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嫣然一笑。
风托起她的长发和蓝裙子,在冰原上拉出一朵花儿。
风还在走,四周却似乎突然没了声音,那一瞬,彭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咔擦。
与快门声重叠。
那画面定格在屏幕上,
完了。
彭野缓缓从屏幕上抬起目光,落到现实里。
程迦表情淡淡的,笑容撤得干净。她捋了捋头发,朝他走过来,问:“怎么样?”
彭野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自己看。”
程迦端起相机看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彭野没回答,立在一旁拿了根烟出来点。
程迦等着他点完烟抽着了,眼神笔直看着他。
彭野问:“怎么?”
程迦:“我问你话儿呢。刚这张怎么样?”
彭野说:“还行吧。”
他拔脚往山坡上走,一言不发。
她刚才灿烂的回眸一笑,是在……勾引?
他明明知道她有目的性,可知道又有什么用?
她回头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崩塌得片瓦不留。
他完了。
**
山坡上有座很小的寺庙,和程迦从前见过的不一样。是座白白的塔,暴露在阳光下,接受风吹日晒。塔上挂着彩色的经文。
四周有燃烧的香,一排排信徒在附近留下油灯。塔底开着几束不知名的小花,花心黄灿灿的,绕一圈粉色的花瓣。
程迦问:“这什么花?”
彭野说:“格桑花。”
原来这就是格桑。
程迦问:“有什么寓意吗?”
彭野说:“意思是美好时光,和幸福。”
美好时光,幸福……
程迦不自禁抬头望天空,白塔映在蓝天之下,旷远,干净,一尘不染。
彭野说:“你要有什么心愿,在这儿许吧。”
程迦去附近走走。
绕着塔有几排转经筒,她摸着转经筒,步履不停,经筒在她身后接二连三地旋转。
心愿。
程迦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想出来。
她没有任何心愿。
她盘腿坐在白塔下,摸出根烟来抽,心里空荡荡,安静极了。
身体健康?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婚姻幸福?父母安康?
她没有任何心愿。
佛祖也说她没救了。
过了很久,程迦无意地一转眼,看见远处彭野爬上了树。
树上系风马旗的绳子松了,他抓着绳子两三下爬上去,把绳子重新系好。
整棵树的树枝都在剧烈地晃荡。
她忽然就想变成那棵树。
她深吸一口气,往后靠去,脑勺撞到木板上。程迦捂着脑袋回头看,是个功德箱。
程迦把烟掐灭了,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淡淡道:
“佛祖啊,我不信你灵验,跟你说这些也不恰当。要觉得我亵渎你,你让我死了下地狱。要不,让我明天死都成。但……
是你让他把我拉回来的……”
程迦把钱塞进功德箱,拍拍木箱的头顶,说,“今晚,你就得让我把他睡了。”
☆、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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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驱车驶离雪山地带,草原树林茂密起来。
气温也回升了。
程迦吃过药,戴好护目镜和面罩,躺在车后座上睡着了。中途,她隐约感觉车停了下来,有人在说话,可她脑子太沉,没醒。
十六开车,彭野坐在副驾驶上,看到路的前方停了辆车,一男一女站在路中央拦车。
对方是辆路虎,男的看上去三十多,像个精英人士,身上的冲锋衣和登山鞋都是名牌货;女的二十八.九,娇俏艳丽,是都市白领。不过她手里抱着一个非常专业的相机,看着有点儿像是程迦那样的摄影师。
彭野让十六把车停下。
白领丽人把手搭在车窗上,微笑:“朋友,我们车胎破了,不会换轮胎,帮个忙吧?”
