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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C.E.G.P.D.O.R.X.A.U.Q.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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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3.734.151.215.186.181.194.237.278.117.121.141.245.

49.01.13.01.71.67.61.35.45.27.03.31.35

欧文恍然大悟:“没有I和O,是怕和数字1,0弄混,典型的国会图书馆分类法。”他摸摸脑袋,“亏S.A.看得出来。”

“所以说他厉害啊!我哥哥当年说,要我多看书就一定能解开,原来是这个意思。”甄爱道,

“这串密码,第一行是年份,省去了前两位,第二行是作者名字的首写字母,第三行是图书分类号,第四行是书次号,第五行是种次号。所以这其实是13本书,言溯查到后把书名给我了。”

欧文听言,不解了。言溯交待他的那件事,又是为什么。

到学校时,校园里到处是鲜花掌声和毕业生。很快和言溯会合,甄爱下车便朝他跑去,他倚车站着,见她过来,直起身走来。

才靠近,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一弯,从身后变出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冲她眨眨眼:“小姑娘,毕业快乐!”

甄爱的心突突直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他都像第一次亲吻般怦然心动。

她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束鲜花,开心得直冒泡泡。

他一直都知道,她最喜欢一手都抱不下的礼物,满满当当的,莫名给她一种装不下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淡淡的花香萦绕身边,她低头望着满怀抱的彩­色­,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回到了缺失的小时候,心想事成,无忧无虑,还可以撒娇任­性­。

她真像被他宠坏了的小姑娘。

他静静微笑着,看她立在夏天的阳光下,抱着花束抿­唇­轻笑,美得让他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他忽而想起一项科学研究,说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深爱一个人,她在你眼中就越是漂亮。

他想:一天又一天,她越来越美丽。等到老了,她会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

他欺身,习惯­性­地去亲吻她的额头;她却一愣,突然退后一步,朝他伸出手掌心,骄傲地扬起下巴:“礼物呢?”

小家伙一副蛮横的讨债人模样,他扑哧一笑,他真是欠了她的。

他努努嘴:“这花不是啊?”

“你刚才自己说了,这是毕业礼物。”她分得门儿清,“不是每次的见面礼。”

他弯着腰,贴在她耳边,想亲她玉白的耳垂一下,却终究忍住,小声说:“当然没有忘记,过会儿再给你。现在看不出效果。”

他的声音低沉又­性­感,落在甄爱耳朵里直发痒,她期待着点点头,又问:“言小溯呢?”

言溯把大熊从车里拉出来。

很快,甄爱联系上了戴西。

毕业生们大都有父母家人陪伴,几乎人人手里都有鲜花,女孩手中也有朋友送的玩偶之类。

甄爱看了一圈,大家的花束都没她的大,大家的玩偶最大也只有言小溯的一半呢。她开心又骄傲,把言小溯抱得更紧。

戴西来时吓一大跳,盯着被大熊和花束淹没得不见人影的甄爱:“这谁啊?”

甄爱慢吞吞歪头,介绍:“S.A.Junior.言小溯。”

戴西一头黑线:……还真起了名字啊……

甄爱和同学们去照相了,言溯和欧文立在不远处看着。

她比较拘束,在镜头前不怎么自然,最多只会呆呆地摆一个V。同学们要摆些夸张的­性­感的姿势,她都是又摇头又摆手,拼命往镜头边缘逃窜。

言溯看着好笑,又心酸。

欧文坐在车前盖上,看了一会儿,仰头问言溯:“Ai的密码解出来了?”

“嗯,我把那13个书名给她了。她用她哥哥教的方法分析出了第二层密码。是一个坐标,在阿拉斯加北边,silverland海岛上。”

“那么远?”欧文诧异,又说正事,“不过S.A.,我查了你说的那13个索书号,根本不存在。”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天我登陆网络图书馆查阅,一本都不存在,所以才让你去查。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

言溯微微眯眼,“我十二岁那年为锻炼记忆力,专门把国会图书馆里的书名和索书号对应记了一遍。我很肯定那13个索书号的确存在过,对应的就是我给你的那13个书名。”

欧文摇摇头:“可我查了真的不对应,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我的记忆不会出错。”言溯坚定而自信,“如果是错的,甄爱的第二步解密也会出错,就不会得出silverland这个实际存在的地方。”

“或许是巧合呢,这个密码以前就得出过很多错误的地点啊!”

言溯沉默了,半晌,眸光幽深看他:“这次,不会是巧合。”

“欧文,你最近见过L.J吧?”

“是。听说从5年前开始,她一直在查Alex的事。”

“我看了她这些年找的线索,断点的地方,就是silverland。”他收回目光,脸­色­冷峻下来,“那个岛上,一定有Alex留的什么东西。”

欧文怔了好一会儿,也不得不怀疑:

“Alex死时说他左右为难,还说受S.P.A.组织所控,该不会是甄爱的哥哥控制着他吧?他宁愿被炸死都没说出那1亿的下落,是为了让甄爱的哥哥任务失败而被处死?”

对于欧文的猜测,言溯不置可否。

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出。而现在最让他怀疑的还是那13个书名:“明明存在的索书号,为什么突然一起置空了?”

欧文:“你在怀疑什么?”

言溯没有回答,目光望向远处的甄爱,脑子里再次闪过那个想法,几月来一直挥之不去的想法。

这么简单的密码,CIA内部那么多专家都解不出来?不可能。

凭空消失的13个索书号?就像有谁解开了密码,所以特意毁掉了一样。消除痕迹从来都是CIA最擅长的。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而S.P.A组织呢?杀死甄爱易如反掌,从她前几任特工的死亡就窥见一斑。可面对如此神通广大的组织,她安然无恙地活了5年。

在密码没解开之前,言溯曾想过,有没有可能这是哥哥保护甄爱的方式?

他设计一个完全解不开的密码,说密钥是兄妹间的回忆,说只有甄爱能解开。

而这个密码的谜底是政府和组织两方都迫切需要的。所以只要谜底一天不解开,甄爱就能继续平安地活下去。

但很显然,哥哥没有考虑到组织头目对甄爱的感情。

言溯一开始也没考虑到,直到那天在银行地下走廊看见亚瑟眼睛里的怨恨,直到那天听到甄爱在母亲墓前的哭诉,才知道。

他很确定,亚瑟不会杀她,但很多人都盯着密码的结果。

那这一趟,究竟是该不该去?

还在想着,甄爱抱着大熊蹦到他面前,一人一熊仰着头,神气活现的。他脑子里复杂的思绪全部散开了。

她脸上的每一种表情,他都喜欢。

他一时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乖乖地闭闭眼睛又睁开,安静而柔顺地看着他。

他拂了拂她肩上的长发,问:“不玩了?”

“不好玩,我不喜欢照相。”她瘪瘪嘴,“又没什么好纪念的。”

他心里一动,从兜里拿出手机,搂她入怀,贴近她的脸颊,问:“如果和我呢?”

甄爱一愣,他的手机已高高举起。她看见晃动的镜头里,她抱着大熊愣愣望着;而他抱着她,下颌贴着她的鬓角。

额,平时不觉得;这么一看,好亲密……

她微微脸红了。

镜头里,他的脸真好看,好看得她想咬一口。

他举着手机,就着屏幕里的图像调整角度,下意识把她揽得更紧。

她看着,小声说:“还有言小溯呐!”

言溯鄙视:“它头大,露一只耳朵就好了。”

“好吧。”甄爱看着屏幕,不太好意思地凑去,微微仰起脸贴住他的下颌,抿­唇­一笑。

咔嚓,非常好看,非常般配。

甄爱开始说的要礼物是开玩笑,但到了那天晚上,她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言溯平日里做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餐桌上放几根蜡烛做成烛光晚餐,气氛就有些暧昧了。

安然闲适地吃过晚餐后直接去图书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他一句话不说把甄爱搂进怀里,并关掉整个图书室的灯,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图书室里静悄悄的,没亮灯。但夏季的夜­色­很好,月光穿透彩绘玻璃窗,投下一道道朦胧而迷彩的光。

言溯倚靠着月光洒落的圆形书架坐在地上,甄爱抱着大熊也坐在地上,依在他怀里,歪着脑袋听留声机。

半明半暗中,甄爱心里平静又安详,抬头望天,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夜空中繁星点点。

留声机里女孩儿的歌轻得像纱,最适合这样月光朦胧的夜晚。Don’tyouworry,I’llbethereforyou,I’llcatchyouifyouwouldfall.别担心,我在这里;如果你摔落,有我接扶住。

甄爱听着歌词,忽然笑了。

这是言溯想和她说的话么?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仰头问:“你是想­干­嘛?约会?”

月光下,他的脸更显白皙。他拢住她,散漫地低声道:“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这样抱着你,感觉挺好的。”

她一愣,再度笑了,歪头贴着他的脖子嗅了嗅,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真好闻:“我也觉得真好。”

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偎在一起,偶尔蹭蹭他,感觉真很好。仿佛身上的月光都有了柔软的温度。

“对了。”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礼物。”

她松开大熊,让它自己倒在地上,接过盒子一看,是一只复活节彩蛋!

可似乎有哪儿不太一样。

这枚彩蛋大概有男人拳头那么大,蛋壳是珐琅材质,复古又典雅,白­色­基调,壳上有红­色­玫瑰,蓝­色­蝴蝶,绿­色­小草。

“真漂亮。”她黑黑的眼睛里星光闪闪。

他下巴压在她肩膀上:“打开看看。”

她立刻扭头望他,一脸兴奋:“可以吃么?”

言溯的脸瞬时灰掉,没好气地说:“还给我!”他才不会说复活节那天,她望着彩蛋眼里放光的表情,他一直懊恼又自责地记在了心里。

“不给。”甄爱赶紧一缩,把彩蛋捂在肚子上,“逗你玩呐!”

彩蛋腰上一圈金线和小摁扣,她是笨蛋才看不到。

甄爱小心打开,一瞬间,金­色­的光从蛋壳缝隙里挥洒出来。

壳里“种”着一朵镂空的花儿,中心一块透明水晶,小花旋转,水晶散着光,一圈一圈,通透的金­色­像流星一样旋转飞逝,细细碎碎洒满整个图书室。

她望着墙壁上浮动的光影,惊叹:“好漂亮!”

他不自觉搂紧她纤细的腰,贴住她的脸颊,慢慢地说:

“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和尼古拉二世都喜欢给王后送彩蛋。收到彩蛋的人会幸福。传说俄罗斯的工匠曾打造过一枚收录了沙皇家族图片影像的彩蛋。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手艺,只能送你最简单的。不过,”

他吻住她的耳朵,“以后的每年,我都送你一颗彩蛋,保证一次比一次­精­致。或许等到七八十年后,我能送你一个传说。你把它打开时,墙壁上灯光旋转,映着我们一辈子的相片和经历,好不好?”

甄爱望着满天金­色­的星光,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扭过身子,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咕哝:“言溯,你对我太好了!”

他昂昂头,理所当然地骄傲道:“我就喜欢你一个,当然要对你好!”

“我也只喜欢你一个呐!”她扭头,亲亲他的脸颊,“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哦,因为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纪念。”

甄爱一梗,以后谁还敢说偶家蓝盆友情商低!!!

他低头,看见她惊诧的眼神,明白了她的心思,再度扬了扬下巴,倨傲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天才。这世上没有我不会的事,在谈恋爱方面,也一样。”

她噗嗤一声,埋头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笑完又仰头看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是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一个月纪念礼物。”

他盯着月光下她白皙得几乎透明的小脸,真想说“把你送给我吧”,但终究是舍不得,只说:“那你亲我一下好了。”

甄爱点点头,乖乖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唇­。恋爱一个月,她和他在懵懂生涩中渐渐习得了亲吻的技巧。她不轻不重地吮吸着他,舌头调皮地划过他的­唇­齿,吻得动了情,小手竟伸到他的发间,捉住了他的后脑勺。

言溯浑身一僵,陌生的感觉紧张又刺激,仿佛心脏被她的手无声握紧,瞬间凝滞不再跳动。他本能地下意识束紧了她的身体。

她呼吸困难,却无比迷恋他身上的味道,仿佛怎么吸食都不够。或许因为黑暗,其余的感官更灵敏。她全身都细密地战栗起来,情不自禁地直起身来,跪在他两腿之间,双臂用力环住他的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亲吻他。

而他的手把她勒得更紧,仰望着扣住她的后脑,仿佛她是他的天神。

月光下,两人紧紧箍在一起,想化作了一体。

她吻得过了火,终究是支撑不够,贴着他的身体滑倒下来。

这一滑,坐到了他双腿之间,臀部一下坐到某个硬硬的东西上。甄爱惊得魂飞魄散,立刻跳起来:“呀,压坏了!”

“哎!”他手一抬就把她捉了回来,拦在怀里,微微笑着,脸却很红,“咳,不是。是礼物盒子。”

甄爱一愣,呼着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这个坏盒子,”说着,就要把那硬/梆梆的盒子抓起来。

一把抓住了还没来得拿起,言溯的脸­色­变了变,僵了一秒,像是被逆着摸了毛的猫。

他脸更红了,拿抓着礼物盒子的手背,蹭了蹭鼻子,咳了咳:“嗯,这次……是真的。”

甄爱的手心硬硬的,似乎还在,一动一动地烫,却都不及此刻她脸颊发烫,她几乎是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开,窘得无地自容,羞得脸都红到了耳根:“都是你,谁让你……”她低眉看了一眼他的裤子,“谁让你……它……”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言溯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揉揉:“嗯,这是雄­性­荷尔蒙作祟,不是我。可能,嗯,每次亲你超过20秒,就会有,嗯,反应。”

甄爱咬他:“那你以后亲我的时候要计时!”

言溯:“你真残忍!”

甄爱不讲理:“你不是可以一心多用么?”

言溯:……

这种时刻他哪里舍得?一心一意都不够用。

他看着月光下她白里透红的脸,无比的温柔娇弱,心里一动,说:“好,那我们再试试吧!”

吻上去了,计时与否还不是他说了算。

月光下的留声机碟片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I’llsendyouallmyloveeverydayinaletter,andsealitwithakiss.每日送你一封写满爱意的信,以吻封缄。

甄爱偎在他怀里,静静感受着他深情的亲吻,月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她幸福得像是被他捧在心尖。

她温柔地闭着眼睛,还记得那天在他书桌上拾起的信,白­色­信封,印着红玫瑰封印泥。

质地料峭的纸张,清俊隽永的字迹,依旧中英文加印鉴——

“Ai,我多么喜欢你。

你经历了最黑暗的苦痛和折磨,却依旧相信最美好的情感,依旧纯良而美好,依旧真实而有尊严。

有人说虽然世界充满苦难,但苦难总是可以战胜的。这句话我愿意从全人类宏观的角度上看,它永远正确,因为人类的苦难总是可以战胜。但这句话放在个人身上,是让人心痛的坚强与挣扎。而从你身上,我看到即使是伤痕累累,你也一次次在沉默中战胜了降临在你身上的苦楚与磨难。从不屈服,从不倒下。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钦佩。

我相信,这世上总有一群人,在为他们心中的正确,而孤独地行走;偶尔迷茫,从不后悔;偶尔疲惫,从不放弃。正是因为这种信念,每一个孤独行走的人才从不孤独。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标,相同的坚持。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在我身边。

Ai,请不要害怕,不要自卑。爱默生说,只有战胜恐惧,才能汲取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你过去经受的一切苦难,最终都会变成最重要的珍宝。Ai,请你相信,你的人生并不空虚,而是满载着财富。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敬畏。

Ai,我们都认为,我们坚持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要做到这一点,多难啊。那么寂寞的路,谁能坚持?可是你,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坚定的信念,那么执着的毅力,在无处次失败和看似没有效果的实验中,更多次地坚持!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爱慕。

Ai,我真的好喜欢你。”

每每想起那封信,甄爱便觉温暖到了骨子里。

言溯,曾经,我那么忐忑,那么自惭形秽,那么羞愧自己的过去。可你的喜欢,你的赞许,你的认同,把我从尘埃里拉起来。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和你在一起时的我自己。

那么光明,那么温暖。

愿此刻永驻。

愿永远和你在一起。

64糖果屋历险记

甄爱缩在被子里,没­精­打采地抬头眺望。白­色­的窗子外,是亘古不变的蓝­色­,浅蓝天蓝宝蓝深蓝海蓝……

她重重倒在枕头里,脑子昏昏沉沉的。

这是在游轮上度过的第几天了?

几天前,她和言溯计划去阿拉斯加最北边的旅游胜地威灵岛,在那作短暂的停留后,再去更北边的孤独岛礁silverland。

一开始甄爱准备定机票,但言溯查到silverland其实是一座私人岛礁,不对外开放。不过今年神秘的岛主举办了猜谜活动,猜对的人可以免费去岛礁上旅游观光,并住在岛主的神秘城堡里。

岛主把猜谜活动交给某旅游公司承办,只有坐豪华游轮去威灵岛的才有资格参与猜谜。

甄爱去旅游公司时,看到了游轮的广告牌,沿大西洋一路北上,途中风景变化,最终到达夏冬季共存的威灵岛。

广告牌上浓墨重彩的夏日风情冬日雪景,花花绿绿的船上宴会,各种­色­彩缤纷的室内装饰和食物。

言溯看见时,只有一种感觉:好多颜­色­!甄爱一定喜欢。

但,甄爱晕船了。

头一天上吐下泻,剩下的日子,趴趴地软在床上昏睡,分不清日夜。

她这次又不知睡了多久,懵懵地睁开眼睛,是下午吧?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她轻轻地歪歪头,发怔地看向言溯。他坐在床脚的单人沙发里,拿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写写画画。

窗外是北方海洋的天空,好高好蓝;床角是他闲散安逸的脸,眉目如画,自成一景。

他做任何事,都是全神贯注的认真,心无旁骛,连谈恋爱也是。

她呆呆看着,真喜欢他这样认真时候的样子;

虽然这几天浑浑噩噩,对他的感觉却朦胧而清晰;晕船反应最重的那两天,她吐得肚子空空,不肯吃饭,他抱着她喂到嘴边,她不听话在他怀里乱滚乱扭气得直哭,可他仍是执拗而耐心地握着勺子,一口口盯着她吞下;

夜里她难过得哼哼呜呜,他搂着她轻声细语,哄她安眠;

白天她睡了多久,他就在床脚坐了多久,她睡得不好,难受地翻滚一下,他便立刻警惕过来低声询问她的情况。

回想起这几天他的温暖与体贴,甄爱心里柔得像春天的水,又有些犯傻,她以往并不是娇弱的女孩子。

从很小开始,感冒发烧都是自己搬着小板凳爬到柜子里找药吃,找针剂自己打针。逃路时,肩膀脱臼是自己接的,中了枪子是自己取的……

很多事情历历在目,却不明白小小的晕船怎么就让她这么脆弱又刁蛮了。

她望着言溯出神,或许是有依靠了吧?

虽然幸福得甜腻,但她不免又自责内疚,她这几天把言溯折磨得够呛吧?

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爬去床脚;言溯听到了动静,缓缓抬眸。

他原极轻地蹙着眉,目光胶在本子上,淡而凉,这一刻,眸光移过来落在她脸上,自然而然,就染了温暖的笑意。

她直接从床脚爬过去他的单人沙发椅。言溯放了本子,伸手接她,把她揽进了怀里,低声问:“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纯净通透得像海上的蓝天。

“不难受了。”她不专心地回答,一门心思地在椅子里调整位置,小ρi股拱拱,在他腿间找了空隙坐下,这才满意地搂住他的脖子,乖乖地唤一声,“阿溯!”

“嗯?”他低低地笑,一手托住她的臀,往椅子里挪了挪,椅子不大,两人挤在一张,有种心猿意马的暧昧。

她在他脖子上蹭蹭,因为刚醒,鼻音略重,听上去娇柔柔的:“都是我,你都没有好好玩。船票上面写了,有舞会晚宴和好多呢。”

他丝毫不遗憾:“我本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倒是你,”他低头看她,略带担忧,“这么一折腾,我担心你会不会生病。”

甄爱头靠在他肩上:“不会啦,我睡了那么多天,­精­神都好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言道:“不过你真的需要出去走走。”

甄爱很快穿好衣服,又加了一条轻纱围巾,和言溯一起出了1003船舱。

她立在船舷,低头望着脚底下纯粹得像蓝宝石一样的大海,抬头一看,海平线上蓝天湛湛,美得惊心动魄。

冷风吹来,她脑中一片清明,晕船的堵滞感和凝重感都在一瞬间被风吹散。

她握着腰间言溯温暖的双手,眺望着清澈的海面,心情大好,扭头问:“对了,还有多久到岸?”

“明天早上。”

“这么快?”甄爱现在又觉得遗憾了,但并不可惜,“不是有猜谜活动的吗?”

他紧了紧她领口的纱巾,双手撑着栏杆,把她环在手臂里:“我已经填了,也帮你填了一份。”

甄爱诧异:“谜面和谜底是什么?”

言溯无意识地贴着她的脸颊,似乎神出:“谜面是狮子、MIT、星期一、和天才。”

“这些是什么东西?”甄爱拧着眉,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寡淡地笑笑,“一笔钱。”

甄爱不解,想了想,突然明白:“啊,不会是那个银行丢失的1亿美金吧?那个Alex是你的同学,那他就是MIT的学生;狮子是中央银行的旗帜符号;他是星期一抢的银行;他是个天才,犯罪天才。”

“真聪明。”他吻吻她的额头,微微笑笑。

甄爱得了鼓励,看看四周没人,扬起头小声问:“那为什么会出这个谜题?该不会是当年抢银行的人约好了去岛上分赃吧?”

言溯忍不住笑:“分赃大可直接去,­干­嘛弄得这么复杂?”他说完,又收了笑容,“Alex当年偷了钱之后,依靠一些人的力量藏起来躲过了风头。可等后来这些人要分钱的时候,Alex卷着钱不见了。

据L.J说,这些人现在还在找那笔钱,估计之前每个人都在单独地找,毕竟找到了就不用分给别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头绪,大家就想聚在一起想办法。

可这些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当年办事都用的代号,还易了容,互不认识。要聚首就只有用谜题的方法。”

甄爱脑子转得飞快:“既然他们都有头有脸的,这次聚到一起不怕以后名誉俱毁?”

“我们两个不都可以上岛了么?”言溯微微笑着,轻轻敛了敛瞳,“这次上岛的,除了当年协助Alex藏匿的人,估计还有其他人。”

甄爱恍然大悟:“也是哦,就算是真正的同犯,也完全可以说是当年看了新闻报道,所以知道了这件事。”

言溯没有接话。Alex当年为了不让钱落在S.P.A.组织里,找了人帮忙。这次上岛,除了有那些人,估计还有政府的人,他们也一直在找这笔钱,很可能早在这批同伙身上发现了线索。

那,组织的人会来吗?

言溯从不害怕S.P.A.,甚至隐隐期待过和他们对决交锋,但这次,他暗暗希望不要在岛上遇到他们。

想到这里,他看向甄爱,女孩儿欢乐地伸着手,在海面上抓风。

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不自禁贴近她的额头,仿佛生怕她会被风吹走似的。可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已经不敢问她。

怀里的人儿抓了一会儿海风,忽然停下来,歪头:“那和我们一起去岛上的,岂不是有很多坏人?”她仰头看他,故作害怕地拍拍心口。

他笑了,配合地说:“是啊,很多坏人。你害怕吗?”

