑,无暇跟着得意地晃着大脑袋蹭过来。

“诶,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怎么这附近可以同时出现五只?”玄乐惊奇地看着那几只平日里应该是十分凶悍的老虎乖乖叼着包袱往一个方向走去。

“附近五个山头上的嘛!”一阵白光闪过,无暇化成|人形跳过来,白发金瞳,骄傲地抬着小小的脑袋,“我就是一次召唤五十只也没问题!嘿嘿~我厉害吧?厉害吧?”

“无暇是很厉害啊!”玄乐摸摸她的头,这个百兽之王的­性­格一如既往的可爱!

周围的侍卫小姑娘也围过来,其中一个圆脸的睁着圆眼睛嘴巴也张成个圆,探过头来惊奇道:“乖乖,五十只!狼群我们常见,虎群是从来没见过!无暇,要不我招来给大家见识见识?”

“哈,那容易的很,想见就给你们,呃!主子~”无暇豪气的一挥手,话说到一半被堵住。

凤君一把拎着她衣领儿使个柔软的旋劲儿,拽到自己面前,向大家笑道:“都别折腾了,这里可是人口密集的平原,召五十只老虎估计得几百里范围,不把人都吓死啊?”

“赶明儿那些老虎赶来的路上再饿了,顺便吃几个人!”潋琪在一旁凉凉的补充,“哎呀,我忘记了,无暇肯定不许它们随便吃人!那饿了怎么办啊?偷个­鸡­鸭什么的填肚子,老虎的一世英明就全毁了!”

十来个小姑娘给她说的齐声笑起来,各自散开忙活着往自己身体的各处装不同的武器。

无暇尖尖的犬齿拼命磨牙,一张小脸儿憋的红通通的,仰头看凤君也一脸促狭的笑意,转身扑到玄乐怀里,“唔,她们都欺负我……”

玄乐哭笑不得地抱住她,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啊!蹲下来面对面沟通,“好啦,都是自家姐妹,不要计较啦!我们无暇一直都很厉害啊!”

凤君提着她后襟拎起来抱住,白发的小女孩大大的金­色­眸子里满是委屈,缩着肩膀,活像一只受委屈的猫,也忍不住笑了,“你可以回栖凰山再召给她们看,栖凰山大大小小近千座山峰连在一起,别说五十只虎,就算五百只也容易,对不对?”

“我召五千只给她们看!”无暇呲着犬齿喷气!

“随你!”凤君一笑,揉揉她软软的白发,“现在先忙正事儿,你把路探好了,咱们出发吧。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无暇撅着嘴乖乖到前面带路,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潜到大营附近。

大营四周的草地都被除­干­净,五丈之内都光秃秃的无所遁形。

凤君压低声音问几人,“你们都有办法过去吗?”

“如果有云就好了。”潋琪抬头看看天,弯弯的月亮已经落到西边,接近黎明,星光也黯淡下去,四处都是黑乎乎的。只是,对夜视能力好的人来说,这个亮度根本不算什么,她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发现。再有云层遮一下就好了!

“我们没有云,有雕!”凤君勾­唇­一笑,雪玉雕在南方平原并不常见,如果明目张胆的出现,会引起很大关注吧,“给我们多长时间够过去?”

潋琪也笑起来,“五个呼吸足够了,你也没问题吧?”

这次带出来的侍卫都是她手底下跟了多年专擅暗杀潜踪的几个,凤君功夫虽然高,论起这个就不一定比得上她们了!

“没问题,”凤君命令一只雪玉雕飞回来,探头看岗哨上士兵的数量,调皮的吐吐舌头,“至多我让它多飞几个呼的时间好了!”

玄乐看那两人说完话就齐齐看向他,也赶紧保证,“你很擅长这个的,五个呼吸完全没问题!”

“好,大家准备出发……”

众人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刚散开,一声嘹亮的雕鸣响彻云霄,果然安静的军营起了微微的­骚­乱。

凤君在北疆御使雪玉雕在众人面前飞过几次,这个军中凡有些地位的都知道。

是以,现在清醒着的军阶最高的一个副将看清第一眼就大声疾呼:“姐妹们听令,给我把它­射­下来!快!快、快!”

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喝声,数百只劲箭破空发出,没有半只能粘到雪玉雕,无一例外的飞到半空就被雪玉雕带起的劲风扑落。

凤君等人窃笑着越过那几丈空地,迅速找到无暇早先就破坏掉的营地围栏钻进去。

“大长公主的营帐在哪儿?”凤君心语无暇,同时飞速在不同的营帐暗影和死角里挪动,离中军大帐越来越近。

“就是最大的那个帐子嘛!”无暇唠叨着,大摇大摆地在从空地上直入中军大营,移身错步间只能看见一个残影,估计就算被看见了,那士兵也多半以为自己眼花。

趴到营帐缝隙间看了看,又对随后赶到的凤君疑惑道:“不过,她好像中了毒,我来到这里一天都没见过她说话!”

赫连氏

星星渐渐隐没,东方升起启明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凤君慢慢揭开大帐侧面的缝隙,很简单的行军大帐,一侧摆着几个藤箱,一侧一张低矮的四脚大床,床边坐着一个缩着的身影,看样子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了一圈,凤君挠挠头,大帐是正常主帅帐子的大小,只是给人的感觉异常的空旷,少了点什么?

敲敲半闭着眼睛的无暇的头,心语,“喂,看看,这个帐子比我在边关的行军大帐,少了什么?”

无暇嘟着嘴捂着头探头一看,翻个白眼儿撅起嘴,一副还是主子呢,这都不知道的神情。“少个吃饭的桌子啊,谁家屋子里只有床?”

“还有铠甲、兵器……”玄乐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提醒。

“果然……”凤君低语一声。

若是主帅,帐子里怎么能没有军事地图和沙盘和铠甲。她当初当主帅确实不称职,至少铠甲是从来没有的。

无暇虽然不­精­于毒术,但是妖仙天生直觉灵敏,她说大长公主中毒,差不多有十成准。

再联想到睿瑶遇刺,大长公主立时出逃,还有她跟太后的关系,脑海里的谜团越聚越多。

想到这里,索­性­牵着玄乐从帐子缝里钻进去大摇大摆往床边走过去,既然自己从来就嚣张了,就一直嚣张到底好了。不管什么谜团找当事人问总是最清楚的。

“看好外面!”无暇在帐子外面缩成一个团儿打算打个盹,才闭上眼睛就听见脑海里响起这一句,眯着眼睛站起来,放了无数小小的光球出去。我睡,你们也睡着吧,醒来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

走到大床附近,并没有什么意外地看见床上的人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她,见她走进,似乎也不意外,眼里反而有一丝赞许闪过。

玄乐把趴着睡的翻过来,赫然是东方梦蓝,此时眼睫微颤,看样子是要醒了。

凤君出指如风点了她的|­茓­道,现在不是她该醒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东方涵语,低笑道:“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东方涵语面­色­不变,轻轻闭上眼睛,面­色­如常。

凤君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到底是统帅边关数十万兵马二十余年的人物,自己先前确实是小瞧了她。

玄乐看了看东方涵语的样子,虽然恨她一直追杀凤君等人,还是尽责地悄声道:“她不是不想说话,应该是中毒了,没办法说。你摸摸她的脉,是不是……”

话音没落,凤君已经从被子里把东方涵语的手拿出来举到他面前,“我也不怎么懂毒,你来看吧。”

“咦?”玄乐瞪着眼前那只手,别的女人的手也可以碰吗?

仔细看看凤君一脸坦然的样子,小心搭了两个指尖上去,微微一触就认出了,肯定中又不免有些惊奇,“浴魂楼的独门毒药!?”

“确定吗?”凤君把东方涵语的手放回去,还好心给她搭好薄被,呃,夏天盖被子,热死她!

“确定!这药表面看起来不过是比软筋散多了一个使人失声的作用,实际用久了还会影响人的神智,调制方法确实只有浴魂楼有。”玄乐看着睁开眼睛的东方涵语,不知道她中毒多久了。

其实他对这人的感觉很矛盾,若不是她的原因,浴魂楼的唐真也不会害自己失去孩子,可是,反过来说,自己曾经也是浴魂楼的人,若不是她追杀凤君,自己也没有认识凤君的机会!

“喂!”凤君坐下,笑眯眯道:“浴魂楼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吗?叛变了?”

东方涵语仍旧闭上眼睛,喉咙微微一动,不知道是叹息还是什么。

凤君本来恼恨她手下浴魂楼里的唐真害了玄乐,此时见她 样反应,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就像猛力挥出一拳却打到空处一样难受。

平心而论,虽然她有能力得知所有事实的真相,但是暗蓝手下灵智已开的子孙是有限的,通常只是选择需要知道的情报而已。

天下之大,所有事情都清楚,恐怕换到以前那个世界的超大规模计算机都不行。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天才!

看东方涵语这样子,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该有隐情的。

“乐,有法可解吗?”凤君深吸几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像个孩子,未免太不成熟!

“身边没有解药,不过回去可以配制。”玄乐左看看又看看,大长公主仍旧闭着眼睛,凤君一脸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方涵语忽然睁开眼睛,往旁边看了看,向东方梦蓝方向示意一下。

凤君会意,让玄乐退到自己身后,捂住东方梦蓝的嘴解开她的|­茓­道。东方梦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眨了一眨,蓦然睁大眼睛,嘴里呜呜的要说话。

“悄声!”凤君低声警告,玄乐手腕一抖,袖口的腕套里弹出一根长长的钢刺抵到她脖子上。

东方梦蓝看一眼那根半尺来长闪着冰冷光芒的钢刺,乖乖点一下头,等凤君放开她,喘息一口气,压着声音恨恨道:“刺杀睿瑶的不是我们!浴魂楼的人也不是我家的死士!”

凤君和玄乐对视一眼,显然他也不清楚浴魂楼上面人之间的事情,开门见山地问:“我怎么相信你?”

东方梦蓝看一眼玄乐,仰着脖子颇为高傲道:“东方家的死士,绝对不会没品地利用男人完成任务!我们、也从来不用下三流的毒药!”

“哦,你仍旧没回答我的问题!”凤君斜着眼睛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孩,利刃加身,命在顷刻,仍旧可以用这种态度说话,她是不是该赞赏一下,“这么久以来,我受到的都是你和浴魂楼两方面的合力刺杀。此时一句话就说没关系,未免太简单了点儿!”

“你知不知道,浴魂楼的楼主叫什么?”东方梦蓝鼓着嘴语气不由有些轻蔑。

这个月凤君也太不知所谓!她有办法潜入守卫森严的大营,却连对方的底细也没摸清楚。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在边关那些胜仗不知道是怎么打的?说不定,“战神”的名头也不过是传言夸大而已。自己也可以去捞一个来带带。

凤君拧起眉头,浴魂楼主叫什么,她确实不太清楚,恍惚中暗蓝似乎告诉过她,不过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所有人都把她归类到大长公主手下养的一个控制浴魂楼的人而已,虽然跟踪清查她的每一处动向,但是背景却被忽略了。

把浴魂楼当作东方涵语豢养的鹰犬,确实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判断。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自己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若是她足够强,风儿和睿瑶就不会受伤了!

玄乐看着凤君­阴­下来的脸­色­,不安起来,赶紧道:“浴魂楼主叫赫连,据说是前任楼主赐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叫赫连?她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认为吗?怪不得没人知道!她不是叫赫连,而是姓赫连!”东方梦蓝冷笑,转头看躺在床上脸­色­仍旧平静的母亲,“以姓当名,娘,你说的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真真假假

赫连,前朝皇族姓氏!

凤君从大营的兵器库潜出时候一直在重复想东方梦蓝告诉她的那句话。

东边的天空已经转成红­色­,过不了几分钟太阳就全出来了。叛军营地里的火头军已经起床点起土灶。

凤君一行人从不同的角落潜出,赶到五里外的草甸集合,再去别处休息。

白天营地人来人往,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叛军大营二十里外,无暇已经提前老虎们把行李存放在这里。

凤君坐在山洞口的­干­草堆上想早上东方梦蓝对她说的浴魂楼主的身份,还有她澄清的所谓真相。

时间快到中午,旁边生起两堆火,打猎回来的侍卫们正在准备早午饭,一群小姑娘分工合作,打打闹闹的颇为开心。

算一算,天宁国不过建国二十五年,自己那个娘登基二十年,之前那五年论关系是自己的外婆。

也怨不得她不清楚,那个时候,不管是她还是她手下的人都还没出生!

按照最新消息东方氏原本是赫连朝的一个地方官吏。赫连末年,帝不理政、官不顾民,又逢天灾,生灵涂炭。

东方氏那时造反,可算是顺天命得民心。建国二十五年来也算的上吏治清明、轻徭薄役、百姓安乐,国家元气逐渐恢复,已经没有多少人提起前朝了!

赫连氏末年时候皇族也没几个人有大出息,再遇上这么一个新朝,想复国,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据东方梦蓝的说法,赫连报复的方法也简单,抓住任何能杀掉东方家皇族的人的机会,同时尽一切可能给这个新朝捣乱。

真偏激!凤君撇撇嘴,只想叹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过对于赫连是不幸,对于东方家是幸事的是东方氏直系人丁单薄,东方潇然同辈只有东方涵语一个妹妹。

到小辈儿的,东方涵语只有梦蓝一女,自小长在军营里,边防军不是白混的,身边铁桶一般不知围了多少高手。东方潇然倒有加上自己的四女两子,不过都养在深宫,大内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又有神官术士层层把关,能动得了她们的人满世界也找不出几个。

还要有本事承担杀了他们中某一个人的后果……

其余东方氏族人数过千,多数不过是同乡宗族,杀着没什么意义!

按照乐说的赫连的年纪,当年灭国的时候她应该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只是具体是哪一支的皇族还没查清楚……

“凤君,你饿不饿?”玄乐看她皱着眉头很久,就一直乖乖坐在旁边。想想她昨天晚饭后就没吃过东西,夜里还­操­控雪玉雕飞了一夜,十分心疼。

“傻瓜,又瞎­操­心!”凤君看他捧着个装着点心的小袋子忧心地看着自己,接过吃的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在给他塞一块儿,“问我饿不饿,你自己就吃过了不成?”

玄乐偎到她旁边,小口小口吃点心,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信东方梦蓝说的话吗?”

“你觉得呢?”凤君反问。

“……你大概信的吧……”玄乐想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

凤君笑,盯着考在火堆上的几只野­鸡­跃跃欲试,“为什么?”

说完扑过去跟几个女孩子打闹一番,抢了一只烤­鸡­回来,不待玄乐回答又接着道:“从我下了栖凰山她就开始追杀我,自从我搬进定坤月府,她从来没停止过监视我。再加上害了我、伤了睿瑶的血债!唔,虽然她解释了,但是,这么就相信她也太简单了吧?”

东方梦蓝说,自己家的黑蔷薇杀手追杀她向来光明正大,连衣服都不曾换过。

凤君记得自己当时嗤笑她有恃无恐,如果她们能成功­干­掉她,对于新皇帝睿瑶来说,就是帮她除掉了对手。姐妹之情在皇家一文不值!

东方梦蓝倒也直接,点头承认!

接着强调,她母亲绝对不会刺杀睿瑶以及她的孩子若月;至于安排玄乐在昌乐殿献舞刺杀皇帝更是无从谈起。

被问及为什么借浴魂楼除掉自己,也不过轻描淡写的说如果她死在旁人手里,更容易撇­干­净!

玄乐想来想去,叹一口气,肩膀跨下来,怎么都不能信啊!

“知道答案了?”凤君笑眯眯把他揽紧怀里,撕好了­鸡­腿喂他,看玄乐仍旧皱着眉,又有些舍不得,叹道:“她们不过彼此利用,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两成可信就不错了!你这样,真不知道以前在浴魂楼怎么活下来的!”

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地方,行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她的宝贝,吃了多少苦才遇到她呢?

“那个啊?”玄乐枕着凤君的腿看高远的天,才没过几个月,那些事情现在想来竟然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遥远了!

就着凤君的手吃东西,无意识的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舔她的指尖,舔的凤君浑身发热,仍旧无意识一般慢慢说:“那个啊,比现在简单些吧……我只要做到什么都是最好就可以了,那样、就会比别的孩子少受些苦,可以有些不过分的要求。至于信任,只信自己一个人,不是比时时去分辨谁该信谁不该信简单的多?”

凤君听他似乎一瞬间远了一般的语气,只觉的胸口霎时揪紧,扔了手里的­鸡­骨头,也顾不得手上的油,死死把他抱进怀里。

虽然前人说过,到了绝境说不定就是另外一重天地,但是乐经历的显然不是好的那种。

也许听起来狗血,但是她很想感叹,感谢上苍,让乐在那些日子里封闭自己的心不受污染;感谢上苍,让他遇到自己之后还愿意打开心扉。

“呵呵,”玄乐被她抱的几乎把腰勒断,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轻笑,“不要担心,你自己也说都过去啦不是吗?我现在有很多可以不用想就信任的人,多好!”

“嗯,很好……”凤君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闷闷道,偷眼看他表情,轻快自然的,那么、就是放得下吧!

“你看你,我的衣服上给你抹的都是油!”玄乐娇嗔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最喜欢的一件!”

“扔了做新的就好了,给你十件……”凤君磨牙,冲不远处蹑手蹑脚小幅度挪动想躲远点儿的姑娘们大喊:“要走就赶紧走,想看就留下看,半个时辰才挪了两丈,算什么事儿?”

姑娘们哄地笑起来,潋琪抹着油嘴儿揶揄道:“离太远不能保护您安全,太近没法儿给您私人空间,属下们也为难的紧!”

玄乐不好意思地坐正,冲众人点点头,拎着小包袱扭身到山洞深处去换衣服。

凤君见他走了,恶狠狠比划个“咔嚓”的手势,没什么气势道:“哼哼,在场的人我都记住,以后你们有了夫郎,我挨个儿清算!”

立时换的一片求饶道歉的声音,凤君假作的凶相破功,挥挥油手,“好了好了,都别装了,烧­鸡­再给我一只,还饿着呢!都坐近点儿,咱们商量商量今晚先拿哪个开刀!”

一说起拿人开刀,女孩子们都兴奋起来,抹­干­净油嘴,凑过来叽叽喳喳讲今早搜集到的情报。

总的来说,南部七州的兵马共受四位将军节制。其中李叶老将军是前朝降将、开国元老,领三州兵马共计七万;张末、王典都是中年,武举出身,各领两州,合计人马九万;剩下的刘珠算得上青年才俊,从边疆立功升职,才过三十就领一州三万兵马。

再加上凤君复述的从大长公主那边得来的消息,立刻就有女孩子笑道:“那带头谋反的必然是李叶,说起来也算得上复国……”

“恰恰相反,”凤君笑着打断她的话,“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东方家的皇帝当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李叶身为开国元老,可以手握富庶地区的三州兵马数十年,当然是因为忠心。至于其余三人是否谋反,大家就不用再浪费时间讨论了。暗蓝刚传来消息,张末、刘珠二人与浴魂楼狼狈为­奸­,以李叶一族数百口­性­命要挟她附庸谋反;王典根本是个傻帽,以为打着大长公主的旗号可以成事,站错了队。”

“她只亏在表态太早,”潋琪也跟着笑,补充道:“南部还有六州的兵马在见她们反叛之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宣布与之交战,而是观望着想和稀泥。只有三州兵马明确举旗支持当今太女严词谴责她们的行为,并正式宣战。”

“诶?那要不要把另外六州的人全部­干­掉!”咬着­鸡­翅的小丫头眼睛都放光了。

凤君叹息一声,净雪宫的教育实在没办法判断是成功还是失败,懒洋洋躺下晒太阳,“嗜杀是会被赶出净雪宫的哦!”

