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交流，时无咎给她准备了一个写字板，幼儿使用的那种, 可以一键擦除，非常契合时音音的需求。除了看起来幼稚至极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他们住别墅区，附近有山底湖公园，晚上散步的人不少，时无咎推着时音音，缓缓走在路上。

  他照例一身黑色西装，衣柜大多是这样的颜色和款式，做工精细，显得身形挺拔修长。

  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挑颜色，但黑色与他非常相合，他看起来冷淡又矜贵，十分不好相处，也不易接近。

  时音音仍然穿着杏白衣袍，那是从时无咎衣柜里拿出来的新衣服，虽然大一些，她坐在轮椅上也不影响行动，过长的袍角正好盖过毛绒绒的拖鞋。

  时音音抱着写字板，不时画点什么，卧笔很稳，速度很慢。只有反复使用、反复练习，她才能变得越来越灵活。

  时无咎看在眼里，已经在心里安排好，明天就开始教她数字和拼音字母，尽快给妹妹补上幼儿园课程。

  “时教授……”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看着时无咎的背影和侧脸，忽然追了几步。

  “您是……”

  时无咎看着这个老态毕露的人，一时间还真不确定这是谁，几百年前他就能化成实体，一直以活人身份辗转在人群中，认识的朋友纷纷老去，后来不愿太费心，与谁都维持着淡漠的关系。

  “你是不是姓时？”

  时无咎点头，这方面没有隐瞒的必要，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这个姓氏。

  “你爷爷一定是时明川吧？”

  “嗯。”

  时明川是时无咎用过的马甲，也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祖父。

  有时候，一整家人都是时无咎。

  他可以幻化面貌，让自己和常人一样看起来变老，然后找个合适的年龄去世，自己给自己办葬礼，可以完全按照喜好选棺材、寿衣、墓地，不必假手于人。

  “我姓王，老时肯定和你说过我，我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兄弟。”姓王的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几乎看到了昔年的好友，都是一样英俊，一样疏离有礼。

  时无咎礼貌地笑笑，却在想，这是谁？

  他什么时候有那种穿一条裤子的好友了？

  时音音好奇的看着他们，她自然猜到这位老爷子应该认识的是时无咎本人。时无咎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和她好好解释。

  “小时啊，你也住这边？”

  “是。”

  “我也住这儿，天天闲着，你要是没事就来我家里吃饭，我就住在12号公馆。”

  “好。”时无咎直接应下，至于什么时候去那就看缘分了。他很少去别人家里吃饭，尝不出味道，容易露出破绽。

  “这是你妹妹吧？”王老爷子看着时音音，不由皱眉，惋惜极了。多好的小姑娘，怎么坐轮椅？

  “嗯，身体有些问题，最近在休养。”时无咎简单解释。

  “要是需要医生，或者别的什么帮助，你直接和我说，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问题不大，能养好。”

  “音音暂时不能说话，不能向您问好。”时无咎解释道。

  时音音仰头，向王老爷子笑了笑。

  “哎哟……”王老爷子一下心都化了，恨不得直接把这孩子揣走。

  时音音就是那种在年老的长辈们眼中会发光的小孩子，一看到她，就想掏点好东西出来给她。

  “来王爷爷这里吃饭啊，别忘了……”

  王老爷子和时无咎说了会儿话，主要问时无咎的工作等，也问时音音的身体状况。

  世界上的奇怪病症太多了，像时音音这样的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类似的。

  只要她不起来蹦，就是个病恹恹的柔弱少女。不能行走，不能说话，面无血色，苍白羸弱，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病倒。

  等他们散步回来，时音音熟练地在写字板上写了一个字——饿。

  “是时候吃宵夜了。”时无咎了然。

  很快，外卖小哥出动，为时音音送来鸭血粉丝汤，她成功掌握了用一个字让男人花钱的技巧。

  夜宵之后，是量尺寸的时间。设计师送来的新衣服以及各种配饰，都送到了时音音的房间里，放在衣帽间，如今只占了很少一部分位置，显得有些空旷。

  为了设计出合适的衣服，设计师亲自过来面见时音音，当她看到时音音后，明显双眼一亮。

  不愧是一家子，哥哥长得那么好，妹妹也丝毫不逊色，天之骄女，偏偏体弱，坐在那里，姿态自然而优雅，像从画中走出的古代仕女。

  如果与她漆黑的眼瞳对视，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就好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本能驱使她退避。

  那是一种来自高层食物链的压制感，以及食物对猎食者的本能恐惧。这样复杂的气质，简直能激发无尽的设计灵感。

  “时先生，您考虑其他风格的衣服吗？”

  “像这样年纪的女孩，也许会喜欢比较华丽的衣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