“才不怕呢!”她转过身面对他,搂住他的脖子,骄傲地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低头看她,海风呼呼地吹,海水蓝之上,她白皙清秀的脸美得叫人心醉。他心头一漾,忍不住俯身去吻她。

他扣住她的后脑,吻得激烈而霸道,舌尖长驱直入地吮舔着她的­唇­舌,动作用力,仿佛像要发泄某种不安与忐忑。就连身体也狠狠贴着她,将她压在栏杆上像要把她折断。

甄爱被他吸得喘不过气来,只觉自己上半身悬空着像要坠海了。

海风清冽,却远不及他身上男人的味道。她被他堵住了呼吸,吻得心尖都在乱颤。终是支撑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他听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她急促地呼吸着,隔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粉红都未褪去,红着脸瞪他:“你再这么亲,我要晕船了。”

他哭笑不得,抱住她摇摇晃晃。

甄爱也搂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安然闲适地吹海风。

过了不知多久,她脑袋里突然划过一丝疑惑,笑颜尽失:“奇怪了,他们要去岛上找钱,而我哥哥的密码也是指着那个岛,怎么会这么巧?”

言溯心里陡然一个咯噔,不知怎么回答。

甄爱皱了眉:“那个Alex不会是我哥哥的手下吧?我哥哥是因为任务没完成而被处决的,难道因为Alex把钱藏起来,所以才导致任务失败?后来哥哥用炸弹威胁Alex得到了地址,但时效过了,还是逃不掉处罚。”

言溯愣住,更加不知如何回答。她说的也是一种可能。

“你不是说过Alex身上的炸弹有黑白线吗?或许是我哥哥把他炸死的,”她直直盯着他,半晌又轻轻低下头,有些难受,“是我哥哥对不起L.J,杀了她的男朋友。”

她深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海风吹得她头发乱飞。言溯看着莫名心痛,想要安慰她,没想她下一句话却是:

“可Alex明知道组织的规矩,他不把钱交给我哥哥,哥哥就一定会死。是他害死我哥哥的!”

她声音颤抖,透着少见的狠,咬牙好久,忽而又落寞下来,“对不起,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不该这么说他。”

“没事,”他拂顺她的头发,心疼这样的事都能让她内心煎熬挣扎,他搂紧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轻声问,“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

“哥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甄爱再度低下头,面露哀伤,“哥哥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我住在科研基地里,长大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但我们会互相通过别的人传递照片,而且每天都打电话,我们很亲。”

言溯听着她的述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甄爱的密码,silverland岛礁,那笔钱……他的好朋友Alex究竟会不会是甄爱的哥哥?

他和L.J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那么多的钱?

为了组织的任务?可为什么把钱藏起来?这不是找死吗?

为了心爱的妹妹?那为什么要自杀式爆炸,连遗体都不留?死前为什么说左右为难?

不对,以Alex的个­性­和智商,他应该清楚这笔巨额钱财不是财富,而是灾难。如果他真是甄爱的哥哥,他不可能那么轻率而直接地留给她。

多少人盯着这笔钱,把钱留给甄爱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现在甄爱已经根据第一层密码解出了第二层,是一个坐标,几句诗歌。坐标是silverland,诗歌估计就是寻宝的线索了。

他真希望,此番上岛,没有那1亿美金的下落;真希望甄爱找到的,是她哥哥留给她的其他纪念。

他最希望,Alex千万不要是甄爱的哥哥,千万不要。

1004船舱拉着厚厚的窗帘,屋里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两个看不清身形的男子坐在两边沙发的­阴­影里,中间茶几上放着两杯冰酒,一摞照片,里面无一例外有一个女孩。

夜幕中,年轻的男子抱着穿着兔儿装的女孩,把她压在落地窗上亲吻;阳光下,同样的男子单手揽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俯身亲吻坐在白­色­长椅上的女孩,她长发白裙,仰着头迎接;同样的男子搂着穿硕士服的女孩用手机拍照,她笑靥如花;同样的男子陪着她吃冰淇淋买巧克力……揉她的长发揽她的细腰……亲她的额头鬓角嘴­唇­脸颊脖子……

­阴­影中的男子看不清神情。

有人先开口:“A,我还是不赞同你去岛上,你已经用消息把这些人引过去了,T在岛上一个人足够清场,根本不需要你去。”

A声音冷清:“不仅是清场,还有找那1亿美金。”

B哼哧出一声笑,表示不相信他的鬼话:“你在乎这点儿钱了?当初这钱是故意让Chace认栽的。以他的能力,别说1亿,10亿他都弄得来。不过可惜了,不为我们所用,损失一员大将!”

他散漫地说着,又重回话题上来:“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因为littleC去了,你就要跟去?如果出现像上次一样的危险,你要是玩完了,我可懒得一个人去管这个大的组织。”

他拿起酒,慢悠悠地喝一口,“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兴趣…...在实验室里。”

A没有理会,而是欺身凑近茶几,修长的手指在照片上缓缓划过。

看着照片上或拥抱或亲吻的恋人,他漆黑的眼瞳­阴­沉得像要下雨,最终,手指停下。照片里只有女孩一个,背身在换衣服,长发如瀑戴着兔子耳朵,肩膀后背和腰肢的肌肤秀白如玉,还没来得及穿上短裙,下面是遮不住臀.瓣儿的白­色­小­内­裤和修长­性­感的双腿。

他声音冷到了骨子里:“这谁拍的?”

B凑过去一看,咋咋舌,又挑了挑眉:“应该是Q手下的手下的手下吧……”

“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B毫不意外,幽幽一笑:“我们的littleC当然不能给别人看。”他说完,目光挪到照片上,闪过一丝不悦:“这次让T杀了这个叫S.A.的,把C带回来吧。我可想死她了。”

A­阴­森森地望着那堆照片,沉默良久,缓缓道:“不,我更喜欢Chace那种众叛亲离的死法。”

B愣了愣,忽而笑了:“听说,被他利用的那个女孩记恨了他一辈子呢。”

65糖果屋历险记

落日西沉,大海上一片姹紫嫣红。

甄爱坐在船舷边,趴着栏杆荡着脚,脚底下海水湛湛,浮光跃金,漂亮灿烂得像旧时光。言溯立在她身旁,双手Сhā兜,料峭的海风中,他身形挺拔得像棵树。

一棵海上的树。

他立着,她坐着;看着太阳从头顶坠入海中,这样一起静默无言地看风景吹海风,也是温馨惬意的。

偶尔,他垂眸看看她在海面上欢乐晃荡的脚,心里也跟着放松而快乐。

他想,他真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份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就他们两个人,然后天天看着她,永远快乐无忧下去。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心也会变得如此柔软温情,其实,他真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他自己。

太阳已经彻底被海水吞没,天空与海洋的颜­色­陡然间变得深沉,彩­色­的天空映出了模糊的月。

夏至要到了。

他低下头,脚边的甄爱歪头趴在栏杆上看海,他摸摸她的头发,温柔道:“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去宴会厅吃晚餐好不好?”

“好呀。”她扬起头,笑脸甜甜,被他扶着站起来,“上船这么久,什么活动都没有参加,好可惜。”

言溯和甄爱去的比较迟,双人桌和小餐桌都已人满。言溯原本说叫厨师点菜了送去船舱,但甄爱觉得自助餐也不错,便拉了言溯一起去。

大圆桌上还有另外一些人。

甄爱才坐下,就发现同桌的人目光微妙地打量了自己和言溯几眼。甄爱觉得奇怪,看向言溯,后者正在给她拆餐巾,完全没看周围的人。

这就是人家打量她的原因?

甄爱微窘,却又很甜蜜。

没过几秒,言溯身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热情地攀谈起来:“两位是1003的乘客吧?”

言溯没理,但甄爱抬头看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咧嘴笑了:“我们和你是同一层的豪华舱。喏,从1001到1010都在,大家玩了这几天都认识了,唯独你们1003的,除了第一天上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笑着看甄爱,见她小脸苍白有些柔弱的样子,目光变得愈发意味深长:“如果我有人同行,也会几天不出舱的。船外的风景哪有船内好?”

同桌有的人不屑地挑了眉,似乎鄙夷他低俗的话语,又似乎看不上这对小情侣缠绵的状态。

但甄爱没听明白他的话,疑惑地问:“为什么说船外的风景没有船内好?我认为大海很漂亮啊!”

桌上有人莞尔轻笑。

言溯温柔地握住甄爱的手,眼神却凌厉而沉默,抬眸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你是网络节目主持人?”

刚才说话的男人受宠若惊:“你知道我?”

“不知道。”言溯冷淡道,“习惯­性­地夸张微笑,而且都是假笑;话太多,人太殷勤,太主动热场,视活跃气氛为己任;要么是推销员,要么是主持人。”

话音未落,餐桌上其他的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甄爱便知,言溯说对了。

网络主持人脸上挂不住了,但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哈哈,看来我不是惹人烦的推销员。”

言溯冷冰冰的话还没有说完:“推销员说的话往往更有说服力。”言外之意是......

“而且推销员更懂礼貌,说的话往往不会太粗鄙。”

主持人的脸彻底垮掉。

甄爱开心地听完,发觉自己好喜欢言溯这种推理调调,可......貌似现场气氛冷了一些,她察觉到了,却径自乐呵呵地不以为意。

这时,主持人旁边的男子问:“那你看得出我是什么职业吗?”

“作家。”言溯头也不抬,把水杯递到甄爱面前。

甄爱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喝水,和其他人一起兴致勃勃地看他的表演。

他有条有理地给自己拆餐巾,语速飞快,不带情绪:

“看你的年纪,不过30岁?刚才的几分钟,你频繁地揉脖子和腰背,颈椎腰椎很不好,是因为长时间的静坐不活动;黑眼圈很重,长期熬夜;手腕也有些吃力,打字握鼠标太频繁,导致腕部关节不好;要么是白领要么是作家;但你非常安静,不与身边的人进行语言和目光交流,你有轻微的人际交往障碍;吃饭手边都放着记事本,你想把日常听到的遇到的都记录下来。”

“另外,白领的衣着通常比较讲究,可你有些,恕我直言,邋遢。这些足够了吧?”

作家愣了两秒,厚镜片后面的眼睛立刻展露光彩,忙不迭地拿起笔记本记录,一边赞叹:“你太厉害了。我最近正在写侦探小说,希望有机会和你学习一……”

“我看上去像是公共大众课的老师吗?”言溯一句话把他冷冷堵了回去。

对面的一个漂亮女人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听了这话,红­唇­轻弯,拿手托着脸颊,温柔妩媚地问:“那你看得出,我是­干­什么的吗?”

甄爱循声看过去,女人化着浓浓的彩妆,很漂亮,衣着看上去很上档次,就是有些暴露,胸前两只白白的兔子露了半个头,圆圆的,鼓鼓的。

甄爱忍不住愣愣盯着看了几秒,发觉女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才赶紧尴尬地收回目光。

女人看到甄爱发呆的眼神,同­性­攀比的心理作祟,骄傲地下意识挺了挺胸,愈发目光柔美地望着言溯。

言溯看了半眼:“演员。”说罢,专心致志地切牛排。

“为什么?”女人眨眨眼睛,尽管言溯完全看不到。

言溯头也不抬:“你很会摆姿势,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微笑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有表演的痕迹。鉴于你的身高,不是模特。”

女人听到此处,瞟了甄爱一眼,略显得意地笑了:“真佩服。”

但甄爱丝毫不觉得言溯的话有什么不妥,她很清楚言溯只是阐述客观事实,并非从欣赏的角度夸赞她的美丽。而且,他话还没说完,

“你的衣服和化妆品都很昂贵,但你的举止不够优雅,不是贵族小姐。所以,你不是高级妓/女,就是演员。”

……

女演员脸­色­微僵,隔了半秒,也施施然笑起来:“不过,你希望我是高级妓/女吗?”

言溯漠漠看她:“你高级或低级,和我有关系吗?”

演员耸耸肩,咬着­唇­又笑了:“那你怎么推断出我是演员的?气质吗?”

言溯极轻地皱眉,仿佛觉得这女人的逻辑混乱得惨不忍睹:“不是你自己先承认的吗?”

演员有些拉不下面儿,但又打心底觉得这个冷漠又拒绝她的男人挺有意思,甜甜笑道:“哦,那还真是我先暴露了底牌。”

这话说得,暗示意味十足。

甄爱照例没听懂任何带有黄|­色­意味的词,言溯不知听懂了没,但他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依旧一丝不苟地切牛排,一小块一小块整整齐齐像机器切的。

但周围别的男士觉得被抢了风头,不太开心了。坐在演员旁边的男子质疑了:“或许你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职业吧?”

言溯淡淡的:“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是你们表现得太明显了。”

那男子挑眉:“哦?那我是­干­什么的?”

“外科医生。”言溯眸光冷清地扫他一眼,“你擦了不下5次手,重洁癖;你的手皮肤不好,微皱很­干­,长期用消毒水;手指上有细线勒出来的痕迹,手术缝合的时候要用细线打结。和周围人谈话时显露出很强烈的高傲感,你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外科医生。”

医生张了张口,很是挫败,说不出话来。

医生旁边的一个打扮素雅的女人小小地拍手鼓掌:“好厉害。我呢我呢。”

“幼师。”言溯瞥她一眼,“30岁左右,笑容温和真诚,着装素雅又带着可爱稚气,语调轻柔,带着孩子气,拍手的动作具有幼师的显着特征。和小孩子们在一起,你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

幼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这种诚挚而严肃的表扬让她很受用。

甄爱也开心地看着,觉得她男朋友好厉害,和他一起真是好好玩,任何时候都不无聊。

桌上剩下的另一个女人很是高挑,浓妆艳抹,微笑道:“我就不用说了,一看就是模特儿。”这话未落,旁边的演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模特不理,继续问:“那剩下的人,你都看得出职业了?”

“剩下的是律师,赛车手,拳击手。”言溯扫了一眼剩下的三个男人。

桌子上的众人无不暗自佩服,律师问:“那,可以问问你的职业吗?”

甄爱听了,心想逻辑学家,解密专家,行为分析,心理……他一定会选……

“逻辑学家。”言溯不咸不淡地回答。

甄爱微笑,她知道这是他最心爱的学科。

“逻辑?”身材强壮的拳击手噗嗤一声笑起来,“逻辑有什么用?这个能卖钱当饭吃?”

听言,同桌的人都装模作样地鄙视了一下他的粗鲁。

但言溯并不介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手背上有小伤痕,问:“你家里养小狗吗?”

拳击手愣了愣,回答:“养的。”

言溯继续:“看你的兴趣,一定不是你养的。”

“是我太太。”

“养小狗需要比较多的独立时间,要么你太太是家庭主­妇­,要么你们家请保姆。”

“是,我太太是家庭主­妇­,我们家也有保姆。”

“养狗同样需要相对较大的空间,你们家很有可能有独立的庭院。”

“是,我们家在郊区有别墅。”

“这么说来,你们家经济不错,你在拳击事业上比较成功。”

“对。”

“你太太没有工作,完全依赖你。你的事业不错,通常这种情况下,夫妻关系也不错。”

“很亲密。”

“所以,你一周大概能有4-5次­性­行为。”

“是。”拳击手完全汗颜。

言溯把切好的牛排递到甄爱面前,又把她的盘子拿过来,漫不经心地说:“从你家养小狗,推理出你一周有4-5次­性­行为,这就是逻辑。”

拳击手和全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太神奇了。”拳击手愣了好久,才连连感叹,心服口服。

这时,服务员过来换碟子,拳击手新学了知识,立刻兴致勃勃地问服务员:“你家养小狗吗?”

服务员虽觉诧异,但礼貌地回答:“不养,先生。”

拳击手颇觉可惜地叹气:“哎,你的­性­生活不和谐。”

餐桌上有人扑哧笑了,甄爱也觉得这个拳击手真是傻头傻脑的。

言溯揪着眉心,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拳击手先生,从逻辑上说,这种逆向是不可推出真命题的!”

拳击手脑袋上一串问号:“什么?”

言溯默了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nevermind!当我没说。”

他低下头,不高兴地嘀咕,“我真是脑子不正常才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讨论我最心爱的学科。”

甄爱正咬着他给她切的牛排,听见他不开心的言语,放下刀叉,握住他的手,很兴奋地小声表扬:“可是我都懂哇,我觉得你好聪明好可爱!”

言溯的脸­色­立刻缓和了,却故作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倨傲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对面的演员幽幽看着,觉得这个男人上桌这么久,唯独在给甄爱递水递盘子时才会流露丝丝的柔和,而现在他脸上极淡的笑意和神采真是迷人得要死。

她轻轻地笑,声音很是妩媚:“逻辑学家先生,你的逻辑真是完美。”

言溯原在和甄爱说笑,听了这话,抬起头来,认真看她:“不,逻辑并非完美。相反,‘哥德尔论证’表示,逻辑学科内总是存在某个为‘真’却‘无法证明’的命题,逻辑体系是有缺憾的。”他非常的认真,近乎虔诚,“但这并不妨碍,它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学科。”

可是,所有人握着刀叉,都沉默了。除了甄爱,世界上没人明白他在讲什么。

但听上去那么高端的内容,大家也不愿展露自己的不懂,各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而对对面的女­性­来说,听不懂不妨碍她们完完整整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认真而纯粹的魅力。

女演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哦天,你好可爱。”那声叹息简直露骨。

甄爱也察觉到了不对,不解地看着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而言溯极轻地连敛眼瞳,他尽管是情商白痴,但高智商足够让他从演员的肢体语言和语音语调中分析出暧昧的­性­.暗示。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我不觉得。”

女演员丝毫不受打击地耸耸肩:“明天我们都要一起去silverland,希望大家同行愉快!”

言溯和甄爱同时微微一愣,这桌子上的,就是他们上岛的同伴?

66糖果屋历险记

夏天到了,北端的威灵岛上,气候却停留在春季。

言溯和甄爱下了游轮之后,租车在岛上转了一圈。岛上­干­净整洁,房屋是北方特­色­的矮墙小窗,一个个彩­色­地堆砌着,像高低错落的糖果盒子。

他们到的那天恰逢夏至,岛上有集市。离约定的下午六点半登船去silverland岛礁还有一段时间,言溯陪着甄爱去逛街。

甄爱对任何新奇又­色­彩鲜艳的东西都有兴趣,却因从小养成的个­性­,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拥有或独占的愿望。很多时候只抱着纯欣赏的态度观看。

可自从和言溯在一起后,这种习惯被打破了。

和往常一样,她欢欢喜喜地看商品,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牵着她的手,自作主张地买下他判断出来的她喜欢的东西。

“阿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串气球?”

“因为你­唇­角弯了一下。”

“阿溯,为什么要买万花筒?”

“因为你看它的时候脉搏跳动加速了。”

“阿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贝壳手链?”

“因为你抱着它不肯松手。”

“阿溯,为什么给我买那条红围巾?”

“因为你戴着好看......唔,欧文说的没错,你肤­色­白,戴红­色­的围巾很好看。”

甄爱这才想起,约莫半年前,在小城冬夜的街道上,她和他玩文字游戏,说“一个外星人偷走了我所有的桔子”;

那时,见面不到半天的他把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暖。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随意而主动温暖的男人;其实,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心动了。即使他欠扁地笑话她是竹节虫。

谁会知道因缘巧合,那天她无意间用了江心的打印纸,结果牵扯出那么多跌宕的故事?

她想起旧事,觉得和他一起的日子其实早有缩影,就是当初雪夜里那条安静而柔软的围巾。

言溯看见了路边橱窗里大大的毛绒熊,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望过,目光便落到其他东西上了。他环着她的腰:“你不是很喜欢毛绒熊吗?”

她看那橱窗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语气安逸:“我只要言小溯呐!”

言溯没料到这种回答,微笑着轻吻她的额头。

到了下午,天空­阴­沉起来,这块地区天气多变,昼夜温差大。到了夏季,晚上往往会有暴风雨。

甄爱和言溯上船时,天空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滴,跟夹着冰雹子儿似的,噼里啪啦往甲板上砸。

言溯把甄爱罩在风衣里快步走进船舱,彼时,其他人大约都到了。

甄爱从言溯的怀里钻出来,立刻检查手中的纸袋,绑在手腕上的氢气球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女演员懒懒地瞟一眼甄爱头上的氢气球和她手里的彩­色­,抱着胸笑:“大学生小姐喜欢小学生的东西?”

甄爱低着头在袋子里继续捣鼓,隔了半秒才意识到演员是在说自己,抬头认真地回答:“嗯,喜欢。”

演员噎了一道,暗想这女的是真傻还是假装。

模特听言也瞟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幼师却温柔笑着,似乎很喜欢甄爱手里的东西。

言溯把甄爱拉到角落里坐下,自己坐她对面,把甄爱笼在里面,留了个背影给所有人。

其他男人倒没什么反应,拳击手想是白天喝多了酒,在呼呼大睡;律师和主持人相谈甚欢;医生在给模特献殷勤;赛车手不在。

作家原本独自坐在一边看海景,见了言溯目光便挪过来胶着,看上去很想和言溯询问他的神奇经历,搜集他的写作素材。

但显然这是一个不易靠近的人。

六点二十五,船舱外走来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妙龄少女,说话恭顺又服从,带着拘谨的微笑:“请各位客人做好准备,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甄爱越过言溯的肩膀向外张望。

不算温暖的气候,少女穿着典型的巴黎式女仆装。头发用蕾丝发带系起,短袖束腰连衣裙,外边罩一件白­色­围裙,十分­干­净。

她丰.|­乳­.肥.臀,这身衣服被她穿得­性­感无比。只不过,少女虽然身材姣好,脸庞却青涩懵懂。

主持人笑眯眯地问:“女仆小姐,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开船了。不知怎么称呼,这样叫你女仆小姐太不礼貌。”

对于他的殷勤和“礼貌”,一旁的演员不屑地哼了一声。

会开船的女仆?言溯扭头快速扫了她一眼,乍一看着装完美得一丝不苟,可细细再看,衣服胸口有几道褶皱,丝袜的纹理并不均匀,手腕处有点儿红肿。

女仆红着脸规矩地问答:“客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在岛上,我就是为大家服务的。”说罢又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现在起程吧。”

幼师听言,立刻举了举手:“那个,少了一个人。赛车手先生不在。”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小船舱内的其他人看上去都不太耐烦,律师说:“或许他临时不想去岛上了。”

女仆看看手表,接话说:“主人要求我们准时出发的,就不等了吧。”其他人都没意见,女仆转身出了船舱。

几分钟后,开船了。

甄爱坐在驶往silverland的小船舱里,拧着眉心望向傍晚蓝黑­色­的大海,­阴­森沉郁,蕴含着某种邪恶而庞大的力量。离海岸越远,海的颜­色­愈发深黑,风浪也愈大。

船在风中剧烈地颠簸,甄爱再度晕船了。

但众人都在船舱里,她不似和言溯单独相处时那么任­性­,只是乖乖地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

一个半小时后,天全然黑了。

前方的风雨中终于出现了光亮,甄爱艰难地睁眼去看,那是一座极小的悬崖岛屿,仿佛除了岛上那座悬浮在海崖之上的哥特式城堡,就再无他物。

城堡极瘦极高,像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色­骷髅架,有数座又尖又高的塔楼,像是打仗阵前士兵竖起的长矛。

那屋子里怕是有成百上千个窗口,每个窗口都透出金黄|­色­的灯光,整座城堡灯火通明,在风雨夜幕中像通往天堂的无数座光亮的门。

既美丽的壮观,又诡异的恐怖。

小船持续颠簸,甄爱头痛欲裂,不明白哥哥的密码怎么会指向这个鬼地方。这么­阴­森的地点怎么会叫silverland银­色­之岛?

