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心中仍觉空荡荡的。
  原来,时至今日,他仍未习惯离别二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倒也不全是坏消息。
  三日后,端华长公主终于肯松口,病骨沉疴的谢公子被送往江南2养病。
  越往南走,气候越是温暖。
  谢砚之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车轮碾在生满青草与雏菊的乡道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八百里洞庭。
  历经寒冬,水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片萧条。
  残荷枯枝垂落在水面,映着漫天霞光,竟也不比“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夏时节逊色。
  谢砚之抬手压住被湖风吹乱的帷幔,遥遥眺望着远方。
  听卖茶叶的老人说,徒步沿着洞庭湖畔往深处走,能找到一大片高约三米的芦苇荡,运气好时,还会遇见南下避寒的麋鹿。
  入春后,南下迁徙的候鸟会飞回北方,道路两侧开满半人高的雏菊,一路连绵到天边。
  真真是一步一景,处处皆可入画。
  裹挟着微凉水汽的湖风拂过面颊。
  不知怎得,谢砚之脑海中又闪过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明明相识不到半月。
  明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
  明明说好了要带他走……
  他等了她整整三天。
  她却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来无影去无踪,就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谢砚之想,他其实也没有很难过。
  只是或多或少会感到遗憾。
  或许,人生向来如此伶俜。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不断重复着相遇、相识、相离……
  到头来,终只剩你一人。
  所以,又何必在意?
  金乌沉入湖底,皓月爬上枝头。
  夜色渐深,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洞庭湖畔扎营。
  篝火一堆接一堆燃起。
  不消多时,便有缕缕炊烟升空,带着勾人的辛香,随风散向很远的地方。
  谢砚之正靠在软垫上小憩。
  忽闻马嘶声响起,车厢内传来一阵剧烈颠簸。
  正当此时,一只纤细的手探了进来,“刺啦”一声掀开门帘。
  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月色洒落一地,与车厢内跳动的烛光一同照亮那个女孩的脸。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把你偷走。”
  “那么,谢公子,你可愿跟我走?”
  说不清是种怎样的感觉。
  好似有根弦“锃”地一声断在了谢砚之脑海中。
  他想,他完了。
  穷尽一生都不可能会忘。
  夜深人静的时候,颜嫣一把迷药放倒所有人。
  在谢砚之震惊的目光下,将他拽上马背。
  风似倾倒般掠来。
  颜嫣长发拂在少年颈间,似羽毛扫过心尖。
  他们共乘一匹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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