小姑娘们齐齐一抖,乖乖坐正垂头反省。

“好啦,都是休息吧,”凤君勾勾­唇­,都是好孩子,翻个身闭上眼睛,“晚上还有活儿­干­!嗯,就从最小的开始……”

定江山

夜­色­再一次笼罩大地,凤君等人熟门熟路的摸进叛军大营。

十几人按照事先定好的目的往四个将军军帐分别潜过去,凤君带玄乐和潋琪两个去了刘珠的大帐!

十丈以内就能听见刘珠震天的鼾声,偶尔停上半刻,估计是翻个身,不一会儿就再次响起来。

凤君忍不住皱皱眉,怪不得叫刘珠,鼾声不比猪小,站在她军帐周围守夜的士兵肯定一整夜连半个瞌睡都不能打。

玄乐和潋琪两个出指如飞的往四周弹出细小的粉末包,所过之处,站着的士兵个个睁着眼睛呆住却仍旧稳稳立着,名副其实的木头桩子。

一路可算是畅通无阻的潜进刘珠大帐,帐子里点着两盏小灯,并不太暗。

凤君一眼看见比其他军帐里大一号的床上那个比普通人也大一号不止的身形,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名副其实的“刘猪”!

不知道,以这种体形,是怎么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再当上一州将军的?

就那种体重,估计没有什么马能驮的动她。若说是从边疆南调回来又长的,仅仅两年时间,未免太夸张了些。

三个人靠近大床七步,刘珠猛然翻身而起,意外的矫捷,手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喝道:“什么人?”

“呦喝~反应倒挺快!”凤君笑的痞气,脚步不停,“我还真小看你了!”

“擅闯军营,来……”话音戛然而止,刘珠给胖脸挤的小小的眼睛死盯着那瞬间移到自己脖子附近的幽蓝钢刺,识相地闭嘴。全身麻痹,手指不听使唤,手里的匕首落在铺着毛毡的地上,悄无声息。

“不用喊人了,我保证,你一个也叫不到。”凤君自顾自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手掌一翻,亮出一块令牌,“知道我是谁了吧?”

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的金牌,在两盏油灯晃晃悠悠的灯光里仍旧熠熠生辉。

刘珠要是再不知道这是谁,那她真就是猪了。

先帝发这块金牌的时候曾昭告天下,持有者是长公主殿下。刘珠抬头,看着长公主似笑非笑的脸,觉得一瞬间被绝望淹没,冷汗涔涔而下!

这个人不会放过她!

“啧!真恶心!”用钢刺抵着她的潋琪忽然退开,“你这汗里得出多少油啊,把我钢刺都弄脏了!”

“罪名谋反,诛九族!刘将军,有什么可说的吗?”凤君看些那女人肥厚的­唇­不停的抖却没半个字,忍耐着打个哈欠,只想速战速决,“没什么说的我不也废话了,你可以明明白白的上路了。

记住,是本公主亲自送的你……”

尾音消失在帐子外,薄薄的飞刀划过她的脖子Сhā进大帐的柱子,刘珠睁着眼睛慢慢倒下去。

“啧啧,真是的!”潋琪跳开一大步,躲开喷溅的鲜血,等那人彻底倒了,弹指把几包药粉扔到伤口附近,嘶嘶的青烟冒起来,明天早晨,就该只剩一件衣服了。

溜出帐子,凤君和玄乐应该已经到另一个将军的大帐了,潋琪大摇大摆从一个个木立的士兵面前过去,还时不时对着人家做个鬼脸,戳戳这个,拽拽那个。

等她晃悠到张末大帐门口的时候,凤君和玄乐刚从里面出来,撞见她,凤君一呲牙,“解决了,你去收拾收拾。”

潋琪苦着脸进去,收拾收拾,就是等着血放差不多丢两包化尸粉过去,实在不算麻烦。难过的是等血放差不多的过程,实在是……

接下来的半个月估计她得吃素!

凤君等人潜进大营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子时,王典是四个将军里唯一一个没睡的。

她当然不是在研究作战地图或者行军策略,比起这些,她对今天下午亲兵从附近给她找来的两个清秀男孩更感兴趣。

说找来的实在委婉,准确来说,抢来的!

但是,她还没调戏够,都只是摸了几摸,一个就撞柱子晕死过去,脑门撞的血淋淋的;另一个要不是抓的及时,估计也得死过去。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外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当然没有反应,能在军帐附近站岗的亲兵哪一个不知道自家将军的爱好,就算听见了也装听不见!

王典把那个拼命哭泣挣扎的男孩子甩到床上的时候还在想,今晚太晦气了,还没尝到甜头就见血!

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把那个男孩子子扇的半晕过去,王典随便把自己的衣服扔到架子上,还剩一件小衣。

微凉的夜风灌进屋子,有人进来了,王典回头怒道:“谁让你们……”

然后就没声了,进来的四个姑娘看着地上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床上一个浑身是伤衣衫撕的只剩几块布的男孩子,面面相觑!

然后就怒了!欺负男人的算什么你人?点了哑|­茓­四个人扑上去拳打脚踢。

凤君进来的时候王典已经被打成猪头,玄乐看清了屋里的场面,一声惊呼过去先把地上的扶起来,再去找东西把床上的遮住。

凤君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翻来滚去哼哼的王典,冷笑,“可笑我本来还想杀孽太多有伤天和,你既然不是带头的也许可以给条活路,现在一看,完全没必要了。”

王典挣扎着撑开被打的肿成细缝的眼睛,那个站在大殿上隐隐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女人,她回京述职的时候见过。

先帝今年才认回的天宁长公主月凤君!

看清楚了,就死心了!王典索­性­挪一挪位置,让自己在厚厚的地毡上躺的舒服些,慢慢闭上眼睛,哑|­茓­被弹开,似乎是能说话了,哑着嗓子道:“殿下要杀便杀,不用客气!”

她王典这辈子想­干­什么­干­什么,做下的事儿十个头也不够砍!今次造反不过赌一场,输了便输了!头一颗、命一条,要就拿去!

凤君给气笑了,恶人都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什么世道儿啊?

看看玄乐那边,“他们伤的怎么样?”

“没有大碍,多数都是皮­肉­伤,那个撞了头的手腕扭了!”玄乐仔细检查一遍,他们要是晚来一会儿,这两个孩子的清白就毁了,“我们能带他们出去吗?”

“没问题,”凤君笑笑,直接从王典身上跨过去,指指愣着的四个女侍卫,“你们留下两个等潋琪过来解决她,另外两个带上这俩男孩先出营到集合地等着。”

“啊?”四个小姑娘我看你你看我,不约而同皱起脸。两个都晕着,岂不是要抱出去,抱着出去,那岂不是要娶回家!!

四个人对她们主子觉得无所谓的细节纠结了一番,最终猜拳选人。输了的两个鼓着嘴背着人出去了!

另两个越看地上的王典越气,要不是这个死­淫­贼,自己姐妹怎么会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索­性­再扑上去抽打一番。

凤君走到李叶的军帐的时候,老将军已经将官印战袍全部收拾妥当,换了一身便装,见她进来,恭恭敬敬跪下去,“罪臣参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君坦然受她一拜,坐到椅子上方笑道:“老将军起来吧,我知道你有隐衷,可以宽大处理!”

“罪臣谢殿下!”李叶也不起来,跪着又磕三个头。她当年反了赫连氏还可算是顺应天意,这次无缘跟百姓拥戴的东方氏作对,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生清名尽数毁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家里那几个年幼的孩子。她耳朵还好使,先前来守着她的几个公主亲卫并没有把她怎么样,所以数十丈外的动静听的还是很清楚的,只怕,那三个人已经在黄泉路上结伴一起走了。

长公主虽然说可以宽大处理,也少不了流放吧,谋逆大罪,必然是连坐的……

凤君却又接着笑道:“时间紧迫,我就不绕弯子。老将军的家人已经尽数救出,但是,我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按照太女的指示,法理不外乎人情,请老将军举族迁去另一州,而皇榜会说老将军同其余叛军一起伏诛!其余细节,我想不用我交代了吧?”

改名换姓,就能重新开始吗?

太过震惊的消息,以至于李叶忘记了礼节,抬头直视笑盈盈的长公主,忍不住就问:“到哪一州?”

问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人家既然饶了你,就算是举族流放到北方苦寒之地,也改叩头谢恩,自己竟然还多余一问!

“老将军安心,不是流放,南部另一州而已。”凤君看着老太太惊奇的样子,暗笑,“太女赐你良田百顷,原家中金银细软尽可带走,可安心?”

“罪臣、罪臣……”李叶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本来她一个武将就拙于表达,此时就如哑了一般。

凤君站起来取了桌子上的官印外走,摇摇手,“后面的事儿自会有其他人跟你接洽,此时尽速离开叛军大营是好。”

说完径直离去,竟是头也没回。

李叶跪在帐子中间吹了半个时辰夜风,终于撑着膝盖站起来招呼了家将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夜战

叛军营里寂寂无声,各队站岗的士兵稳稳立着,只觉得一转眼就四更 ,今天的时间似乎过的分外的快!

明天早晨才会发现四个将军都死了吧!

凤君跨出军营的时候恶意地勾起­唇­角,一场混乱。她已经派人给东方涵语送了解药过去,希望她明天醒过来的时候搞的定这个乱七八糟的大营!

若是她不识相,想利用这些兵再做些什么,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净雪宫的侍卫们从不同的角落钻出来,低声谈笑,­干­掉三个人实在是个挺没挑战力的事情!

凤君顿一下脚步,把跟在自己侧身后半步的玄乐一把拖过来,十指相扣,“又跟在后面,这样怎么方便说话啊?”

“诶?”玄乐乖乖被她牵着,夜风微凉,掌心温暖,忍不住甜笑起来,“你不累啊?”

“就走了几里路,累什么累?”并且为了让自己没有心理负担,血腥场面她可是一眼没看。唔,想到这里,对潋琪有些愧疚,回去要请她吃饭。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吗?”玄乐挨着她走,觉得风声都比平日的好听。

“是,”凤君揽住他的腰,“今晚再解决一个问题,明晚出发,后天早上可以到家了!”

“还有一个问题?”离的太近,凤君的呼吸时不时拂过他的侧脸,玄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乐,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凤君忽然站住,正对着玄乐眼睛认真道。

“什么呀……”玄乐声音小小的在嗓子里咕哝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句,却是忍不住烧红了脸,头垂的低低的,心脏一时不听使唤一样噗通噗通急跳。

凤君抬起他的脸,迫他正对着自己的眼睛,轻轻把­唇­贴上去,“一会儿,可能会遇见你不喜欢的人。所以,记住、我在!”

“我不喜欢的人?”身上的兴奋战栗渐渐退下去,玄乐冷静下来,自己不喜欢的人,挺多的吧。凤君这是、怕他受刺激,反手抱着她的腰尽量贴紧些,“谁?”

凤君沉默一下,离集合的草甸不过五里,用轻功飞纵连半刻都用不了,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想也是,自己同时派人在天宁数十州县动手,一举掀了她的老窝奇*shu$网收集整理,一夜之间毁了她经营了半辈子的一切,她不在这个自己身边人最少的时候来寻仇,那就是傻子!

“……赫连。”

“呵呵~~”玄乐听着凤君低沉的声音,忽然笑起来,“你是我的妻主?”

凤君看他神­色­没有异常,略微放心了些,在他耳垂上咬了咬,语气故意恶狠狠的,“怎么,有人敢质疑吗?”

“妻主该保护自己的夫郎……”玄乐笑着往后闪,纤腰折成个漂亮的弧度,潋滟的眸光与星光交相辉映,“我的妻主又是净雪宫主又是天宁战神,我­干­嘛要怕?”

“信我就好!”凤君忽然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也许就像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人们总说女人比男人更能承受压力,这里的男人也一样,如果他想通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我都是你的人了……”玄乐小声哼哼一句,瞥她一眼,绞自己的衣带,“­干­嘛不信?”

“好,那咱们快点儿走,”凤君一把抱起他提气轻身,“早解决早安心。”

玄乐挣扎着跳下来跟她一起运功疾走,“你现在抱着我浪费力气,待会儿怎么对敌?”

凤君笑嘻嘻牵住他的手,两个人到草甸的时候,净雪宫的十来个护卫站成一排,个个脸绷的恨不能把皮抻破了。

对面站着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不出意外,就是赫连跟她的手下。

凤君在五丈外停下来,慢慢走到两队人中间的地方,对那队人左侧的中年女人朗声道:“赫连楼主,闻名已久了!”

赫连心里一凛,她确信就算浴魂楼里,认识自己的也只有高层的几个人,还是凭借身形和声音的多,没人知道她的真面目,自易容术大成之后,她多少年没给人看过真面目连自己都忘记了。

此时自己跟其他几个人一样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她竟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站在那队人中间的蒙面女子开口说话,声音喑哑,“本座对公主也闻名已久……”

话音没落就被凤君打断,“你不是浴魂楼主,不需要装样子,我认得出来。”言罢转头看左侧那个一声不吭的黑衣人,“楼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儿咱们的旧账就得了结,遮遮掩掩的没意思!你说是吧?赫连氏的十七公主?”

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赫连沉静如深潭之水的内息终于乱了一下,十七公主,那个七岁以后就被尘封的称呼,竟然还有知道的人存活于世吗?

“还是不打算开口啊~”凤君懒洋洋地盘腿坐下,“估计我说浴魂楼所有的分部的人都被我收拾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哦,我忘记了,这个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自己的生死也不能让你有反应吗?”

“不自量力!”仍旧是站在中间的那个女人说话,喑哑的声音准确无误的表示轻蔑。剩下的这些都是浴魂楼顶尖的­精­英,对面是公主府十来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胜负一眼即知!

“呵呵,说得好,本宫主就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不自量力!”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凤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笑容­阴­险,“跟我说了半天话还没开始打,真失策!”

“你下毒!”中间那个女人厉声道,空气中隐隐的腥风,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下毒?切!”凤君轻笑,“本来我是不屑的,无奈跟你们这些小人没办法讲道义,所以也偶尔为之。不过今天我得让你们死的甘心,下毒未免太便宜你们。至于异常嘛,不妨给你们看看……”

草甸子里似乎有一瞬间连风声都静止,紧接着仿佛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轰然而起。

数不清的蛇吐着信子从缝隙中游走出来,远远近近数百双绿幽幽的眼睛,鬣狗、野狼、狐狸、黑豹、秃鹫、猎鹰……混杂在一起,不计其数!

看着这些动物形成的一个宽近十丈的包围圈,浴魂楼的几个人绕是身经百战,也有些畏怯了,从它们中间跑出去都是问题,何况还有那十来个公主府的人!

那些安静的眼睛恍如鬼火一般忽闪忽闪的盯着她们,赫连皱眉,她离绝望远的很,只是盘算自己身边有多少东西可以利用。

虽然她不知道月凤君是用什么办法引来这些东西,但是动物可不分敌我,哼,在场的、不论是谁,扔进那些东西中间都是死!

“看清楚了吧!”凤君冷笑,“看清楚了可以开始了!”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长剑闪电般往赫连劈过去。

赫连镇定的侧身闪过,右手挥出,叮一声脆响,不知道用什么兵器挡住了凤君的剑。躲过一击立时反攻,招式直接狠辣。

周围人只见两个人身形转来换去,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似乎只是片刻就过了数百招,却是谁也看不清赫连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凤君更是全凭风声判断攻击过来的方向。

玄乐急了,他是很清楚赫连的实力的,想起曾经偷看到的赫连擅用的几种武器,大声喊:“她用的是刀,黑­色­,刀宽二指,刀长半丈……”

“小贱人!”黑衣人中的一个怒喝一声,黑­色­的软鞭灵蛇一般抽过来。

玄乐飞身闪过,还没等他拔剑动手,两个净雪宫侍卫已经挡到前面围住那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无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呵呵拉住他,“侧君不怕!”

玄乐也笑了,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我不怕,别担心!”

凤君凝神看眼前飞闪的乌光,听清了玄乐的话,微微勾­唇­,袖口一抖,微蓝的荧光粉末漫天洒出去,同时厉喝:“谁伤了我的宝贝,姑­奶­­奶­今儿就撕了她,挫骨扬灰!”

“没错,撕了她们,挫骨扬灰!”无暇笑嘻嘻的清亮童声跟着响起来。

仿佛是呼应她的话一样,周围的虎豹狼虫齐声嘶吼!

浴魂楼的人齐齐浑身一寒,看着对面公主府那些人无所谓的样子,绝望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漫上来。

尖锐的声音冲进耳膜,赫连觉得周围的杀气瞬间强大的没法抵御,只愣了一个交睫的时间,持刀的右臂一疼。

凤君笑着后退两步,站定,“啧啧,真意外!我还以为还得再过几百招才伤得了你!”

赫连仍旧一声不吭,右臂的感觉冰凉微麻,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毒,再这么浪费时间今日就注定死在这里了。

想着,忽然飞身绕过凤君,扑进月府侍卫中间连出杀招。这边浴魂楼的人也不­干­站着了,各自抽出趁手兵器扑上去。

凤君眼看着她从自己身侧掠过,带起的风隐隐有几缕异常的香味儿,心神一凛,赫连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毒,她们想拖延时间!一边往玄乐那里过去一边大声道:“敌人有诈,姐妹们速战速决!”

“是!”十来个姑娘齐声应一声,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奇招迭出。

片刻之后,四个黑衣人从战团里被扔进周围动物的包围圈,动物们他拥而上的后果……

凄厉的嘶嚎只响了几声就停止,却让在场包括凤君在内的人心里一寒,净雪宫的姑娘们不约而同想,要是自己这样,就提前自杀。

无暇还笑着雪上加霜,“我们主子说要挫骨扬灰,就挫骨扬灰!嘿嘿,虎豹的牙都是很锋利很锋利的,咬到手骨上就‘咔嚓’一声,绝对断的­干­脆利落!”

赫连死期

在场众人本来就耳聪目明,早被猛兽撕扯血­肉­的声音激的心神不稳。

浴魂楼的人向来心狠手辣,把人丢给野兽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是临到自己身上,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净雪宫的姑娘们虽然杀人下得去手,虐待人就没几个会的了!说起来,她们中的很多人,要不是下山在各地分部里做侍卫,就从来没杀过人。

此时给无暇这一嗓子喊的,她们也抓狂了,一时间仿佛功力也提升了几倍,不多时又有两个黑衣人给扔出去。

乌云遮月,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除了兵器碰撞的清脆声音,众人有些沉的呼吸声,剩下的就是、连绵不断的“咔嚓”……

真跟无暇形容的一样,众人听着,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一个完整的人最后变成一堆、骨头或者什么渣滓的过程!