不久后,小船终于停靠在silverland上,面前是一条估计有上千级阶梯的陡峭山路,直达城堡的大门口。

模特拿着女仆发的伞,挑眉:“这么高,还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得上去?”

女仆卑微地致歉:“对不起,风雨太大,缆车也不安全,怕被刮到海里去的。”

男人们不好意思对女仆严苛,都立刻爬石阶去了。

甄爱被言溯搀扶着上岸,不小心一滑,手中的红围巾掉进了海里。

浪头一打,就不见了。

甄爱望着被黑暗吞噬的红­色­,有些难过,言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紧,回去的时候,我们再买一条。”

“嗯。”甄爱有气无力地跟着他上岸,抓着言溯的手,努力往上走,“阿溯,我发现每次你拍我的肩膀,都能给我鼓励和安慰呢!好神奇。”

言溯握着她的腰,扶她往上,沉默了几秒,才咳了咳,说:“这是因为,我的应激­性­试验成功了。”

甄爱:……难怪……

言溯犹不自知,解释道:“每次我拍你肩膀的时候,都说一些鼓励和安慰的话;这样下来,久而久之,我只要一拍你的肩膀,就算不说话,你也会感到安慰和振奋。就像你每次给小狗吃东西的时候摇一摇铃,时间久了,就算不给小狗吃东西,你摇铃,它也会分泌唾液和……”

言溯默默住了嘴,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氛不对了。

他不作声地抿抿­唇­,真笨,­干­嘛要说这些?

他想了想,轻轻拍拍甄爱的肩膀,一下,两下,哄:“小爱乖,别生气。”

甄爱哪里不气他,停了脚步:“我走不动了!”

言溯很会看清眼前形势:“我背你吧!”说罢把伞塞到自己女朋友手里,就蹲了下来。

甄爱望了一眼上边好多级的台阶,又舍不得了;可看他蹲着身子,风衣紧绷在­精­窄的背上,她又忍不住想试试趴在他背上的感觉。

她箍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背了起来。

他身体的温度隔着半层布料直直传递进她的胸膛,她小脸紧挨着他的鬓角,亲密又熨帖,还有点儿痒。

他走得很稳,仿佛背着他最宝贵的心爱。走了几步,她渐渐滑下去,他拖着她的大腿根往上一送,她像坐海盗船一样被抛起来,落下又撞在他更安全的背脊上,粗糙又柔软地摩擦着她的心怀。

她抿着­唇­,在心里咯咯地笑,歪头在他耳边吹气:“阿溯,你是第一次背人吗?”

“不是。”他毫不犹豫。

甄爱的心一落,别过头去靠在他的肩膀,小声嘀咕:“你以前背过谁啊?”

“上次你酒醉了,背过你。”

甄爱的心一下子又从低谷飘起来。

风雨的夜里,他呼吸渐渐沉重。氢气球挤着他们两个的头,缓缓摩挲着粗糙的伞面。伞下他们的两人世界变得温暖而蒸腾,她没有要下来,红着脸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点儿撒娇:“阿溯,以后只许背我哦!”

“好。”他温柔而坚定地回答,“这辈子只背你一个人。”

说完,又自觉而幸福地补充:“只抱你一个人,只亲你一个人,只……”他后面的没说出口,心跳突然快了,却不是因为爬这高高的台阶。

终于走完漫长的石头阶梯,前边的几个人神­色­十分­精­彩地等着看着。

主持人依旧笑眯眯的:“逻辑学家先生和学生小姐感情真好。”剩下的人都虚浮地笑笑。

女仆见人到齐,摁响了门铃。

铃声不大,却突然在整个城堡里回响起来,一瞬间像是响起了千百个铃声,又像是谁往四曲八绕的深洞里面扔了无数个玻璃球。

这道铃声太过诡异,即使门口站了11个人,大家心里都惴惴的,脸­色­发灰,在风雨夜幕中,像一排鬼魅。

“吱呀”一声,城堡的门开了,一道金­色­的灯光穿透冰冷的夜幕。

逆着光,门口出现了一位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极其光亮的男士。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从发型到着装,从举止到言语都十分考究:“我代表城堡的主人,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参观。”

他微微鞠了一躬,从头到脚笔直地弯曲,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儿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气氛变得再度诡妙之时,男人直起身子,恰好一道闪电打过,他严肃而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格外森然,模特吓得轻呼出一声。

女仆温柔又怯弱地解释:“对不起,我们的管家喜怒不形于­色­。”

原来这位是管家先生。

众人进了屋,屋内暖气很足,装饰不算富丽,却也十分典雅,有种古老的淡淡积淀。屋子看着本应温馨的,偏偏站在偌大的大厅一眼望去,有13条深深的走廊。

虽然每条走廊都灯火通明,点着一排排的蜡烛灯,可每道走廊看上去都没有尽头,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紧闭的房门。看上去空而幽。

甄爱漠漠看着,她倒不觉得害怕;但其他人,尤其是几个女人,脸­色­都不太好。

管家绷着脸,一丝不苟地介绍:“这座城堡有3167个房间,215个地下室,149个阁楼,437条走廊,28765级不同位置的楼梯,还有3131面镜子和786个秘密房间。所以,没有我的引导,你们最好不要擅自参观。不然走丢了,饿死在里面,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主持人擅于活跃气氛,开玩笑地说:“照你这么讲,这房子里有很多冤魂了?哈哈。”

管家在前面带路,听了他的话,扭过头来,恰好灯光照过来,显得他的脸极为­阴­沉:“从二战至今,这座岛上死过1997人。”

主持人的脸难看了。

众人顿觉­阴­风阵阵。

管家继续往前走,嘀咕道:“因为二战的时候,这次有过小型战役,那时死了太多的人。”

众人:……这种冷幽默真的好么?

风雨声关在了门外,大家跟着管家沿着温暖舒适的大走廊走去餐厅用餐。

一路上,作者掏出笔记本,询问城堡的历史,说可以用作他以后的写作素材。

管家虽然始终冷漠,但也有问必答。

原来这座城堡是一对隐世的家族的。最开始城堡的主人是二战时期发财的商人。他靠卖某种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发了横财,就带着妻子来到这座岛屿,建了城堡。

城堡主人因为担心死在他售卖武器下的士兵亡灵会来复仇,便把城堡建设得像迷宫一样,机关重重。期望着如果亡灵过来,会被北海的冷空气冻走,被海上的气流吹走,即使偶尔有几个溜进了城堡,也会迷路。

两夫­妇­从此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只有他们忠诚的仆人和管家为伴。

可两夫­妇­终日活在惴惴不安和战争­阴­影中,很快离开人世。夫­妇­的女儿不愿住在这座城堡,就搬走了。只剩管家的孩子继续守着主人的城堡。

又过了几十年,管家的孩子也有孩子了;城堡里突然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姐,说是城堡夫人的孙女儿。她带着未婚夫住进了城堡,依旧深居简出。

可没过多久,这对夫­妇­突然出海,就再没回来。

城堡里的人气太淡,被外界说是被诅咒的城。

再后来,城堡不知怎么被新的主人买走了。新主人来过一次,同意让原来的管家继续服务,并建议开放城堡,吸收点新鲜的人气,改变城堡的面貌,还说要把它发展成旅游景点。

大家说得熟络起来,气氛也渐渐轻松。

律师听言道:“这是个好主意啊,如果你们主人需要法律方面的建议,可以找我。”

主持人豪爽地说:“我可以帮你们做宣传。”

就连演员也摸摸头发,娇柔道:“我认识很多投资人,或许也可以帮帮忙。”

作者低着头,忙不迭地做笔记。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气氛融洽又欢乐。一拐弯就到了餐厅,长方形的餐桌上,菜肴喷香四溢。

可就是一眼,原本笑颜常开兴奋谈说的人都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仿佛见到了什么惊悚得超出承受范围意外的事。

甄爱望着餐厅对面的墙壁,不自禁地握紧了言溯的手。

长方形桌子的两排椅子后边,站着11个人。

模特,演员,幼师,甄爱,言溯,律师,医生,拳击手,作者,主持人,甚至没有来的赛车手。

摆着各自不同的姿势,穿着和真人一样的衣服——

11个栩栩如生,却又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蜡像。

言溯微微敛瞳,他和L.J以为这群人是自发聚集过来的,看来,其实是被谁牵引过来的。

67糖果屋历险记

城堡外电闪雷鸣,城堡内灯火辉煌。

管家站在两排蜡像中间,礼貌地颔首:“各位尊贵的客人,这是我的主人为大家准备的见面礼,希望大家喜欢。”

在暴风雨的夜晚,看见诡异的城堡里,竖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蜡像,这并不是什么荣幸的事。不过大家虽然觉得怪异,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且同伴众多,也不觉得格外不适。不过几秒,就纷纷有礼地向管家道谢。

女演员最先走过去围着自己的蜡像转一圈,摆了个和蜡像一样搔首弄姿的姿势,乍一看,两人竟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幼师等人见状,都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又活泛了些。模特等人也各自细心观赏起自己的蜡像来。

演员眼风一扫,朝言溯的蜡像走过去。

那尊蜡像别说样貌身形,连姿态都像。他表情冷淡,背脊挺拔又料峭,双手Сhā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似乎神出。

演员瞟了真言溯一眼,又笑微微看着蜡像,­唇­角一勾,嗓音­性­感:“Hi,逻辑学家先生,你在想谁?”说着,白玉般的胳臂就抬起来往“言溯”身上搭。

甄爱横跨一步,拦在“言溯”身前,轻冷道:“不许碰,他是我的。”

演员刚要笑她,可看见她漆黑的眼睛,莫名觉得发凉,都不似平时见到的那个呆傻又幼稚的学生,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隔了两秒,终究是女人想争嘴的个­性­:“这是城堡主人的,又不是你的。”

“主人送给他的,他的就是我的!”甄爱脑子转得飞快,哪里还有平时笑话她她都听不懂的呆样子。

言溯不禁莞尔,牵住她的手,替她拉开了餐桌旁的木椅:“假的东西,管它做什么。”

甄爱顺着他坐下。

晚餐十分丰盛,室内暖意浓浓,客人们渐渐放松心情,热情地攀谈起来。

律师兴奋道:“把这里开发成旅游地真是太­棒­了,城堡从外边看­阴­森森的,像恶魔住的地方,越是恐怖越能吸引人。”

作家却皱了眉心,小心翼翼地说:“可我好像看见城堡的墙壁是绿­色­的,像狼的眼睛;哦不,是红­色­的,像果酱,又像,人血......”

模特嗤之以鼻,笑他:“你是眼睛不好使了吧,城堡明明是黑­色­的。”

主持人也笑:“或许是作家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甄爱微微蹙眉,盯住作家,难道他也看见了?

中午经过海边时,她依稀见过蓝­色­的海上浮着一座城,和这座黑­色­的城堡一模一样,唯独是彩­色­的。一眨眼又不见了,像是海市蜃楼,更像......糖果屋。

甄爱心里一个咯噔,缓缓抬眸。

13人的长桌,牛­奶­咖啡葡萄美酒,黄油长棍牛角面包,烤­肉­­奶­酪新鲜果蔬;再扫一眼周围的环境,金灿灿的水晶灯,暖橙橙的壁纸和古典烛台,柔软的波斯地毯,淡淡舒心的熏香......

就像糖果屋里的韩塞尔和格雷特,被漂亮的食物吸引,然后被女巫养肥了吃掉。

还想着,言溯递一小盘沙拉到她跟前,甄爱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怪自己想多了。言溯在,她怎么会有事?

面对大家的调笑,作家急得脸都红了:“我是说真的。”

坐在桌尾的管家听言,面无表情地说:“作家先生看见的是真的。这座城堡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外表­干­燥时是彩­色­的,遇到雨水湿润后会变成黑­色­。就像阳光下美丽绚烂的糖果屋,到了­阴­雨绵绵的雨雾里,会变成黑暗­阴­森的鬼屋。”

言溯习惯­性­地看了甄爱一眼,她只是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再无其他,他便安心。

而其他人自然不会被童话吓到,全听得津津有味,对这座城堡愈发好奇。

就连一向淡淡的医生也问:“管家先生可以给我们讲述这座城堡新主人的故事吗?”

其他人纷纷表示想听。

管家绷着脸:“这是一个邪恶的故事,我还是不要说了。”

大家愈发好奇,全追着问;就连害羞的女仆小姐也帮腔。

管家拗不过大家,轻轻咳了咳,考究道:“我本不该议论主人的事,但考虑到现在的新主人天­性­洒脱,不拘小节。我想,我讲述他的传奇故事,是不会招致不满的,也不算越距和无礼。”

众人等着听故事,全都点头。

管家面对大家的注视,依旧面无表情:“新主人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化学家,他在5年前得到一笔意外横财,买下了这座岛屿同城堡。他来的那天只身开着船,不是从威灵岛,而是从北冰洋上来,就像传中的冒险家。他的船上有无数个巨大的牛皮箱,可他不许人碰,也不许人看。他带着箱子住进了城堡,度过了一个月,不准任何人打扰。一个月后,他再次驾船离开。走的时候,船上空空如也。”

言溯和甄爱看上去没什么兴趣。

而其他人的眼睛里闪过狼一样的光,都在想,消息果然没错,那10亿在这座岛上!

但没人敢先提问,这无疑是暴露身份。可幼师听得入了迷,痴痴地举手:“那个,箱子里面是宝藏吗?”

管家推推眼镜:“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传说中央银行的电子账号和金库同时失窃,丢失了10个亿。不过,他是在银行失窃后一个月才出现的。”

所有人心里又是一喜,这正是他借助他们的力量取钱避风头后突然消失的时间。

甄爱歪着脑袋,这就是哥哥的手下、言溯的朋友Alex的故事?可他不是死了么?她问:“你后来见过他吗?”

管家摇摇头:“先生只用塔楼的电报和我交流,偶尔询问城堡的情况。”

大家各自猜疑,有人想:听说他死了,难道他是假死?有人想:听说他死了,那现在是谁在冒充他?

言溯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菜,至始至终不受影响。

他大抵清楚这些人怎么聚过来的了,并非L.J猜想的他们找不到宝藏前来商讨,而是被人牵引过来的。

最大的可能是,

当年Alex偷了10亿,借助在场这些人的力量度过了风头(他是组织的人,很可能他贿赂策反了组织某些地位较低的小喽啰)。案发一个月后,他却独自带着钱藏了起来。这群人没有得到甜头分赃,从此都在寻找这笔钱。

组织也在寻找线索。在这个过程中,组织中心集团的成员发现,原来当年Alex成功逃路是有叛徒帮助。组织绝不容许叛徒的存在,所以以10亿宝藏的下落为诱饵,将消息散播到他们周围,进而把他们都吸引了过来。

照这么看,这里还真是邪恶的糖果屋。童话里,女巫靠美食的幻影吸引小孩来吃掉,现实中,组织靠宝藏的消息吸引叛徒来杀掉。

那在场的人除了一群地位较低的社会成员,估计还有至少一名地位较高的重要成员。

他几乎可以强烈地预感到接下来的杀人盛宴。

会用什么方式?

以他的了解,那位亚瑟先生喜欢游戏,应该不会用开枪扫­射­这种低技术的招式。而且,在场的那位来清场的刽子手应该会接到亚瑟的指令,不会对甄爱动手。

他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看着面前这群言笑晏晏的人,听着厚厚墙壁外呼啸的风雨,他发自心底地怜悯而忧虑。

尽管毫不认识,他不愿看着他们在他面前死去。

作家问:“这5年你只见过城堡主人一面?”

管家点头:“人们都说这座城堡受了诅咒,主人听说后,或许是后悔买了这块地方,就再也不来了。”

演员皱眉:“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诅咒?”

模特觉得管家是在说大话,心想他为了把这里培养成旅游景点,还真会故弄玄虚,她傲慢又冷淡,问:“那你说说,城堡里有什么诅咒啊?”

管家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凯尔特神话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但你们或许没听过silverland的传说。据说当年背叛亚瑟王的兰斯洛特骑士,他的银­色­佩剑落在这片海域,变成了陡峭的岛礁。王的魔法师梅林曾给他的剑下过一个黑­色­诅咒,杀掉叛徒。所以,到达这座城堡的人都必须经历一句考验……”

甄爱不自禁握紧了刀叉,再次听到arthur这个词,即使知道不是她认识的亚瑟,她的心也猛地窜了一下。

想起最近一次见他,在枫树街银行的地下走廊,他面容清俊又苍白,闭眼倒在废墟里。她很快叫了警察,可他还是成功逃脱了。她就该知道,不可能有人抓得到他。

甄爱强自镇定,心想不过是西方耳熟能详的神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管家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陡然跌落冰窖。

管家坐得端正笔直:“凡如兰斯洛特骑士之叛徒,必被铲除。”

众人不动声­色­地脸­色­发白,除了言溯。

他轻瞥了甄爱一眼,见她盯着盘子出神似有不安,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或许隐含着他不知道的意思,一定和组织有关。

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拳头,这时,一直静坐的女仆“啊”一声,害羞地拍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主人吩咐过,一定要请客人欣赏茶杯托上面的花纹。”

众人照做,可那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一行字母。

NQQDNZHWWTDWLTQWC

言溯微微眯眼,显然是密码。

估计组织的成员都有交流的密钥,所以很快就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他虽然没有密钥,却也在几秒钟内通过大脑高效的频率分析出了原型,不过是在凯撒密码的基础上颠倒了原始密码表。密码翻译过来是——

KILLONEORBEKILLED杀个人,或被杀。

他敛起眼瞳,静默无声地生气了。

这就是组织清场的方式?通过指令和恐吓让在场的人互相猜疑自相残杀?

如果真是这样,甄爱也不安全了!

大家都在假装欣赏实则认真地分析密码,纷纷熟练而紧张地保持着微笑。

“砰”的一声清脆,女演员的茶杯掉进盘子里,她愣了一下,顷刻间就掩饰了脸上的慌乱,施施然笑着起身:“我不太舒服,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我想先去……”

话音未落,窗外陡然一阵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巨雷响彻天际。在场之人浑身一震,与此同时屋内电线走火,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刹那间,森白的闪电像尖刃刺穿黑不见五指的餐厅,闪亮又骤黑。

尖叫声起。

那一霎,甄爱看见所有人,所有蜡像,在­阴­森森的白光闪电下,全摆着同一样的表情,仿佛变成了同一张脸,惊悚而扭曲的脸。

她也看懂了密码,浑身冰凉,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谁猛地抓住手腕,一带,她一下子撞进那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

瞬间心安。

黑暗中,周围的人尖叫咒骂成一片,只有他安安静静地把她搂在怀里,箍着她的头,用力在她鬓角印下一吻。

他牢牢把她束在怀里,那一吻是担心她的安危,是害怕失去。从现在起,任何一刻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绝对不会。

而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埋头在他的脖颈间,温柔地闭上眼睛。耳畔他的脉搏沉稳而有力,她忽然心痛得想落泪。哥哥的密码里写了夏至,她才赶在这个时候来,可是她不该来的,不该带言溯卷入这场危机里。

主人借管家之口讲述的亚瑟王故事,以及那串凯撒密码的密钥……

在场的人或许有一部分是来寻宝的,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至少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言溯一定会有危险,怎么办?

一片吵闹和打雷之后,管家“嗖”地一下点燃了打火机。黑暗中火光跳跃,把他冷酷得脸映得像狰狞的鬼。

鸦雀无声。

女仆吓得声音都变了:“管家先生,你这样,好可怕。”

“哦,对不起。”管家木讷地把打火机从自己脸旁移开,扭曲­阴­恶的人脸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古板,他叫女仆拿来蜡烛,一一点亮。

管家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城堡很少这样全部亮灯,今天为了迎接客人才开了所有的灯,估计是电线太老了。我去关掉几个区域就好了。”

周围的人心惊胆战,总觉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断电很是诡异。

管家刚要转身,看了模特一眼,一贯冷淡的女模特脸­色­白得像鬼,虽然强自镇定,但也连连裹了裹自己的外套。

女演员顺着管家的目光看过去,嗤一声:“停个电也把你吓成这样?”

“蜡像!”模特竭力笑笑,却比哭还难看,“蜡像不对。”

餐桌上的烛光幽幽地摇曳,映出二十几个人影在两边的红­色­墙壁上。众人这才回身看蜡像,仿佛有­阴­风吹过……

空洞无表情的蜡像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只是他们立体的脸在烛光和­阴­影的作用下,更显诡异了。

众人下意识地往餐桌边缘的光明靠近,烛光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大家顿觉柔弱光线的背后仿佛是黑暗的深渊。

幼师抱着自己,声音几乎带了哭腔:“赛车手,他的蜡像不见了。”

大家目光扫过去,原本的11个,只剩了10个。他们盯着对阵的蜡像,从来没有觉得艺术会像此刻这般恐怖。大家各自身体冰凉,仿佛他们正和一群诡异的尸身对峙。

“不,”作家也颤抖起来,“不止是蜡像,还,还少了一个人。”

68糖果屋历险记

11个蜡像只剩了10个,各自摆着和之前一样死气沉沉的姿势。

赛车手人没来,但城堡主人为他准备了蜡像,而刚才停电后,原本摆在演员和作家之间的赛车手蜡像不见了。

模特坐在演员对面,所以一眼就发现空出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对应的蜡像空位。烛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唯独那一块撕出豁然的口子,格外明显。

拳击手坐在赛车手空位的对面,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摸着脑袋问:“谁抱走了赛车手的蜡像?”

没人回答。

摇曳的几盏烛台下,餐桌上的美食没了灯光的衬托,看上去丑陋而龌蹉,像是腐败的动植物尸体。

窗外再度一道电闪,作家的脸在白光下极其扭曲,他盯着桌子的对面,手中的笔记本哗啦啦地抖:“不仅少了蜡像,还,少,少了一个人。”

站立着的众人听了这话,心口咯噔,匆忙四处张望清点人头。可人数众多,一时间搞不清楚。

作家浑身僵硬,几乎哭出来:“医生,医生不见了!”

甄爱从言溯怀里抬起头来,医生明明站在幼师的身边。

作家旁边的律师也道:“你傻了吧,医生站在那儿呢!”

作家抓着头发,立刻改口,指着对面的人影大喊:“不,医生他死了!”

室内光线昏暗,甄爱和其他人一道回头盯着医生,渐渐发现了不对。

灯影绰绰,医生面­色­惨白地立着,姿势僵硬,目光空洞而惊恐,张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而他的胸口Сhā着一把细小的刀,心窝附近的衣裳鲜血淋漓。

幼师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一下撞到甄爱身上;甄爱稳稳扶住她,拿起桌上的烛台走过去。

另一边的拳击手轻轻地推推医生:“喂,你没事......”话音未落,医生跟僵硬的门板一样,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墙壁上,脚尖绊住椅子,身体绷直,和地面墙壁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

不是医生,是蜡像。

众人简直不知是庆幸,还是悚然。

甄爱端着烛台走到蜡像身边,摸了一下它胸口的“血”和“刀”,转身。蜡像的脸顿时陷入­阴­影中,森白得渗人。

甄爱平静地告诉大家:“血是番茄酱,刀是西餐刀。”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主持人把餐布往桌上一扔:“谁玩这种恶作剧?无聊!”

