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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崖霍地睁开了眼睛,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捧橙黄的灯光。
  这儿太暖和了,和梦里的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你醒了嗳?”
  带点儿西南那边的口音,勉强才能分辨出意思。
  一个穿橘红色衣服的老人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走了进来,他把碗搁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弯腰笑着说了句什么。
  陆青崖听不懂,只看见老人皮肤黝黑,笑容质朴。
  老人指了指自己身上橘红色的衣服,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陆青崖还是没听懂,但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护林员。
  这样的山里,一般都设有了望站,供护林员休息。
  他只记得,他背着虞川,寸步不停地往前走,最后一头栽倒了,也昏了过去。
  陆青崖声音干涩,礼貌地问:“我战友,他……”
  他不确定老人听不听得懂,但似乎是听懂了。
  老人脸上显出悲悯地神色,指了指一旁。
  陆青崖很费力地坐起身,顺着看过去。
  另一张床上,盖着中国国旗。
  陆青崖不说话了,片刻,梗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老人又说了一串,指了指床,又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估摸意思,是让他再睡一会儿,他已经给林业局的领导打过电话了。
  老人在对面坐下,从木架子上拿下一个竹篾编织到一半的筐子,继续慢慢一横一纵地编。
  他声调高亢,唱起了歌。
  西南的民歌,悠扬的调子,流水一样。
  陆青崖躺下,闭上了双眼。
  方才,梦的最后。
  女孩在那时候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像雪光一样的明亮。
  她微笑说:“好,我等你。”
  ·
  又是十二小时过去,仍然没有搜索到人,中队接受命令,从山里撤回,把任务移交给当地公安。
  很多人来了。
  单东亭,邱博,陆良畴……陆青崖过去的战友。
  何娜也来了,上午在招待所里,无声地陪了林媚半天。何娜说,平常周末,有空的时候,陆青崖会去市里她读书的小学看一看,送一些文具、零食。
  女孩腼腆,眼眶发红,说林媚像是她的第二个妈妈,陆青崖就是她的第二个爸爸。
  很多的安慰,很多的开解,很多的比她还要严重的盲目乐观。
  然而谁心里都清楚,所谓的乐观,只是自欺欺人。
  林媚不想继续应对,把林言谨暂时托付给了单东亭,自己开了一辆车,沿着山的方向驶去。
  颠簸的路,两侧是农田和树林。
  到山脚下上山的路口,她下了车。
  晴好天气的午后,空气带一点儿湿气,一股草木的腥味。
  她站在路口,仰头看去。
  曾经相信过爱,失去过爱;
  坚定信仰,又背叛信仰;
  兜兜转转的背后,太多的委婉心事。
  不甘、愤懑、几度山穷水尽,又几度看见明月照人还。
  最后所念,不过一个誓言:
  想你身体健康,陪我百岁到老。
  林媚抬手,两手拢在嘴边,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地喊:“陆青崖!我等你回来!!”
  苍穹之下,巍峨苍翠的高山,拥着她高喊而出的话,一阵一阵地回荡,好像在一声一声地应和。
  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昨晚,沈锐问她,如果陆青崖不再回来,她后悔跟他和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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