彭野推开车门。
“谢谢啊。”白领丽人笑容放大,可无意间瞟一眼后座,见躺着个人,她脸色一白,再看东风越野后边还跟着辆红色吉普,里边还有两人。
她瞧着精英男士,眼睛在说:会不会遇上绑架团伙了。
精英男士没吭声,眼神制止她,让她别表现在脸上。
彭野刚要下车,后座上的程迦有了点儿动静。她睡得很沉,因为天气热,手无意识地扯了几下领口。
彭野把两边的窗户都摇下来,又打开她脚边的车门。
白领丽人这才意识到是一路人,松了口气。
彭野检查了他们的车子,说:“你们车上忘放千斤顶了,以后出门记得带着。有那玩意儿,女人都可以换轮胎。”
精英男士忙道:“诶诶。4s店卖车的时候说这车性能好,怎么都不会坏的,可这买了都没一个月。”
彭野不经意哼笑一声,说:“换胎后到下个地儿买个备胎。这边路不好走。”
“谢谢谢谢。”精英男说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彭野看了一眼,南京。
精英男给彭野递上一支,见他在身上摸火机,又飞速掏出自己的火机打燃,给彭野点上。
彭野吸燃了烟,说:“你太客气了。”
精英男忙着给十六石头他们发烟,笑道:“你们出手相助等于在救命。”
白领丽人也把车上的矿泉水给众人一人分一瓶。
彭野拿了千斤顶,把车撑起来,又返身去拿扳手。经过车边,见程迦还在睡,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她平常并不是睡眠很稳的人。
彭野心里一紧,掀开她的帽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发烧,体温很正常。
他这才想起是药物作用。
白领丽人无意间看过来,便看到彭野摸她额头时那安静的侧脸,竟流露隐约的温柔。反差太大,她好奇,瞄了瞄,后座上的女人戴着护目镜和面罩,遮得严严实实。
太阳很大,晒一会儿就热了。
彭野站在车边脱衣服,脱套头衫时,里边的t恤带着往上拉一下,露出紧梆梆的八块腹肌和隐约的人鱼线,转瞬又被t恤遮住。
白领丽人看了一眼,想拿手中的相机拍下,已来不及。
过了会儿,她看彭野蹲在地上拿扳手拧螺丝,手臂上的肌肉紧实而有力。想了想,偷偷摁了快门。
不到几分钟,彭野就换好了轮胎,说:“没问题了。”
白领丽人笑道:“太感谢了,你们下一站去哪里?顺路的话,请你们吃顿饭吧?”
精英男也道:“对啊,相遇也是缘分,交个朋友。”
彭野说:“小事儿,吃饭就不用了。”
石头说:“我们往流风镇走。”
“省线上那个小镇么,我们刚好往那儿去。”
**
彭野他们的两辆车先开动,精英男上了车,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人眼看前边的车走远了,催促:“怎么了?开车啊!”
男人发动汽车,左思右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男的。”
“修车那男的?”
“嗯,总觉得有点儿面熟。”
“就你那圈子还有这号型男?”
“……”男人在沉思,“应该有很多年了,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哼笑出一声:“检察官大人,你觉得面熟的人,该不会又是逃犯吧。”
“林丽你别开玩笑,没那么严重。”男人想想,说,“算了,想不起来。或许记错了。”
林丽歪头靠在车窗边出神,过了一会儿,说:“金伟,你以后可以办*身卡,没事儿多去练练。”
金伟:“你还是专心拍照片吧,不是想拿奖么。”
**
程迦睡了一路,傍晚到达流风镇。她从车上下来,皱了眉:“那老头儿是不是给我下了安眠药?”
身旁,石头忙着搬行李,兴奋道:“最后一晚,明天到站。”
程迦听了,不动声色地看彭野一眼。
而他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都没说话,眼神也平静,但分明看出各自的或心怀鬼胎,或心知肚明。
程迦经过彭野身边,轻声问:“我的高跟鞋呢?”