“恶作剧?”模特瞥他,冷笑,“那医生人在哪里?”

空空荡荡的大餐厅里,众人都沉默。

管家想了想,把手中的烛台放在桌上,问:“每人只有一套餐具,医生蜡像胸口的餐刀是谁的?”

众人各自检查,纷纷说:“不是我的。”

只有拳击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愣愣地自言自语:“我的刀去哪儿了?”

周围人奇怪地看他,有的信有的不信,演员轻嗤一声:“多大的人了,还玩恶作剧?”

拳击手急了,声音雄厚:“不是我!”

律师见要爆起来了,赶紧打圆场:“现在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医生去哪儿了?”

主持人突发奇想:“或许他抱着赛车手的蜡像躲起来了?”

幼师则提议:“要不要去找他?”

“不用了。”始终沉默不语的言溯冷淡地开口,“他在这个屋子里。”

众人听言,四下张望,可除了诡异的蜡像和他们自己,并没有医生的身影。反倒是黑乎乎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每次回头看着都吓人。

甄爱抱着烛台走回去言溯的身边站定,言溯道:“餐厅的窗子都锁着,只有一个门,门上挂了铃铛,如果他出去过,铃会响。可除了刚才点燃蜡烛后,女仆小姐出去调电源,铃铛再没响过。”

演员微笑着歪头:“果然还是逻辑学家先生聪明。”

作家赶紧就着烛光记笔记。

言溯无语,这种脚趾头就能想明白的事也值得夸奖?他不看演员,而是望着几个男人,近乎命令:“把大餐桌抬开。”

主持人一愣:“医生躲在桌子底下?那直接叫他出......”言溯冰冷的眼神让他住了嘴,有的人已经预感到不妙。

男人们齐手抬开桌子,长长的桌布从地毯中间滑过,露出两个笔直的人影。

繁花盛开的地毯上,赛车手蜡像和医生真人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甄爱抬着烛台往前走了一步,烛光点亮了两张凄惨的脸。

地上的医生真人和刚才的蜡像一样,面­色­灰白,张着口欲言又止,而他的胸口Сhā了一把细小的刀,胸口晕染着大片的血迹。

拳击手脾气不好地走过去:“不要吓唬人了。”说着蹲下去摇医生胸口的小刀,“还真像,是怎么黏上去的,拔都拔不下......”

他突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连连后退:“真的!真的刀,真的血。”

剩下的人脸都白了,面面相觑。

甄爱过去蹲下,摁了摁他的颈动脉:“死了,还有余温。”又看看他的伤口,“刀片­精­准地刺进心脏。”

幼师望了一眼自己旁边空空的座椅,惊愕:“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甄爱站起身,淡淡道,“而且,凶手就在这里。”

她回头看言溯,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静默不语,全皱着眉各自想心思。

作家往前探了探头,又小心翼翼地看管家:“万一,这是城堡的诅咒呢?”

“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我虽然相信城堡的诅咒,但绝不相信诅咒会杀人!”管家冰冷的脸上带了一些怒气,毕竟,吸引游客需要的是恐怖传说,而真正的杀人案会让游客望而却步,他冷硬道,“一定是你们之间有谁对医生先生不满。”

主持人嘴快地反驳:“我们是在船上偶遇结伴的,以前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仇恨?”

“你!”管家梗住,说不出话来。

“我赞同管家的意见。”言溯清淡的声音传来,“凶器是外科医生用的锋利手术刀,刀具是事先带来的,和医生的职业匹配。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寥寥几句,给医生的死定了­性­。

话音才落,水晶灯闪闪,餐厅重新恢复明亮。

地毯中央的死尸全貌变得清晰而骇人。可大家的目光立刻被赛车手的蜡像吸引过去,那是一张极其惨不忍睹的脸,它的头被划得稀巴烂,裹满了“血淋淋”的番茄酱。一只餐刀掉在蜡像的头边。

言溯望了一眼餐桌,除了拳击手,医生自己的餐刀也不在。

他几乎可以猜测,未露面的赛车手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了,而且很有可能像这座蜡像一样,面目全非。

如果真是这样,餐盘上的那串密码是怎么回事?

赛车手的死一定是在大家看到凯撒密码之前,而医生的死也是有预谋的,并非因为密码。

照这么说,在这个密码的恐吓作用发挥效力之前,在场就已经有人起了杀心。

如果真是这样,整个故事又要重新分析了。那串密码究竟是组织的人留的,还是现场的某个叛徒利用密码交流方式狐藉虎威,冒充组织施压?

言溯神­色­冷清,绷着脸。

这座城堡,每一刻变化的形式都能让他轻而易举推翻之前的假设和推理,重新洗牌。这种感觉,他真是太喜欢了!

众人也都绷着脸,除了严肃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报警吧!”幼师最先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可,“怎么没有信号?”

女仆小声解释:“手机通讯信号并不覆盖这里。”

幼师:“电话呢?你们和主人是怎么联系的?”

管家一板一眼地说:“城堡以前的主人不喜欢和外界通讯,所以没有电话。至于塔楼的电报发­射­台,它只有一个固定频道,不能和外界交流。而且只能被动接收,不能主动和现在的主人联系。”

拳击手早就烦躁了,嚷:“不可能,谁会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你撒谎,一定是你!”他一把揪住管家的领口把他扯了起来。

主持人和律师一起去拦:“你冷静点儿!”

管家在两人的帮助下从拳击手的束缚中挣脱,他咬着牙整理西装领口,觉得拳击手侮辱了他的职业,气得面­色­铁青:

“粗鲁的混球!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深爱这份职业和这座城堡,我的人生过得很有尊严!你这种毫无意义的打手才是真正的无聊!”

律师倒是冷静的,大声喊:“大家不要吵了,也不要要急。把现场留在这儿,等明天早上,再坐船去报警。”

剩下的人也商量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听他的。

女仆见状,道:“那我带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放行李吧!”

众人跟着女仆和管家去房间。

13个房间呈圆弧形排开,非直线,也非同一水平面,总像是交错着的积木。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走廊,两边是无数道紧闭的门。

管家解释,如果13个人沿着13条走廊各自一路走到底,最终会在大厅里汇集,也就是他们一开始进城堡时看到的那13条走廊。

但管家也提醒,走廊里有很多岔路,极易迷失,大家不要擅自去走。若想去大厅,最好从餐厅这边绕去。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回房。

甄爱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虽说这房子是二战时期建的,但风格却更古老典雅。甄爱看了一眼室内的各种摆设和挂画,又望向窗外,风雨似乎更大了。

明天一早,真的可以离开吗?

她忧心忡忡。照现在看来,医生的死应该是仇杀。可大家都装作不认识,她也无法分辨凶手是谁。至于那串凯撒密码,她知道这是组织外围集团的简单密码,密钥是她在组织里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此之外,哥哥留给她的密码,除了写着silverland的坐标和夏至的时间,还写了一首诗,艾米丽勃朗特的诗。这首诗和城堡有什么关系呢?

还在想着,有人咚咚咚敲门,不紧不慢,不轻不重。

“谁?”甄爱问。

外面沉默了一秒,声音似乎不高兴:“除了我,还有谁?”

甄爱立刻从椅子里跳起来去开门,就见言溯拖着黑­色­的小行李箱,笔直直地挡在门口。

她静悄悄看一眼他脚边的行李箱,又抬眸看他,迟疑了半秒:“你……­干­嘛?”

言溯神­色­清淡,倨傲地抬起下颌:“来保护你!”

他预想甄爱漂亮黑眼睛此刻应该闪过温柔的期待,但没有,甄爱不明白,呆呆地问:“为什么要保护我?”

言溯脸­色­微微一僵,正­色­道:“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我担心你害怕!”

甄爱拧着眉心,更加不明白了:“闪电和打雷不就是两片异­性­电荷的云撞到一起打架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言溯微微笑了笑,清逸的脸上掩不住一丝挫败,他拍拍甄爱的肩膀:“嗯,不错,我只是过来试验一下。”

说罢,拖着小箱子转身走了。

甄爱奇怪地看着,刚要关门,他又停了下来,转身走过来,站到甄爱面前。

甄爱仰头望他:“怎么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漂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跟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其实,我撒谎了。”

“撒谎?”

“是我害怕闪电和打雷,请你来保护我吧!”

甄爱:……

果真是从不说谎的人么?逻辑学家先生也有不擅长的事啊!他的谎话说得太蹩脚了,刚才餐厅停电的那一瞬,是谁把她箍在怀里镇定地给她力量的?

“我害怕闪电和打雷,请你来保护我吧!”可他说这话时,眼神期待又纯真,像一只蹲在地上对主人说“抱我吧抱我吧”的大狗狗。

甄爱身子一侧,让他进来了。

甄爱关了门,弧形走廊上一片静谧。半刻后,某道虚掩的门阖上了。

T掩上房门,对坐在沙发里的人道:“先生,其实这趟你不必亲自来,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你的计划了。”

黑暗中的人不说话。

T又问:“C小姐她,她好像是来找C先生留下的东西?”

“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冷清的声音,“她爱怎么样随她,不要给她造成阻拦。”

“那10亿?”

“Chace不可能把那10亿藏在这里。”依旧平静无波,“我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区区这笔钱。”

T心里暗想着什么,但不敢明说的。

对面的人又道:“城堡里有一个警察,你看出来了吗?”

T犹豫了一下,做了一个和那人相关的手势。

­阴­影中的人点点头:“暂时不要对警察动手,把这些叛徒清除­干­净就行了,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座城堡不适合。”望着窗外,似乎神出,“我不希望政府的人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T深深鞠躬:“我知道这座城堡的重要­性­。”

甄爱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套智力木头游戏,便和言溯坐在地毯上玩。可不管是数独解环华容道还是金字塔各种,言溯总是能噼噼砰砰一下子拆成几节,又捣鼓捣鼓几秒钟恢复原貌。跟机器人瓦力一样迅速,还老摆出一副好弱智啊好无聊啊求虐智商啊的表情。

玩了几轮,甄爱十分挫败,倒在地毯上一滚,拿背对他:“不玩了!你这人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言溯探身去捉住她的细腰,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怀里,认真问她:“你不喜欢我反应敏捷,难道迟钝就是有情趣吗?”

甄爱躺在他怀里,转转眼珠,言溯迟钝了会是什么样子?她觉得好玩,立刻说:“对,迟钝就是有情趣!”

言溯摸摸她的头:“Ai,你是我见过最有情趣的女孩儿。”

甄爱:……

她一下子跳起来把他扑倒在地上,真想一口咬死他那张毒舌的贱嘴。

可真扑下去咬住的时候,又舍不得下重口了。

而言溯,对甄爱自然是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就被她压倒在地上,下一秒,她张口就咬过来。他无限放松地躺在地上,背后是软绵绵的地毯,身上是软绵绵的她。

他的身体陡然流过一种陌生的刺激。

甄爱轻咬了他一口,才发现被他嘲笑迟钝后自己居然还亲他,太亏了,本想高傲气势地坐起身,可又迷恋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于是又贪心地啄了几口。

这一啄,撩起了他的兴致。他的手臂箍上她的腰就不松开了,抱着她在地上打滚。

两人跟暗自较量似的,用力地吮咬着彼此的嘴­唇­,身体也较劲儿地想把对方压下去,斗了半天,几乎把房里滚了一遍。

最终还是甄爱没了力气,呜一声,捶捶他的胸膛,他这才把她放开。

他躺在地上,她伏在他身旁,安静地闭眼不语。

就这样沉默不知多久,窗外又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响雷,甄爱蓦然睁开眼睛,突然想起餐厅里的事,立刻抬起上身,拄着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歪头看他:

“阿溯,你有没有发现医生的死特别奇怪?”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深深看着她,没说话,却带着鼓励。

她知道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无数次,他喜欢看她思考,享受他们脑海中的火花碰撞。

她轻轻道:“医生和我只隔着幼师,那么近的距离,可凶手杀他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一点儿异样的动静?”

言溯微微一笑,抬头用指肚轻轻抚着她柔软的脸颊:“还有呢?”

甄爱转了转身子,趴在他身旁:“为什么凶手杀他的时候,他没有呼救或是喊痛?”

“嗯。”

她得了鼓励,继续:“按照当时的情形,凶手做了下面几件事,拿了拳击手的餐刀和医生的餐刀,其中一把Сhā到医生蜡像的胸口。他用手术刀杀死了医生,把医生拖到桌子底下,又把对面的赛车手蜡像拖到桌子底下,用另一把餐刀把它的脑袋划得稀巴烂。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无意义的事?”

“你……”

言溯才刚开口,城堡里陡然响起一声惊恐的喊叫

“啊!!!”

言溯和甄爱对视一眼,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拉开房门。与此同时,走廊上所有的门齐齐打开,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一看,是从作家的房间传出来的。

大家立刻聚在作家的房门口敲门,好几秒钟,外面拼命地敲,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言溯冷了脸,对围在门口的人命令:“让开!”众人一下子明白了,全提心吊胆地闪开,言溯刚要踢门,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作家形容枯白,愕然地睁大着双眼。

外面的人死一样的安静。

演员、模特和幼师三个女人同时颤声:“喂,你是死是活啊?”

作家浑身颤抖:“我,我看见赛车手了!”

众人对视好几眼,主持人将信将疑:“你又在做梦了吧?”

作家僵硬地转身,抬起剧烈抖动的手指,指向风雨飘摇雷电交加的夜:“他,他在窗户的玻璃上!”

69糖果屋历险记

一行人全涌进作家的房间查看,紧锁的窗户上什么也没有,玻璃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海洋。城堡顶上开了启明灯,灯光下雨丝像一条条粗粗的流星线,混乱飞舞。从房间里能看到这座岛礁上陡峭的岩石和嶙峋的树枝,在暴雨中,被海风吹得弯了腰。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赛车手的影子。

模特抱着手,鄙夷作家:“你该不会是故意尖叫着吓唬我们,好写进你的小说里吧?”

演员这次和模特站到统一战线,哼哧:“或者是你又胆小了?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说罢,妖媚的眼风直往言溯那边扫,但后者只是望着窗外呼呼飘摇的树枝,若有所思。

主持人很男人很有担当地往作家身边站,拍拍他:“是不是太紧张了?别怕,我们明天就走了。”

作家见大家都以为他有病,急了,瞪着双眼惊恐地喊:“真的!我真的看见赛车手了。他从玻璃上飘过去,像鬼魂一样摇摇晃晃的。”

“够了!”律师皱眉斥责,“这世上哪有鬼魂?再说了,就算是他的真人,外面悬崖峭壁的,他能在雨里飞起来?”

作家急得满脸通红,坚称看见赛车手从玻璃上飘过去了,可其他人没一个相信。

吱呀一声,屋子里刮过一阵冷风。

七嘴八舌的众人陡然浑身一凉,立刻住嘴。

回头一看,言溯推开了窗子,仰头望着瓢泼的雨幕,窗外闪电滚滚。

甄爱赶紧去拉他:“有闪电,离窗户远点儿!”

他摸摸她的手心,表示没事,又看向作家:“你说他摇摇晃晃的?”

“是是是!我真的看见了!”作家立刻站到言溯身边找阵营。

“马上去找管家!”言溯突然铁青了脸,飞快往外走,语速也快得惊人,“上岛的缆绳从作家窗口经过,有人开启了缆车!估计作家看见的赛车手,像缆车一样从绳子上滑下去了。”

众人紧张起来,跟着他飞跑在走廊里。

主持人习惯­性­地搭话:“可赛车手是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的?”

律师则习惯­性­地皱眉:“现在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被吊在绳子上,他死了没?”

演员一溜烟追在言溯身边,找机会说话:“为什么去找管家?”

言溯拉着甄爱在圆弧形的长廊里奔走,沉声道:“虽然可能是风吹得他在摇晃,但也不排除他在绳子上挣扎的可能!”

这句话让奔跑的人群毛骨悚然。

雷电交加的暴雨夜,赛车手被吊在行动的缆车绳子上?

“所以必须马上停下缆车,把他救下来!”他声音罕见的低而沉,冷静而克制,却莫名透着一股逼人的怒气。

甄爱跟着他加快脚步,心里不禁替他难过。

她完全猜得到言溯的心思:见到赛车手的蜡像被毁时,他就应该立刻去找赛车手,或许那时他还没有死。而因为他的疏忽,凶手在他面前又杀了一个人。

甄爱被他握着手,看了他好几眼。他神­色­不明地咬着下颌,侧脸清俊,透着隐忍的生气。她脑中突然莫名地想,要是言溯没有陪她玩就好了,或许这些事就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没想他突然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不关你的事,不要多想。”话虽带着对自己冷冷的怒气,却又含着对她淡淡的温柔。

甄爱心里一酸,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一行人绕到餐厅时,女仆正在搬幼师的蜡像。

幼师诧异:“你­干­什么?”

“这里是案发现场,所以把蜡像搬去小餐厅和起居室。”

作家火急火燎地说:“缆车的开关在哪里?赶快把它停下来,有人被挂在上面了。”

女仆小姐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却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就在大厅隔壁。”说着就要带大家过去。

言溯却停了一下,盯着地毯中央的白布:“谁动过?”

白布下罩着两个静止的人影,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女仆不解:“没人动过啊!”

言溯摇摇头,“不对,之前这两个人影的间距更近些。而且......”而且赛车手虽然个子矮,却没有此刻白布下的人影那么瘦。

他心里已有不详的预感,欺身哗啦掀开白布——甄爱的蜡像一动不动地躺在医生的尸体旁。甄爱睁大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女仆惊住,捂着嘴:“不可能!我和管家先生都没碰过。”

言溯一贯处变不惊,可看到白布下露出甄爱蜡像的一刻,他的心都差点儿窜出来。迅速而仔细地扫了蜡像一眼,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他稍微落了口气,拔脚往大厅的方向走,又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掌心她的小手。

她不会出事,他一定不会让她出事,一定不会。

到达大厅时,管家正在旁边的起居室里摆蜡像,听了女仆的解释,赶紧去关了缆车。众人打了伞和手电筒,飞快跑下悬崖。

长而弯曲的石阶上只剩雨水砸落的声音和脚步踏踏声。

跑到缆车底端,只见赛车手身体笔直地歪着,脚触地,头系在缆绳上,面目全非。只一眼,大家的心就落了下来。

这个熟悉而僵硬的姿势,是蜡像无疑。

可青白­色­的闪电下,酷似真人的蜡像这样歪在黑夜的绳索上,着实让人渗得慌。

雨伞遮不住瓢泼大雨,现场的人都几乎浑身湿透。拳击手又冷又烦,踢了一脚旁边的树丫,冲人群骂:“谁这么无聊!玩恶作剧也要看场合!”

甄爱也湿透了身子。跑出房间时,来不及穿外套,这会儿呼啸的海风一吹,她冷得瑟瑟发抖,却只想着宽慰言溯:“阿溯,这只是蜡像。”

你不要自责。

可言溯似乎没听,他近乎固执地扭头,看向缆车站边的小海湾。此刻海上凄风冷雨,他们来时乘坐的小轮船正在汹涌的海浪中剧烈颠簸。手电筒光穿透斑驳凌乱的雨幕,照过去,星星点点的雨丝对面,白­色­的轮船,窗子黑漆漆的。

言溯缓缓道:“或许,有人想告诉我们,赛车手在这条船上。”

拳击手首先表示质疑:“那个家伙一直没出现过,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言溯没理他,径自几步跳上船,开灯找寻。甄爱立刻跟上去,其他人见状,也去找。

检查了一圈,船上没有半只人影。

拳击手忍不住抱怨:“你不是很聪明的吗?刚才在餐厅,赛车手的蜡像消失了,你就应该猜到吊在缆绳上的不是人是蜡像。就说了赛车手他人没来,结果你倒好,几句话把大家弄得跟掉进水里的狗一样!”

甄爱听言狠狠咬牙。言溯怎么会想不到挂在缆绳上的可能是蜡像,只不过他想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人,他也要尽力来救。

她生气又心疼,刚要说什么,言溯拉住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脸­色­冷清,眸光却温和。

他不介意;可她的心像被针扎似的。

演员是维护言溯的,当即就跟拳击手呛:“你这人怎么没点儿同情心,万一不是蜡像是真人呢?在城堡的时候,谁敢保证?”

拳击手虽然急躁,但不至于和女人争,憋了半天,重复之前的言论:“赛车手根本就没到岛上来!”

“我猜他或许早就偷偷跑来岛上了,”演员反­唇­相讥,“要不然谁那么无聊,跟他的蜡像过不去啊!”

“我也觉得奇怪,”作家拧着衣服上的雨水,轻轻发抖,“你们想想,医生死了,和他的蜡像一模一样;而赛车手蜡像的头被划得稀巴烂,该不会是......”作家低下头,不敢说了。

剧烈颠簸的船舱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船外巨大的风浪拍打船身,哗啦啦作响。

甄爱被船晃得头晕,抓着言溯的手臂,无意识地接过作家的话:“你的意思是,赛车手也像蜡像一样,死了?”

现场的人都颤了一下。

模特不可置信:“可这里根本就没有赛车手的影子!”她扭头看着管家,“他该不会藏在城堡里吧?”

“不可能!”管家摇头,“城堡只有大门可以进入,我今天只给你们开过一次门。”

女仆也小声附和:“我的船今天也只往返了一次。”

言溯静默地听着大家的话,寂静的眸光忽而闪了闪,说:“我知道赛车手在哪里了。”

他转身走出客舱,带着大家来到驾驶室,那里空无一人。言溯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他走过去摸了一下空调,还有余温。

女仆说:“我们刚才找过啊,没有人。”

言溯一言不发,走到地板中央的一块方形小高台处,轻轻踩了踩,那下面是轮船发动机的位置。他又到控制台前,扫了一眼,摁下一个摁钮。

方形地板缓缓打开。

众人拿着手电筒一照,几束交错的灯光穿透黑­色­而颠簸的海面,白­色­的涡轮发动机叶片上,水流湍急,却固定地漂着一团似红­色­似黑­色­的毛发。

海流一涌,那东西转了个向,惨白的手臂跟木头似的在海面上随波漂荡。

赛车手的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上,和之前看到的蜡像一样,头部血­肉­模糊。海水冰冷,已经无法判断他的死亡时间了。

主持人吃惊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绳索:“他怎么会被绑在船底下?为什么凶手要砸碎他的脑袋?太残忍……”

话没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拳击手,貌似在场的人,只有他能和“砸碎”这个词联系起来。

拳击手愣了愣,惊慌起来:“看什么?不是我!”

管家见状,冷冷地说,“你们没看到他被绑在发动机上吗?”

甄爱也点点头:“不能这样怀疑拳击手。凶手只用把他固定在涡轮下,发动机一开,就会把他的脑袋搅得稀巴烂。”

幼师捂住嘴,光听这话她就想呕吐,她颤声道:“难道赛车手从一开始我们上船的时候,就被绑在船底下,一路从水里拖过来的?”

一时间,众人齐齐看向作家:“你是最先上船的人!”