姑娘们的脸越来越黑了,因为浴魂楼的人少了,她们得以二对一应敌,拼着受伤也顾不得了,心里只存着一个信念:一定要、赶快­干­掉这些家伙,然后回去按住那头混蛋老虎拔光它的毛!

无暇双手托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光球站在兽群边缘,嘴角跟它主子一样挑起一边,露出一个标准的恶魔笑容。

哼!一群臭丫头,谁想拔光我的毛,我就扒光谁的衣服!哼哼!

赫连不停的四处游走,抽冷子就突然出一招,净雪宫已经有三个侍卫为她所伤,虽然都不是要害部位,但是照浴魂楼什么都带毒的惯例,就算是划破皮也是危险的。

凤君使出绝顶轻功塌云归,无奈她年龄太小,内息稍弱,只能勉强追在她身后阻止,心里也不由暗叹,这个赫连还是有两下子的,自己之前未免太轻敌了些。

赫连被凤君百般阻挠,眼看着己方人越来越少。身上又被荧光粉布满,兵器隐形的优势也不在,仍旧不急。

眼见前方两个净雪宫的人围攻浴魂楼一个,翻腕送出长刀,以一个奇异的角度Сhā入三人之间,瞬间又伤净雪宫两人。

这一个停顿,左肩被月凤君紧接着迫来的剑锋扫的生疼,温热的液体顷刻就渗透了衣服。不过她生­性­狠绝,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甚!更因为知道了这剑上无毒,所以根本不把伤放在心上。

赫连转身前冲正看见玄乐手握剑柄,立在圈子边缘凝神看场内情形。

听说这小贱人现在是月凤君的心头­肉­,不知道他死了会有什么效果?当机立断,借着前冲之势扑到玄乐面前,兜头就是一刀。

玄乐见她朝自己迎面一击,知道自己敌她不过,弹指­射­出两簇钢针,接着全力闪躲,拼着受些伤,保命是没问题的。

刀锋随着他的闪躲改变方向,如影随形!

赫连觉得自己眼看成功,谁知异变陡升!站在玄乐旁边的小女孩瞬间被刺眼的光芒笼罩,等她能看清的时候,巨大的虎头挟着劲风已经扑到她面前。

千年寒铁炼就的刀在它面前仿佛布条一样被掰弯了!

“妖!”

赫连做出判断,背后月凤君的剑风已经扫过来,腹背受敌!数十年前就从她身上消失的一种情绪又回来了,绝望!

两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情况反转,赫连被白虎巨大的脚掌踩住胸口按在地下,浴魂楼的杀手在看到无暇兽化和楼主被擒的瞬间几乎齐齐怔了瞬间,只这一瞬间,又被扔进兽群五个!

还剩下的三个被净雪宫众侍卫围在中间,和死人无异了!

凤君拉过玄乐仔细检视一番才呼出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赫连,“你若不是想动他,还能多活片刻!可惜……”

赫连脸上的蒙面巾被扯下来,她倒也有胆­色­,被无暇按着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气息不顺,说话的声音有些断续,“你的人、全部、中了毒……”

这话一出,潋琪也忍不住笑了,“你下半句是不是想说,放了你们,交换解药?”

赫连面­色­不动,心里却是一惊,听她这话的口气,不怕浴魂楼的奇毒吗?

浴魂楼刚才那个假装楼主的女人隐恻恻道:“浴魂楼的毒,天下无解!­奶­­奶­今儿搭上条贱命,换个公主陪葬,值!”

“天下无解?”凤君看向她,她决定不直接­干­掉她们了,先让她们绝望透顶了再杀,“你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又是哪边的宫主?”

潋琪甩甩头发,轮到她出场,嘿嘿,“净雪宫知道吗?”

赫连的脸­色­有点儿白,传说中的那个净雪宫?

其实也不怪她不知道,虽然她贵为赫连氏的公主,但是实际上可以算是大陆主人的净雪宫是只有每代皇帝才知道的秘密。

她离宫是尚且年幼,护她离开的亲卫宫奴就更不清楚这些事情了。

“净雪宫,御苍生!”潋琪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是真的!”

浴魂楼的众人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周围为什么可以聚集那么多平日互为死敌或者绝不来往的动物终于可以解释了!同时也意味着、她们打算把月府的人也扔去喂兽群是不可能的!

“至于毒……”凤君笑起来,“她下没有我们解不开的毒。从‘命十三’、‘三生劫’到‘冥途’,我以为已经足够了!”

潋琪看凤君点点头带着玄乐转身离开,冲赫连一笑,“你也算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可以安息了!”

话音落时,指尖小小的指刀飞出,直Сhā入赫连的脖子动脉。

赫连被无暇制住,眼睁睁看着刀飞过来没入自己的身体,漆黑的夜里仍旧能看清眼前喷­射­出来的血雾!她看了无数次的,没想到最后一次是自己!

渐散的瞳孔映着远去的凤君和无暇,他们从百兽中间穿过,那些凶猛的虎豹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仿佛家猫一般贴上去温柔的蹭蹭……

剩下的几个人不成气候,在凤君离开草甸子不到两里的时候就被全部解决!

玄乐握着凤君的手在最后一声尖锐的痛苦嚎叫之后收紧,有些不敢置信,“以后,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是吗?”

凤君半搂着他,浅笑,“不是以后不用怕,自从跟着我之后你就应该什么都不用怕?”

玄乐垂着头,忍不住勾起­唇­,“只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而已!”

“捏捏自己是不是疼?”凤君抬手想扯扯他的小脸儿,闻到黑衣上隐隐的血腥,又放下,“脏死了,去山泉里洗洗去。”

玄乐被她扯着奔回山洞取了换洗衣服,又拽到山坳里一个隐蔽的小泉眼,等回过神时,那女人已经光溜溜站在泉水里喊:“快下来呀,一身又是汗、又是土、又是血,难受死了!”

玄乐被她一叫,穿着衣服就噗通跳下水,泉眼不深,刚到小腹,潭底是细细的沙子飘飘荡荡几株水草,偶尔小鱼一闪即没,还没站稳就滑了一下,直接坐倒到水里。

没喝到水,一只手搂着他提起来,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他的外衫,接着是内衫,胸口已经全­祼­了,玄乐慌忙掩住,忍不住嗔道:“­干­什么呀?”

“脱光了洗澡!”凤君回答的理直气壮,她需要做点儿什么事儿平息刚才过于激烈的情绪和解决掉几个人之后隐隐的负罪感和自我厌弃!

刚好、这几天一直都欲求不满……

但是实际上她虽然语气理直气壮,心里实在有些忐忑,怎么想这样都有利用乐发泄的嫌疑,舍不得!

爹爹说的对,杀生过多有违天道!能长时间当杀手的­精­神都不是一般的强悍!

“在这里就……”玄乐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被给凤君看,只是荒郊野地,终究有些不合礼数……

“就这里啊!”凤君贴过去抱住乐,把头埋到他的肩窝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

玄乐抱住她,一下一下拍她的背,他大概能知道凤君为什么情绪异常,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下命令­干­掉什么人,但是直面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第一次吧。

想想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情景,凤君、比他坚强的多呢!

天宁国肯向男人示弱的女人,真的不多啊!

心里竟然慢慢升起些怜惜,忍不住在她的颈侧耳际轻轻吻下去,才亲了没几下就被凤君凶猛的反扑,玄乐环住她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呐,我在你身边,我是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儿……

上身一凉,湿漉漉的小衣被扔到谭边,凤君轻轻地把他放倒在谭边,“喂,再不反抗就没机会了哦!”

玄乐一笑,就着刚探出头的月光拉进凤君,有意无意地舔舔饱满的樱­唇­,“凤君是我的妻主,乐的爱人,­干­嘛要反抗~”

凤君被那一笑勾的三魂六魄都飘起来,恶狠狠地扑下去,“我给过机会了哦~”

风声柔和,高草微动,巨大的白虎猛地跳起来,屁滚尿流地逃跑,因为刚才脑袋里她主子的声音忽然炸雷一般响起,“再偷看回去拔光你尾巴上的毛!!”

暖爱

寅时末刻,乌云遮月,数只雪玉雕从极高的空中悄无声息的飞进定坤城,不过降落时仍旧弄起了不小的风。

巡城的卫队赶过来时已经一切如常,不过月府附近的地界平白多了许多被风折断的细枝­嫩­叶,给人感觉不过是一阵怪风而已。

昨天凌晨与浴魂楼残余杀手一场恶斗,月府的侍卫们伤了半数不止,且个个都是带毒的,白天休息没几个时辰,等天暗下来再打起­精­神驾着雪玉雕飞回来,当真是累坏了。

所以凤君才命令雪玉雕冒险直接飞进城里,每个人都是跳下雕背直往自己的床奔过去。

煜风身子重了以后睡觉极不安稳,自凤君走过之后,更是觉得怎么挪身子躺的都不够舒服,先两三个晚上都没睡好。

今日睡到一半,朦朦胧胧似乎听到后院武场极短的片刻喧哗,睁了眼仔细听的时候又没声儿了。

跟他睡一张床守着的清羽也醒了,见他睁着眼,凑过去轻声道:“主子她们回来了。”

“这么快吗?”

虽然清羽昨天就告诉他凤君已经把叛军首领和浴魂楼都­干­掉了,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呢吧!从她们离开到现在回来,不过两天两夜多一点儿而已!

“主子说后面的事情留给那些太女手下的将军们做就行了,她要回来陪着你。”清羽把刚从凤君那里心语听到的话转述过来,“主子和侧君走到院门口了,洗­干­净了过来。”

清羽从被窝里爬出来,主子回来了,自然不用他守着了,“清羽告退啦~”

“晚上有风,别着凉了!”煜风也听见凤君和玄乐的脚步声,撑着慢腾腾坐起来,又把清羽捞回来给他套件外衫,“好啦,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两天守着我也辛苦。”

“不辛苦!”清羽伸过小脸蛋在煜风脸上蹭蹭,高兴地跳下床轻轻出去。

金霜起来点了灯也出去了,连带把耳房里的两个小厮都带走,府里的人都知道,只要主子跟侧君回来了,照顾正君的事儿别人就Сhā不上手了,东西备齐了就行。

煜风披着衣服半靠在床栏上看正面的屏风,外间的灯光透过屏风上的山水刺绣影影绰绰映进来,想想那两个人都安全回来,忍不住就笑起来。

果然不过一刻多点儿,脚步渐近,门扉一响,凤君轻手轻脚地进来。

凤君转过屏风,见煜风坐在床上笑吟吟看着自己,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扑过去抱住,“怎么就起来了?坐了多久了?”

煜风柔顺地半靠到她怀里,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地了,柔声道:“没多久,听见你们声音才醒,看见了我才安心啊!”

“小傻瓜,就知道担心我们,怎么不想想自己,睡不好身子怎么受得了!”凤君把人抱到怀里也踏实了,亲亲他柔顺的发顶,拉起他的手就探脉。

“爹爹每天都来看,没事的,你也不懂男人的双脉,偏还跟着天天看。”煜风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玄乐端着茶盘进来,给两人一人一杯,自己也端着喝,听了这话也笑,“凤君总是会医术的,一通百通,再有这几个月的磨练,也不能说完全不懂呀!”

“有道理、有道理,等你也生一个,凤君便可­精­通了!”煜风拉过他的手调笑,细细看了两个人,“可算都回来了,这两天我虽说一直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可怎么也没你们都在的时候吃饭香。”

玄乐贴到他小腹上去听听胎音,“宝宝没有闹你吧?”

“她倒知道给我分忧,这两天都乖的很!”煜风摸摸肚子,笑的颇为甜蜜。

凤君打个哈欠,笑道:“都看清楚了,也安稳了,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

玄乐笑着收了茶杯就要出去,被煜风一把扯住,“你才从外面回来,又要到哪里去?”

“回屋子啊。”玄乐顺着他的劲儿坐床边,有点儿无奈的笑,风哥哥心地极好,最近许是怀孕没法乱动的关系,有些小孩子脾气。

煜风拽着他,直往凤君那里使眼­色­,凤君会意,往里面靠靠,“你风哥哥想说,都在这屋歇着得了,别回你那冷清小屋子了。”

玄乐有些踌躇,别人家里两个夫侍同时服侍妻主也是常见的事儿,何况他们三个每次一张床都是纯睡觉。不过,风哥哥这会儿特殊,又两天没见凤君了,该让他们两个独处的好。

“好啦,你就答应我吧,”煜风脸­色­微红,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我这么想的,凤君不像别人家的女人三夫四郎的,统共就咱们两个。何况又不是、又不是天天都要……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她在身边我就睡的安心,想必你也一样的,对不对?所以、所以以后你就一起住这屋子好了。”

“……风哥哥!”玄乐听他磕磕巴巴一番话,心里五味杂陈,憋了半天只叫了这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人家里的夫郎争风吃醋,正君把小侍弄死的不计其数,风哥哥却处处想着他。何其有幸,他能遇到爱他的凤君,能遇到真心把他当弟弟的煜风……

凤君好笑地看着两个小傻瓜沟通,眼见着马上就要对着哭了,赶忙一边一个抱住亲亲煜风的­唇­,吻吻玄乐的脸蛋,好言劝慰,“好了好了,这么着也好,我们三个这样相亲相爱一起到老多好!我在这儿跟你们发誓,今生只爱你们二人!我就两条胳膊,再多了我就抱不过来了,床也挤不下!”

两个男人初听她话感动的眼圈微红,听到后面又忍不住低笑起来。

“你就逗我们吧~”煜风扯扯她的耳朵,贴着她慢慢躺下,“我困了,不理你了!”

玄乐去灭了灯火乖乖爬上床躺好,黑暗中煜风从凤君的另一侧伸过手来拉住他的手握了一下又缩回去。玄乐无声地勾起嘴角儿,侧过身贴着凤君闭上眼睛,空气里满是温暖美好的感觉,连梦都分外的甜。

外面的小厮得了消息,主子刚回来肯定不会早起的,清晨也没人来叫。

这一觉睡到将近中午,凤君给院子里的喧哗声吵醒,玄乐在旁边也是眨着雾气蒙蒙的眼睛刚醒,煜风倒是早醒了,只是根本没起来,窝在床上端着个点心碟子吃的开心。

“没正经儿吃早饭吗?”凤君皱眉,甜食吃太多了不好。

煜风咽了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吃,我就是自己不饿也会为了宝宝按时吃饭的。这个是金霜刚拿进来的,现在都将近中午了!”

还是在自己家睡的安心,凤君伸个懒腰,披好外衣跳下床,脸也不洗、牙也不刷,推开门就看见吵醒自己的那女人抱着孩子逗的开心,忍不住叹气,“睿瑶,我有点儿烦你了!”

睿瑶抬眼,看她一脸纠结,自己却分外开心,“你以为我愿意打扰你夫妻生活啊!回头儿你记仇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就好!你说,我怎么跟你是死党呢!”

“嘿嘿,你问我、我问谁?”睿瑶才不理她,这女人更年期到了,那么点儿工作就抱怨!

凤君走到水井旁,打水收拾­干­净,觉得清醒多了,坐到院子里的竹榻上喝茶,“说吧,又什么事儿?等等,要是需要她离开风儿去外地出公差就别说了!”

若月看见凤君,从她娘怀里使劲儿往外挣,睿瑶把她丢给凤君,心里有点儿吃味儿,才见两回,比亲娘还亲,真是!“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啊?”

凤君抱着小宝宝乐,“我以为你挺清楚的。别废话,快说什么事儿!”

“今天武举最后一场结束,这我可没办法你去看着哦,”睿瑶笑眯眯,“你作为主考官,要去宣布名次。还有,文试的殿试明天一早举行,同样、作为主考官,你必须参加!”

一统江山

“文试殿试?”凤君挑眉,“我可是什么都不懂,去了坐那儿喝茶吗?”

“没错,去了坐那儿喝茶!今天下午大概未时正武举结束,你差不多时间赶过去就行了。”睿瑶无视我漆黑的脸­色­,一把把若月抢回来,­奸­笑着溜达出去,“行了,就这样,我去找我的亲亲夫君们吃饭,你忙你的吧。”

“太、女、殿、下,”凤君咬牙切齿,“这里是我家!”

“没错没错,是你家!”睿瑶头也不回,摇摇手轻车熟路往海沧澜和柳之行暂住的地方过去。

玄乐端着清粥细点进来,见她黑着脸,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担心地问:“我刚看见太女殿下出去,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凤君抱住他的腰贴过去蹭,“臭丫头又给我派活儿,这刚进家脚还没踩踏实,差事就来了。”

“要出门?”玄乐揽住她在自己怀里乱蹭的脑袋,更加担心了,风哥哥临产没几天了,再出门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是啊!下午就要去教场看武举最后一场!”显然她说的出门不是玄乐的那个出门,不过这就够她烦的了。

“就是去教场啊!”玄乐忍不住笑起来,“又不出京城,应该没事吧!现在这个时期,太女也没几个能信任的人,你们是姐妹,帮着是应该的吧。呐,吃点儿粥先垫垫,再过半个时辰才午饭呢!”

“可是我说了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风儿。”凤君努力呼吸他身上淡淡的体香,抱紧了接着蹭,“不想吃!”

玄乐给她蹭的痒,忍不住想往后缩,退了一点儿,又回去抱住她。

凤君今天情绪有些反常,或者说,自从昨天凌晨在南部七州将浴魂楼残党一网打尽她情绪就反常。

“谁让你寸步不离守着啦,那我不闷死了!”煜风扶着腰慢慢迈过门槛,早听见她在院子里抱怨,此时看见她跟个孩子一样在玄乐怀里蹭,忍不住也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女人就该……”

话说到一半,见玄乐有些担心的神­色­,煜风也笑不出来了,凤君头埋在乐怀里脸都不露。

“怎么了?”

煜风走过去给她理披散着的长发,凤君抬头,把他抱坐到自己腿上,头又埋进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一点点郁闷,马上就好,不要担心!”

“这话等于没说,”煜风敲敲她的头,“当初我有什么不跟你说,你担心。现今换个位置,我和乐弟弟就不担心?”

凤君闷了半晌,抬脸,淡淡的笑,“说起来,真没什么!夜里做梦梦到刑场了,仿佛就是诛判臣九族的刑场,一排排全是跪着的人,老弱男女都有……”

“不能救?”玄乐坐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贴过去。

“不能救。”凤君扯扯怀里煜风有点儿严肃的小脸儿,握住玄乐的手,轻笑,“都不用担心我,世上原本就有许多人力不及的事情,我不是救世主,原该想的开些。这样不过庸人自扰而已!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煜风两手食指轻点她两边嘴角,扯上去,人工去弯个弧度,叹气,“道理你知道的比谁都清楚,还难过什么!不想笑就别笑了,挺难看的!”

“你嫌弃我!”凤君把身后的玄乐扯到前面,“你来说,我笑的难看?”

玄乐认真看了看,语气诚恳,神情真挚,“跟哭一样!要不然你哭吧,我跟风哥哥肯定不笑话你!”

凤君彻底颓了,“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

“谁欺负你,我们俩都不会,”煜风脸­色­微红,揽住她的脖子把脸藏到她肩窝,小小声嘀咕,“人家还不是心疼你难过逗你开心,不领情就算了!”

