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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前夜分明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此刻却不知疲倦地,沐在晨光中聊起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女孩。
  宋语默中途一直用手机纪录着有趣的只言片语,而周亦婵浑不在乎。
  如伯牙子期相遇,如迷走的小鸟归巢,少女的眼睛比天边日光更闪耀。
  她是如此的轻松又惬意。
  宋知在挂断视频前,未能达成的宽慰,而她的母亲三言两语便做到了。
  *
  由于周亦婵与宋语默的促膝谈心,宋知远在伦敦,收到检讨书的“真迹”版时已经很晚。
  幸而,周衍或是不想逼迫女儿太紧,她没主动上交,他这晚竟也没主动来催。
  趁着夜深人绝,宋知正好有机会去庄园的影印室作案。
  然而刚踏出房门,便觉头重脚轻眼发晕。她以为是红酒的后劲涌来,没太放在心上,坚持着出去把正事办了。
  担心宿醉明天会睡过头,宋知回来,又强撑着立即临摹检讨。
  哪知,周亦婵写得一手小楷,而她擅更飞扬的行书,摹了四五遍都还差点意思。
  偏偏祸不单行,临到中途酒精冲胃,她难受得开始吐。磕磕绊绊,这份检讨书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反复几次,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倦怠终于击垮了宋知。
  最后对比一次笔记,她估摸着已有滴水不漏的效果,便迷迷糊糊地倒头下去。
  宋知再有意识,是隐隐听见有什么急促的铃音在响。像是手机的来电提醒,也似房间的门铃声,蒙蒙地还夹杂一点缥缈的叩响。
  脑中如漫了层雾,思维被关在磨砂玻璃笼中无法转动,她隔了许久才意识到:应该是有人在找自己。
  又敲门又摁门铃还打电话,很焦急的样子。
  宋知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乏力,头刚离开枕头一点便天旋地转。她重新倒回床上,只觉得自己像要燃烧起来,疼、晕又烧得慌,嗓子眼更干得快冒火。
  直到这时,她才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自己不是醉了,而是病了。
  宋知其实很少生病,此次估计是熬了几个大夜又淋雨醉酒,身体被榨到了极限。
  正因如此,病症也有点来势汹汹。她被完全放倒,只模糊地醒了片刻,房间内再安静下来,就又昏睡过去。
  而周衍“破门而入”后,看见的便是女儿酣睡的场景。
  他在屋外敲门无果,打手机也久久无人接听,询问庄园得知女儿根本没有出门,甚至连早饭也没下楼吃。
  也就是说,女儿人在房间,却毫无回应。
  那一刻,周衍说不清是何种情绪,忧惧盖过一切,火急火燎地找人打开门。
  结果——女儿只是在睡觉。
  没有做什么傻事,也不是在故意耍脾气和自己对抗,就只是单纯睡太熟没听见门。
  周衍松口气,既庆幸又无奈。最后,他屏退人,朝女儿走近。
  正想将人叫醒,却看见她床头的检讨书,周衍一顿,转而拿起薄纸浏览。
  宋知以为天|衣无缝的真迹,落在周衍眼里却处处皆是破绽。
  周亦婵自幼修习书法,一手小楷挥洒自如,她临摹再多遍仿得再努力也只得其形而失其韵。周衍几乎一眼看出字迹笔锋的生涩,仿若许久未练习而生疏了,可女儿毕业才多久,再怎么也不至于退步至此。
  这太奇怪,就如同她忽然改变的英语口音一样,本该引起男人的怀疑引申。
  不过,周衍此刻的思绪却暂时被检讨书内容本身而占据:
  “即便银石赛道的f1大奖赛令我燃起了对车的兴趣,我也不该好高骛远,直接就上赛道实践。”
  “就算我的父亲是陈焰的赞助人,我也不应该接受他的邀请,随意挥霍他价值百万英镑的跑车。我理应学习我父亲的谦逊,低调,对此我将深刻反省。”
  “漂移时轮胎擦地的声音再如何悦耳,跑车疾驰的自由感再强,可在生命安全之前,都不值一提。梦想与快乐固然重要,但失去生命的依托,都是空谈。”
  ……
  诸如此类的句子,在这份检讨书里不胜枚举。
  与其说它是一份自我剖析的检讨,不如说是一本马屁经、控诉书、反讽稿,以及狂欢的玩后感。
  周衍看得眉头直蹙,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醒女儿:“周亦婵,起床。”
  没有反应。
  他又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周,亦,婵。”
  依旧毫无动静。
  周衍无奈,只好伸手推了推女儿的肩膀。
  这回终于有反馈,然而,却是痛苦的一声哼唧。
  周衍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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