作家惊慌,看了一圈,突然指向女仆:“我是乘客里最先来的,但她一直都在船上。”

女仆浑身一抖,急忙摆手:“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杀人?再说了我不会游泳,他还是个男人,我也没有力气啊!”

“他是在上岸之后被杀死的。”言溯冷淡的声音叫停了大家的争吵,“他活着到达了silverland。”

彼时他蹲在地上,检查着赛车手的脖子和指甲,虽然海水冲掉了一些,但有挣扎的痕迹。他又从赛车手的领口里抽出一小块红­色­织物的碎片。

甄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掉进海里的围巾。”

“你们明白了吧?”言溯站起身,笔直地立着,“我们上岸后,发动机重新开启过,把这条围巾搅成了碎片。”

众人张口结舌。

作者抓着头发,想不通地喃喃道:“不可能啊。只有这一艘船,他怎么过来的?”

“那要问女仆小姐了。”言溯侧头,眸光很淡,可又似乎很凌厉,“刚才你的表述有问题。你说‘今天只往返了一次’,为什么不说‘今天只接待了你们’?因为你知道这艘船离开威灵岛时,赛车手就在船上,活着。”

女仆狠狠一愣,低着头双手搓来搓去,惨白着脸­色­一句话不说。

其他人也狐疑地看着,在他们怀疑之前,言溯突然问:“女仆小姐,赛车手在驾驶室里和你鬼混吧?”

一行人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比之前听到的消息还要吃惊。

女仆小姐白­色­的脸又红了。

言溯见她不说话,冷冷道:“下午六点二十,你走进船舱时,上衣和丝袜重新穿过。”他说着,有些懊恼和生气,“我当时只以为,你难得离开一次silverland,或许趁此机会在和你的朋友私会。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赛车手。”

管家冷了脸,对女仆斥责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仆猛地一抖,几乎哭起来:“他很风趣,也很迷人,我,我就和他…….但我没杀他,绝对没有。因为,因为我们还约好了晚上来船上……”

她再度低下头,抖得不成形,“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死了。”

船舱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极度无语,赛车手那个满脸雀斑的歪嘴巴,哪里迷人了……

有几个男人心里无比的懊恼,早知道丰.|­乳­.肥.臀的女仆小姐这么饥渴又没有眼力,他们应该争取第一个上船的。

模特冷淡地看着,演员瞟了一眼周围男人们的表情,讽刺女仆:“都说长了你那副身材的人,不务正业!”

女仆红着脸不敢说话。

模特一听,不乐意了:“你说谁呢?”她也是身材劲爆的女人,只不过衣着偏保守,不像演员那么露骨。

演员似乎觉得她恰到好处的­性­感才是真的完美,哼一声,不理会她。

这时风浪变大,小船摇晃得更厉害,近十条长长的人影在船舱内晃荡,甄爱头有点儿晕,奇怪言溯怎么能站得那么笔直,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似的。

又一阵巨浪打过来,甄爱失去重心,差点儿踉跄着向后滑倒;言溯大步一跨,将她收进怀里,她便瞬间安稳。

演员看着,眯了眯眼,半晌,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这里还是有些好男人的!”

只是,好男人言溯跟完全没听到似的。

现场再找不到任何线索,大家决定把赛车手留在船上,重新返回城堡。

回去之后,言溯认为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安全,建议都留在起居室。可大家都不情愿,有的说浑身湿透了要去洗澡,有的说经历了这么个恐怖的夜晚,筋疲力尽了。

和凶手待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还不如把自己锁在安全的房间里。

一行人中只有作家管家和女仆支持言溯的决定。

作家说他害怕,管家绷着脸说有责任保护大家的安全,或许其实是在担心再死几个人旅游开发计划要泡汤了,女仆则说这是证明她不是凶手的良机。

可不管这几人怎么劝说,其他人非要回房间,觉得锁上门才安全。

最终,大家各自回房。

甄爱先洗完澡出来,言溯再去。

她换了睡衣窝进被子里,床和被子都很柔软,竟有点儿像她在S.P.A基地的风格。她摸摸额头,好像有点儿头晕。

晕船的反应这么严重?

又想起今天这一连串的案子,完全看不出谁是凶手。她问了言溯,言溯说证据太少又没有法证手段,他只是推测和怀疑,暂时不定。

但他说“从我们出房间到回来,整个过程中,有几个人说的几句话,很有意思!”

可甄爱细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

不想了,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哥哥留下的密码,而不是和她毫无关系的杀人案。

她呆滞地望着四方床上的纱帘,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想起什么,滚一□子,头歪在枕头上,望着长沙发上蓬蓬的白­色­被子,蓦地揪起眉心。

沙发不够长,估计言溯要蜷成一团才能睡下呢!

她望天,默默地想,一团白­色­的言溯……好喜欢O(∩_∩)O

房间里面很安静,她似乎听不到窗外的狂风骤雨了,只有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匀速又暧昧,仿佛从她心底淌过。

嗯,言溯隔着一堵墙,在那边洗澡呢。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突,轻轻拍拍自己的头,喊停,不许想了。

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在言溯家的那次,不小心走进他的卧室,第二天早晨他光着身子下床,漂亮又紧致的背影。

那现在,他立在花洒下,身形颀长,水珠一串串流过他白皙而­精­实的肌肤……

不要再想了!

甄爱红着脸把自己捂进被子里,羞得几乎要翻滚几圈才好。脑子里胡思乱想时,又一愣,呀,刚才她洗澡的时候,他坐在外边,该不会也在想她……

甄爱脸朝下,浑身发烫地趴着,忍不住踢一下床板,嗷,羞死算了!

被子里只听得见自己打雷般的心跳声。

空气空气,没有空气,她要晕眩了,赶紧钻出来猛地呼吸。

这时浴室门打开,甄爱慌忙闭上眼睛装睡。

地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

很快,他关灯了。

甄爱有些懊恼,他都不走来床边看看她么?

正在失望时,床的另一半蓦地一沉,甄爱的心一弹,下一秒,他扑面而来地搂住了她,带着浴室里清新的皂香。

甄爱唬了一跳:“你­干­嘛跑来我床上?”

“嗯,怕打雷。”

他贴着她发烫的脸颊,语气竟透着罕见的慵懒和娇气,仿佛这一刻没了诡异的城堡和案子,他难得地放松。

甄爱一听他的语气,心就甜甜地软了。

她动了动,迎着他的面抱住了他的腰,却意外地触碰到他滚烫又紧实的肌肤,貌似指尖还挨着他臀部微妙的弧线。

甄爱的心砰砰砰,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咽了咽口水:“阿溯啊……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屋里好黑,我怕,”他振振有词,“就没来得及穿。”

甄爱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对手指:“明明是你自己关的灯啊!”

“哦,这样啊!”他一点儿不羞愧,安之若素的,“我只想安安静静抱着你睡觉,所以,不要讲话,乖乖睡觉好吗?”

“噢!”她软软地应一声,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钟的安静……

“但是,”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欲言又止,“阿溯,外面早就没有打雷了呐。”

身旁的男人默了默:“咳,你发现了么!”

她仰起脑袋,望他:“阿溯,你突然间逻辑好混乱哦。”

他完全不在乎:“混乱就混乱吧。我现在想睡觉,还管逻辑做什么?”

“噢!”她再度软软地应一声,闭上眼睛。

又过了几秒钟的安静……

言溯清一下嗓子,

“Ai……”

“嗯?”

“你不是喜欢­祼­睡的吗?”

“……”

“嗷!”

得寸进尺的人,欠揍!

70糖果屋历险记

风雨飘摇的夜,古堡里一片静谧。

卧室内温暖而安静,偶尔有紫白­色­的闪电从厚厚的窗帘漏下来。甄爱躺在言溯熨烫的怀抱里,内心安宁。

她其实怕冷,以为暴风雨的夜,独自睡在清冷孤僻的古堡里,会瑟瑟地蜷成一团。可此刻他在她枕边,呼吸浅浅,平稳而宁淡,透着男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弱,

身旁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怀抱安全又熨帖,充满了她喜欢的味道,暖进她的四肢百骸,暖得她浑身发烫,想骄傲又得瑟地把手伸到被子外边去凉快;又想整个人缩到他的心里,暖暖地做个窝,再不出来。

她忍不住,轻轻地弯弯­唇­角。

“睡不着吗?”

他的­唇­原就贴着她的耳朵,甫一开口,嗓音朦胧又低沉,从甄爱耳朵吹到心尖,她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她很快放松下来,动了动身子。

黑暗中,她抬手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手感­干­净而清爽。她拇指还大胆地轻轻蹭蹭他的嘴­唇­,小声嘀咕,像偷偷讲小话的孩子:“阿溯,我觉得你的身体好热乎,像靠着一个大暖炉。”

“骗人。”他薄而柔的­唇­一张一翕,在她指尖摩挲,“如果我是暖炉,你为什么不抱我?”

甄爱悄悄地脸红了,哼一声,扭过去拿背对他:“谁叫你不穿衣服的?”

“­祼­睡有益身心健康!”他轻而易举地把她翻转过来,认真又诚恳地说,“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早就达成共识了。”

谁要和你一起­祼­睡啊!!!

甄爱瘪嘴:“那是你一厢情愿。”

他沉默地笑了,环她更紧,黑暗中,语气里也带了笑意:“哦,这样啊!”

半晌,又收敛了,重复之前的问题:“睡不着吗?”

甄爱望天,认真地想了想。

这一想,几秒又过去了……

但这次言溯没有嫌弃她反应慢,而是自己接话:“那就是睡不着了。”末了,又带着极淡的懊恼,加了句,“我以为抱着你,会让你觉得安稳。”

甄爱一愣。下一秒,枕边的人不甘心地继续:“科学研究表示,睡眠不好的女人如果睡在一个安逸又温暖的怀抱里,感到舒适安全,她的睡眠质量就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甄爱哑口,糟了,该不会挫伤他的自尊心了吧?

果然,她还来不及说话,他灰溜溜地说:

“试验证明,我的怀抱对你没有任何安抚的作用。我是一个失责的男朋友。”他几乎沮丧又灰心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临了还不忘骄傲作祟,徒劳地挽回一下,“当然,只是在这一方面。其他方面,我自认为很称职。”

这番话把甄爱的心情说得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她扑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说:“因为你,我感到很温暖,很安全呢!只不过因为在想哥哥的密码,所以睡不着啊!”

怀中的男人僵了一下,尴尬又气恼,气自己:“切!我居然又忘了全面分析。”

“分析那么全面­干­什么?反正你今天没有逻辑。”她挨着他的脸颊,轻声嘟哝,­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刚才他的一番科学论证,于她来说,就是好听的情话啊。

黑暗让普通的对话染上了缠绵而亲昵的­色­彩,黑暗让彼此的触感也愈发明晰而清澈。

她的身子柔柔地盈在他怀里,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一贯克己有度,此刻却无比依恋她身体的馨香。天,他真喜欢这一晚的亲昵。

但他终究是知分寸的,且此时此刻,他更关心困扰她睡眠的问题:

“对了。你说你转换了哥哥的密码,还有一首小诗?”

“嗯。”她点点头,“艾米丽勃朗特的,TheSunHasSet太阳落下去了。……要我去把记录的纸条找给你看吗?”

“不用,我看过那首诗,所以记得它的内容。”言溯毫不费力地在脑中调出那首诗的影像。

Thesunhasset,andthelonggrassnow

Wāvesdreamilyintheeveningwind;

Andthewildbirdhasflownfromthatoldgraystone

Insomewarmnookacouchtofind.

Inallthelonelylandscaperound

Iseenolightandhearnosound,

Exceptthewindthatfaraway

comesighingo'erthehealthysea.

太阳落下去了,如今,长长的草

在晚风中凄凉地摇摆;

野鸟从古老的灰石边飞开,

到温暖的角落去寻觅一个安身所在。

这四周景­色­寂寞

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有远方来的风

叹息着吹过这片荒原。

这首诗表达的意思,和这座城堡有什么关联?

言溯揉揉她的腰肢:“既然睡不着,去探秘吧!”

整座古堡都是砖石结构,夜晚走在弯弯曲曲的石头走廊里,难免有种厚重的清冷。外面的暴风雨仿佛总是从哪个看不见的缝隙里吹来­阴­风,走廊上的灯光摇摇晃晃的。

甄爱时不时回头看看,就见灯光朦胧中,无数间房间紧闭着门,像一排排的眼睛。

要是一般人在这里行走,估计得吓得魂飞魄散。

言溯见她连连回头,轻笑:“害怕?”

“嗯?”她仰头看他,愣了愣,又摇摇头,“一点都不怕。”她向来神经粗。

他从她平常的声音和肢体语言判断出,她真的不害怕。他望向前边无止境的路,意味深长道:“你不怕,我倒是挺怕的。”

“诶?怕什么?”

他只是笑笑,却不解释清楚。他怕那个藏在白布下的甄爱的蜡像,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隔一秒,他问:“不害怕为什么总是往后看?”

“我在记路线呢!”

他听言,又笑了:“你放心,有我在,是不会迷路的。”

甄爱忽然就想起那次走错路睡到他床上,他对人脑记忆路线的那番歪论,于是问:“这么说,你刚才走过的路线都在你的脑袋里绘成图像了?”

他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过的路,很像海螺的壳?”

他一愣,一回想,的确很像海螺壳上的花纹。一条连续的线,一圈一圈地环绕,无限接近中(终)点。每一圈线之间又有无数的细纹交叉,错综复杂。

“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甄爱耸耸肩,“哥哥以前送过我一个逃出封闭城堡的游戏。那个城堡里有无数条像海螺纹一样的走廊,有的中途相交,有的最终汇集,有的始终绝缘。”

哥哥的游戏?会不会和这座城堡有关?

“游戏城堡的出口在哪里?”

“主堡中央最高的塔楼上。不过只有一条走廊可以去那里!”

言溯微微蹙眉,他虽然可以记住他走过的路,可城堡里那么多条路,如果他走的没有一条是正确的,那该怎么办?或许那个游戏是钥匙?

“你还记得游戏里正确的路吗?”

甄爱抓着头发,思索了半晌:“那条路的起点不在主堡里,而在某栋副楼的第13个走廊上。时间过得太久,我记不清了。”

他摸摸她的头:“没关系,我还是会找到的。”

话说完,脑子里闪过那首诗“太阳落下,长长的草,古老的灰石,去温暖的地方”,这些意象指的是?

方形的城堡里,四条边上坐落着一栋主楼和12栋副楼,究竟哪一栋楼可以看到落日凄草、岛上岩石,而且那个方位比较冷清?

如果把这座正方形的城堡放在地图上,它其实倾斜了45度,尖端朝正上方。正门和主堡在左下角东南方向,面对悬崖,看不到岩石。

能够看到落日凄草和岛上岩石的,是西南方向。最清冷的,是最西角。

言溯停住脚步:“我知道在哪里了。餐厅旁边有一道通往中心花园的走廊,我们先去西边的那座楼。”

甄爱愣了愣,一下子也想明白了。

他拥着她继续往前走,目光无意扫过走廊墙壁上的烛台。这才意识到,那个图案似乎见过好几次了。繁复的圆形花纹,画着荆棘和紫露草,中央有两个较大的L和C形字母,以及一行小字。

原来是家族的族徽。

言溯细细看过,收回目光,随意道:“这座城堡的主人,姓Lancelot兰斯洛特。”

甄爱蓦然顿了一下,而言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怎么了?”

她不想隐瞒,便实话实说:“亚瑟王的故事里,最英勇的骑士兰斯洛特不是拐走了王后桂尼薇儿吗?这也是亚瑟王国走向覆灭的起点。我小时候总是听这个故事,而组织里一直有一句话,凡如兰斯洛特之叛徒,必被铲除。”

言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心疼地握紧她的肩膀,半晌道:“难怪管家转达城堡主人的这句话时,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甄爱摸了摸额头,略显惆怅:“我和哥哥都算是组织里的叛徒。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我来这个地方!”

为什么要叫她来这个地方?

言溯的心再次闪过那个不祥的预感,又看了一眼城堡随处可见的族徽,大写的L和C。这个家族真奇怪,连C字母也要大写……城堡似是而非的传说,凯撒密码的密钥,古老的族徽,奇怪的姓氏,哥哥密码的所指……

他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好像蓦然明白甄爱的哥哥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了?这下就说得通了。她的哥哥没有不顾她的安危把钱藏在这里,那个密码的意义或许是……

他的脑中陡然一片空白,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其实想要证实,很简单。只要问甄爱一个问题,就可以核实他心中的猜疑。

可到了这一刻,为什么他居然不敢问了。

他不知所措时,却听见甄爱轻呼:“咦,拳击手的蜡像怎么回事?”

言溯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大厅。13条走廊入口有的空空如也,有的摆着蜡像。拳击手住在第一个房间,他的蜡像摆在第一条走廊入口。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唯独头上砸了一个西红柿,脸上覆满了红­色­的汁液。

两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立刻沿着第一条走廊跑进去。和管家说的一样,走廊里果然有数不清的岔路,好在言溯方向感极强。

走廊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长,很快,他们看到了尽头拳击手的房门,可那里骤然传来一声男子嘶吼的惨叫“啊!!!!”

言溯冷着脸,不自禁握紧了拳头,甄爱陡然一痛,觉得自己的手快被他捏碎了。

她也慌了,这样再死一个人,言溯要气死的。

终于跑到尽头,拳击手的房间在第一个。他们赶到时,其余房间的人纷纷惊讶地打开房门,探出身子来。

甄爱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包括最远端的管家和女仆小姐。

大家很快聚拢在拳击手房门前,噼里啪啦地敲门:“拳击手先生!拳击手先生!”好几人上去拧门锁,没有反应,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幼师朝管家先生喊:“钥匙啊!”

管家先生摇摇头:“城堡里那么多房间,要是每个房间都有两把钥匙的话,你知道那得废多少铁吗?”

“让开!”言溯冷面罩霜地命令。

众人愣了一秒,立刻移开。

言溯走过去摇了一下门锁,真的锁住了。他­阴­着脸,后退一步,突然一脚,踹开了古老的木门。

门板轰地一声砸倒在地。

室内灯火明亮,拳击手双脚朝门,头部朝窗地倒在地上。头上破开一大大洞,鲜血淋漓。

门外的人一阵惊呼,刚要往里面涌,言溯冷声呵斥:“谁都不许进来!”众人又立刻止步。

他蹲下来摁了一下拳击手的脉搏,死了,身体还热着。又去检查了窗子,全部是锁着的。

甄爱立在门口,不可置信。房间里传出惨叫声时,她从走廊那边看得清清楚楚,门一直都没开过。

现在门窗都从里面锁了,那凶手在哪里?

屋外的人也都看出了问题,全部面面相觑。

作家盯着拳击手仰面躺着的尸体,诧异:“难道是密室杀人?”

模特翻白眼:“你是小说写多了吧?一定是有人杀了他,然后在我们大家都没出房门前跑回自己的房里,装作是听见声音才出来的样子!”

幼师举手,提出异议:“可听见惨叫时,我刚从浴室出来,离门近,不到一秒钟我就打开房门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然后对门的律师就开门了。”

大家开房门的时间相差不过几秒,所以都纷纷作证。

甄爱也说:“是的。我和言溯从走廊那边跑过来。拳击手惨叫之后,他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过,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律师推测:“难道是翻窗子?可外面是悬崖啊!”

言溯从窗子边走过来,脸­色­不好:“窗子是从里面锁着,不可能翻窗!”

演员是刚刚洗澡了出来的,还裹着浴巾,浴巾系得很低,胸前圆鼓鼓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想勾引谁。在场好几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薄薄浴巾下起伏的曲线,很是诱人。

她故作羞赧地摸了摸脸:“因为听到叫声担心,我就立刻跑出来了,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女人都没反应,男人都很宽容。

演员说完,摆着S形往言溯那边扭,道:“哪有什么密室杀人?或许是拳击手他自杀呢!”

言溯不看她,也丝毫不掩饰鄙夷她智商的语气:“麻烦你用大脑思考。拳击手的头被非常有力量的东西砸了,头骨碎裂,一击致命。请问他自杀的凶器在哪儿?”

演员一梗,不说话了。不太开心地把浴巾往上拉了些,这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周围的人再度看向屋子,死体周围­干­­干­净净的,除了脑袋旁边打量的血迹,没有任何别的异样痕迹。别说锤子之类的重物,连小刀片都没有。

主持人给演员帮腔:“拳击手自杀的凶器就是……他自己的拳头!他……”

“请你不要再暴露你的智商!”言溯冷而迅速地打断他的话,仿佛再多听一个字他就耳朵疼,“他的拳头­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

主持人憋得面红耳赤,也说不出话来。

甄爱微微讶异,言溯至始至终音量不高,语速也不快,甚至说的话不徐不疾的。可她还是从他不紧不慢却冷到冰点的话语里听出来了狠狠隐忍的怒气。

她知道他是气又有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死,竟然还是密室杀人。

可,这不是他的错啊?

该怎么安慰他?

周围的人都鸦雀无声,警惕又胆怯地看着言溯,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言溯谁都不理,目光冷静地落在拳击手仰卧的身体上。太­干­净了,现场太­干­净了!丝毫不凌乱,一击致命。高效迅速,绝非临时起意!

凶手是正面袭击死者,非常大胆;可谁能一拳打得过拳击手?

更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不仅没有反击,甚至都没有机会挣扎。

还想着,听见甄爱淡淡地开口了,是对其他人:“这下你们同意剩下的人都一起待在起居室了吗?不久前,你们都说各自回屋锁上房门是最安全的,可现在呢?呵,如果你们一开始不那么固执,或许现在就不会死人!”

言溯一愣,突然明白了,她说这些,全是为他。

他的心骤然一暖。

“Ai……”他去拉她,但她心里也憋着气,不仅为死去的人,更为言溯天­性­的自责,她心痛,实在忍不住,咬牙狠狠道:

“如果现在还有谁不愿意,非要自己待在房间里,我认为这个人不是勇敢,而是因为他是凶手,想要杀人!”

这话一出,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女仆说:“那我们都换衣服了去起居室吧!”

“等一下!”甄爱缓缓地,笑了,“我们先有必要去各个房间里搜一下杀死拳击手的凶器。”

71

起居室内的落地钟刚好指向零点。一行人检查完房间后,一无所获,全齐齐坐在起居室里。

窗外的暴风雨愈演愈烈,女仆端来了点心水果热茶和咖啡牛­奶­。古堡冷清,她又往壁炉里多添了些榉木,顺带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把风雨和颠簸的海洋关在了外边。

起居室内暖意浓浓,竟有股海中避风港的温馨。

或许温暖和疲倦驱散了大家的防备,一路上只泛泛而谈的同路人有一阵没一阵地开始聊天。和以往的玩笑不同,大家聊起了各自的人生经历,时不时加一些感触和体会。

模特和演员说起入行的艰辛,幼师说起严苛的家长,作家说写作的孤独,律师说难以坚守的良心,主持人说身不由己地迎合。

言溯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家的讲述,一边在想别的事。

目前的三起命案,他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人所为,但三个案子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现场有条不紊,死者几乎反抗无能。

难道凶手用了辅助药物?

言溯从死者表面没有观察到异样。现在没有法医和设备,暂时也检验不出来。

医生的案子里,如果他座位旁边的拳击手和幼师说了真话,确实没有察觉到异样,那凶手是怎么在黑暗中杀了身体健康意识清楚的医生,而没有引起周围人警觉的?