**
程迦拿了高跟鞋回房,行李都没收拾,先洗头洗澡。因为身上有伤,要避着伤口,费了好些时间。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黑色长裙,款式简单,绵软贴身,衬得身材凹凸有致。
又拿出化妆包,弯着腰身,对着镜子描眉,涂眼影,睫毛膏。
最后涂完唇彩,她微微抿一下唇,直起身把手伸进胸衣里拢了拢,又理了理蓬松的头发,这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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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准备借老板家的灶屋做饭时,林丽和金伟后脚到了。两人说什么也要请大伙儿吃饭,就请客栈的老板给大家做顿家常饭。
一伙人坐在堂屋里嗑瓜子聊天。彭野见程迦很久没下来,上楼去看。才到楼梯间,身后有人叫他:“诶……”
彭野回头,是林丽。
她脱了冲锋衣,穿一件淡紫色的v领衫,脸上刚补过妆,笑盈盈走上来:“怎么称呼?”
“彭野。”
“这名字真适合你。”她笑着朝他伸手,“林丽,请多关照。”
彭野看了她的手一两秒,才伸过去,简短地握了握,但……
对方没有立刻松手的意思。
有意无意,她的拇指肚轻轻摩挲彭野的手背,脸上的笑容得体又礼貌:“你住哪个房间?我买了点儿谢礼,是这儿的土特产,过会儿拿去给你。”
楼梯上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道黑色的纤瘦的影子下了楼转了弯。
彭野收了手,抬头,先看到高跟鞋上白雪一样的脚,脚踝处有黑色的蛇形纹身。
脚步停下,黑色的柔软的裙摆,像海上的波浪。
程迦一手夹着烟,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淡淡睨着他。
彭野看向她的脸,有好几秒没眨眼睛。
她化了妆,看上去更加妩媚妖娆,眼神却冷静疏远。
林丽一开始没认出这个明显与此情此境不在一个个调上的女人,后来才意识到她是车后座上睡觉的蒙面女。
再一看,眼熟,这不是……摄影师程迦吗?
程迦没看林丽,呼出一口烟了,才淡淡地问彭野:“找我?”
彭野清了一下嗓子,说:“准备吃饭了。怎么这么久?”
“洗澡啊,”程迦说着,往台阶下走了一步,裙摆漂浮像滚动的云,
“身上有伤的地方不能沾水,费了点时间。”
她表情平淡,声音也不大,和他讲着琐事。林丽却察觉到隐约的暧昧,心里琢磨一下,转身走了。
她一走,程迦脸就冷了一度,拿眼角瞪着他,不说话。
彭野觉得她像极了在外边给足男人面子回了家就发狠收拾的女人,有些好笑,问:“怎么了?”
程迦嘲讽一声:“一会儿没人看着,你就出来聊骚。”
彭野笑了笑,声音像清水似的,低低道:“吃醋?”
程迦冷笑一声,没答。
她扔了烟,走下楼梯,站在他上一级的台阶上。
她不发一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细细的手腕绕去他腰后。隔着薄薄的t恤,五指张开,握住他的背肌,来回抚摸。
彭野的身体在浑不知鬼不觉中紧绷起来。
她双手轻轻抚摸着,最终滑到他的腰两侧,握着他的腰,用自己的下.体顶上去,贴住他的胯,缓慢却用力地摁紧。
彭野的脸僵了一下,眸子更黑了。
她歪头凑近他耳边:“彭野,今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来。”
她说完,伸出舌尖,勾舔他的耳垂,又慢慢含住,吸吮。一瞬间,她感到紧贴她身下的那个部位,有苏醒的兽在颤动。
她还不想在这儿把他唤醒,慢慢离开他,站直了身子。
“今晚,我房门不会锁。”她往下走,“吃饭去吧,别过会儿腿软下不来床。”
彭野立在原地。
任他多年前如何风花雪月,也没见过如此情.色的女人。不动声色间,情与色的艺术被她玩弄到极致。
直白,原始,本性,他却不觉得下流。
他立在原地,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用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把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给压抑回去。
**
彭野回到楼下时,饭桌摆好了。
金伟正热情地和程迦聊天,他认出她是“微博上很有才华的美女摄影师”,说“我关注你很久,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性感。”
程迦没什么热情,爱搭不理的。
林丽没做声,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女摄影师里标杆级的程迦。
在她看来,现在这个时代,摄影和画画一样,都是主观性的作品。才气重要,更重要的是自我炒作和营销。
林丽和朋友私下聊起程迦,都不太信服的,认为她胜就胜在炒作和营销团队厉害。
把她包装成每个男人都梦想拥有,每个女人都幻想成为的百变女郎,宜喜宜嗔,宜冷宜热。她微博里的自拍照,浪漫,性感,活泼,阳光,霸气,冷漠,空茫,颓废……所有种类她都有。
全是包装。
现在看了真人,和微博反差太大,她真人太冷太静了。
金伟还在滔滔不绝和程迦说话,程迦已不搭理。
她这人处事儿完全看人来。感兴趣的,可劲儿倒贴;不感兴趣的,连场面功夫都不给。
彭野过来坐下,金伟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他磕着瓜子,琢磨很久。
直到老板端了一大碗甜酒上桌,金伟突然想起来,一拍桌子,指着彭野,惊喜道:
“你叫什么野,我想起来了!你是韩玉的男朋友!”
