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锦声音沙哑地喊道,“她是谢家的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陛下怎能……怎能!”
  “不许胡言!”安王沉声道,“此事已成定局,且你们早已和离,无论她再嫁与谁都和你无关。”
  “可那是宫里下旨强令我与她和离的!并非我本愿!”谢闻锦目眦欲裂道。
  安王沉默地看了他几息,径直问:“那她呢?”
  “若没有那道旨意,难道她便不会与你和离吗?”
  谢闻锦被问得心间骤疼,垂着头自言自语道:“以前是我待她不好,我可以改,她应该原谅我的……”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安王放下药碗,无声叹了一口气。
  安王准备起身离开时无意中瞥见了什么,他神色微顿,转而问谢闻锦:“你为何会留着一幅她的画的赝品?”
  “什么?”
  谢闻锦回过神来,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见是那幅今日刘楚楚命人送还给他的大婚图,他不甚在意道:“那是刘楚楚之前想要的一幅画,真品或赝品都无关紧要了。”
  见他似乎一无所觉,安王重新问道:“你不知道此画是清棠那幅大婚图的赝品?”
  “她何时作过大婚图?此画是出自一位名叫‘青里’的画家。”
  安王眉心紧蹙,“你竟连清棠就是青里一事都不知。”
  “她嫁入王府后的第一日,曾各送了你的母亲、兄长以及我一幅她亲手作的画,画上落着‘青里’的印章。当时你不在府中,她还给我们看过那幅准备送与你的大婚图。”
  谢闻锦想起,他们新婚那日他骤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便从王府跑了出来,随意找了家酒肆大醉了三天都不曾回府。
  后来容清棠的确曾送来一幅画,但他那时根本没心思看,便随手放在了书房一角。
  安王继续道:“喜好收藏字画的林老尚书曾在我的书房内无意中看到过一回清棠送我的画,当时便认出它出自青里之手。”
  那幅画上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将军带领着身后的千军万马,军旗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飘扬,威风凛凛,豪迈雄浑。
  林尚书几次想买下那幅从未流入过书画市场的画,安王都没有同意。
  而方才安王也是一眼便认出,谢闻锦营帐中的这幅大婚图是赝品。
  安王语带指责意味地问:“难道你连她送你的那幅大婚图都不曾看过?”
  她该有多失望。
  难怪她不愿继续待在王府。
  谢闻锦神色痛苦万分,已是追悔莫及。
  他不仅不曾看过那幅画,还买了这画的赝品送与刘楚楚。
  而容清棠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应会很心痛与难过吧。
  被仇恨蒙蔽双眼之后,他看不见的,又何止是一幅画。
  她珍贵的心意早已蒙尘。
  谢闻锦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他很清楚,即便没有太上皇的那道圣旨,容清棠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若没有今夜这道立她为后的圣旨,他还能用尽全力去挽回容清棠的心意,可……
  或许为时已晚。
  谢闻锦神色晦暗不明,重病下的他身形消瘦,面容灰败,周身气质低沉。分明还正年轻,看着却远不如身旁三十有九的安王那般有精气神。
  两人沉默着相对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血腥气的谢闻谌步入谢闻锦的营帐。
  他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谢闻锦,随即朝端坐在一旁的安王道:“父亲,她营帐周围的刺客都已清理干净了。太后命人来请我们过去一趟。”
  “她此时在何处安置?”安王问。
  谢闻谌看了看谢闻锦,故意半真半假道:“容清棠消失在了密林里。”
  谢闻锦猛地回过神来,急切地问:“是清棠遭遇了刺客?”
  “嗯。”谢闻谌点了点头。
  安王眼神警告谢闻谌不许乱来,随即对谢闻锦道:“你先安心待在此处歇息,别忘了把药喝完,其余的事有我和你兄长在,不必担心。”
  话毕,安王带着谢闻谌一起走出了营帐。
  但谢闻锦再也无法安下心来。
  太后,刘相,姜国公,李将军……
  太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对皇后之位有自己的想法,可容清棠在长安已经无依无靠,仅凭她身旁那两个护卫根本无济于事。
  谢闻锦心底满是慌乱与担忧。
  他不敢想,若是容清棠遭遇了什么不测……
  谢闻锦勉力支撑着身体走下床榻,将已经凉透了的那碗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带着满口的苦涩抬步往大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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