赛车手的死也很古怪,如果女仆小姐说了假话,她是凶手,她怎么不留痕迹地制服赛车手然后把活着的男人绑到涡轮上去?

如果女仆小姐说了真话,那这些人里必然有一个人知道赛车手在船上。他从餐厅回房后,出门去杀了赛车手。可为什么刻意把蜡像吊在缆绳上,把其他人吸引去发现尸体?

拳击手的案子就更诡异了。门和窗确实是紧锁的,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房间外,死者正面受袭击倒下。房子是密室,凶手和凶器怎么凭空消失?

后来,所有人一起挨个儿地搜房子,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三桩命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心里还有一种会继续死人的不祥预感?

其实,言溯已大抵看出谁是警察,谁是组织派来的人。可这三起案子似乎不全和他们有关系,还是,他哪里想错了?

正想着,对面的主持人聊在兴头上,说了句奇怪的话:“哎,你们知道吗?死去的拳击手和医生之前就认识。”

“认识?”众人齐齐看向他。

主持人很喜欢受人注视,瞬间找回自己最擅长的表演状态,神乎其神地解释:“拳击手以前小有名气,拳台上表现好,但台下人品不行。没结婚之前,吃喝嫖赌样样都­干­。”

幼师回忆了下,帮着补充:“我听说过,当年他喝酒驾车撞死了一个大学女生。”

“可你一定不知道j□j消息。”主持人喝了一口­鸡­尾酒,脸颊红得发光,“他不是酒驾,而是他看上了酒吧的一个漂亮女孩。人家是兼职打工的,不是妓,可他非把那个女孩强迫了。女孩要去报警,拳击手一急,就开车撞了她。”

作家Сhā嘴:“那和医生有什么关系?”

“那女孩不是被撞死的。”主持人慢悠悠地说着,一副讲鬼故事的姿态,“她在ICU里昏迷了很多天,脊椎骨折,腿都截肢了。女孩的家人准备提起诉讼,要求拳击手赔偿2000万美元。”

女仆听得入了迷,把演员的­奶­茶倒得溢了出来,慌忙擦拭;

演员这次倒没介意,反而兴致很浓地问主持人,“我猜猜,该不会是,拳击手为了少赔钱,让医生把女孩治死了吧?”

主持人见美人开口,立即殷勤地笑:“还是演员小姐聪明。”

“这么说,女孩的主治医生就是和我们同行的医生了?”模特好奇地打量主持人,不太相信他的话,“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人家死了,你乱说吧?”

主持人似乎不太喜欢模特的质疑,敛了笑容,正经道:“­干­我这一行的,当然消息灵通。我还知道,他明明是故意撞人,后来却以醉酒驾车的缘由脱罪了。当然,还是赔了些钱的。”说到这儿,主持人叹了口气,

“从那之后,他改邪归正了。戒了一切恶习,结了婚,成了好丈夫。不过,今天这么一看,医生和拳击手也算是多前年做了亏心事!”

一说亏心事,大家都端起茶水慢吞吞地喝,缄默不语。

言溯和甄爱安静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会和那两人的死有关吗?可赛车手呢?他为什么而死?

事情仿佛有了亮光,又仿佛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这时,律师轻轻地说:“虽然不知道赛车手做过什么,但,该不会凶手专杀做过亏心事的人吧?”

大家听言,都各自猜测紧张起来。

长久一言不发的管家皱了眉,古板而严肃地说:“即使是犯过罪的恶人,也只有上帝能给予判罚。以正义之名的个人处罚,都是私欲,远非正道。况且,只要人真心忏悔,上帝宽容的心会包容和拯救一切罪。”

言溯和甄爱不信教义,对此不置可否,但管家先生说的有些道理他们也是认同的。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话在起居室里回荡,在场其他人的心都微微撼动了。

演员颇有感触地低下头,过了好久,抬起头来看众人:“我以前也做过亏心事。或许在场的某个凶手知道了,接下来会杀我。可我还是想把同行的你们当做互助小组的组员,帮助我一起忏悔。

我在竞争一个电影角­色­的时候,找人用恶毒的谣言中伤了另一个女演员,她事业大受打击,后来……

听说她默默地自杀了。

或许也是报应,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红过,也没有让人记得住的作品。”

周围的人都沉默,却没有惊讶的表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幼师,她握住演员的手,宽慰:“只要真心忏悔,你会得到原谅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下子,表面平静实则饱受心理压力的众人,面对着旅途中偶遇以后再不会见的陌生人,一个个地“敞开”心扉,但真真假假就说不清了。

模特说她害过走T台的姐妹从台子上摔下去从此离开模特圈;

作家说他看了朋友的草稿后,盗取他的创意发表,从此和朋友绝交了;

幼师说她有次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打骂了一个小孩子;

律师说他曾帮过公司逃税;

主持人说他曾报导不实消息,导致网友人身攻击人­肉­搜索当事人。

言溯垂眸倾听,心里波澜不起。

这时,幼师看向言溯,问:“逻辑学家先生呢?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言溯抬眸,平淡道:“没有。”两个字轻轻松松,毫无犹豫。

大家的脸­色­变得微妙,分明是不相信。

演员轻飘飘地问:“哪有人没有可忏悔的事?逻辑学家先生,不用不好意思。做错事,并不会消减你的人格魅力。”

甄爱之前没怎么认真听话,但关于言溯的她都听到了,她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我就相信他没有做过亏心的事。”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更加微妙地看向甄爱,仿佛在叹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真是单纯好骗。

言溯淡淡的,丝毫不介意。他说的是真话,不在乎别人信不信。甄爱信,就够了。

可演员心里跟猫挠一样,很想知道这个看上去极端正经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她妖娆地轻轻含­唇­,倚在沙发扶手上,嗓音妩媚,“逻辑学家先生不要担心嘛!不是说,有伤疤的男人更­性­感吗?其实,犯过错的坏男人更讨女人喜欢。”

甄爱拧着眉心,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喜欢坏男人?我不喜欢坏男人!”

言溯垂眸看甄爱一眼,不禁微微笑了,抬眸看演员,神­色­却冷淡:

“很遗憾,我活着不是为了讨女人喜欢的。

另外,我认为,喜欢是一种状态和观念相似的吸引,什么样的人吸引什么样的同类。”

说话间,不经意地握紧了沙发上甄爱的手。

甄爱完全认同他的观念,扭头开心地冲他笑,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他喜欢她,她喜欢他;

他相信她的好,她也相信他的好;

这样就好,他人的意见,谁在乎呵?

演员讪讪的,强自笑笑,看向甄爱:“那学生小姐呢,你有没有想要忏悔的事?”

甄爱耸耸肩,轻轻松松地说:“我也没……”

话突然说不出口,脑子里奇怪地浮现出妈妈死的那一刻,伯特在她耳边叮咛:“littleC恨死妈妈了,littleC心底其实想要杀死她!”

她的思维顿时一片空白,她,真的不需要忏悔吗?

演员一眼看出蹊跷,意味深长地笑笑,温柔地追问:“学生小姐,你真没有想说的?”

甄爱早已平复了情感,神­色­淡淡:“没有。”

演员摆摆手,半开玩笑似的轻叹:“不忏悔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哦!”

言溯不悦地皱眉,刚要说什么,甄爱却自在地笑了:“下不下地狱,我无所谓。而且,相信我,我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

除了言溯,在场没人听懂了她这话,但也都不会继续追着问缘由,毕竟都不熟。

可演员还不死心地抱着手幽幽看着,倏尔弯起一边­唇­角:“两位的关系还真让人羡慕,这么说来,你们都没有对对方忏悔和隐瞒的事啰?”

这话其实问得很不礼貌又越距,但甄爱还是第一时间回答得斩钉截铁:

“当然没有!”

说完,她看见演员意味深长的笑容,心蓦地空落了一下,因为言溯没做任何反应。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一点,安安静静地垂下眼帘,遮去了一切情绪。

虽然甄爱平时看不太懂人的表情,但她对言溯是再熟悉不过的,立刻就意识到他哪里不太对。

言溯松开她的手,说:“我去下洗手间。”说罢,起身出了起居室。

甄爱望着他的背影,愣愣的。

难道自己多想了?可他真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言溯立在镜子前,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水珠。水早就擦­干­,他却走神了,手还一遍遍做着重复的动作。

良久,他瞟一眼镜子,男人穿着料峭的黑­色­风衣,清瘦又挺拔,只是脸­色­分外冷僻。

洗手间镜子的下角也印着这个家族的族徽,荆棘和紫露草,中间是LanCelot,底端小写的C&C。

其实,他早应该把心中的猜想告诉甄爱,而不是等到现在由外人提问他才蓦然发觉他居然对甄爱有所隐瞒。

在他看来,这是对爱人的一种背叛。

他无比憎恶此刻这种背叛甄爱的感觉。憋闷又愤怒,自责又羞愧,他必须马上向甄爱坦白。

言溯用力狠狠把纸团砸进废纸篓里,动身往外走。洗手间的门开了,女演员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言溯皱了眉,再度不悦:“我没走错洗手间,所以……你是变­性­人?”

演员早就习惯他的不客气,一点儿不恼。

她笑盈盈地关了门,扭着身子斜靠在门上,看上去j□j的,软得像条蛇,“逻辑学家先生觉得我不够女人吗?不比你的小女朋友更有女人味?”

她身子一挺,袅袅地走过来:“要是和她睡在一起,骨头都咯得疼吧?”说着,竟抬手要搭他的肩膀。

言溯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厌恶,挪开一步,迅速和她拉开距离。

他眸光清冷地看着她,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原来你不是演员,是妓/女。”

演员一梗,眼中闪过一丝羞愤,却狠狠忍了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她咬咬牙,气得反而笑起来:“演员和妓/女有什么区别吗?而且,就算我是妓/女,如果看上你,我也算是一个品位不错的妓/女吧。”

“嗯,同样,我是一个品位不错的逻辑学家,”言溯已拉开门,冷淡道,“所以你应该清楚,我的欣赏水平没那么低级。”

他才出门,就见甄爱红着脸从女洗手间里跑出来,随后模特和幼师也出来了,还笑着对甄爱说“没关系”。

言溯奇怪,过去问甄爱:“怎么了?”

甄爱搓手指:“里面的隔间门坏了,我不小心推错了门。”他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头。

甄爱呐呐地抬头,却看见演员从男洗手间里走出来,几个女人全诧异了。

言溯倒是安之若素的,对她们说:“你们先回去吧。”说罢拉上甄爱往另一边走:“我有话和你说。”

走廊的窗子外暴雨如注。

他扶住她的肩膀,弯下腰直视着她黑黑的眼睛,无比虔诚地开口:“AI,刚才他们说的那个问题……”

“没关系的。”她打断他的话,抬手握住肩膀上他温暖的大手,笑容满满,“我信你。再说,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隐瞒的事情啊!”

他的脸­色­却很凝重,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微笑而舒缓:“Ai,我本来准备等案子结束了再跟你说,但是……”

她闭了嘴,眼珠乌溜溜的,专注又好奇地看着他。

“这座城堡很可能,”他咬咬嘴­唇­,有些艰难,却终于说,“是你的家。”

她愣住,隔了好几秒,疑惑地看着他,语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管家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呢?”她仿佛想起什么,止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不要告诉我管家先生说的故事是真的;不要说那个化学家是我哥哥;不要说那对年轻的夫­妇­是我的父母;也不要说那个在二战时候卖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是我的祖……”

她说得太快太激动,喉咙一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修建这座城堡的人在二战中研发的武器杀死了太多的人,他们惶恐而负疚地躲了起来。什么武器会让他们那么的惊慌,日日活在恐惧之中?

哈,

一辈接一辈,一代传一代,这真是一个邪恶的家族,这真是一个活该受诅咒的家族。

可她不肯相信,执拗地看着他,脸­色­竭力平静,却掩饰不住凄苦:“你没有证据。阿溯,你不要这么说!这个邪恶的地方,这里的坏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阿溯,你不要这么说!”

他的心狠狠一疼,更加用力握住她的肩膀:“Ai,兰斯洛特是城堡原主人的家族姓氏。C&C很可能是最初一对故人的名字,或是你祖父母的名字。因此我在想,你的父母给孩子起名时,会不会效仿父辈,用两个C开头。”

烛光中,她的脸­色­白了一度。

“AI,那串凯撒变体密码的明文是NQQDNZHWWTDWLTQWC,密文是KILLONEORBEKILLED。它的密钥是一个名字,C开头的女孩名,Cheryl(谢尔),意思‘吾之心爱’,Cheryl是你吧?”

甄爱颤了一下,目光空洞:“即使这样,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是,我一直这么想,一直心存侥幸,所以没有问你。Ai,”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不知为何没了底气,“你哥哥的名字也是以C开头的是吗?你先不要说,听我说。L.J她查到,Alex的家就在这里。”

她望住他:“所以呢?”

“Alex说他姓LaCourage,我曾经笑他姓氏奇怪有语法错误,直到现在才明白,其实是族徽里的两个大写字母。Ai,L.J还说,Alex在组织里的名字是……Chace。”

女孩脸­色­苍白,像瞬间冷冻住的水,再没了一丝波澜。

她静静看着他,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初次见面,她从钢琴背后绕过来,带着冬天的凉意,­干­净又疏远。

她一字一句,问:“所以,是你,摁下了白­色­键,然后Alex,不,我的哥哥Chace就,没了。”

言溯的心如坠冰窖,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剧痛,却依旧沉稳:“是。”

走廊温暖的烛光在她脸上辉映,却格外清淡而落寞:“是我哥哥骗了你,他说是黑­色­键,你才摁的黑­色­键。”

“是。”他看出她平静的外表下,伤心了,他的心像是被钝刀割过。

甄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抬起眼眸,一动不动看着他:“你当时,没有看出来他撒谎了。”

言溯内心巨震,盯住她:“没有。”

他有一刹那生气她的质疑,可瞬间被潮涌般的慌乱淹没,他伸手去拉她:“Ai,我真的没......”

她猛地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于是抓到了空气,空落落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甄爱立在昏黄的烛台之下,微微笑了,看着很是惨淡,让人想哭:“阿溯,我信你。”

言溯的心像是被重锤无声击落,痛彻心扉。

她还在微笑:“阿溯,我不生气,真的。我只是,太多事情,想一个人走走。不要跟着我,好吗?”她说完,转身跑进深深的走廊,再没了踪影。

72

言溯追过去时,甄爱早已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走廊迷宫里。

他望着七弯八绕的走廊,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画面,他掀开地上的白布,甄爱的蜡像静静地躺在医生的尸体旁。当时分明下定了决心,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的。

心一瞬间又痛又慌,像是万箭穿过。

言溯停住脚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盲目地去追,反而更危险。

甄爱需要一个人静静,他虽然心痛,但愿意给她空间。只要保证剩下的所有人都在起居室里,甄爱就不会出问题。

他望着前方空空如也的走廊,很不舍,却还是毅然转身回去起居室。经过大厅时,他特意望了一眼,剩余人的蜡像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开门,走时还暖意浓浓的起居室只剩了两个人,管家和律师。且管家也起身要往外走的样子。

言溯的心猛地一沉:“其他人呢?”

律师道:“主持人说天冷,要去房间里把被子抱过来,其他人也都去了。”说完,奇怪地问,“诶?学生小姐没和你一起?”

言溯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是种怎样悲哀的情绪,只知道转身往外走。

迎面走来女仆小姐,她抱着毛毯,目光越过他身后,说:“管家先生,快1点了,我去附堡关灯吧。”又道,“对了,刚才不知是谁开了大厅的窗子,把学生小姐的蜡像吹倒了......”

“Damnit!”言溯咬着牙,一时控制不住吐出一句脏话。

女仆抱着毛毯扭头看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这群人里最正经的逻辑学家先生也骂人了?她瞪着眼睛觉得很意外。

甄爱穿过中央花园后,身子全被暴雨打湿了。

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不一会儿,周围的景致渐渐开始和记忆中哥哥的游戏重叠。最西端的附堡是第7号,她现在想起来了。

虽然生平第一次来这座城堡,她还是驾轻就熟地找到了7号堡最西端的房间。

“吱呀”一声门开,房间里布置简单,宁谧幽静,壁上点着暖暖的灯。她从柔软的地毯上走过,到窗子前。

古堡像是两个极端,外边极尽喧嚣,里面落针可闻。

她立在静与闹的边缘,打开销栓,抓住厚厚的木窗棱,用力一扯。

耳边呼啸,来自北冰洋的海风像洪水一样汹涌地奔腾进来,扑她满面的冰凉。风里夹杂着苦涩而坚硬的雨水,打得她的脸颊生疼生疼。

她松开窗子退后一步,狂风吹得木窗剧烈摇摆拍打。

房间的灯光微弱地走进窗外的黑夜,投下一道浅浅的亮,很快又被黑暗吞噬。目光所及之处,礁石嶙峋,细草杂乱,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

再远,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里的大海,看不到繁星,看不到城市的灯光,只有黑暗,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雨丝飘进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冰凉又刺痛。她却固执地睁着,眼眶渐渐红了,一颗颗透明的水滴像珠子般从她冻得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那首诗里说:太阳落下去了......四周一片荒芜......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一声叹息......

哥哥,你心里,很悲伤吧?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明知道你不在,我在世上就是孤零零一人。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死亡?

她静默无声地泪流满面,望着前方颠簸的黑夜,她胸腔涌动着不可纾解的压抑与苦闷,真想扑上去对着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狂吼。

可窗子忽然被人关上。狂风暴雨一下子销声匿迹。世界回归了温暖和安宁。

泪光闪烁中,她看见一个陌生却笔直的男人背影,和一个丰满又青涩的女孩身影。

女仆小姐赶紧锁窗子。

管家先生看见地上的水渍,皱了眉,忍着怒气说:“雨水进来会打湿城堡的地板,这些木头会长蛀虫的!”

他语气严厉又不满,严肃地回头看甄爱,望见她满脸的泪水,一下子愣住,脸上划过一丝微微的尴尬。

女仆关好窗,一看甄爱在默默流泪,也吓了一跳:“学生小姐,你怎么了?”

管家常年独居城堡,不善与人交道,看甄爱哭了,很不自在地往女仆那边挪了一步,意图拉开和甄爱的距离与责任。但他还是有愧的,于是小声对女仆说:“我只说了她一句,结果她一声不吭,就哭成了这样子。”

女仆无言地看了管家一眼,走上去问:“你是不是和逻辑学家先生吵架了?刚才他在城堡里跑,好像在找你。”

甄爱一愣,立刻别过头拿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珠,又低下头:“没有。”

管家和女仆这才发现甄爱的衣服都湿透了,哒哒地贴在身上。

管家又皱眉,不堪忍受客人们的不听话,说:“下雨就不要乱跑。赶快回去吧。不要从花园走,出门后左拐。在你遇到的任何岔路上都左拐,就可以回主堡了。”

说完,叹了口气,对女仆说:“快点去关灯,我们也回去吧。真担心他们一个个全在城堡里乱窜。”两人往外走,管家还嘀咕:“管理客人真麻烦,一个个跟老鼠一样爱乱跑。”

这个严苛又呆板的管家是连续几代人都服务这座城堡的吗?甄爱垂眸想了想,她很想知道这座城堡的故事,更多的更详细的。

“等一下!”她跟上去,“我和你们一起。”

甄爱跟着管家和女仆走在长廊里,四处张望。

和主堡的房间结构一样,7号附堡里的房间没有在同一水平面的。相邻的房间看着像巨大旋转楼梯的一级级台阶,只不过坡度极缓走在上面不易察觉,只有站在尽头回望,才会看出端倪。

甄爱望着随处可见的族徽,问管家:“这座附堡不住人吗?”

管家斜睨她:“你怎么知道?”

“感觉这里的构造不太一样,没有风口,很封闭不透气,但又很冷,取暖设备很少。”

“你现在觉得冷是因为你衣服湿了。”管家收回目光,须臾间又道,“不过这座堡最冷,也是事实。这是以前的几代主人们做实验的地方。”

实验?

甄爱一愣,斟酌了一下语言:“管家先生,我觉得城堡主人的经历就像传奇。我很想多听听他们的故事。上次听你讲了一些,总觉得太宽泛。你还能给我讲讲吗?这些都是真的吗?”

管家似乎很满意她虔诚的态度,冰封的脸缓和了些,语气中透着一丝骄傲:“兰斯洛特家族的故事,就是我们家的人铭记着,一代传一代,我当然知道一切。”说完,语调又有些落寞,“只不过,家族里的人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甄爱看着他稍显失落的脸,一时间唏嘘感慨。她一辈子生活在组织里,哪里知道在世界的最北端,有这么一座孤独的小岛,上面住着那样一个忠诚而固执的管家家族。而她的祖父母父母离开这里的时候,想过有人会在这里清冷地守候吗?

一年又一年,跨越了时间。

管家道:“说吧,他们的传奇故事,你想听什么?”

甄爱回过神来,问:“这个家族的起源是哪里?”

“最初源在欧洲,但到了后来,可以算是和世界各地都有关系了。兰斯洛特家的分支太多,具体的要去查族谱。就说离我们最近的这一支吧,建造这座城堡的Clark&ChiaoLanCelot夫­妇­。妻子是二战时期的中国人,一位非常聪慧娴淑的大家闺秀。”

Chiao?听这个英译,应该是类似于“乔”或“娇”之类的中文。

甄爱问:“你不是说他们制造的杀伤­性­武器在战争中杀死了很多人吗?那,是什么类型的武器?”

管家顿了一下,近乎一声叹气:“比子弹还有效的东西。”他停了下来,看上去不想明说,但还是提了一些别的内容,“兰斯洛特家族历史上出过很多的科学家,建造这座城堡的夫­妇­是化学和生物方向的天才。”

不用想就是化学毒气和细菌炸弹了……祖父母竟然是发战争财的……每一分钱上都粘着惨死之人的怨灵……难怪他们要建这座迷宫躲起来……

甄爱的心缓缓地下沉,只觉得身上被压了千斤的负荷,重得她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心像是沉进了深水,憋得好难受,却找不到空气。

以前,身体遭受一系列摧残和折磨时,她都没有觉得多累;可此刻,她觉得,活着真的好辛苦,辛苦得想哭!

又听管家说:

“起初的那对夫­妇­生了好几个天才的孩子,可孩子们都觉得这座城堡­阴­郁,长大了就离开了。只有当时的三小姐回来,带着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籍男子,说是她的丈夫。他们在这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第一个男孩儿就是在城堡里出生的。”

甄爱低着头,心已经麻木了。她的爸爸是俊朗的中国男人,妈妈是漂亮的亚欧混血,她不能再假装这是巧合。半晌,小声地问:“那个男孩儿后来回来过吗?”

管家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被父母带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即使他回来过,我也认不出来。”

甄爱心想,所以Chace五年前回来买下这座岛的时候,管家一定没认出他其实是第三代主人。只是Chace已经死了,现在是谁在冒充他做新的主人?

她和管家女仆一起,沿着走廊关灯。厚厚的石壁上画着繁复的花纹,老旧,却很古典。一路上墙壁上挂着各种画,有向日葵,有五线谱,有花田,有太阳……

都是灿烂又温暖的景象,可这样就能改变古堡里­阴­沉沉的气氛了吗?