玄乐依着她坐下,一双美目温柔地看着她,“乐自小到大,见得多了,世间那么多苦难,没人管的过来。我是自私的人,只盼家里的人都平安喜乐就好,其余的、没有心力了!天枫爹爹也说,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放宽些好吧!”

瞬间仿佛有暖暖的东西注入心房,凤君忍不住勾­唇­,看他端着那个青瓷碗的莲子粥举了好久,又觉得自己太混蛋!

一个人就那么丁点儿事儿想不通,惹的其他人都跟着担心,似乎刚才自己脸­色­太黑,进来照顾煜风洗漱的小厮都比平日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抱歉!我以后不这样了!”凤君接过玄乐手里的碗几口喝­干­净,挑拣着桌子上的细点喂给两个人,“我保证!”

“不用这么保证,一辈子几十年呢,要是哪时候真有难过的事情,难道还憋着不成!”煜风刚才吃了许多,把她手里的东西推到玄乐那边,浅笑道:“你只需保证,时刻记着这么多人担心你,保重自己,听人劝,有事儿愿意跟我们兄弟说,我们就满足了!”

玄乐见两人神­色­都好起来,也开心地出去张罗午饭,记得刚才太女说未时就得到教场,这会儿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膳房的管事大叔见他过去,也吃了一惊,恍惚记得前两日说侧君跟主子出去了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见他一脸喜­色­,想是事情顺利,也笑着招呼,“侧君这么快就回来了,主子事情还顺利吗?”

“今天半夜就回来了,一切都好,”玄乐笑着跟其他的小厮厨子打过招呼,过去四处看看材料,净了手就去帮着包素馅儿的蒸饺,“这个今儿多准备些吧,凤君只怕要吃两天素,你们看着给多准备些种类换口味。”

管事一听,以为凤君受了伤要忌口,急忙问:“主子可是受伤了?大夫怎么说?”

这话一出,满厨房安静,大家都看着他,玄乐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凤君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是、这次出去见血多了,心情不太好,累大家担心了!”

众人舒 口气,回去接着忙活,远远的在厨房另 边择菜的中年男人大声道:“昨儿我跟李家哥哥去庙里上香,那里的全素斋菜很是­精­致,不如明天再去一次,学了来,给府里人都换换口味。”

这话一出,大家又热热闹闹讨论自己知道些什么­精­致的素点心素菜。

玄乐把饺子码到蒸笼里再去收拾其他的菜,其间又跟几个找她来回话的公公小厮安排事物,一刻闲不住,只是看着周围人满足的笑脸,就觉得无限的快乐。

凤君,你看,有这么多人关心你,有这么多家人,多好!他们也许偶尔闹闹小­性­子,吵吵小架,多数都是心往一处使、劲儿往一处用。

曾经我不懂你说的,拯救天下,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是神话!我以为你做到了,谈笑间挫败那些­阴­谋,你是天宁战神,苍生之主,你就是我心中的神!

可是,这会儿看到这些人,我想我懂你说的话了!你是净雪宫主,不止是因为你能是,更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让你是!

……

一个时辰后,凤君骑马走进京郊教场的时候还在想,玄乐今天中午脸上那种神光焕发的表情是所谓何来,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里外就听到教场里震天的欢呼喝彩声,等到她走近的时候,声音渐渐停了,暗蓝心语传讯过来,武举考试结束,前三甲:江珊、伊彤、楚凝!

“知道了……”凤君微笑着沿着众将留出的路慢慢走过去,飞身跃上擂台,又引起一阵欢呼,不由地暗自嘀咕,这就是国家领导人的待遇啊!

举手示意大家安静,拿过写好的黄绢一本正经的宣读在场众人都清楚的结果。江珊、伊彤、楚凝依次跪在她面前谢恩,再转向在场众人行礼。

欢呼声响彻云霄,凤君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中松一口气,这三个人再历练几年,哪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睿瑶,一统江山我给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新生

蝉鸣阵阵,热浪滚滚。

睿瑶惨白着一张脸,病怏怏地坐在昌乐大殿正中,腰仍旧挺的笔直。凤君黑着一张脸坐在她左侧略下的位置。

左右伺候的宫侍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位主子,识趣地把温了的酸梅汤换掉,新从冰桶里拿出来的玉碗冒着白­色­的寒气。

睿瑶指尖微动,想伸手,凤君眼风扫过来,敢喝试试!郁闷地把手缩回去,端起半温的药茶喝半口。

凤君看她一脸渴望,仿佛自己虐待她一样,叹气,端起冰凉的碗放手里暖着,暖到寒气散了,递过去,低声道:“只准喝这么多!”

睿瑶讨好地笑着接过来,用手语比划,“今天伤口不疼,没关系!”

凤君看看外面的大太阳,忍不住又皱眉,前天的定坤比今天还热,参加葬礼的人几乎都被烤焦了。

现在想起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震天的哭声,被不透风的孝服裹在身上的粘腻感似乎怎么洗都洗不掉。

中暑晕倒的几个老臣到现在还歇在家里!

当时睿瑶举着引魂幡骑马走在前面,一天折腾下来,熬到所有仪式结束,直接一头马上栽下去!

抬回宫的时候内衣湿的可以拧出水来,半愈合的伤口被汗浸的又有发炎迹象,高烧到今天才退了,她还坚持来昌乐殿参加文试殿试。

凤君衣不解带地看了她两天,现在一看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我这么辛苦是为的谁啊!

底下一百名素服的考生忐忑不安地坐着等着问到自己,从早晨到现在已经问了将近七十个人,不管表现好坏,即将登基的太女殿下和主考官长公主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按以前惯例,每隔几个人,主考官或者皇上至少会问一个,今天、是怎么了?

考官擦擦头上的汗,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上面的两个人,一个笑的高深莫测,一个眉头紧锁面无表情,不知道今天这些考生会有什么结果。

“下一个,李凉若——”念名字的官员声音拉的长长的,在这夏日的午后让人觉得更加烦躁!

“学生在!”李凉若出列,恭敬地站到大殿中间的空地上。

凤君抬眼,能被敛秋推荐的人,不知道跟其他人的表现会有什么区别。

考官再看一眼上面的两个人,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照旧问:“何为良臣?”

“问心无愧为良臣!”话音刚落李凉若就接上,连个停顿都没有。

考官不说话,等着她继续发挥。按照惯例,这句话该是论述的开始,结果等了半刻,她还是不说话。

“只这一句?不要再补充了吗?”考官瞪着眼睛看前面低眉敛首的女孩,前面的那些人都是洋洋洒洒的说到自己喊停为止。虽然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话,总是能说一大段的。

“学生要说的只这一句,”李凉若想了一下,微笑,“前面的各位同窗已经说了几十遍的话,凉若不想重复了,即便我说了,您也不能分辨我是听了人家跟着学的,还是我自己就是那么想的。”

考官满头黑线,为难地向上面坐着的两位老大,这人就说一句话,让她怎么继续问下去啊!

凤君看考官一脸郁卒,脸­色­微晴,笑道:“问心无愧的标准实在难定。我且问你,君命不利于民,如何处理?”

这问题如何回答?

听君命是不爱民,为民请命是不忠君!考官现在不仅觉得郁卒了,哭的心都有了!

满殿的考生一齐汗刷刷的下,一边感叹幸好不是问自己,一边怜悯地看着站在殿中的李凉若。

凤君看李凉若微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自己,鼓励地冲她点点头,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李凉若吸一口气,定定神答道:“臣以为简单一句‘不利于民’不能说明情景,应当具体分析。”

还会辨证看问题?睿瑶与凤君对视一眼,也开始对这个女孩子感兴趣,正­色­道:“比如说?”

“比如说……”李凉若想了想,她读书虽然多,目前还都是纸上谈兵,而今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加派军饷不利民生,若这军饷用于保家卫国,要遵君命;若是穷兵黩武扩充疆土,要为民请命。还有……”

凤君点点头,可以认识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她应该庆幸这个时代没把读书人都教育成以君为天的愚忠腐儒。

正要给个嘉奖,脑海中忽然传来无暇焦急的声音,“主子快点儿回来,风正君要生了!”

“什么?”凤君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满殿的人包括睿瑶都给惊的一哆嗦。

李凉若停了嘴,给站在她旁边的考官按着跪下。

“出什么事儿了?”睿瑶略一顿就知道凤君这话不是冲底下的人喊的。不过能让她有这么大反应的事儿,这世上也没几件了吧?

“风儿要生了,这里交给你,自己注意!”凤君回过神,跟睿瑶低声耳语几句,一边命外面备马,一边就疾步往外走,路过李凉若身边时一把把她扶起来,“起来吧,不是说你,别紧张!”

殿上的人直到她走的没影儿,还都愣着,李凉若站在殿中央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睿瑶轻笑,“长公主初为人母,一时激动了些,诸位不必惊慌。李姑娘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下一个开始吧!”

太女和长公主两个人宠夫郎几乎是闻名全天宁,这么失态似乎也可以理解。殿上众人呼一口热辣辣的空气,肌­肉­放松下来,官员们已经开始打算长公主得女或者得子该送什么礼去。

骜雪带着凤君一路风驰电掣一般跑回去,幸而国丧刚过,大街上没什么人,要不然这一路不知道要撞翻多少摊子行人。

凤君不停地心语问无暇清羽煜风的情况,此时煜风孕子线刚有开裂迹象,月天枫和听松、清羽都守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事儿。

马跑到月府门口,几个等着的侍卫已经望的脖子都长了。凤君提气轻身直接踩着房脊跳到正中的小院儿。

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阖府的丫头小子叔叔大婶们全聚在附近一个个顶着大太阳守在门前。

凤君落地一边扒开一条路一边喊:“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挤在这里晒太阳,挡着路了!”

走到院子里踢掉靴子,朝服也扒了随手扔在一边,一进门觉得更加闷热,索­性­中衣也扔了,穿着件小衣奔进卧室。

煜风一脸的汗水泪水赤身躺在床上,上身搭了半条薄薄的小褥子,小腹上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还在慢慢往大裂。

凤君看清楚他的样子脚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下,撑着慢慢走过去,一把握住他颤抖的手,哽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风儿!”

煜风努力咬紧­唇­抵抗一阵一阵的疼,盯着她道:“你可不、不许哭……啊!我、还没、怎么……样呢!”

“留些力气,别说话了,我守着你!”凤君小心翼翼爬上床,将他半抱到怀里慢慢送些内力过去。

月天枫把准备好的药喂给煜风,柔声道:“两刻孕子线就开了一半了,坚持一会儿,再有一刻就行了!”

玄乐不停地换温水帕子递过去,看着煜风疼的脸­色­惨白,只觉得那疼有如实质一般体现在自己身上,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紧。

隆起的腹部微微蠕动着,孕子线那里薄薄的皮肤猛然挣开一寸!

煜风惨叫一声抓紧凤君的胳膊,大口呼吸了许久神智才回来,眼泪如开了闸的水一样不受控制地下来,呻吟道:“一、刻……多久?”

“很快,宝贝,很快!”凤君扭过脸也有些不敢看孕子线的样子,只不停地在他脸上轻吻,“马上就好,我在这里……”

不多长时间,又一声尖叫给吞进凤君的嘴里,煜风贴在她怀里喘气,脑子混混沌沌,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孕子线几乎开完了,稀薄的液体带着血丝将整个被褥浸湿。

听松飞快地把孩子拉了出来包好,柔声道:“风儿,是个女儿!”

“……好……”煜风努力睁眼看了一看包裹里湿漉漉的小孩儿,眼一翻就昏过去。

“风哥哥!”

“风儿!”

凤君和玄乐两个同时惊叫,月她枫一把抓住要往上扑的玄乐拍着他的背安抚下来,朝凤君脑袋上一敲,忍俊不禁,“脱力昏过去了,不用担心。明明是风儿生孩子,你们两个倒比晕了的更紧张!”

金霜飞快地跑到院子里大喊:“正君生了,是个女儿,父女平安!”

外面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下去,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蓝逸雪笑道:“这会儿都安心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在这里晒太阳了!”

夏日

凤君擦着一身的汗去换了衣服冲个澡,跑回来的时候玄乐、金霜已经帮煜风打理­干­净,宝宝也安置好了。

煜风睡的很沉,眉头微皱,­唇­上全部是挣扎时的咬伤。凤君凑过去含了参汤细细的舔吻,努力喂进去一些。

喂了没两口,煜风睁眼,对上她,努力笑笑,哑着声音道:“宝宝……”

“我去抱来给你看。”凤君又喂给他两口,放了碗去抱孩子过来。

初生的婴儿,红红的皱的仿佛小猴子,睁着大眼睛四处看,抱在手里仿佛柔软的棉,一不小心就会飘了或者挤变形了一般。

凤君一下子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稳稳抱过去,俯下身给煜风看,“眼睛像你,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

煜风仔仔细细看了,实在不敢说皱皱的小家伙漂亮,微微撅起嘴,“女孩子要漂亮有什么用?”

“有用啊!”凤君亲亲怀里的小宝贝,再亲亲躺着的大宝贝,“她娘就是漂亮才能娶到她这么好的爹爹,你说是不是?”

“去……”煜风眉眼弯起来,觉得困倦一阵阵上来,努力撑着眼皮嗔道:“只有漂亮谁理你!”

“我不用别人理,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凤君把孩子放在他旁边,自己直接拉过脚凳坐下来,“都睡吧,我守着你!”

煜风嘴角勾起来,慢慢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咕哝一句,“睁这么大眼睛看着人家有点儿吓人……”

凤君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并头窝着,小的那个嘴边都是湿湿的口水泡,又忍不住有点忐忑,这样就当爹娘了,真有点不适应啊!

玄乐轻手轻脚地端着东西进来,几乎两尺高的一摞剪裁整齐的棉布,把他遮的只剩一双眼睛,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

凤君过去接过来,随手就拿起上面一块给他擦汗,低声嗔道:“家里没人了吗?前前后后都是你,身子才好几天啊!”

玄乐乐呵呵的任她蹂躏自己的脸,高兴道:“我开心呀,马上贺喜的人就要把门槛踩破了,最忙的人肯定不是我。”

凤君一把拉住说完话就要跑的玄乐,“我还就不许你动了,三伏天的大中午,这么一会儿你进进出出四五趟了,这些布又是­干­什么用的?”

“尿布啊!”玄乐瞧着她瞬间僵掉的脸­色­捂着嘴偷乐,她刚才还用这个给自己擦汗来着,“都是新布刚裁的,没关系!”

“哦~”凤君叹一口气,自暴自弃的也擦擦自己身上的汗,看看捂在薄被里的一大一小,“他们这样会不会太热了?”

说着就要去把被子揭开点儿,玄乐赶忙拉住,“听松爹爹吩咐了,孕子线愈合的五天里不能见风,风哥哥不会觉得热的,你没看他连汗都没有!”

这样啊!虽然心里不大认可夏天捂着被子,但是听从前辈经验比较保险,凤君也不抱怨了,乖乖坐着看着两个人睡觉。

玄乐给她扯着,索­性­也坐下来,两个人一起看着宝宝和煜风发呆。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一下小宝宝的脸,玄乐低低的惊呼一声,“好软啊!”

凤君跟着戳另外一边,“是很软,像牛­奶­布丁!”

“牛­奶­布丁?”玄乐困惑,牛­奶­他是知道的,北方蛮族喝很多,“布丁”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吃的,软软的、甜甜的,也不是,有很多口味的,牛­奶­的就是其中一种而已……”凤君绞尽脑汁想了想,无奈她是很少进厨房的,比划着形容了半天不得要领。

终于灵光一闪,睿瑶那丫头当年是很擅长厨艺,其原因是她七岁以前一起生活的姥姥坚决认为女人应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论调。

虽然她没来得及亲自教,但是思想基础奠定的相当坚实,加上对于当初的小言来说做饭实在是一种寻找家的感觉的方式,所以厨艺是有相当水准的。

估计她会做这种吃的,“明天我就去找太女告诉我那吃的怎么做……”凤君拿那块棉布擦擦嘴角的口水,也许她还会冰淇淋之类的,自己家里奇人那么多,制冷肯定不是难题。

玄乐笑眯眯看着她,以后自己想办法学会好了,凤君很喜欢的样子。现在只好将就一下别的好了,想着站起来,“我去给你端碗冰镇绿豆汤来……”

大概是起来的太猛,忽然就头晕目眩,玄乐咬牙用力往后面倒过去,不能扑到床上砸到风哥哥和宝宝!

凤君飞身起来抱住他,那一瞬间苍白的脸­色­似乎很久都没看到过了,毫不意外的引出仅仅是几个月前的不好回忆,连音量也忘记控制了,一叠声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

玄乐眼前还没看清就伸手堵住她的嘴,幸好床上的两个没有醒,努力道:“没事,站起来太猛,一时回不过气而已。我去外面歇歇!”

凤君­干­脆抱着他往外走,安置到卧榻上转身就出去要找爹爹来看看,乐的身子其实没好几个月,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玄乐叹气,知道肯定拉不住,索­性­躺着闭目养神,谁知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最近果然是太累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里间是风哥哥低声哄孩子的声音,金霜刚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用纱罩罩上。

“什么时辰了?”玄乐按着额头站起来,仍旧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金霜一脸喜­色­过来给他按揉头部,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的玄乐忍不住狐疑起来,风哥哥终于生了是好事,可也不至于这样看着自己吧,仿佛看一盘子元宝想拿又不敢拿。

熟悉的脚步声从院门口过来,凤君小心翼翼捧着药盅进门,一看他醒了,直接端过来,“快喝了,温度刚好,爹爹说了药力这样最好!”

“吃了药半个时辰就能吃晚饭了吧?我去准备。”金霜一溜小跑出去,身为正君的贴身小厮,他现在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我怎么了?”玄乐闻着药的味道不是一般的补药,倒有说像前几天风哥哥吃的那种。

“先把药喝了,”凤君看着他乖乖接过去喝掉,喜忧参半,过去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抱着,“你听我慢慢说,不许激动!”

“嗯!”玄乐侧过头眨着大眼睛看她,­干­嘛在人家小腹上揉来揉去的,真是……

“听松爹爹过来给你把过脉,”凤君顿一顿,看他仍旧很镇定,柔声道:“我们有孩子了,不到一个月!”

玄乐仍旧侧着头睁大眼睛看她,就是忘了眨眼了,视线很快被水雾模糊,努力深吸几口气,“真的吗?”

“真的!”凤君一下一下在他颊上轻吻,只觉得百感交集,虽然很高兴但是更担心他的身体,离他失去上一个孩子不过半年时间,才恢复没多久,照听松爹爹说的,下面一年一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再加上刚生产的煜风,自己要好好盘算一下后面的计划!

玄乐整个人都软到凤君怀里,小腹上她的手捂在那里,暖暖的热力透进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散个­干­净,想哭又想笑!可是凤君一直没再继续说话,又忍不住忐忑了,想想自己当初受的伤,愣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可以、可以留下来吗?”

这话问出来凤君也吓一跳,小笨蛋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嗯,只要你听话,就没问题!”

“要怎么做?我什么都听的!”玄乐再往那怀里钻钻,安心而恬然的感觉,跟上次知道自己有孩子的情况完全不同。耳边还有细细的婴儿的哼哼声传过来,这样的一家人,会很幸福的吧!

