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痛哭着用一只手拉扯官差的衣裳,既不敢太用力也不愿意放开,另一只手颤巍巍的伸了几钱银子要给他,那模样直叫人心酸落泪。
看这些人的穿着,他们应该都是从京池周边的乡村抓来的,一长串队伍里,亲人比抓去做兵的人还要多。从村子到这里少则也要十里路左右,这些老弱妇孺就这样求着哭着跟来了……
人的心要多么狠,才能视若无睹啊……温龄眼眶一红。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那官差似乎是遭受太多这样的事,不厌其烦的推开她的手。
那老妇人脚步不稳便要一头栽倒在地,温龄心头一惊,几乎要喊叫出声。却见身旁队伍里窜出一个被绑了一只手的年轻人,飞速倾过身体接住了老妇人的身躯,只一瞬间,“咔——”一声,他的脑袋上掉下一块瓷来。
“停车,停车”温龄急忙喊道,于是操起药箱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三步作两步跑了过去。那妇人似乎还有些懵,摔得不轻。温龄赶紧给她把脉,确定她没事又转头去看她的儿子。
一旁的官兵似乎要来赶她,嫌她挡住了路。温龄目光严厉,脊梁挺直,呵斥道:“畜生!”
几个官兵见此抿抿嘴,不敢讨她的麻烦绕开走了。
温龄心里气极,思绪却十分清明,给那陶人把了把脉,再用手轻轻按压他的头部几个茓位,打开药箱正要拿出一瓶新制的良药,却听见“嚓——”的一声,她一回头,就见那陶人四肢已经碎裂开,头部有土洒出来。
那妇人终是回过神来,见到儿子就这样碎在面前,她双手不敢去碰,转过身摇着温龄的身体大喊:“求求你救救我儿啊!救救我儿……那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宝贝儿……”温龄似乎未闻其声,只随她摇着。
一个医者,同样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当全世界都向你喊,怎么办,救救我,求求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无力感,所有的反应都是多余的。
这些陶人,都是选用最差的陶土捏成,所用的辅助材料也是劣等,且分量不足。其制作手法粗暴,以至于烧制的陶人常常缺足断手,有些甚至没有下蛊,连人世故都不知晓,寿命最多不过十五年,若遇上虫灾天灾,最多活不过十年。
她纵使妙手回春,却无法逆天,没有本事使人死而复生。
后来,温龄看见整条街都浸在无助的哭喊声里,有人晕厥,有人碎裂。那老妇人黑白的丝杂乱在空中,双手沾满了她孩子的泥土,就像一手的鲜血。她的双眼那样绝望,她终于明白,谁也无法救她,救她的儿子。
温龄闭上双眼,忍不住的流泪。这一切跟三年前下山时所见的那样相似,这一切都使她越来越分明的明白,她不能只救一个人,她若要救,就要救一个时代。
于是,她的双眼盯着南山寺的方向,心中坚韧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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