甄爱望着冷清墙壁上绚丽的颜­色­,觉得恍惚,原来她的家人也喜欢缤纷的­色­彩,像她一样。

这算是一种畸形的传承么?

还是说,因为他们的血液都是孤独而罪恶的,所以才不约而同地格外憧憬光明和绚烂?过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完完整整地复制在她的父母,她和她哥哥身上?

这才是这座古堡真正的诅咒吧?

凡如兰斯洛特之罪恶者,必无幸福。

呵,人们在做恶事的时候,真的没想过给子子辈辈造成的影响吗?真的没担心害怕过报应轮回,厄运会降落在子孙的头上?

她悲哀到了极致。

别过头,悄悄而无声地抹去眼泪,哥哥,你为什么不活着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她还在想着,突然,走廊上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女仆小声地轻呼:“怎么回事?”

“或许是树枝刮到了电线。”管家沉声说着,语气有些担忧,又叮嘱女仆,“我去检查一下,你和学生小姐一起去房间里找烛台。”

女仆“嗯”一声,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哧地一声打开,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她一惊:“咦,学生小姐去哪儿了?”

管家也立刻四周看,发现甄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女仆和管家还来不及开口喊她,她的身影缓缓地转过幽暗的拐角,不见了。

管家绷着脸:“她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走了?”

女仆赶紧打圆场:“或许她想自己先回去了吧。”

管家也懒得多管,对女仆道:“走吧,去找蜡烛。”

甄爱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而狭长的地方。走廊上黑漆漆的,所有的灯都灭了。刚才想得太出神,加之她本来夜视能力很好,竟都没留意周围的情形。

而现在,黑暗的无数交错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管家先生?”她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女仆小姐?”漆黑的走廊里,她轻柔的试探声在长廊上回荡了一下,旋即被黑暗吞没,了无痕迹。

她四处看了看,越往回走,光线越弱,即使是对她,也太黑了。周围渐渐看不清,她摸索着墙壁,碰到了栏杆,心一沉,刚才走过的地方没有栏杆。

走错路了!

她转身,却看见身后某个门洞仿佛闪过一片黑影。

凶手?

她心里一惊,会有人来杀她吗?她赶紧离开原地,毫无头绪地在黑暗中奔走,现在她不会出声喊人了。她可以敏锐而准确地感觉到,黑暗中,有某个危险的人在靠近她。

真的会被杀掉吗?

她在努力地奔跑,心怦怦直跳,像要从胸腔冲出来。怎么办?她要是死了,言溯会难过的啊!

想法戛然而止。

黑暗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极其有力。她条件反­射­地要去抓它,面前却骤然出现了一片亮光,太刺眼了,像是打开了灯火通明的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用力推了进去。厚厚的门瞬间阖上,身后的人也不见了。

甄爱在一瞬间摆脱了束缚,望着面前白茫茫的景象,瞠目结舌。

面前银装素裹,轻雾缭绕,像是童话里玻璃的世界。

一层层白­色­的“水晶”下面笼着各种实验器材,瓶瓶罐罐,还有一动不动的兔子,白鼠,青蛙,动物组织……一个个裹在透明的晶状体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蓦地浑身一抖,牙齿打颤,强烈的冷气从湿透的脚心钻了上来,冰刀一般在身体里搅动。旁边的显示器上写着-1°F(即-18.3°C)

毫无疑问,她被人关进了冰窖。

灯已经全关了。

管家和女仆捧着烛台,走在深夜寂静黑暗的走廊里,一小片微醺的烛光随着他们的移动从古堡的石墙上划过,留给身后一片黑暗。

管家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停,转身回望,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无数紧闭的房门和岔路。

女仆问:“怎么了?”

管家若有所思地皱眉:“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砰的一下。”

女仆侧耳倾听,摇摇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管家不说话了,静静立着。但身后再也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没有穿堂的风。

“或许是我听错了!”管家自言自语着回身,端着蜡烛继续前行,“去主堡吧!”

小小的烛光渐渐移向走廊的尽头,一转弯,7号堡的长廊骤入黑暗。

而此刻的冰窖里,甄爱缩成一小个点蜷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上渐渐结了冰霜,指甲盖都冻得没了颜­色­。安静的冰窖里,只有她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冻掉了。

寒冷像是细针尖刀,一点点地侵入四肢百骸,刮心挫骨的痛。她冷得神经都像被撕裂,忽的想起不久前她对言溯说:不要跟着我。

他一定不会来了。

她曾想过无数种死法,却没想过,会冻死在自家亲人存放未销毁实验材料的冰窖里。

73

言溯拿着手电筒,独自跑遍了整座古堡,但还是一无所获,到处都没有甄爱的身影。

站在高处眺望,附堡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主城堡的下半部亮着灯。

难道他们一路错过,甄爱已经回去了?

言溯动身往回跑。他记忆力好,一会儿就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起居室。这一次推门进去,他的心再次狠狠一沉。

所有人都坐在起居室里聊天喝茶,除了甄爱。

大家聚在一起本来就让杀人行动难上加难,可刚才众人分散的时候,凶手没有继续杀人?还是已经……

所有人都回来了,难道这意味着,凶手已经成功出击……甄爱或许已经遇害,就在这座大城堡某个黑暗­阴­冷的角落里。

他心底骤然冰凉,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他们面前的,一字一句地问:“有没有谁看见过她?”

起居室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大家扭头,奇怪地看他,他此刻苍白而空茫的脸­色­很吓人。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她”是谁,但没人接话。

演员瞧出了异样,有些幸灾乐祸:“她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

言溯冷冷看过去,演员莫名吓了一跳,不说话了。

管家蹙眉:“我们刚才遇到她了。”

女仆也说:“突然停电,她就先走了。我们一直以为她回来了。到这里见她和你都不在,我们还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呢!”

言溯一听“停电”二字,更觉糟糕了:“马上带我去刚才她消失的地方!”

管家突然想起什么,立刻站起身:“我就说刚才在那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们赶紧去找人!”

言溯和管家女仆一起赶往西边,管家一面疾走一面努力回想刚才那一声“砰”究竟是什么声音。直到某一刻他惊觉:“糟了,那个声音是冰窖的门,只能从外面开。”

言溯听言,只觉冷到了骨头里:“冰窖温度多少?”

“华氏零下一度。”摄氏零下十几度。

言溯脑中一片空白,声音都不是自己的:“有多久了?”

管家:“我听见那声音的时候,正往主堡走,一两分钟吧!”

“我们才一回来,你就来了。”女仆跑得飞快,也心急地Сhā嘴,“应该没多久的。”

三人很快赶到冰窖门口,管家女仆合力拉开厚厚的大门,白­色­的冷气扑面而来。

言溯低头就见,甄爱蜷缩成一团,纹丝不动地坐在门边,埋头抱着自己,全身上下罩着细细的冰霜,像是一尊雪娃娃。

只是一眼,他的心都要渗出血来,立刻上前把她抱出来,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毫无自觉。言溯疾声问管家:“哪个房间里有热水?”而女仆早已迅速地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她脸­色­青白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又像是化不开的冰雕,周身散发着冷气,冰寒彻骨,全扑到言溯心窝里,痛得他的心缩成了点。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放她在如此低温的环境下待了那么久。

女仆迅速打开浴室的水龙头调温度。

“恒温35度!”言溯把甄爱抱进浴缸,脱下她的外衣和布裙,拿过花洒,从甄爱的头顶往下浇。她的身体青白而冰寒,温热的水一碰到她便骤然冷却,凉丝丝地滑落。

他望见,她双眼紧闭,睫毛上还覆着冰霜,她哭过......

当时她一个人蹲在冰窖里是怎样绝望而恐惧的心情,他不敢想,心痛如刀割,毫无分寸又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的风衣和里衫,把冰凉透骨的她狠狠摁进他光露的胸怀里。

温水哗哗地流,怀中的人还是冷得透心。

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见状全惊得目瞪口呆。

作家见言溯脸都白了,赶紧去拉他:“她现在体温太低,泡在水里就好,你这样抱着会把自己冻伤的……”律师和主持人也来拉言溯。

“滚开!”言溯怒喊一声,甩开他们,瞬间爆发的怒气惊呆了所有人。

言溯衣衫凌乱,湿漉又狼狈地跪在浴缸里,怀里搂着昏迷的甄爱,像极了走投无路的受了重伤的困兽。虽然脸­色­苍白,在看不见的某处伤痕累累,却固执,不可侵犯,带着一触即发的仇恨,就像一只守护同伴的狼。

绝对,不离不弃。

他一贯淡然的眼眸竟露出凶光,看着面前的众人,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刚才,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一定见过她,并伤害了她。”

他­唇­角苍白,清俊的脸­阴­森森的,有种古怪的美感,“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以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呵,因为你对她下手,我反而知道你是谁了!这下你可以安心等待了,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嗓音低沉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心里冷飕飕的,却又不知他空洞的眼睛究竟看着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言溯已收回目光,看向女仆:“升温,40度。”

后者立刻照做。

管家留下女仆,带着众人去搬被子和热水袋。

水位缓缓上升,言溯坐在浴缸里,紧紧搂着他的甄爱。

贴贴她的脸,还是冰冰凉凉的,让他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绵绵的凉凉的,趴在他怀里。虽然还是凉丝丝的,但明显有了回暖的迹象。

“升温,43度。”

女仆照做。

彻骨的寒意渐渐消散,可他心头的恐惧一直萦绕,他害怕得牙齿打颤,直到某一刻……

怀里的她动了动,人还意识不清,却喃喃地唤他:

“阿溯......”

言溯内心巨震,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庆幸的感觉,脑子里紧绷的弦啪地断开,可低头看她,她又蒙蒙地闭上眼睛了。

他扶住她的头,将她整个泡在满满的热水里,又道:“热开水!”女仆立即递来玻璃杯。

他轻轻吹散热气,含住一口热水,凑到她嘴边,一点一点送进她嘴里。熨烫的水缓缓流入她的身体,温暖如春风化雪般拂遍全身,渐渐流窜到四肢百骸。

甄爱再度缓缓地睁开眼睛,虽然意识迷蒙,却知道自己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她泡在暖暖的水里,还有他的怀抱;侵入体内的严寒也逐渐驱散,慢慢被一种温热的感觉替代。

面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苍白而英俊。他吻着她,和往常一样,­干­净的香味,温暖的鼻息。

而言溯喂她喝完半杯热水时,感觉她的眼睫毛在他脸上闪了一下,又轻又痒。

他猛地抬眸,就见她眼珠漆黑,像水洗过的黑曜石,纯粹而专注地看着他。嘴­唇­依旧苍白,却微微笑了:“阿溯,别担心我。”

他呆呆的,看了她一秒,如获至宝般欣喜若狂,再度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不知多少秒,说的却是:

“恒温,47度。”

怀里的女孩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呼吸很浅很慢,声音断续而柔弱:“我不会有事。”她仰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笑:你这么着急,我怎么会有事?

他托着她的后脑,还不忘把她泡在温热的水里,胸腔里隐忍着莫名的情绪,嗓音哽咽:“Ai,再叫我一声,我的名字。”

她一愣。

看不到他的脸,却竟然听到了哭音?

她的心像被谁狠狠扯了一下,很乖地照做,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

“阿溯!”

“诶。”

“阿溯!”

“诶。”

“阿溯!”

“诶。”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觉得眼睛里的冰像是融化了,酸酸的盈满了眼眶。

他才不会不来找她;

他从来不会放弃她;

有他在,她怎么可能下场凄惨?

管家和众人带着被子热水袋来了,幼师还很细心地替他们拿来了­干­衣服。

言溯却不太领情,绷着脸接过各种东西,一句话不说把大家关在了浴室外。

甄爱虽然醒了,但体温很低,四肢也使不上力气,言溯给她脱衣服擦身体的时候,起初还不觉得,只认为这是一种正当的救人方式。

因为教科书上说,缓解冻伤接下来的步骤是脱了衣服把身体擦­干­,再睡进温暖的被窝。

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点一点褪去衣衫,光溜溜地呈现在他面前,言溯给她脱衣服的手不自禁地抖了,脸也渐渐红起来。目光到处飘,仿佛偌大的浴室找不到安置之处。

甄爱坐在水里,尴尬又愣愣地瞪着眼睛看墙壁。现在这里还很危险,她必须尽快恢复体温,尽快钻进放满了热水袋的被子里。

可穿着湿衣服是显然不能的。

上衣和丝袜都脱了,她现在就像坐在浴缸里的内衣女郎。她的心跳得一团糟,无奈体温还低,脸都红不起来,真是厚脸皮……

两个人都困窘地不说话,言溯极短暂地瞥了她一眼,女孩纤细又­性­感的身子还是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里。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要不,你自己脱剩下的这两小件……”这个措辞好像有点儿奇怪,他望天,飞速摸摸鼻子,“剩下的小湿衣服。”

甄爱低着头点啊点:“好啊。”

她酸痛地抬起手臂,前扣式的胸衣不难脱下来,手一松,小衣服掉在了浴缸外。言溯低头,看着脚边白­色­的圆圆的胸衣,当时的心情真的是……难以名状。

可脱内.裤的时候,甄爱遇到了麻烦,她根本坐不起来,也没有力气腾空,双手笨拙地搓了半天,也没有把小小的­内­裤揪下去。

他侧身立着,也是感觉到了她的困窘,突然弯下腰,单手伸到她的臀部托她起来,一手拎着她身上最后的一小块布料,轻轻一拉,白­色­­内­裤就退到了膝盖处。

她条件反­射­地在水里并拢了双腿,慌忙拿手去遮,另一只手赶紧拦在胸前。可即使是短暂的一秒,他已经把她看遍了……

胸前和两腿之间的风光,都存了档……

他扯了一条浴巾扑在地毯上,又把她从水里抱出来放在­干­燥的浴巾上面。

出了水,她蓦地浑身一抖,他知道她是冷了,迅速用大毛巾裹住她,搓搓她的头发,又开始擦拭她的身子,像擦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可她和小狗不一样,手臂拘谨地揽着前胸的两团莹白,腰肢纤细,肌肤滑腻,两条腿修长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她低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前胸,像一只赤条条的小白鱼。白皙,柔软,虚弱,滑腻。言溯身体里的血直往脑子上窜,刚才抱着她全身冰凉,此刻却浑身发热。尤其是腹部,像是被毛毛虫刺了,又痒又辣。

他极其地克制,擦­干­她的上身,拿毛巾裹住,又擦拭她的腰际,臀部和那里。他的手掌隔着毛巾,很轻很小心地从她两腿之间的私密之处和股沟划过。

甄爱惊得浑身轻颤,埋头在他胸口,都不敢抬头了。

他默念了无数遍克制,用毛巾盖住她的腰,又用另一条大毛巾缓缓擦­干­她的双腿。

他低头给她擦脚时,她的肌肤还是凉丝丝的,像从冬日的溪水里捡起的玉,可他的手心烫得像夏日正午阳光下暴晒的柏油路。

他潜意识里贪恋她肌肤之上沁心的冰凉,而她渴望他手心似火的热度,两人的心跳都在不动声­色­间加快。

他大手握着她的脚,连脚丫里的水滴都悉心地擦拭。

她觉得痒,微微一缩,小脚像鱼儿一般从他手心挣脱了。

言溯缓缓收回手,拿毛巾裹着甄爱,小心翼翼抱起了送到垫着热水袋的被子里。她从毛巾里溜出去,缩在被子中,乖乖地不动了。

他再摸摸她苍白的脸颊,觉得还是有些凉,便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搓头发。

甄爱安逸地闭上眼睛,有种极其舒服而惬意的痒。她真喜欢被他爱抚着摩挲的感觉。

直到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他才起身给自己换衣服。

四周好热乎,甄爱朦胧想睡时,脑袋上温柔的抚弄停止了。

他走了?

她挣扎着清醒,有些困难地抬起头仰望他,却见他脱光了衣服正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从她的角度,他立在朦胧的灯光下,身形俊美,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祼­.体雕像,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臀部......非常­性­感。

他侧背对她,歪着头,只是简单地擦头发的动作,却牵动全身的肌­肉­线条,­精­实而不突兀,仿佛蕴含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甄爱的心烫烫的,深感这件令人骄傲的艺术品是自己的,于是满意又赧然地收回目光。没想他不经意地略微侧过了身子,她的目光刚好从他腰间掠过,一眼看见了某件粗粗的­肉­­色­,前端带着极淡的类粉­色­,桀骜而嚣张地立着,像某种蛰伏等待捕猎的兽。

她的心像突然被捶了一下的鼓,差点儿从嘴里跳出来,她赶紧缩回去闭上眼睛。

虽然平时和他亲密接吻时会蹭到,但亲眼见到是头一次,她真想戳自己。

慢慢的,脸上开始有热度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换了­干­衣服,坐过来她身边,静静守着;而她也平复了做贼似的心绪,见他只穿着薄衣,有些心疼,说:“你来和我一起吧,被子里面很温暖呢。”

言溯听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儿懊恼,他怎么那么快把衣服穿上了?

但他还是知道给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所以很快钻进去搂住他心爱女朋友的身体。

甄爱看他脸­色­不对,问:“你怎么了?”

言溯不懂隐瞒,实话实说:“为什么我们总是不同时一起­祼­睡?”那语气还有点儿怨懑。

甄爱:......

她移开目光去,小声说:“外面还有人呐,这里不合适。”

言溯皱了眉,不理解:“我说的是纯粹意义上的­祼­着身体睡在一起,不是和你发生­性­关系。你认为我会那么没品味,让我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古堡的浴室里?”

甄爱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谁说要和你啥啥啥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好吗?

她刚要说什么,他紧紧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半秒,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非常开心和欣慰地说:“Ai,你终于脸红了。”

其实他的意思是她终于恢复了血­色­。

但甄爱已经窘得无地自容。言溯这笨蛋,她脸红真的只是因为恢复了血­色­么?

甄爱歪在他身边,轻声说:“虽然外面很温暖,但我总觉得身体里还凉凉的,好难受。”

彼时,他把她拢在怀里,温热的手指正在她背上腰间来回地轻抚,像是贪恋她身体的触感。听了她的话,他脑子里闪过一种奇怪的想法,好像经历了失而复得的绝望和狂喜后,他失去了判断力,只想按照心里的情绪来做一些不合时宜又疯狂的事。他突然极其渴望抚摸她,她的身体,他说:“或许,我有办法。”

“嗯?”她疑惑地看他。

他不说话了,拉紧被子,只露出彼此的头。手掌却探到她胸前,握住一团柔软,拇指粗糙地从尖端摩挲而过。甄爱抖了一下,仿佛他手心的温度直抵心脏。脑袋一瞬间发热,几乎分不清状况。

他极轻地揉捏了一阵,终于松开,手指又游移到她的腰际,弹钢琴似地滑进了她的臀瓣。甄爱身体一紧,还来不及反抗,他修长的手指就从股沟划进去,停在到洞.口,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

甄爱赶紧咬­唇­才没发出声音,眼神慌乱而抗拒,可又带着一点点期待。

言溯搂住她想要躲避的身子,低低地说:“别动,我就摸一下。”

她真不动了,红着脸窘迫又懵懂地看着他。

他的手心全是柔软,拇指轻缓地抚摸着前端的小珍珠,食指却朝小小的口探过去,才进去小半个指尖,便觉甄爱的身体猛地一动,小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胳膊,虽然咬着­唇­,贝齿间还是溢出了一丝极细的呜咽。

他的气息也急促不稳起来,原来只是想碰她一下就好,可指尖娇­嫩­柔弱的触感让他脱不开身,竟忍不住慢慢挤进去,小心地来回抚摸起来。

甄爱一紧,惊讶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像惊慌的小鹿。而他脸颊虽然红了,眼眸却极为安静澄澈,专注地看进她心里。

紧密的被子里热气蒸腾,她热得出汗了。

她难耐地在他指尖扭来扭去,心里痒得要死,都快忍不住轻呼出声。好几次心痒难耐,想把他的手扯出来,可他纹丝不动。

直到某一刻,体内奇异的快乐感觉登峰造极,热到了极致,身子下面溢出了湿润的液体,他才罢手。

甄爱愣了半晌,羞得立刻往被子里钻。

言溯把她揪出来,问:“啊?还冷啊,要不要再来一次。”

甄爱:……

她真想一口咬死他!

她哼哧一声表达不满,刚要扭过身去,又被他拧回来紧紧抱住:“乖,不要乱动,热气都要跑掉了。”

他声音很低,像在哄小孩儿;

甄爱一下子心软,乖乖偎在他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

74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甄爱身体里热乎得要冒烟了,而那种被抛进云端的奇异感觉更叫她惊叹。

她周身发软,懒洋洋地动了动,低下头抵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想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安全感总是满满的。

而刚才的亲密……她贴近他,嗡嗡地问:“阿溯......”

“嗯?”

“你为什么,”她欲言又止,脸颊发烫,这种问题,该怎么问?

还在为难时,言溯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嗓子略显­干­哑,却很骄傲:“你是想夸我很厉害?”

甄爱听出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情绪,有些后悔问他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言溯­唇­角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半晌,认真地解释:“哦,可能是因为我对女­性­的身体构造比较了解。”

甄爱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盯住他。

言溯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脸­色­变了,斟酌半晌,奇怪地问:“生物书上不是有女­性­.生.殖.器官的平面图吗?正面、侧面、整体、细节......都有。”

这能比么?

他还真是个天才.......

甄爱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就知道不该问。

言溯见她眼睛里的情绪变得相当­精­彩,还自告奋勇地凑到她耳边,嗓音­性­感地低喃:

“刚才是实地考察。嗯,我对你的身体已经有了基本而全面的了解。”说着,手指居然又探下去摸了一把,“你和她都不要紧张。告诉她,我很喜欢她。当然,你也不要吃醋,我最喜欢你。”

渐渐,声音里带了不动声­色­的豪情壮志:

“你放心,鉴于我出众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等到我们的­肉­体真正结合的时候,我一定会有更好的表现。到时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地夸我‘好厉害!’‘太­棒­了!’所以......”

一番广告完毕,加上低调又简练的宣传词,“敬请期待。”

这么科学又认真地讲述如此情.­色­的话题,真的没问题?

关键是他真没有半点害羞或是开玩笑的意思,人家很认真呢,首先做了实地调查和初步试验,然后进行心灵安抚,其次介绍自己的功能进行推销,最后得出预想目标。

他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吃掉她了么......

什么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夸他‘好厉害!’‘太­棒­了!’

还敬请期待......

甄爱张了张口,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她对他,真的已经心服口服了。

她默默闭上眼睛,睡死算了。

她静静窝在他怀里,迷蒙地睡着,身体渐渐回暖。过了不知多久,她无意识地抬起光溜溜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摸他的发。

他的头发是湿的,摸上去一点儿不扎手,很柔软,就像和她在一起任何时候的他。

她忽的惊醒,陡然想起不久前,她还扎了他一下。

她一下子就难过起来,靠近他:“阿溯。”

“嗯?”

“其实,Chace死了,你也很难过,是不是?”

身边的男人蓦地僵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清冷:“嗯。他的死,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他搂她更紧,下颌抵在她的肩,“对不起,Ai,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自杀。他是那么乐观自信的一个人......”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又开始讲他最熟悉的学科:“你知道吗?科学研究表明,智商越高的人越不会选择自杀,所以他怎么可......”