“你以前­干­什么,现在就都不许做了!”凤君捏捏他的鼻尖,她得赶快处理完手头的事儿,把这几个宝贝都带回净雪宫去,“只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就可以!”

终章

凤君自这天开始天天窝在家里伺候孩子夫君,每天被抱着女儿月夜弄的一脸一身口水还乐不思疲!

睿瑶知道她新得女儿、刚做娘,极力忍住没有在她兴奋期去打扰,忍了七天才去,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她短衫扎腰站在院子里晾尿布!

算是彻底无语了!

她虽然疼爱孩子夫君,但是总有太女的身份放在那里,太女府不比月府,哪个人敢让她­干­活!

凤君没看见她一样自顾自晾完三趟旗帜一般的尿布,洗­干­净了坐到石桌旁,满足地端起凉茶啜一口,“说吧,什么事儿?”

睿瑶看着她这副圆满的神情,想想自己即将跳下去的火坑,少不得有些幽怨,“后天登基大典!”

“哦,好事儿啊!”当皇帝当然不是好事,劳心劳力一辈子是注定了。凤君斜着眼睛­奸­笑,“后天之后我见你,就得三呼万岁了!”

“我倒宁愿向你三呼万岁!”睿瑶皱着一张脸,她对这种生活虽然不至于厌恶,但是离乐在其中也很远,“算了,走到这份儿上,怎么叹息都没用!神官选好了日子时辰,到时候你出席就行了。”

“那是自然!”凤君仰起头看树叶缝隙里碎碎的阳光,偶尔风过露出一线蓝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睿瑶郁闷地想着早晨收到的海玉珍告老还乡的折子,这家伙,所有的一切都帮自己搞定了,自己实在是没话说了!端起茶杯灌完一杯,咬咬牙还是问了,“这之后,你就要走了吗?”

她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两个人的人生就不再相同,即便是努力也没有相同的可能!

她的日子在宫墙里,要­操­心的是整个天下。凤君的家在那个­干­净的净雪宫,天下于她是责任,但是实际上可有可无!

这一段时间两人并肩作战,算是难得的福分了,帮助她稳定整个国家只是凤君作为净雪宫主的责任,自己顺利登基了,她可以算是功成身退……

“……是,”凤君也不否认,嘴角轻微的勾起来,“我会时常来看你!”

“这样啊,”睿瑶也跟着她仰头看天,静了一会儿,终于也跟着笑了,“好吧,这样我就满足了!嗯,你得记住,既然是我姐姐,以后有了摆不平的烂摊子,我还是会去麻烦你的哦!”

“笨丫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凤君闭上眼睛靠到她肩上,想起上一次两人在另一个世界离别,自己穿越过来就没想过、还能再相见。

人是不可以太贪心的,温馨快乐,过去未来,要攒着一点一点慢慢用!

院子外面有人低声交谈着走近,零碎的语音钻进耳朵,两个人忽然坐直身体,对视一眼,睿瑶瞪大眼睛盯着凤君道:“我没听错吧?”

“没错!”凤君笑容大大的,一跃而起飞身扑出院子,转过墙角的时候就见几个人有说有笑走过来,看准中间一个飞扑过去抱住,声音又忍不住哽咽了,“老爸!”

月皓被她撞的一个踉跄勉力站住,眼圈也不由自主红了,只撑着笑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没规矩,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不准哭的……”

胡乱敷衍了两句终于也说不下去,只一下一下拍着凤君的背,生怕再张嘴就哭出来。

“谁哭了?我、一直听您的话很坚强很勇敢……”凤君脸埋到月皓肩膀上,眼睛下面的布料早已经湿了,仍旧嘴硬着不肯承认。

月天枫眼睛还红着,月皓凌晨被阵法送回来,两人秉烛夜谈到天亮,眼泪几乎没断过,这时也忍着拍拍凤君的肩,哑声道:“别站在这里了,有什么都进屋再说吧,风儿和小夜都还不能见风,难道抱出来跟皓弟弟见面不成?”

凤君抹抹眼睛站直,一左一右牵着月皓和月天枫的手,“是了是了,我糊涂了,爹爹说的对,老爸,进去看我的夫郎和小女儿吧!”

月皓细细打量她,一年多不见,仿佛又长高了,只简单穿了一件下摆都濡湿的短衫,黑亮的长发盘的头顶,黑瘦了些,手心的茧子也厚了,吃了很多苦吧。

想想天枫哥哥和听松讲的这一年的事情,浅浅的笑泛上来,大家都说他把孩子教的好,终于没有辜负哥哥和众人的嘱托,如今孩子已经有夫有女,再也不用­操­心了!

“好,我去看看小宝贝长的像不像你。”月皓率先往院子里去,月府大院子从天宁建国就存在,格局也是几十年未改,如今回来,一景一物都分外的熟悉!

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睿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那里,颇为为难地皱着眉头,她听出来是月叔叔回来了,算得上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二个故人!

小时候自己父母长期不在家,不知道在他们家住了多少回,蹭了多少饭,月家倒更像是她的家。说是月叔叔是比父母更重要的存在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自己这模样,借尸还魂的“妖孽”,实在是……

还有自己父母的事情,正犹豫间,月皓已经过来拉住她,“小言?”

“……是,月叔叔……”睿瑶愣愣的答了,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连累你了,”月皓揉揉她的头,这个孩子自六岁跟凤君成为朋友,十几年了,没想到这缘分换了世界也没断!“过的好吗?”

“……好。”睿瑶眼泪夺眶而出,她从来不是多么坚强的人,这会儿见到个可以什么都说的长辈,就再也忍不住了。

几个人安慰了半晌才哄好她,也到了午饭时间。

玄乐仍旧像往常一样早早跑去膳房,这会儿又领着众人过来排菜,只是被凤君要求只动嘴,不能动手。才进屋子就吓了一跳,众人都眼睛红红的坐成一圈儿说话,连太女都是一样红眼睛。

凤君和一个眉目俊朗的陌生男人坐在她左右安慰,那男人一头半长头发简单束着,看样子难道是凤君说过的、爸爸?

疑惑间凤君已经拉住她向那男人说:“老爸,这是我的侧君玄乐。”

不等她继续介绍,玄乐识礼地站定跪下就磕头,“玄乐参见、爸爸!”这称呼委实奇怪,还是顿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印象不好。

立时被一双手柔柔的扶起来,月皓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天枫哥哥说你身子不好,也有了孩子,做什么还要跪?家里从来没那么大规矩的……”

玄乐只觉得他跟天枫爹爹一样的亲切没架子,也放松下来笑开,“只磕一个头,哪里会有什么,我自己注意着身子呢,她们太过紧张了!”

“总是注意的好!”月皓笑着给他顺顺头发,都是吃了那么多苦的孩子,怎么看都是招人疼的。

睿瑶擦­干­眼泪尴尬起来,这么大个人了,哭成这样实在丢人。一看这两人说话,急忙帮着转移话题,“侧君也见了,下面就是正君了,你女儿呢?到现在连我都没看见呢!”

“为了让孕子线快些愈合,风哥哥吃的药里有催眠作用,这会儿估计得硬叫才起得来。”玄乐急着解释,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皓爹爹肯定不会怪哥哥没出来见他的。

果然,月皓一听,赶忙道:“别去吵他,我进去看他一眼,等睡醒了再说话也不迟。”说着跟凤君到卧室,看那一大一小睡着的两个人,轻笑着低声道:“煜风小时候就见过,长大了果然是个美人!小的长的像你小时候,脑门最像!”

“我女儿当然像我,”凤君调皮地眨眨眼睛,“两个夫君都是美人呢!”

“是、是,都是大美人!”月皓捏捏她的鼻子,“或者说是大帅哥!出去吧,别吵着他了!”

凤君跟着出去,坐到饭桌上吃了一半的时候仍旧觉得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悄悄的向旁边睿瑶道:“掐我一下!”

睿瑶看她笑的白痴样就不爽,毫不留情地狠掐一把,“疼了吧?不是在做梦!”

“啧!”凤君努力深呼吸,“你还真掐啊!”

“那是,谁跟你客气啊!”睿瑶翻着白眼儿努力收紧脸上的肌­肉­,自己肯定笑的跟她一样傻!

凤君冷哼一声抢过最后一块红烧排骨,“算了,今儿高兴,不跟你计较!”

饭桌上低声交谈的长辈们看她们两个一来一往,也只会心一笑,接着说自己的。

窗外仍旧蝉鸣阵阵,偶尔的风已经带了丝丝的凉意,夏天快过去了,离开净雪一年的姑娘们,是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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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无疑是天宁历史上最为传奇的一次储君登位大典。

据说当日祥云缭绕、瑞气冲天,不仅奇兽百鸟献身,而且空中凤凰清鸣数百声方歇。

这些奇景不仅被史官大书特书,就算是没有资格去参加典礼的平民百姓也有无数­精­彩故事流传。

所有的正史野史传说无一不是在说明:东方睿瑶是天命君主,天宁数百年盛世由此开始!

作为主角的东方睿瑶显然对这件事无所谓,帝王起居注里记载她言行如常,登基当日御书房议事后下发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嘉奖神殿、不是歌颂祥瑞,而是册封已经权倾天下的长公主月凤君为逍遥公主,不受任何人节制!

当时的执笔官大惊失­色­,“不受任何人节制”是什么意思?

新帝笑叹:“这点儿小事就慌成这样?就是字面意思,包括朕、也不能管她,明白?明白了写上去!”

等着去下旨的宫侍哆嗦着接过圣旨就被叮嘱,“若是那人已经不在,就不必宣了,做成皇榜昭告天下即可!你们、不要提出反对意见,提了朕也不会听!”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御书房陪侍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说话。

半个时辰后,传旨宫侍果然回报,月府主子已经离城两个时辰,官印、兵符由管家转交带回。

“她竟敢如此挂印而去,简直藐视皇权……”花白头发的礼部尚书拍案而起,话说到一半被皇帝凌厉的眼神瞪的灰溜溜坐回去。

“我刚才说的话没听见吗?”睿瑶见那些人都缩回去了,重新笑眯眯的,安静了半晌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啜一口,转头看窗外,天高云淡,低声叹息,“已经到很远的远方了吧……”

声音太低,以至于只有近身伺候的小宫侍见她嘴­唇­动了动,凑上去小心翼翼问:“皇上您说什么?”

“没什么,”睿瑶回神,转头看那帮仍旧等她发落的油条老臣,高深莫测的一笑,“诸位爱卿,没事儿都跪安吧!”

姐姐,我也会、很努力的!

(完)

作者有话要说:闲话两句:《御苍生》从开始写文到现在,差不多经过了两年时间,期间很多次因为各种原因停更,但是总算坚持了下来。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_^

我终于也可以把文章的状态改成“已完结”,嗯,打完这句话恍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两年、五十万字,似乎,从小到大除了上学,我还很少有做一件事情坚持了两年的情况。

很高兴我做到了承诺的不坑文,嗯,以后我也会把这个承诺坚持下去,要么不开文,开了就绝对不会坑!希望写了新文大家也喜欢(*^__^*)

《御》的开始有些意外的成分,作为一个在此之前虽然常做白日梦,但是连五千字以上东西都没写过的人,它的结果也有些意外的成分^_^但是是个我很喜欢的意外,重新捡起了小时候的梦想!所以,以后还会继续写文,两年时间、写写字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哪怕是白日梦也好^_^

最后说下完结的部分吧,一边在考试期一边还在纠结文,犹豫了很多天,终于还是决定就在这里完结。钰一向觉得,好故事最好留给人幻想的空间,嗯,即便这个故事还不算好,我一直在努力向好靠拢。呵呵!若我能写尽一个人的一生,或者一个故事的每个方面,也就没意思了,嗯这样就好!

好比“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在一起”,就觉得美好了,不用考虑诸如“人老珠黄、谨防小三”,不用考虑“孩子的­奶­粉、下个月的家用”以及琐碎甚至“王子爱打呼噜,公主轻微狐臭”,嗯嗯,故事,就是要把那些忽略滴(*^__^*)

所以,结束啦!

最后,应大家要求及钰曾经对朋友的承诺,故事会有若­干­番外,包括几个主要龙套以及凤君一家子宅在净雪或者飘在江湖的生活散记,敬请期待^_^

哦,差点忘记了,大家新年快乐,华丽丽地水袖行礼退场o(∩_∩)o..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番外】楚凝、清明篇(完)

新婚第,新出炉的王妃兼辅凤卫参将楚凝小姐依旧不解风情的卯时初刻就起来晨练。

从的角度,完全没错。虽然被人称为根骨好,但也不是才,有今身好功夫,全靠勤奋。自打开始学武那日,十六年来日日闻­鸡­起舞,寒暑不辍,当然不能因为新婚就停!

什么,新婚应该很累,理当歇着!

楚小姐冷哼声,那完全是文弱书生偷懒的借口,楚凝在昨日大婚的清晨也照旧起来练武。

在定坤城里绕许多圈然后再在自己簇新的皇妃府里绕许多圈才得以拜堂完全不是问题,后面文武百官轮番敬酒也不是问题,至于柔弱粉­嫩­的皇子新郎、就更不是问题!

人ρo处?楚凝眼神黯,杀气凛然,也知道是人,那儿疼都扛不住当什么人!

总而言之句话,么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怎么累得倒?

楚凝在宁新皇帝亲自给选的管家催促七遍以后,仍旧坚持把根软鞭舞的宛如银光闪闪的大网。

管家立在府里专设的武场边缘浑身颤抖,软鞭平均三个呼吸掠过面前次,每次都带着凛冽的钢风。眼睛稍微斜,右边似乎有几根发丝飘落,似乎、是被那劲风削断的!

管家做出个判断以后就不止是颤抖,简直想涕泪横流!

但是不愧是皇帝亲自选的管家,仍旧尽职尽责的抖着声音吆喝:“王妃殿下,皇子殿下、应该已、已经起来,您快些、快些回去吧~”

发出的声音宛如寒风中抖动的树叶,当然不在楚凝的听觉范围内,仍旧把条鞭子舞的虎虎生风!

直到全部套路完成,准准的辰时初刻!

楚凝扯扯汗湿的领口,飞身回去准备洗浴换装早餐。管家溜小跑跟在后面,心里直叹自己命背,怎么就摊么个主子呢!

另边,新鲜出炉的已婚皇子东方清明也比往日起的早些,卯时末刻,皇子大人睁着昨晚哭的微肿发涩的眼睛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床帐外面的厚帐子撩起来半边,纱帐依旧掖的好好儿的。

借着淡淡的晨光看看室内的摆设,目之所及都是自己喜欢的。清明开心地抱着被子打个滚儿,听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大皇姐的正君和皇帝姐姐的凤后两人亲自给自己挑选的,果然都可心的很。

打滚儿打到半儿,不开心!

么多年直独自个人睡的皇子后知后觉的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个人!

没错、个人!!

不是他期待很久的在妻主的怀里醒来!

讨厌!清明咬着­唇­,自以为用力地捶旁边的空枕头,欺霜赛雪的手臂上淡红的吻痕,悄悄拉开被子揭开贴身的小衣,前胸还有好多类似的痕迹,肩胛那里十几年来清清楚楚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不见,还有活动时身上隐隐的不适感!

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样,清明嗖的下缩回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捂的密不透风!

捂半刻憋不住气,清明掀开被子大口呼吸,忽然就觉得很委屈。动作过大身上又阵不适,眼里就开始有水汽!

什么嘛!种时候,都、都、都不在!

清明暗自伤神半晌,终于别别扭扭屈喊:“来人!”

几乎是立时,外面有人回应,“殿下,有什么吩咐?”

“抬水进来,要沐浴更衣……”清明哀怨地倒回被子上,听见外间自己陪嫁的宫侍指挥着人准备东西。

小厮立在床旁边恭敬地问:“都准备好,您要起来吗?”

“唔……”清明不置可否的应声,又赖刻,才委委屈屈起来,都没有人抱着人家去沐浴!

又不好意思问楚凝去哪里,要不然显得自己离不开样!

走到浴桶边上,才想起来自己身痕迹,怎么都不好意思让人伺候,于是挥挥手飞快道:“都到外面侯着去吧,今不要人伺候!”

“不要立夏递东西吗?”立夏是跟他十多年的宫侍,还是头回见主子不要人伺候。

“不要不要,放近儿就行!又不是没有手!”清明瞪眼,慌忙指指旁边的个高脚凳。

新婚不好意思!

立夏瞥眼他主子仍旧红红的眼睛,低头抿嘴笑,“那立夏就在门外侯着,殿下需要就随时叫。”

“不用侯着,去膳房看看的早,”清明巴不得所有人都离自己远,“昨也没怎么吃东西,快饿死!”

“是!”立夏带着其他几个小厮鱼贯而出。

清明等所有人都出去,看着门也掩好,飞快地脱小衣钻进水里,眼睛不停乱瞟,就是不敢看自己身上那些痕迹,不知道是热水蒸的还是别的什么,脸蛋儿火烧样的红。

热水泡的累许久的身子从骨头缝儿里都是酸酸软软的,索­性­趴在浴桶边缘似睡非睡地眯上眼睛。

脚步声几乎是瞬间就从花园门口来到卧室门口,接着门砰声被打开,然后是某人懊恼的声低呼,然后脚步就轻起来。

清明瞬间紧张的几乎窒息!

耳朵比平时灵敏不知多少倍,听着那脚步轻悄悄到大床那边,然后似乎是床帷被拉起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子被拉起的声音,衣服挂到架子上的声音,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是转,那人、那人竟然直接绕过屏风到洗浴的小隔间!

四目相对,清明反­射­地缩把自己埋进水里,立刻呛水把头伸出来用力咳!

楚凝怔在当下,尽管听到屋里有个人的呼吸,感觉到淡淡的水汽,很清楚有个人在洗澡,那个人必然是的亲亲皇子、也想象过美人出浴是何等的香艳景象!

但是,有句话怎么来着,面对真实,所有的想象都是苍白无力的!

句话就是目前状态的真实写照,柔和的晨光下似雪的肌肤仿佛会发光样,再加上淡红的吻痕……还有半湿的黑­色­长发,胭脂­色­的小脸儿,艳丽的红­唇­,楚楚可怜的神态……

楚凝捂住鼻子,流鼻血不是人的行为,命可以不要、人不能丢!

清明咳着抬眼哀怨地看眼,楚凝终于反应过来,过去把抱住把他捞起来轻轻在背上拍拍,皇子不咳,还、拍拍……

清明半个身子在浴桶里,半个被楚凝搂在怀里,想起自己现在□,光线又太过清晰,觉得浑身的寒毛都敏感起来,鼻尖全是身上热烘烘的气息,是人的汗味儿,奇异的仿佛草木的清新味道,并不难闻。

吭哧半觉得那温柔的拍抚还在自己背上,鼓起勇气问:“大早的,、去哪儿?”

不还好,楚凝仿佛恍然大悟般,扶着他站稳,自己也退开,“习惯晨起练功,疏忽,抱歉!啊,身上全是汗,熏着吧!”

完兀自咽口水,活­色­生香,­干­嘛要推开,暗暗掐自己把!都是夫妻,扭捏个屁,实在是丢脸!

“没、没有!”清明缩回浴桶坐着,看着直愣愣看向自己,心里喜,咬着­唇­努力道:“那个、那个,是,要不要洗澡?水、水够多……”

“咦?”楚凝高兴的想敲锣打鼓吆喝番,勉强抑制住,理智地扯扯自己身上汗湿的小衣,“看,全身都被汗湿透,不­干­净!还是、还是……”

“不嫌弃!”清明声音小小的完立时背转身,觉得浑身都烧起来!

“先去冲冲!”楚凝落荒而逃,冲到院子里拎起井水把自己身上的汗气去­干­净,才湿淋淋回屋。

清明背对着门口,听着那个脚步声再进来,浴桶里的水位涨起来,悄悄笑,没有在妻主怀里醒来,可以起沐浴、也挺好的呀!

想着觉得羞的更厉害,自己是不是太过、那个?

背后有温暖的皮肤贴上来,手肘不小心往后,就听见声隐忍的低呼,清明急忙想转身,“怎么怎么?”

无奈空间太小,不好转,脖子后面楚凝低笑,只手臂从他腋下穿过伸到眼前,上面几道长长的抓痕,见水都红通通的吓人,“喏,夫君昨晚弄的。为妻可是许多年没受过么重的伤!”

“讨厌!”清明抓过那只手臂,毫不犹豫地咬上去,“让笑!”

“呵呵……”楚凝不动,乖乖让他咬,下巴压到清明光滑的肩窝里,鼻尖全是他清淡的体香,“只有左臂够不够,要不另外右臂也给?”

背后贴着的两团柔软随着耳际的轻笑微微颤动,清明浑身僵,张嘴不咬,“不玩儿,快些洗用早膳!”

“给擦背!”楚凝微笑,虎牙闪,怎么看都有些邪恶。

可惜皇子殿下不知道,只觉得被妻主服侍太过幸福以至于浑身发热,心头如小鹿乱撞……

果然,当立夏不得不把早膳热两次主子才出来用。

……

(完)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终于考完,开始发番外。

这一篇是写给喵喵同学生日时的贺文,因为她预定的人物是楚凝,所以番外是楚凝啦^_^谢谢她长期给我做校对,水袖行礼(*^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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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文友小叉写给我的生日祝贺番外,算是同人类型。偶俩从互追对方的文开始最终勾搭到一起,也算缘分捏!8过,窃以为,叉子写番外贺文是为了占偶家孩子的便宜,嗯嗯,绝对是这样!哼哼,等哪天我也去她文里占她孩子的便宜去!

废话不说,正文开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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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天高气爽。炎热的燥意退去,空气里凉凉的很是舒服。

月凤君自长女出世以来,日日陪着蓝煜风和玄乐两个在府里。每日里不是陪着夫君就是抱着女儿,整日乐呵呵地直比男人还要男人。

煜风怕她在家里闷出病来,寻了个理由说要吃酒楼里新鲜做出来的酥饼,打发她出去逛逛。把自家夫君宠得没边的凤君虽然知道煜风的用意,却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知道煜风是让自己出来走走,凤君没有骑马和潋琪闲晃着走出了门口。

街上一派热闹景象,先皇过世时萧条冷肃的样子虽然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经不见了一丝一毫的踪影。

两人慢慢地朝酒楼走去。酒楼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指指点点。凤君好奇之下随便瞥了一眼。谁知那一眼却正好与人群中的那人对上。那人眼睛一亮,宛如见了救星一样竟然拨开人群朝凤君扑过来。

“凤君——”那人的声音里充满喜悦,彷佛是迷途的孩子终于见到亲人了一样。

先时也不过是随便一眼,待这人清楚地喊出她的名字时,凤君才停下脚步。

那人一身衣服极不合身,灰褐­色­的麻布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上的发髻松松地绾着,随着那人的动作一跳一跳似乎立刻就会散下来。那人脸上脏得很,黑一道白一道的,不要说看不出年龄,凤君连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太清楚。

凤君看见她朝自己扑过来,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倒不是怕,而是那人身上实在太脏了,被扑到之后凤君只怕就得打道回府换衣服去了,她还要替煜风买酥饼呢。

只是凤君这小小的一退,却令那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凤君……”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一丝颤音。

“这位……姑娘,”听声音,凤君猜是个女孩,见对方没反对才继续说,“你是谁?”

原本该说问她是不是认错了人,不过她口口声声的凤君,倒真似认得她一样。

“凤君不认识我了……”泪水在略圆的猫儿眼里凝聚,一滴滴滑落下来,“凤君不认识了……” 说着说着,竟然越哭越大声,蹲到地上去了。

凤君只觉周围控诉的眼光直朝她­射­过来,彷佛是她遗弃了这个孩子一样。

“凤君,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是小叉啊。”

“小,小叉?”凤君搜遍记忆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对方满脸的眼泪前,在众人控诉的目光包围下不禁额头冒汗。

“无暇姐姐……”自称叫小叉的女孩蹲在地上,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唯独这一句却听得明白。

难道……

凤君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她身上的确是有着股淡淡的妖气。

“天外——”小叉抬起头说,凤君一凛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虽然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会知道,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好了,别哭了,先跟我回去。”凤君说。

她对这孩子的身份还有些疑惑,但是既然都说出无暇的名字知道天外天的存在,那么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凤君隐隐地可以感觉到这个孩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也许是在净雪宫遇见过,毕竟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玩来闹去的飞禽走兽不计其数。

“嗯。”重重地一点头,小叉拿脏兮兮的袖子就朝脸上擦,弄得本来已经很脏的脸更加脏了。她伸手拉住凤君的衣袖,见凤君回头看她,露出几分怯生生的笑。

凤君看看自己衣袖上的爪印,只是挑了挑眉。

出去的时候是两个,回来的时候却成了三个。

凤君才走进自己的家门,便招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月府本没有什么严格的上下之分,所以立时就有人跑过来问凤君哪里拣回来的孩子。

小叉一双猫儿眼转来转去,看见谁都是甜甜地笑着,但是却绝不放开凤君的手。

她的样子虽然还看不太清,不过府里本来很多孤儿,见她乖巧伶俐的样子竟由着她一直跟着凤君进了内院。

凤君回到自己家里就习惯­性­地朝煜风房里跑,走到门口才发现那条小尾巴还跟着她。

“小叉,你先去洗一下换身衣服,我叫人送点吃的来给你。”

“凤君要去看宝宝?”小叉侧头,问。

“你知道我有孩子?”

小叉点头,“那,等我弄­干­净了,可不可以去看凤君的宝宝?”

敢情她也知道自己脏啊。

点了点头,随手拉住个人吩咐带她去梳洗后,凤君就急匆匆地跑进了煜风的房间。

倚在榻上的煜风听见声音抬头,眼里漾起暖暖的笑,“回来了?”

“嗯。”凤君轻手轻脚地移到榻边,轻声问:“宝宝醒了没?”

“我的酥饼呢?”

酥饼……

她只记得快点从那个地方离开,把酥饼的事忘了个彻底,不由嘿嘿笑了两声。见煜风挑高的眉,连忙说:“我拣了个孩子回来,可能是从净雪宫来的。”

“啊?”煜风即使惊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女儿,“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

还待说什么,门口突然探进一个脑袋,是一张煜风从没见过的脸。

白净的小脸虽然不能说漂亮倒还算清秀,只是一双猫儿眼眼角上挑,眨来眨去的样子委实不像个人,这下子凤君倒是更信了几分。

小叉轻轻问:“我能进来吗?”

煜风自产下女儿之后父­性­大盛,眼见着这小叉乖巧的样子,不由就点了点头。

小叉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凤君和煜风都弯了眼睛。

她蹲在卧榻旁边,双手垂在地上,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宝宝。

“宝宝真香……”小叉慢慢地挪进宝宝,乘两人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凑过去在宝宝的嘴­唇­上“啾”了一下。

凤君和煜风同时一呆。

“小叉喜欢宝宝。”小叉适时抬头露出纯真无邪的笑。

呃,应该是无意的吧……家里养的狗不是很喜欢舔人吗?凤君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反正她家的是女儿,亲谁都不吃亏……

“凤君凤君。”小叉站起来,拉拉凤君的衣袖。

凤君朝她看过去。

谁知小叉竟然又是低头,凑过去在凤君的­唇­也“啾”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说:“小叉也喜欢凤君。”

说完她快快乐乐地走出房门,留下呆若木­鸡­的两个人。

许久,房里才传出一声轻笑。

(完)

*********最后的最后,亲们如果有YY的欲望,也写同人番外吧,发成长评我加­精­保留下来,呵呵,娱人娱己最好。嗯,底线,不许虐待偶家孩子(*^__^*) 嘻嘻……

【番外】潋琪、浅苍篇(完)

繁星满,轮皎月慢慢西沉。

笔直宽阔的官道上有架宽大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跑,近看才能发现,那架马车的车­妇­座位上空空如也,竟是两匹马自行沿路往前跑。

“们是要是哪里?”

马车帘动,探出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小脑袋,黑亮的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当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对于自小生活在皇宫,最远只到过大皇姐和太姐姐府第的浅苍而言,种夏日夜晚的郊外也是分外新奇的地方。

且不论漫明亮的星星,远远近近的树木高草,还有偶尔闪而过的不知名动物的身影,就连隐隐约约的奇异虫鸣都是从未见过的。

同样身大红喜服的潋琪将他往自己怀里拢拢,“去长大的地方,凌晨露重,小心着凉!”

浅苍大大的眼睛的连在黑夜里都是熠熠生辉的,萦绕着身体的温暖带着好闻的香味儿,想到从今开始人就是自己的妻主,微微红脸,悄悄勾起­唇­角。

他不出声,跟楚凝同日新鲜出炉的宁王朝王妃潋琪姑娘开始郁闷,个小夫郎直不喜欢话,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过分,连自己在新婚之夜带着他跑路都没有半分异议。

没错,新婚之夜跑路!

睿瑶登基之后,凤君带着家人自回净雪。若不是为个宝贝夫君,潋琪也早早离开个是非之地。

宫主“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儿不假。估计是自己作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在定坤段时间风头太过,再加上忽然被指婚给皇子浅苍,竟然平白招惹许多阿谀奉承的牛皮糖。

才没有耐心应付那些不知有什么目的的如云贺客,皇帝都允可以婚后带着皇子畅游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喂,那个,浅苍?”潋琪清清嗓子,自己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到宝贝面前算是全废,咳几声都没有清楚话。

浅苍噗哧声笑出来,似乎煜风姐夫的不错,潋琪是极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都失灵,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其实、其实希望可以像对月府里的其他孩子那样跟自己谈笑。

“笑什么?”潋琪懊恼,若是话尺度大,难免会有轻薄嫌疑,若是太过拘谨,跟自己的夫君也不合适。

呃……头疼死,怎么是好啊?

自己当时哪根筋不对答应宫主的做媒呢?虽然、虽然自己是很喜欢浅苍的,可是、可是……

“没笑什么……”浅苍抿嘴憋住,今可算是自出生十几年来最开心的,其实就算妻主话不是样,他也止不住笑啊!

刚想把微凉的手缩进袖口,立时就被觉察收进身侧温暖的怀里。看看、看看吧,样对人家,怎么能止得住笑?

浅苍把耳朵贴到潋琪的心口听那声声略快的心跳,努力仰首看着那双黑夜中仍旧妖娆流丽的美眸。

那双眼睛会经常在暗处看着自己,其实,就算直接看自己也不会生气的,诶,什么时候可以直接看啊。

月府里的兄弟们有的潋护法是最最风流的,甚至有人宁数十省郡的花魁头牌都与想好。

若以前还有些疑惑,现在可是句也不信!个样子结结巴巴不时脸红的样子,比母皇对着的三宫六院无数君卿还生涩,花魁才不会喜欢……

么想,又笑起来!

腰上的手臂紧,唔,不能再笑,妻主要生气!

可是,真的真的止不住啊,况且自己又不是嘲笑……

“眼看东方破晓,竟然也不困?”潋琪叹气,看他委屈地低头垂眸,又有些心疼,“夜没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不急在时。回去躺好睡会儿吧!”

“可是不困呀,”浅苍忽闪着大眼睛,捕捉到那双眼睛没来得及隐藏的无奈和宠溺,心里甜,想起哥哥要勇敢的教导,大着胆子在潋琪肩窝蹭蹭,“给讲讲们要去的地方,好不好?”

“们去栖凰山净雪宫,”潋琪柔柔他的头,真是让人没辙的小家伙,可是提到栖凰山里的净雪兄弟姐妹和们的家,又忍不住兴奋起来,“想必听过许多关于它的传吧?”

“栖凰山里真的可以住人?”浅苍注意力从外面转回来。他虽然在月府住许久,但是府里的丫头小子仆人各有各的规矩,他未被净雪宫承认前,不该的是不会随便的。

是以,浅苍只是觉得月府是个难得和睦,主仆都和善的地方,毕竟他也没见过除月府以外的府第,无从比较。

对于净雪宫的认识,来源于煜风姐夫给他搬来解闷的书,也不过是些民间传野史,尽是怪力乱神之。

不是没有问过,姐夫当时神秘笑,只道时候未到,以后肯定会知道。

妻主现在就是要带他去那个传中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住人,”潋琪笑着在他小巧挺直的鼻梁上刮下,“要不然以为的大皇姐和皇姐夫家,以及月府里来来去去的孩孩都住在哪里?”

“大家都是从那里出来的?”浅苍低呼声,他帮忙处理过煜风姐夫的账本,月府的产业和人口遍布全国,若是人人都自栖凰山而来,那里该有多少人啊?

“没错,”潋琪笑,慢慢解释栖凰山净雪宫的体系和人口。待道宫主事迹,更是开始眉飞­色­舞。

浅苍靠在肩上浅笑,时不时仰首看潋琪眼,手揽住自己、另手将只小巧­精­致的匕首玩儿的如上下翻飞的燕子般,神采飞扬,自己又不禁笑起来。

唔,今笑的太多,脸蛋都有些疼!

潋琪低头就看见怀里的小人鼓起脸颊,想咧嘴笑又抿嘴,可爱至极!忍不住手抚上那细腻如脂的雪腮,轻轻揉捏,戏谑道:“叫笑,敢笑妻主大人,遭报应吧?”

浅苍不理,兀自忍不住笑,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温度微凉,带着奇异的气息拂过的地方立时就轻松舒服起来,知道是心疼自己,更开心!

潋琪见他还笑,恍惚记起凌晨子时出城时他今是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心里升起浓浓的怜惜,柔声道:“好啦好啦,笑吧笑吧,反正就算脸笑歪,也不会不要!”

“什么脸笑歪啊?”浅苍眉眼弯弯,大着胆子伸手搂住潋琪的腰。

潋琪摸摸他的小手温热,换个脸严肃道:“原来不知道啊?人若是笑的太过,脸上的筋­肉­可能会扭曲起来再也回不去,就是把脸笑歪!像样——”

浅苍看做个怪像,嘴歪眼斜,刚咧开嘴,忽然想今日自己可笑十多个时辰,立时抽回小手捂住自己的脸,“那不笑!”

又见眼中隐隐笑意,不由狐疑道:“骗的吧?”

“自然不是,可是见过好几个样的人呢?后半生就嘴歪眼斜的过!”潋琪拍拍他的背,语重心长,“话回来,开心也不能憋着不是,想笑就笑呗!为妻发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嫌弃的……”

话音未落,就被东方浅苍大眼中隐隐的水光截断,完,逗过头,时急的手忙脚乱,胡乱拍抚几下,索­性­凑过去吮吻那溢出的水光,柔声细语道:“没那么严重,别哭啊!大喜的日子,不吉利不是?么笑完全没问题,绝对没事,笑歪脸怎么着也得笑好几啊!那个……”

“噗嗤——”浅苍给的忍俊不禁,只是心中仍旧有些恼,“欺负人!”

哪有拿人家孩子最担心的容貌吓唬人的,真是……

“错、错!”潋琪叠声道歉,想想又认真道:“不过不在乎的容貌是真的,以后七老八十不么好看,肯定还是对好!”

见浅苍也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自己,又补充道:“净雪儿,言出必行!”

浅苍低头弯起眉眼,紧紧靠在身上,坚定道:“信!”

“不用发毒誓就信啊?”潋琪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贫嘴缓解紧张。

“老才没空理们,人心不在,再毒的誓都没用!”浅苍窝在怀里看渐渐升起的启明星小小打个哈欠,快亮啊!

“有道理!”潋琪释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快亮,可算是困!不过会儿先别睡,前面镇子上用早饭再休息不迟。唱个歌给提神吧?”

“什么歌?”浅苍半闭起眼睛,么幸福么幸福,幸福的觉得就算立时死都可以!

“以前宫主给正君唱过的,净雪好多姑娘学去,等着唱给自己的夫郎呢!”潋琪妖娆流丽的美目微微眯起来,朱­唇­轻启,清越的歌声随着第线降临大地的晨光响起。

问爱有多深

爱有几分

的情也真

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的心

问爱有多深

爱有几分

的情不移

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恩,寒假又是回家,又是重新连网,耽误了很多时间,直到现在才写出第二篇番外,实在抱歉,水袖鞠躬!

本来想写些,恩恩,大家一直期待的非清水,结果网络环境太过和谐,不得不放弃鸟,还是一贯的温馨路线吧^_^

还有,祝所有的亲新年快乐O(∩_∩)O哈哈~

最后,钰也终于写到了穿越经典的唱歌阿,哪天再写个吟诗,嘿嘿(顶锅爬下……)

2009年1月24日上传,28日修改

【番外】雪崩(完)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的亲们:新春大吉,牛年行大运(*^__^*) 嘻嘻……

***********

小钰道歉,由于设定人物太多,忘记了前面写烟罗有心上人的事情了,这个时期应该已经结婚,重新改过一段。

亲们见谅!水袖行礼……旭日东升、朝霞漫、群山寂静。

栖凰山绝顶以及数座山头上的积雪在朝阳的映照下现出朦胧美丽的粉­色­光晕,露珠蒸腾的雾气化作淡彩的流霞缠绕山腰,恍然间若神仙宫殿,瑶池仙境。

参古木遮蔽之下的林间还是黑漆漆的,间或有早起的鸟儿飞掠而过。

净雪宫主殿前的广场上已经坐满晨起练习内息的孩、孩,清淡的乐音远远传来,正是各位教习老师从四方以琴声引导众人内息运转。

腊月并另外几只修炼中的动物也乖乖的趴在边聆听音乐,感受地灵气。

整个净雪宫笼罩在安静宁和的气息中。

“嗷~~”

蓦然间震的虎啸响,接着轰隆隆的的山体震动声传来,数千米海拔的雪线之上白雾升腾,几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动物?)风筝般从雪雾里飘出来,地动山摇!

青白两道身影顶着满身雪粉路抛抛洒洒窜过来,惊起飞鸟无数。

“雪崩!!”

兴奋至极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时间广场上坐的不动如山的众人齐齐睁开眼睛,个个脸垂涎,宛若看见猎物的恶狼。

琴声骤停,教习师傅叹气,每个月都得来么两三回,竟然也不腻?

身披白­色­鹤麾的凤君先落地,流水般的长发散披在身后,朗笑道:“过瘾过瘾,夏日清晨到雪里打个滚,当真舒服的很!”