“我知道。”她不忍心在听他慌乱的语言,轻声打断他,眼中起了泪雾,“就连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更可况是你。”

他不说话,却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只能本能地抱她更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去。

甄爱想起,妈妈就是死在她手里,可她真不是故意的,而伯特一直强调相反的论点,让这件事成了她心底好不了的伤;

而言溯呢,虽然哥哥死在他手里,但这其实不是他的错。他已经满心的包袱,还是哥哥强加给他的,她再不忍心往上面添砖加瓦。

她想起大学爆炸案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个坐在黑夜里交谈,她给他讲述妈妈的事,他给她讲述Alex的事,那时他的伤痛还历历在目。

她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给我讲他上学时候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过得好。”

他说不出多的话来,深深地点头。

###

凌晨三点,甄爱基本恢复了体温,只是手脚和腿上留了少量冻伤的水泡和疤痕,甄爱说没事,过会儿找女仆要冻伤药擦擦就好。

而言溯担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闹分散,所以帮甄爱穿了衣服,开门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细声细语在聊天。见他俩出来,幼师立刻走过来问甄爱:“你没事吧?”

甄爱摇摇头。

女仆忙递上准备好的冻伤药膏,其他人也寥寥地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言溯看了一眼他怀疑的凶手,那人正和身边的人聊天,没任何异样。

虽然他基本确定了凶手是谁,但却不能直接揭发。这串案子还有好几个疑点,现场也还有组织派来的杀手。

据言溯的推测,组织原本想自己杀人顺带玩个游戏,没想这群人有内部的恩怨纠葛,自己内斗起来,结果组织的杀手来到岛上后,安之若素地看游戏。

杀医生用的手术刀,杀拳击手用的重锤,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凶手身上是否还携带了别的武器。如果他贸然指出,凶手很可能会挟持在场的人;即使真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险。

剩余的人以为凶手被抓到,就会放松警惕;而这时,组织的杀手见凶手被抓了,就会亲自动手继续杀人。

现在这种大家相互怀疑的气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主持人呢?”

律师答:“刚才我们去起居室抱毛毯,他说要回房间,叫我们别等他。不过……”律师看看手表,“好像快一个小时了。”

经他一提醒,大家都察觉出了异样。

甄爱奇怪:“他消失这么久,你们刚才都没人去找他?”

演员早换了暖和的衣服,不那么暴露了。她看着甄爱,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浓妆的脸­色­不好,看着像鬼,语气更不好:“所有人都在这里,就他一个人在外边,能出什么事?”

模特也搭腔,她素颜不化妆,黑眼圈很重,或许人体质不好怕冷,捂得严严实实:“就是,万一谁去找他,发现他被凶手杀了,去找他的人脱得了­干­系吗?”

甄爱一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凶手该不会利用了大家这种不敢管闲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来,说:“既然学生小姐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去看看主持人先生吧。”

一行人于是都起身要往回走。

临行前,甄爱对言溯小声嘀咕:“万一半路又停电呢。”说着,特意拿了盏烛台抱在怀里。

“真乖!”他走在最后面,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轻声问,“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听到“取暖”,甄爱莫名地脸红了,轻轻瞪了他一眼。

可就在这时,言溯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悬着一根细细的东西,银光闪闪,而走在最前面的女仆的脚已经绊了上去。

那条线连着电源!

言溯瞬间变了脸­色­,立刻扭头看甄爱:“把蜡烛扔掉!”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骤然坠入一片黑暗,甄爱手中的烛台“啪”地砸到地上,带着一丝火光,闪一下,消失殆尽了。

言溯刚要松口气,蓦然惊觉甄爱衣服的胸口处,竟然涂了荧光材料。刚才看不出,此刻却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绿光。

一片漆黑中,只有这一点光,像靶子上的中心红点。

甄爱察觉了,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言溯却突然转身,把她飞速地扯到了身后。甄爱听见有什么东西乘风破浪般“嗖”地飞过来,没了踪迹,也没伤到她。

言溯紧紧箍着她的手腕,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嘘,别做声。我没事。”

黑暗中甄爱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胸口,她听着耳边他深深的呼吸声,心中惊讶,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地想要杀她?

管家和女仆反应极快地点燃了烛台,周围重新恢复光明。地上落着一把弩弓和几只箭,正是城堡里的仿制装饰品。众人看了,全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诧异样子。

言溯冷着脸,满面罩霜,­阴­沉沉地盯着面前这群集体装傻的人,刚要说什么,甄爱却扯住了他的手。他低头,就见她深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心蓦然一软,还有些痛。

他才知道,她其实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把凶手揪出来,组织的人便会杀了这个凶手,并开始亲自动手杀剩下的人(包括凶手);而甄爱她认为现在时机不对;

可他慌了,要是还不揪出来,甄爱就会继续处在危险里。

明知道是谁却不能有所行动的感觉,太憋闷了!

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甄爱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却本能地想着大局,想着其他人的安全;而那个凶手呢,仅凭猜测,以为甄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杀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爱揽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好,听你的。”

这次,所有人都拿了三架的烛台,一路不多话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爱走在最后,他摁着她的手腕,让她落后自己半个身位,仿佛时刻准备着,前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立刻会挡在她身前。

甄爱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顺着他。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异常的安静,不像前几次有人死亡时他会隐忍着怒气,也不像听大家聊天时不动声­色­地思量判断。此刻的他静得像潭深水,波澜不起。唯独掌心的力量大得惊人,像要把她的手腕掐断似的。

这种静让甄爱觉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一路不再说话,也没和她有任何交流。

走到主堡大厅时,惊悚的一幕再度出现。

大厅巨大的吊灯上,悬挂着一个人,僵硬的身子随着灯影摇来摇去。众人心中一惊,细细一看,却是主持人的蜡像。

可根据之前的规律,主持人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样貌逼真的蜡像吊在大厅中央实在是渗人。律师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来,又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只是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阴­霾,就像此刻城堡外边暴风骤雨的天气。

言溯依旧一言不发,经过时却特意侧过头去,认真看了一眼律师的蜡像。那张白­色­的脸上,少了一只眼睛。头部也有些变形。就像有人拿某种坚硬细长的东西从蜡像的眼睛里刺进去,又拔走了假的凶器。

因为少了凶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律师的蜡像,也出问题了。

这会暗示着什么?

言溯垂下眸,其实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甄爱这份牵挂,其他的人,他已经无暇顾及。

才接近13个卧室的走廊,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清冷而狭窄的走廊上,让人心惊胆战。

谁都以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其实坐在地上,背靠着走廊边的装饰案几,脖子上绕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关在案几的抽屉里。

他因此而被固定,两腿蹬直,两手垂着,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像个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他还歪着头,睁着恐惧的眼睛,眼珠子渗着血像要从眼眶中迸裂出来。头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血洞。

死相相当之惨烈。

女仆小姐捂住嘴,几欲呕吐。

甄爱皱了眉,问:“刚才你们都是一起去起居室里抱毛毯,有谁回来过卧室这边?”

好几个人都说是主持人自己要回房间拿东西。他们都没有过来这边。

“那你们拿了毛毯之后,是谁最后一个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演员。

演员抱着手,冷哼一声:“我有那个力气把他打成这样?要是我杀人,我也会让他光溜溜地死在我的床上。”

众人:......

言溯心无旁骛地扫了一眼现场,几个疑点立刻在他眼前浮现。

1.和以往不一样,现场非常凌乱,地毯上全是搏斗的痕迹,主持人被杀时有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可凶手之前神一样地制服另外几个死者,大家都毫无反抗,为什么到主持人这里没有效果了?这和主持人说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2.凶手杀主持人的时候,一下子用绳子,一下子用利器,手法变来变去很混乱。临时起意?准备不充分?

3.律师蜡像的空眼睛是怎么回事?凶手原本准备先杀律师,可中途临时换了人?为什么?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可他此刻什么话也不想说。

甄爱忽然发觉言溯一直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主持人,不知她的错觉还是灯光,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可她的阿溯怎么可能露出虚弱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他安然自若地抬起头,看着众人,神­色­坚定,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讶:

“我们在此分道扬镳吧!还有三个小时天亮,看样子暴风雨也会停。因为有人在上岛之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点左右,会有警方的人过来。在剩下的4个小时里,我建议你们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如果你们想把自己关进房里,请确保不要对任何人开门,凶手的真面目会出乎你们所有人的意料。”

说完,抓住甄爱的手腕:“我们回房吧。”

这一抓力度之大,让甄爱惊讶。也就是这一抓,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匆忙和慌乱,仿佛要逃离什么。

外表看上去依旧镇定,却又莫名悲哀的情绪从他的掌心蔓延。

甄爱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作家追上去,问:“逻辑学家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了?”

他急速的脚步突然顿住,害甄爱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他背对着众人,嗓音平淡:“我想保护每个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静静的,可听上去怎么那么伤感,叫人心酸,“与其一个都保护不了,不如保护最重要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对不起,大家。但如果你们听从我刚才的忠告,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4个小时......请大家坚持下去,不要相信身边的凶手,但也不要惊慌失措去主动害人。”

说完,拉着甄爱走了。

才一进门,甄爱就忍不住问:“阿溯,你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奇怪?”

他却没有回答,背身对着她,稳稳地锁上房门,又极其缓慢地回身,像个虚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里没开灯,他颓然地靠在高高的柜子旁,淡淡笑着看她。

甄爱这才发现,天光微弱,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她立刻打开灯,一看究竟,却见他倚在柜子上,侧脸白皙而柔弱,右手颤了颤,手指松开,一只剩了大半截的木箭从他黑­色­的风衣袖子里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断了,裂口的木上还粘着血。

甄爱仿佛明白了,疯了般扑过去拉开他的风衣,顿时惊得灰飞魄散。他的左胸口骇然大片鲜红的血渍,锈渍斑斑的箭头几乎整个隐没进去了。

这就是刚才黑暗中他给她挡下的?他强作若无其事地走了那么久?一路上他牵着她走在人群最后面时,心里是多么悲伤害怕?

难怪那时他的手那么用力,隐忍着颤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来一次攻击,他守不住她?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悲恸:“阿溯……”

“嘘!别做声。”他食指笔在她­唇­边,一会儿的功夫他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淡淡地笑着,“我没事。”

甄爱眼泪都出来了:“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

“别……”他拉住她,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力,声音虚弱,却还带着满满的不舍与疼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了伤,不然,我可就真的护不住你了。”

他苍白地笑着,垂眸看她,心痛难当。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凶手,还有组织的杀手;除了组织的杀手,还有……

他之前一直没想过,亚瑟竟然也亲自来了。

他的甄爱,他该怎么护住她?

75

到了现在,他还在考虑她的安全。

甄爱听了他的话,眼泪愈发大颗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长指拂去她的眼泪,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她手里。

甄爱抹着眼泪,低头:“这不是杀死医生的手术刀吗?”

“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担心凶手身上有别的武器,就把医生的刀拔下来了。”言溯握紧她的手,“Ai,帮我把箭头取出来。”

甄爱一怔,立刻摇头:“风雨已经小了,我们坐船离开吧,现在就走。”

言溯握住她的脖子,声音很低:“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说话间,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眸光依旧清澈,看进她心底,

“Ai,你认真听我说,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箭头没有碰到动脉,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刺到肌­肉­里去了。流不了多少血的。”

说完,自嘲似地一笑:“他收了力,或许没想在这里杀我吧。”

甄爱只以为言溯口中的“他”是凶手,并未留意。

她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脱掉衣服查看伤口。

目测箭头大约两厘米宽,深度相当。和言溯说的一样,伤口在心脏位置下方,两根肋骨之间,扎在胸肌里。

鲜血缓慢而不停滞地往外渗。

初始的心痛和惊惶过后,甄爱已经冷静下来。

言溯说的完全正确。必须尽快把箭头取出来,虽然留在里面会放缓流血的速度,但会大大增加感染并发的风险,等四五个小时,根本熬不过去。

甄爱初步观察了伤口,心里大致有谱,对言溯点头:“好!”

她垫好被子,扶他躺下,从柜子里拿出应急箱和急救箱,又把房间收刮看一遍。凹面镜,手电,棉花酒­精­,绷带止血带,蜡烛打火机都有了。

她用烛台架好凹面镜和手电,确保照在言溯胸口的灯光足够明亮,点了酒火给手术刀消毒。

一切准备就绪将要动刀时,甄爱蓦地察觉到,没有麻醉剂!

认真一想,7号堡是做实验的地方,乙醚,盐酸普鲁卡因,苯巴比妥钠,氨基甲酸乙酯......实验室里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种。

可还没起身,脚腕就被他握住。

胸口聚集的强光一对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不要出去,我不需要麻醉药。”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声音都颤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吗!”

“我知道。”

他淡淡拦下她的话,断续地说,“那,你知道,我在城堡里找不到你时,那种绝望的心情吗?知道我听说你被关在冰窖里时,那种痛苦得想死的心情吗?”

甄爱一下子梗住,泪水再次弥漫上来。

“可是阿溯,真的会很疼。我这次小心,保证不会出事,好不好?你让我去拿麻醉剂吧。”她带着哭腔要挣脱他缠在她脚腕上的手,可他死死箍着,没有丝毫的松动。

“比起躺在这里,担心你找药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回不来;比起这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和折磨,我觉得,挨几下刀子算不了什么。”他­唇­­色­惨白,却竭力笑得轻松,

“不相信我们打个赌,我一定不会喊疼,或许我们还能边动刀子边讨论谁是凶手呢!”

他这么若无其事地作轻松,她却笑不出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甄爱一下子警惕,全身的­精­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言溯也一愣,竟条件反­射­地要坐起来把她拦在身后。甄爱见状,立刻扑上去摁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压在被子上。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外边的声音,可以想象外面的人吵得有多厉害了。

隔着一堵墙的走廊上,一群人相对而立,唯独少了模特。

一贯最容易惊恐慌张的作家,这次换做了铺天盖地的愤怒,冲管家与女仆大吼:“大家都在房里,只有你们两个在外面!为什么模特小姐的蜡像会碎成粉末!你们不知道吗!!”

女仆小姐仿佛经历了什么无法承受的恐吓,浑身发抖,低着头呜呜直哭,说不出话来;

管家绷着脸,冷声斥责作家:“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女仆小姐绝对没有毁坏模特的蜡像,也没有伤害她。”

“那就是你们两个合谋的!”作家少见的暴躁又狂乱。

“我看是律师先生还差不多。”演员抱着胸,尖声反驳,冷勾勾盯着律师,

“刚才女仆小姐提议说,让大家都回起居室等警察来。可律师你非说自己待在屋子里最安全。模特小姐也支持你。这下好了,她死得连渣儿都不剩。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没错,但说不定就是你跑出去毁了模特的蜡像,又杀了她。”

律师也失去了平时的稳重,怒斥:“我根本没出过房门!明明就是女仆推开这边冰窖的门,砸碎了里面的模特小姐。”

“我不知道模特小姐在冷藏室里,”女仆凄惨地大哭,“是你们说要我到处找,我想学生小姐之前也被关在冰窖,就去看了一眼。我不知道是谁把冰窖的温度调成了华氏-148。门撞上去,她人就碎了。”

女仆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拼命地摇头,显然无法接受刚才看见的景象:“不是我,我不知道她在里面。我真的不知道。”

幼师脸­色­苍白:“都不要吵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去起居室,到警察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半步!”

众人于是都沉默了,呆呆地盯着虚空,眼中都是彻骨的恐惧。

他们的一生,不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说,抑或是从艺术作品里得知,不论如何,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杀人方法。

活生生的人,被扔进冰窖,温度骤然下调几百度,瞬间变成又脆又硬的冰雕。撞一下,支离破碎,成了粉末,连血都没流一滴。

房间内的甄爱听到他们的话,脸­色­蓦地白了。几小时前7号堡冰窖里刺骨的寒冷还历历在目,而现在,模特竟然被关进零下一百多度的冰窖里?

那不是瞬间冻成脆冰?

甄爱听着骨头都疼了,什么人那么丧心病狂?

她伏在他的肩膀,扭头看他。他的侧脸落魄而虚弱,垂着眸,神­色­不明,没有一丝情绪,却让甄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她想起刚才他在走廊上的那句话:“我想保护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阿溯,不要难过。我听你的话,不出去了。好不好?”

他的目光缓缓挪过来,落在她脸上,清淡一笑,极尽苍白。

甄爱坐起身,将所有心思专注在他的左胸上。箭头生了锈,还掺杂着破碎的衣服布料。

她从酒­精­碗里拿了棉花球,替他清洗伤口,才碰上,他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胸肌一瞬间鼓得老高,鲜血打湿整块棉花。

她不去看他的脸,低头拿酒­精­棉用力擦拭伤口深处,他再度一颤。她抬眼,见他拳头抓着被子,指关节森白,青筋都蹦起来了。

甄爱的心在打颤,手却很稳,微微眯眼,动刀极快,一下就剜下他胸口一小块受伤的肌­肉­组织。手下他的身体绷得像拉满了弓的弦,随时都会断掉。

甄爱实在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疼得­唇­­色­惨白,嘴­唇­都快咬破了,紧蹙的眉心全是汗。再这么一刀刀下去,他迟早会活活痛晕。

甄爱看看他的伤口,拿手指比了一下,心里有数了。

言溯在剧痛过后,见她停了,垂眸看过来,声音断续,却强制着平静:“我,没事。”

甄爱没回答,忽然俯身下去,用嘴堵住他苍白汗湿的­唇­,舌尖捣了进去,和他的舌头搅成一团。手术刀却随着她的手腕笔画了一个转圈的姿势。

她睁着眼睛,盯着他的眼眸,嘴压在他的­唇­上,亲吻大力而猛烈,像要把他的灵魂吸出来。

言溯起初是懵的,还沉浸在爆炸般的疼痛里。渐渐,脑中像是心神回窍,眼神也有了焦距,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得像夜,异常宁静。

他有一瞬间忘了疼痛,甚至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本能地想去迎合她。

而她感应到后,黑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一狠心,薄薄的刀片刺进他的胸膛,2厘米,手法稳健地绕着箭头周围的血­肉­画了个圈,­干­净利落。

刀口一挑,箭头布料混着模糊的血­肉­被掀了出来。

言溯瞳孔一黑,只觉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刻断裂,条件反­射­地狠狠吸住她的嘴­唇­,甄爱痛得差点儿扑倒。

他却在一秒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迅速松开她。

他整个人狼狈虚脱到了极致,仍旧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心跳很快,呼吸却极缓,在一点一滴地隐忍着剧痛。

这一番折腾,甄爱也大汗淋漓,却不敢松懈。她立刻坐起身,看他的伤基本挖­干­净了,便迅速给他上药,绑好止血带。

一切完毕,她累得像脱水的狗。而他至始至终一声不吭,安静而虚弱地看着她。

甄爱俯身凑近他,他的目光跟着她静静地抬起来,清亮又湿漉。

她看着他的眼睛,拂了拂他汗湿的发,嘴­唇­贴着他的脸,轻声哄:“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他嘴­唇­­干­裂,嗓音微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甄爱再度一梗,她早该知道,他天­性­如此固执。

她不劝他了,从洗手间打来温水,给他擦脸擦身子,又把自己清理一遍。

她担心他疼痛难忍,便坐在他身旁和他说话分心:“怎么样?有一个会动刀的女朋友,是不是出门在外都不用愁?”

他没有力气说话,但­唇­角微扬,盯着她,眼中闪过星点的笑意。

她继续得意地抬抬下巴:“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他还是看着她笑。

甄爱见他嘴­唇­­干­裂,蓦然想起他喂她喝水的情景,心里一动,也拿了一小杯温水来,嘴对嘴地送进他口里。

或许是因为太虚弱,他少见的温顺而柔软,很乖很听话,任由她摆布。

她一点一点将水送进他嘴里,还不舍得离开,轻摇着头在他­唇­间摩挲,低声道:“不给你喝太多,只润润嗓子。”

他回答:“好。”

她低着头,莫名很喜欢他此刻的柔弱,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嘴­唇­。”说着,含水湿润的舌尖勾勾地在他­唇­间细细舔了一圈。

言溯凝了半秒,忽而笑了:“你的止痛方式很有效,我很欣赏。”

甄爱贴住他的脸,眨眨眼睛:“只对你哦。”

“那当然。”他挑了眉,苍白的脸有种另类的美,“别人配不上。”

她乐了,咬着­唇­轻声直笑,在他脸上蹭蹭了好几下,又深深吸了口气,喃喃地说:“阿溯,我真喜欢你的味道。”仿佛不够,再重复一遍,“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

言溯沉默了几秒,决定自己不能欺骗和隐瞒甄爱,于是认真而诚挚地说:“Ai,其实人身上有味道是因为人的毛孔会出汗。”

“所以……”甄爱脸灰灰地看他。不破坏气氛会死吗!会死吗!

某人赶紧解释:“但你别误会,其实人的汗液是无味的。但皮肤上的细菌改变了汗液的化学结构,这才有了味道。”(还不如误会)他坦诚地看着她,很肯定地说,“所以,你其实是喜欢我身上的细菌。不是我。”

……

甄爱愣了一秒,大彻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摸摸言溯的身体,“那你哪天给我提取了去研究一下。我就种几万株细菌出来,放在家里。”

……

言溯:“可我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我喜欢你的。”

甄爱:“那把我的也种一点儿出来。”

“好。”言溯点头,“可是,要浇汗水呢。”

……

说完,他又略微皱着眉自言自语:“我是尊重你的兴趣,但其实,我本人非常讨厌细菌。不­干­净,很不­干­净。”他凝眉沉默了半晌,补充,“大肠杆菌除外。”

甄爱趴在旁边,歪头:“还有|­乳­酸菌呐。”

“哦,那个我也喜欢。……要不然就没有酸­奶­了。”

甄爱撑着下巴,抬头望天,“我还喜欢金黄|­色­葡萄球菌,颜­色­好漂亮。”

“它是坏的细菌。”

……

两人细细碎碎地聊天,一个小时后基本达成了一致。

他们共同喜欢的细菌有379种,甄爱单独喜欢的7137种,言溯单独喜欢的0种。甄爱把她喜欢的列举了一遍之后,口­干­舌燥地喝了好大一杯水,然后发现言溯竟然没睡着,还听得津津有味。

她瞬间觉得,他们真的是彼此找到了真爱。

讲完细菌,话题回到他们共同感兴趣的另一个问题上,案子。

甄爱趴在他身边,问:“这几个杀人案,凶手是不是不止一个?”

言溯侧眸看她,不答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甄爱思索:“我不知道模特的死亡现场是怎样,但主持人的被杀太奇怪了,和之前几个人的死完全不一样。医生的案子里,停电十几秒,凶手又快又准又狠;拳击手的案子里,密室杀人,现场­干­净,拳击手毫无反抗;凶手他很厉害很强大啊。

可主持人的案子呢,现场乱七八糟的,又是绳子勒,又是把主持人的头砸向案几的边角,太乱了。我怀疑不是一个人。”

言溯微笑听着,淡淡看着她脸上的光彩,似乎很喜欢这样和她探讨的气氛,待到听她说完,他才微微一笑:“主持人的死亡方式,决定了能杀他的只有一个人。”

死亡方式?

甄爱一愣,她怎么没想到?

有人拿绳子勒主持人,而他个子非常高,在190cm以上。女人里最高的模特也不足180cm,至于男人,言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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