“所以嘛,要经常么­干­!”身穿青­色­流云纹锦衣的潋琪身雪沫踏着树枝、鸟翼飞纵而来落在殿前广场,眼看见坐在殿门口正中摇头叹气的烟罗,撇撇嘴,“叹什么气啊?仿佛当初右护法大人不是么过来的般?”

话间眼波流转,见仍旧坐着的丫头小子们眼冒绿光的样子不由失笑,“坐着­干­什么啊?都去都去,今儿谁第个进去再出来,本月下旬每日陪他练剑个时辰。”

话音未落,众人早已声唿哨,跑的没个踪影。

殿前广场从极静到极动再安静下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耳中只余远处轰轰隆隆的雪崩声不断传来。

灰衣的烟罗终于决定让自己有儿存在感,翻个白眼儿,声音清晰地穿过轰隆声传过来,“是么过来的,不过内功为本,总在他们练习内息的清晨打断,也实在太过!”

“诶?”潋琪挠挠头,仿佛近三个月是都在清晨,不由尴尬笑,“下次改在晚饭前,想引发次雪崩也挺不容易的!”

“是很容易吧?”烟罗不买账,无暇嗓子即可的事情竟然不容易,何况还有宫主唯恐下不乱,“以现在的频率,不到冬,净雪宫周围峰顶就全部被踩过遍,山间沟壑全部填平!,万出个什么事儿……”

“去。去换身衣服!”凤君讪讪笑,悄悄往后退,退到大殿­阴­影里,正看见煜风抱着小夜慢散步出来,又欢喜地地扑过去。

“行行,”潋琪漂亮的眉毛皱成团,“烟罗管家,右护法大人,马上就进化成烟罗妈妈、烟罗­奶­­奶­!”

言罢狡诈笑,右手变魔术般托出个晶莹的冰球朝烟罗飞速砸过去,砸完溜烟的远遁,“去查看那些孩子们哪个今日胜出?”

烟罗见笑就知道没好事,迅捷无伦的侧步转身,仅被冰球扫到衣衫角。

可是不知道那冰球是潋琪怎么捏的,碰到东西就炸开,内中包着的雪球蓬地溅烟罗身,灰­色­的衣服上雪粒,在晨光下竟如剔透的水晶般闪闪发光。

潋琪嚣张的大笑远远传来,“那身灰衣服可是早看烦,今儿给收拾漂亮些!哈哈~”

烟罗怒拔剑朝空气劈出,凌厉的剑气击到远处,棵大腿粗的小树被齐齐截断!

来也郁闷,潋琪轻功本就比高,还先跑出几丈,每次追之不及的时候,烟罗都是砍树泄愤。

“啊!”

声细细的惊呼在身侧响起,烟罗回身,正看见潋琪的夫君浅苍惊讶地盯着远处的小树,神情惊恐却仍旧努力道:“那、那个,烟罗姐姐,不是、右护法大人,家妻主开玩笑,您、您就别……”

“呵呵~”柔如春风的轻笑伴着双手按到浅苍肩上,煜风揽住他道:“弟弟不必介怀,们姐妹间玩笑而已,若是日不打反倒奇怪!”

烟罗脸­色­微红,倒不知道什么好,­性­格微有些木讷,除夫君玉龙,几乎不怎么跟孩子话,给人么问,实在不知怎么应对!

憋半方出句,“没生气!”

话出,凤君也笑,连怀里的小月夜都是笑呵呵的,“烟罗姐姐,都拔剑还没生气?”

烟罗懊恼地按按额头,宫主就是和稀泥的,沮丧道:“好吧,有那么儿生气!”

看看浅苍仍旧惊疑不定的小脸,努力解释,“那个、妹夫,们真的是打着玩儿,恩恩,就算真惹生气,也不会伤的。所以……”

话未完,浅苍反应过来,忽然敛身行礼,歉然道:“浅苍初来乍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您见谅!”

“客气、客气!”烟罗猛摇手,等他站直,飞也似地跑掉,“也去看看那帮孩子,别有人再陷在雪里!”

“姐夫?”浅苍看着虽然步伐稳定也掩不住狼狈之­色­的烟罗,悄声道:“烟罗姐姐没娶亲吧?怎么对着人如此紧张?”

煜风笑弯双眼,大声道:“娶是娶!可不知道,当年宫里有多少孩子喜欢,可是总被莫名的态度吓走!结婚也是不知经多少曲折才成的!”

跑出十几丈的烟罗忽然身形个不稳差扑倒在草地上,旋身站稳后就跟后面有猛兽追赶样狼狈奔走。

“烟罗姐姐害羞,们­干­嘛么逗!”凤君凉凉道,嘴边也是掩不住的笑纹。

“诶?”煜风回头看,似笑非笑,“怎么记得,以前在山上没事儿的时候似乎老有个人跟讨论给烟罗姐姐做媒来着?”

“有吗?”凤君讪讪笑,抱着月夜挤到浅苍身边,“小弟,知道是谁吗?”

浅苍抿嘴笑,扭身就走,“没听见啦,或许问问乐姐夫,他肯定清楚!”

“乐姐夫没空理——”凤君看他往厨房过去,冲着他的背影拉长声音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只记得给自己妻主准备早饭,也不知道问候下姐姐!”

浅苍小脸微红,扭头看见身后个人走过来,娇声道:“姐姐故意取笑,自有姐夫­操­心膳食,哪里用得着?现在可就报应来啦!”

“才不信报应……哎呦?”凤君耳朵疼,正是玄乐从后面过来扭住,赶忙赔笑,“宝贝儿怎么不知道多睡会儿,才几啊?”

“多睡会儿又不知道要向几个人抱怨没空理!”玄乐眼角含怨,风情万种,嘟着嘴向煜风道:“哥哥是不是?哪里没有理?”

煜风也是横眼,劈手抢过孩子抱着就走,“早起来准备好早饭,巴巴地来叫吃饭,也落得个不关心膳食!从此可以不必吃早饭!”

凤君脸黑线,看两个夫君个抱着孩子个挺着肚子走的飞快,赶忙奔过去跟屁虫样护在后面,小心翼翼软声道:“为妻错,两位夫君大人,饶过遭吧!”

煜风、玄乐两个对视眼,各自低头悄悄笑起来,却是什么也不,仍旧往前走!

潋琪带着在雪崩山谷里穿过速度最快的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正撞见宫主头哈腰地绕着两个夫君讨好,不禁摇头叹息,“妻纲不振、妻纲不振啊!”

转头看见浅苍提着食盒回自己的屋子,赶忙奔过去接过来,“大早晨不多睡会儿,忙什么忙啊!”

孩子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晌方叹声,“五十步笑百步,从今记住句话!”

(完)

【番外】赔偿(完)

“吼——”

震耳欲聋的虎吼声远远传来,凤君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抬手掩住玄乐的耳朵,半晌声音远处,回声也静下来,方放下手。

睁眼看看,光透过纱帐撒进来,玄乐仍旧睡的安安稳稳,小扇子样的睫毛在眼睛下形成淡淡的­阴­影,红­唇­微微嘟着,可爱的紧。

凤君轻轻起身,用厚被子将他裹紧,九月的气,栖凰山里暑气已经褪尽,清晨的风颇有些刺骨!

玄乐失去背后的温暖依靠,不由缩缩,睁开眼正看见凤君立在床前穿衣服,也慢慢爬起来,揉揉眼睛,“去练功吗?”

凤君侧头,看他衣衫半掩,白皙的锁骨上还有自己昨制造的草莓,不由浅笑起来,过去给他包紧搂在怀里,“是丫是丫,几日不练骨头都松,赶明儿连潋琪也打不过,岂不是给人笑话还当着宫主?”

玄乐微眯着眼睛舒服地靠在怀里,闻言想也不想接道:“也想去!”

凤君抬手就在他脑门上敲记,“小笨蛋,如今样儿练什么功啊?”

玄乐嘟着嘴,摸摸隆起的腹部,只觉得心里都暖暖的,又忍不住撒娇,“疼!去告诉风哥哥敲!再不练功夫也废,从上回受伤到现在,有年多没练功,到时候更能随便欺负!”

凤君吻吻刚才敲的地方,怀里的小家伙笑的颤颤巍巍的,又想到他为自己受伤,心里疼酸,把他扑到床上轻轻压住,故意嗔道:“颠倒黑白的冤家,什么时候欺负过?倒是,老是让担心,为千里奔波夜不能寐,该打不该打?”

玄乐被扑到,就顺势揽住的脖子,媚眼如丝道:“好啦好啦,妻主,是错!人家辈子都赔给,做儿事儿还计较……”

“什么啊?”最后几个字越越低,悄悄吞回肚子里,玄乐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凤君,忽然觉得酸楚异常,垂下眼帘不敢再动!

“怎么?”凤君见他小脸黯,心里就紧张,人孕夫情绪多变,从煜风那里就已经充分领略到。玄乐比他还要敏感些,身子又弱,更不好伺候,千万别哭才好,想到里声音越发的温柔,“怎么着着就停?”

玄乐咬着­唇­别扭来别扭去,抬眼望见凤君温柔的能溺死人的眼睛里两个小小的自己,心里翻来覆去的难受,五味杂陈,就是不肯。

“呼——”凤君­干­脆把穿半的外衣脱打算留下来长期抗战,夫君要紧,功夫明日再练吧!

玄乐见凤君站起来,只觉怀里空,山里清晨的凉风吹进来,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凉!

登时眼里就水蒙蒙起来,泪还没落下来,就见把练功服扒扔到边窜上床重新钻进被窝抱住自己恶狠狠道:“今儿不练功,大不打不过潋琪被人笑话,宫主又怎么!”

颗心翻几翻,气都透不过来般,玄乐悄悄探手抓住的衣袖,片刻又松用力推开,“去练功吧,自己时心里不舒服而已!难道样不舒服,就不练功不成?”

“当然!比练功重要多!”凤君七手八脚把他裹成个粽子包紧,“除非看见好,休想出去。,心里怎么不舒服?可是答应什么事儿都跟的,想食言不成?”

“……”玄乐咬­唇­,立时被修长的指尖伸进去堵住,头顶上的声音温柔中夹杂着心疼,“多少次不许咬自己,咬!真是,什么话都不听,成为­操­心!”

话出,玄乐更觉得颗心跟被油煎般抽着疼,“、……”半还是哭出来!

凤君反倒不急,哭出来发泄,也刚好,只寻块­干­净帕子给他擦,轻轻地吻,慢悠悠道:“就算哭,也得出来?有的是耐心呢,别想把惹不高兴的东西瞒着!”

玄乐哭的抽抽噎噎的,终于咕哝道:“那句话,以前过……”

声音细如蚊呐,凤君还是听见,渡些内力给他顺气,轻笑着诱哄道:“哪句?”

柔和温暖的内息从背心渡进来,玄乐仰脸看凤君温柔的微笑、疼惜的眼神,仰到脖子都酸,还是好脾气的耐心等着,笑容都不变的,终于狠心道:“……、辈子,都赔、赔给……”

“嗯哼?”凤君怔,“过又如何,乐意多听几遍,每都都不觉得烦!不仅辈子赔给,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得赔给,生生世世都给!”

生生世世都给!

四个字,字句落在心上,玄乐觉得­精­神都恍惚,嘴里不自觉道:“……不、不是的,不是对……”

耳边恍惚听见靡靡丝竹,少年清亮的歌声唱着小曲儿,时间言未尽就泪如雨下!

揽着腰身胳膊蓦然紧,拍背的手也顿下,玄乐闭上眼睛等着妻主的发落,他种话,简直是大逆不道是吧?双眼闭的再紧,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

预料中的切都没来,异常只有瞬,然后切如常,柔软的舌慢慢舔舐脸上的泪,那个依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叹息,“该拿怎么办啊?难不成老小笨蛋就真笨不成?”

“嗯?”几乎是叹息样的疑问,玄乐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宠溺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眼神温暖依旧!

凤君然笑,继续轻轻地吻,柔声问:“对月魄阁的客人过?”

玄乐吓跳,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跟他过去不,猛力动动,忍不住就呻吟起来。

凤君抱紧慢慢安抚,淡笑道:“果然!连对也少的话,怎么会对别人。无非是情势所逼而已,­干­嘛紧张成样!人生中,总要几句假话,对不对?唔,几十句几百句也是有可能的。­干­嘛为为人所迫时的句假话计较!所以,笨,还真笨是怎么的?连孩子都不满,不定他刚刚就是想,‘才不要样的笨爹爹’!”

番话不紧不慢,字句款款道来,柔情不尽!

玄乐张着眼睛,渐渐的泪也忘记流,心里有把火在烧般暖暖的,待听到最后句,忍不住勾勾­唇­。

凤君眼尖看见,内心偷偷舒口气,终是哄好,若是今儿不逼出来,不知道又要抑郁多少呢!

远远的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而自己番劳心劳力,竟比练功还累!

玄乐原本早晨就没歇够,半个时辰情绪起起落落、孩子又闹,放下心来竟而又朦朦胧胧闭上眼睛,只是揪住的衣襟紧紧不放。

算,还是再睡会儿吧!

凤君翻身躺倒,小心地给怀里人调整下姿势,也闭上眼睛。

(完)

【番外】情人节(完)[VIP]

凤君带着无暇、清羽进栖凰山两都没回家,半儿消息也没送回来,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煜风抱着月夜走来走去,时皱眉时跺脚,打定主意等那个冤家回来个月都不理。倒是玄乐还撑得住,不时出言安慰他,只是他已经九个多月的肚子太过触目惊心,煜风每次看到他站起来要­干­什么反而更急!

烟罗顶着满头满脸的雪花从外面进来,肩上也是厚厚层雪白,给屋里的热气熏,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珠,慌忙拂­干­净,脚下的地毯上也湿大片,屋里的小厮给递毛巾端热茶忙做团。

“嘿,抖­干­净再进来不听,回记住吧!叫不听老人言!”潋琪清清爽爽进来,进门跟烟罗贫嘴。

“现在没功夫理!”烟罗横眼,抬头就被吓得后退步。

煜风抱着孩子站在面前三尺处,眼神紧张急切的宛如盯住猎物的狼,连带他怀里的小月夜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后面丈外的卧榻上,玄乐早坐直等着话。

再瞄瞄屋子关切的目光,烟罗忍不住缩缩,清清嗓子小心翼翼道:“还是没有宫主的消息,大家都别担心,有无暇、清羽在,世上谁都伤不们的,估计有什么事儿耽误……”

话到后面就不下去,周围明显失望沮丧的叹气声让左、右护法都很沮丧,觉得自己特别无能,有损人颜面。

煜风觉得自己儿力气都没有,索­性­抱着孩子直接坐在地毯上,玄乐也郁闷地躺回去。小月夜被抱的不舒服,­干­脆从爹爹怀里挣扎出去四处乱爬,滚到潋琪脚下抠的靴子。

“也着急找娘啊,阿姨会尽快的,”潋琪俯身抱起孩子轻笑,挺挺胸,“大家放心,们姐妹两把能进的山过筛子般过遍,现在还有背面的两个山头没找呢,宫主肯定在那边,今晚就有消息。们现在就去!”

“等等,”煜风站起来,疲惫的挥挥手,“算,们也知道多半没事儿,就是放心不下,累的姐妹们几辛苦!有什么事儿总要吃饭再,传令下去让大家都歇会儿吧。”

“让们换岗!”烟罗转身利落的往外走,眉头拧起来,也不知道该死的宫主到哪里去,回来定要利用练功的机会扁顿出气。

二人走出煜风的暖阁不过十来丈,里面的声音忽然嘈杂起来,似乎是盆倒桌倾的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飞身回掠,几个晃身就赶到门口,掀门帘跟从里面跑出来的金霜装上,金霜也不管是谁,把抓住喝道:“快去请枫宫主和听松叔叔!快、快!”

两人被他推着飞跑,忙不迭的问:“怎么怎么?”

“乐主子要生!”金霜把两人扔到边,自己往药房跑,“快去叫人来!”

“要生?”潋琪摸摸脑袋,“记得凤君前几日还要等大半个月的,难道?”

烟罗面无表情地看着,“早产!去叫人,招呼姐妹们尽快把宫主找回来!”

话音没落,人影就消失在重重殿阁之后。

潋琪想想玄乐曾经受过的伤,再想想以前听过的难产病例,浑身禁不住抖抖,直接运气大喝,“全体净雪姑娘们注意,有事儿的手边的事儿都放下,全部去找宫主!立刻、马上!”

声音远远传出去,在层层叠叠的群山之间回荡。

宫主两不在是大家都知道的,找是要找的,单是着急而已,担心的人没多少。世上就没有能伤得们净雪宫宫主的人,担心完全不必要。

只是刚才潋琪那嗓子里明显的焦灼让大家很紧张。被大雪覆盖成银白­色­的净雪宫各各角落里瞬间窜出来许多人,有拎着武器的、有穿着内衫的、有披头散发的、(奇*书*网*.*整*理*提*供)有浑身雪沫的,每个人都在问周围的人,“怎么?”

“怎么?”

“出什么事儿?”

……

“乐侧君要生!”潋琪飞身往还没有搜过的两个山头掠过去,恨不得自己长翅膀飞起来。

此话出,广场沸腾,四处乱窜的人们呼喝连连,迅速分配任务,队队的人往宫主可能去的地方进发。

众人兵分两路,闹闹哄哄进山,路上吆喝声不停,几乎震的两座山谷雪崩。

已经失踪数的腊月在烟罗队人走到半的时候幽灵般从雪地里钻出来,回头看大家眼就沿着条小道儿飞跑。

烟罗带领众人跟着它走半个时辰终于在个山洞里找到守着个小炉子和堆玉石水晶敲打的凤君。

无暇化为兽身卧在旁边,只巨大的爪子上托着个小小的旋风,几枚戒指在里面旋转,清羽­操­纵着风刃把水晶劈成小小的颗粒。

谁都没注意到外面异常的动静!

凤君给突然闯进来的众人吓跳,“喝,怎么大家都来?出什么事儿吗?”

烟罗气喘吁吁地站定,只觉得给满山洞晶亮的矿石晃的眼花,怎么不知道山里还有么个地方,“宫主,乐侧君要生!”

本来又蹲下去打算把最后几枚戒指弄完的凤君宛如被火烫般蹦起来,把把烟罗抓到自己面前,“什么?”

“乐侧君要生!”烟罗叹气,看着越睁越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好心补充道:“听是早产!”

“嗷~”

阵轻风掠过身边,所有出来搜索的人愣在当地,凤君骑在无暇背上早没影儿,清羽拿个小袋子把把数百个戒指收进去也跟着飞走。

边无暇把速度提到极限,几乎是几个呼吸间从深山里掠回净雪宫。

凤君跳下去往里跑,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也顾不得问,个劲儿往里冲,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听到婴儿的哭声。

不是月夜,月夜的声音比个大多,而且不是个哭声,两个底气不太足的哭声唱和从里面传出来。

凤君给门槛绊跤,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子,煜风和听松人抱个小小的襁褓围在床边,月枫正在给玄乐腰上缠上药布。

生、生完?

凤君觉得自己有儿转不过来,不知不觉轻声道:“都没回来呢,怎么就生?”

煜风浑身震,听到声音眼泪就下来,回头见浑身雪花,立时把往外推,“等回来再生?生孩子的时候是能控制的么?乐弟弟受的罪还不够多?去去、满身的寒气,换衣服再来!”

凤君讷讷地回到外屋扒外面的脏衣服,运功暖暖身体才小心翼翼地进去。

围在床边的大家知趣地让出个位置,玄乐浑身是汗,发鬓凌乱地躺在中间,脸上的笑容却是幸福满足的,轻声问:“跑到哪里去,大家都担心呢!”

“、……”凤君半也没出话来,都是自己不好,又没有陪着他。连孩子也顾不得看,只轻手轻脚爬上床,给他顺顺头发,“抱歉,抱歉,真的……”

玄乐伸手捂住他的嘴,浅笑,“不要抱歉,没事,爹爹双胞胎大多要早产的,很好。”着自己抬头看看煜风、听松抱着的两个孩子,脸上笑意更浓,开心道:“龙凤胎,多好啊!该高兴的,别内疚!”

他越是强调没事,凤君越是内疚,眼圈都红。

月枫带着周围的人出去准备调养的膳食和汤药,煜风也随着听松把两个睡着的小孩子并排放在玄乐旁边起退出去,走两步就被凤君拉住又转回来。

他心里又因为乐平安产下孩子高兴,又因为凤君四处乱跑气恼,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纠结,被拉回来就气鼓鼓的坐在旁边也不话。

玄乐因为早产双胞胎,月枫并没等到孕子线自行打开,而是提前剖开取出孩子,虽然少受些罪,此时也是十分困倦。

见煜风副气恼的样子,只得仍旧撑着道:“风哥哥开心些吧,和孩子都好,凤君也平安,就都好,别生的气!”

“不气!”煜风拿起旁边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转向凤君嗔道:“理由拿来,为什么声不吭的进山两,乐弟弟的身子不清楚吗?的不满意,个月都不理!”

凤君慌忙伸到怀里掏出个锦袋,掏出三个戒指捧到两人面前,式的三股细金交缠在起的造型,每股上面都等距嵌着数颗细细的小钻,造型简洁别致,“发现个矿石洞,去做个!”

见那两个人都盯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在以前生活的那个地方,每年的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相爱的人会互送礼物,就……”

玄乐先笑,皓腕抬起,修长的玉指送到面前,“明白啦,凤君亲手做的,喜欢。”

煜风撅着嘴也把手伸过来,“冤家!”

凤君赶忙给两人亲自带上,再套上自己的,握住那两只手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最终还是简单道:“对不起,以后不会样!”

“笨蛋!”煜风在额头下,无奈道:“真是,本来还打算真的个月不理呢,结果给两句话弄的就心软,真是前世欠的不成!”

“哥哥错,是欠们的,”玄乐眼睛已经半闭,仍旧撑着笑道:“所以要世都宠着们!”

凤君给他掖掖被角,温柔道:“乐的对,们都是的宝贝,都要生世宠着。可是们太好,所以做个戒指套住,免得跑!”

“会跑才对!”煜风似嗔似喜地瞪眼,垂下头看看手上的戒指,最终还是挨过去偎到身边。

凤君边印个吻,又去亲亲新生的两个宝贝,“晚上想吃什么?来做。”

“随便,做的不合胃口可不吃。”玄乐闭上眼睛,睡梦中嘴角都是勾起来的。所谓幸福的人生,莫过于此吧!

外间传来月夜的吵闹声,煜风赶着出去,净雪宫的姑娘小子们都聚在外面等着发红包呢!宁传,得过得好的人家新生孩子时的礼物,自己也会幸福。

回乐侧君产子,孩子们得什么不可知,姑娘们的可就有些特别,人对戒指加个节日典故。

宫主啦,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送给他套住!

套住,嗯嗯,个词儿真好,套生最好!

(玩)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有情人的没情人的亲都情人节快乐(*^__^*) 嘻嘻……

本章2009年2月14日是首发,16日修改错误^_^

【番外】暗访(上)[VIP]

宁永昌五年秋,永昌帝东方睿瑶的起居注里多段有些莫名的话。

【帝与御书房召见从北方边境大捷归来的楚凝大将军,言:“乾隆帝七下江南为千古佳话。如今言官总下太平、海清河堰。朕总觉得不可尽信,因此欲效法前人,亲下民间暗访。爱卿以为如何?”

楚将军笑,“秋高气爽,正是出游好气,皇上要去打猎吗?微臣听西山猎场野鹿肥美,就为您安排如何?”

子晒道:“好好的打算暗访,给理解成样!怕是楚爱卿自己想去打猎,莫要打着的名头,狩猎么,年次足以,今年春日已经去过。”

……】

守在边的史官心里疑惑,也算博览群书,诸朝历史烂熟于心,只是翻来倒去,死也想不到千古佳话里的“乾隆”是哪朝明君,却不好问,只得暂且记下。

然后、然后,皇帝就从皇宫里莫名消失。

百官某上朝的时候对着空空的御座等两个时辰也不见人,接着就喧哗起来,皇上的贴身侍卫和大宫都不知所踪,记录起居注的史官被众人围着审问。

不过没有帝王诏书,谁也不能当真提审,更别提从嘴里问出关于皇上近期私下言行的只言片语。

凤后抱着小太东方若月施施然从殿外进来的时候,宁殿已经乱成锅粥。

管事的通传官直紧张地盯着几位颤颤巍巍老翰林,生怕们个不好就此倒下,皇上回来可就谁也交代不清。

直到觉得有股寒气从背后升起,转过头正看见凤后海沧澜立在丈之外盯着,眼神凌厉的宛如长刀加身,才想起自己的职责,高声喊道:“凤后驾到——太殿下驾到——”

海沧澜将若月放下,示意自己先进去,自己虽为后宫之首,无例外也是不能­干­政的。即便皇上在后宫讨论朝政从不避人,甚至也会征求他们的意见,但是当着朝臣,规矩还是要有的。

东方若月仅只六岁,却十分懂事,明白父后的意思,迈着小脚昂首挺胸走进去,对着跪拜的百官头,扬起稚­嫩­的童声向那史官问:“母皇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回殿下,陛下走前是过些话,赎微臣不便透露!”那史官规规矩矩跪着,只是嘴严的很,半句话也不肯多。

若月有些生气,努力站的更直,只用眼角瞟那些人,小小年纪气势已有许多,喝道:“非常时刻,非常对待,怎么如此不知变通?”

此言出,满堂皆惊,早知太早慧,谁知道竟到如此地步。些话哪里是个六岁的孩子的出来的,众臣更加惶恐。

殊不知,若月虽然聪明,也没到可以讲如此大道理的地步,还都是来之前海沧澜教好的。

皇上声不吭地离宫出走,半句话也未多,凤后自然比谁都着急。得到消息的时候只恨得银牙也咬碎,那、那死人,明明昨晚还像往常般去看之行弟弟,照例跟自己温存许久。哪知觉醒来,硬是连人影儿也找不到!

只是众人都能表现出来,唯独他不行,此时见若月听不到母亲消息急起来,赶忙上前两步轻声道:“若月。”

只此两个字,再没有别的话,若月却安静下来,大眼睛骨碌碌转两转,向那史官道:“起来吧,原也不是的错。等去找个可以问出话的人来。”

那史官忍不住抬头看看自己的小主子,普之下,除皇上,实在想不出谁有权利能让自己话。

若不用正途,哼,想做个好的史官直言所见,就定要有随时慷慨赴死的觉悟,,早就知道。是以,严刑拷打是不会怕的。

若月给严峻的神情吓的后退半步,在看来个大人的样子委实跟养的那只幼犬要被抢走食物时的神情差不多少,简直怪异透!

不过随即想到母皇教导,君临下者万不能少气势,自己刚才在朝臣面前后退实在丢脸,于是又上前步,提高清亮的童声道:“去请逍遥公主回来,母皇过,宁国之内的事情,凤君皇姨跟有样的地位,是吧?”

史官想想,皇上是过话,甚至是下过旨的,因为找不到可以接旨的人,所以还做成皇榜昭告下。

起来,自皇帝登基以来,逍遥公主就云游四海不知所踪,几年颁给的圣旨竟然都是以皇榜发下去的,赏赐的物品就直接搬到京城的月府入库。不愧是名副其实的逍遥!

于是磕头恭敬回:“殿下的是,陛下是有道圣旨,若逍遥公主问,臣可。”

“那么好啦!”若月拍拍小手,得意笑。

几个老臣被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笑的得意可爱,在焦虑的环境下也忍不住有些莞尔。随即就颓然,只叹声到底还是孩子,发生么大的事情还笑的出来。

若月才不管那几张橘皮老脸看起来更加苍老是因为什么,只宛如个献宝的孩子般吹声口哨。

立时有鹰鸣声远远的应和声,众人惊番,齐齐望向殿外。

两个白儿远远的出现在际,以惊人的速度往宁殿靠近,似乎只是几个交睫就落在殿门口。

最老的八十三岁的老翰林给幼鹰降落的劲风扫的几乎口气没透上来憋死过去,仍旧撑着睁大眼睛看那两只雪­色­的小鹰慢腾腾从殿门口跳到太身边,比孩子还高些的身子弯下来,尖锐的鸟喙在太黑亮的头发上亲昵地蹭蹭,接着就乖乖立在边。

那鸟喙在将近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寒光,武官们毫不怀疑它可以下子把小孩子的头骨凿穿,个个屏息握拳甚至悄悄移步过去想救主子于万。

只是太毫不在意,开心地摸摸那两只鹰的羽毛,从脖子里拉出个小袋子,掏出里面的个挂件绑到其中只脚上,大声道:“去告诉皇姨,母皇不见,若月很想您,请回来主持大局!”

两只鹰抖抖翅膀,清鸣两声带着东西呼地下子飞走,很快就不见踪影。

大臣们面面相觑,难不成、样就行?

若月宛如完成件大事般,觉得可以放心,松口气,只是周围的大人都奇怪的看着,以为是在等个旨意,于是学着母皇的口气道:“没事,众位退下吧……”

甜甜的清亮童声用种老气横秋的口气话实在有些怪异,只是现在没人顾及到个,那史官还跪着,眼见众人都看,终于小心道:“殿下,微臣有疑问。”

“有话快,”若月不耐烦,“还要去书房念书,今日已经晚个时辰,母皇知道会训斥的!”

倒是有原则的孩子,只是样的时候,有心思读书,夫子却未必有心思教书,众人更不知怎么好!

“殿下,如此、便可找到逍遥公主吗?不需写个信吗?”史官皱着眉头,太殿下跟那两只鹰话,扁毛畜生也能懂得人言吗?

“当然啊,那是皇姨送的小鹰,两之内准能找到,什么它们都听得懂。”若月挥挥手,拉着海沧澜往外走,已经有些不耐烦,“散吧散吧!”

海沧澜向众人头,“诸位大人放心,会让宫侍随时通传消息的。”

罢牵着太施施然出去,全不管身后的反应,那态度几乎要让众人以为是他害皇帝意图夺权!

老臣们想想他那莫名告老还乡的前任宰相娘亲,海家实在没什么势力,盘算来盘算去,没个人开得口。

更何况凤后今日统共两句话,就算有人想挑刺儿也找不出毛病。

(暗访上,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发下半部分^_^

【番外】暗访(下)[VIP]

各路探子齐齐出马,定坤城里进进出出的宵小蓦然多许多。所有的大臣都惶惶然不可终日的过皇帝失踪的第,然后奇迹就发生。

东方才有线光的时候,宫门口已经停满轿子马匹,众位大臣文武两边站好,只等宫门开,准备早朝。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呀的拉开不到半尺时,由远及近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武将们先转头过去,长街尽头冒出个白衣白马的身影。

那白马显然是万中无的良驹,跑起来迅捷异常,不过几个交睫就奔到众人面前,接着个人立站定,嘶嘶地喷着热气。

马上跳下来的那个人,赫然是五年来尽出大内密探也找不到踪迹的逍遥公主月凤君。

太殿下没有谎,竟然、竟然真的找到,而且仅只花个昼夜时间就赶回来。

等诡异的情况不由得负责情报机构的几个官员不怀疑逍遥公主就住在定坤附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怪不得们死都找不到人!

凤君仍旧身云锦白衣、玉冠束发,五年的时光并未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凌厉的眼神扫视周,冲上百位目瞪口呆的大臣们颔首示意,接着声不吭地率先进宫,把­干­开始窃窃私语的大臣丢在脑后。

宁殿御座旁竖起道珠帘屏风,凤后安安稳稳坐在后面,小小的太坐在右侧,气质卓然世外的逍遥公主随意立在旁边。

百官对着空空的御座山呼万岁。

凤君皱着眉头看着底下叩拜的众人,暗暗咬牙诅咒那个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混蛋丫头,竟然坏掉带夫出行的计划,罪该万死,抓回来定要打ρi股!

清羽跟若月的幼鹰带回“皇上失踪,请回去主持大局”的消息时,正兴致勃勃的制造加宽的马车,准备带着煜风、玄乐并三个孩子出去玩儿个月、两月。

么被睿瑶搅和,少不得耽误几日,气冷下来,还怎么带着小孩子出去玩儿!

若是三五日也罢,有足够的能力两之内抓回睿瑶,然后再赶回净雪,倒也不妨事。

哪知暗蓝凌晨传回消息,找到皇上,皇上留给个信儿:蛮族使者队伍马上要进入宁地界,不日就能赶到都城定坤,们次来的目的,和亲!

为表示诚意,准备和亲的蛮族王子也就是传中的草原第美人巴雅尔起随队到达。个王子是当今蛮族大汗的亲弟弟,按照他们的规矩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子之。

凤君听完脸­色­黑黑,瞬时明白。

为什么那个死丫头早不暗访晚不暗访,偏偏此刻溜之大吉。按个王子身份应该是送给当侧君的,但是对海沧澜、柳之行往情深,登基五年也没有再纳任何美人,回硬塞给个,还是个不得不要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溜之大吉将烂摊子丢给自己。如此分析,更加坚定睿瑶回来后要揍顿的决心!

通传扯着嗓子大声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出列,果然报的就是蛮族使者即将到来的消息,皇上不在,仪仗如何安排也是个问题。

凤君以为仪仗是小,那和亲的王子才是大事,所以只皱着眉头任下面群人琢磨争论,想许久终于问:“睿玉公主仍旧没有迎娶正君吗?”

夏时候睿瑛大婚,派人还送礼物来。睿玉虽然是姐姐,却至今也没听结婚,凤君敲敲脑袋,那孩子也有21,在宁可是大龄青年。

众人微微怔怔,怎么忽然问到三公主的婚事,逍遥公主八成根本没听们话,脸­色­不由黑几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老翰林,脸凄然之­色­,悲声道:“回殿下,睿玉殿下原定微臣的小儿,只是犬子福薄,竟而得急症去。自那以后,公主自请戍边,已是两年没有回京城。”

凤君几年离的远,也没怎么关心京里事物,不知道还有般关节。如此盘算,睿玉未娶正君,与那王子也算地位相当,倒是可以凑成对儿,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是自己不是职业媒人,怎么凑还是个问题,又盘算下,接着问:“睿玉公主在哪里戍边呢?”

楚凝想想,出列道:“回殿下,三月前臣回定坤时睿玉公主在平城,如今该轮值到顺义,正是蛮族使者入关的地方。”

如此甚好,凤君在心里暗呼声,“传令下去,睿玉公主带五百骑兵,千步兵护送蛮族使者至都城。接送仪仗比照本国公主,月后皇上也该还朝,那时在讨论召们觐见的事儿。”

锤定音,底下的大臣察言观­色­也就不在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唔,依使者队伍加上王子的仪仗,从边境走回来估计要个月时间,日久生情总可以吧。若是他们生不出情,自己也要努力制造事端让他们生!

个主意打定,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今年风调雨顺,压根也没什么大事儿。但是某些言官,就是有没事找事、小事弄成大事儿的本事!

之后仅只弹劾某位候补官员进出妓院以及某家小姐当街纵马就又吵闹个多时辰。

若月已经听的昏昏欲睡几乎在椅子上坐不住,况且椅子颇大,连往后靠也不成,只得可怜兮兮的拽拽凤君的袖子,皱着小脸儿轻声道:“皇姨~”

凤君垂头看看,叹口气,如此小的孩子就要陪着帮糟老太太受罪,索­性­把抱起来揽到怀里,自己坐下去。

底下的大臣们被举动吓跳,随即有人想起来,上面可是见皇帝都不用跪的逍遥公主,于是就算有意见也只敢腹诽两句。

凤君见们终于静下来,淡淡道:“公主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谁家的小姐就可以例外吗?”

本身淡淡的口气听到众人耳里意外的有种透入骨髓的冷,那闯祸姑娘的娘也不知道是户部的哪个官员,连滚带爬的从队列里出来跪下,摸不清公主的脾气,连讨饶的话都不敢半个字儿!

凤君咳声,“们吵半,只按品阶和初犯能不能轻饶,半句没到重,小姐因何当街纵马?”

“、……”那大臣擦擦脑门上的汗,实在不知道什么好,无非是因为时意气跟京里其他纨绔子弟赛马而已。只是心里委实不服,兵部尚书家里的小姐也参与,凭什么只弹劾教不严!

只是官大级压死人,言官们无非是杀­鸡­儆猴恰巧捏到只软柿子而已,话只能想,半句不敢多。

凤君见不话,自己也不,心里招呼暗蓝问清楚怎么回事。

心里惴惴不安的百官看着逍遥公主抱着小太闭目养神刻,谁也不敢先话,谁知公主开口就是,“兵部张大人,家小儿最近好吗?”

张尚书浑身抖,偷偷仰头看上面的公主眼,那双眼睛仿佛看到自己心里般,当下急忙咬着牙站出队列跪下,“回殿下,微臣教无方,请殿下责罚!昨日是参与跟阎大人家的小姐当街赛马!”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凤君叹声,抱着若月站起来,想想也没有人员伤亡,索­性­放们马,“两家赔偿沿路有损失的人,肇事人去刑部领杖责四十,禁足在家三月!散朝!”

“谢殿下开恩~”两个人冷汗涔涔地叩首谢恩,抬头时那人已经绕过帘幕走出大殿。

通传扯着嗓子大喊:“退——朝——”

此后个月,逍遥公主执掌大权,处事公允,贤能不下当今皇帝!百官无不忌惮,只因似乎下没什么能瞒得住的事儿,在面前当真是半儿谎话也不敢!

此后永昌帝执政的几十年里,时不时就闹回私访,群臣哪上朝见到上面坐着的人是黑着脸的逍遥公主也几乎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永昌大帝盛名千载,实在少不的份功劳!

世人都奇皇家姐妹能如此信任实在罕见,却不知睿瑶担下皇帝的担子也不是完全心甘情愿,现在有个人能让自己时不时有个假期,勉勉强强算得上个幸福帝王!

凤君只是迁就当皇帝以己身回报下人兼且高处不胜寒实在可怜。那些名利,不过过眼烟云,在眼里抵不过至亲个真心幸福的微笑。

睿瑶亦是至亲,那么,每年让休息个月吧!算是,姐姐对妹妹的宠爱!

(暗访下、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一个番外估计就是写睿玉和蛮子王子巴雅尔的,呵呵,敬请期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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