【预警】明晚8点准时看。迟了就……
☆、第31章 chapter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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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平静地从碗里舀了一碗甜酒。
“诶兄弟,你叫什么野来着?”金伟问。
“彭野。”
“对对对,就是彭野。”金伟特兴奋,拉着林丽说,“他是韩玉的男朋友,韩玉啊,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大美女。”
林丽恍然大悟地“哦”一声,笑道:“还真是有缘分,居然在这儿碰上熟人。”说着,得意地往程迦那儿瞟了一眼。
彭野看到林丽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程迦淡淡垂着眼,在喝甜酒。
彭野说:“前男友。”
金伟愣了:“啊?都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彭野说:“12年前。”
金伟:“……”
他感叹:“听韩玉的朋友说你们很般配啊,没想到早就……早知道我就追韩玉了,不过你们分手还真没怎么听说。”
林丽道:“早年的朋友联系少了吧?”
程迦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一眼,半晌,低头继续喝自己的汤。
金伟道:“以前还经常吃饭一起玩,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没了联系,对了,我有她电话,应该没换。”
金伟是个热情的人,加上现在正上菜,也不好动筷子,说话间就把手机拿出来了。
十六尼玛全好奇地看过来。
彭野低着眉在想什么,来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金伟那边电话就接通了。
“这号码是通的!”金伟很开心,把电话弄成免提。
嘟……嘟……几声,桌上的人都安静下来。
很快,电话接起,一个知性而好听的女声:“喂,你好?”
“喂,韩玉啊。”
“……我是……你哪位?”
“我是金伟啊……”
那边回忆了好一会儿,慢慢道:“哦,金伟啊……”
金伟聊了起来。
程迦瞥了彭野一眼,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金伟和韩玉寒暄过后,笑道:“我现在和一个人在一起,你肯定猜不到是谁。我让他和你说几句话吧。”
金伟从桌子那边过来,把手机推到彭野手里,彭野没法拒绝,隔一秒,
他低声说了声:“喂?”
然后,那边就没声音了。
彭野也没说话,一桌子都是安静的。谁都知道对方竟听出了彭野的声音。
隔了很久,电话那头的女声轻轻道:“你现在干嘛呢?”
那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十六和尼玛连瓜子都不嗑了,瞪着眼睛看。
彭野说:“吃饭。”
那边愣了一下,轻笑:“问你现在工作干嘛呢。你故意的吧?……怎么还是老样子……”
彭野淡淡地扫一眼桌上围观的人,道:“还是那工作,同事们在一起,准备吃饭。”
韩玉就明白周围人多,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金伟很失望,明明一开始还有点儿气氛,到后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菜上齐了,要动筷时,彭野手机震了。程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韩玉”。
程迦想,她手机号码一直没变,他通讯录号码一直没删。
彭野起身去接电话了。
程迦喝完甜酒,没心思吃别的东西,借口上厕所,也走了。
她才上楼,就听见走廊上彭野低低的嗓音:“挺好的。……你呢?”
程迦点了根烟,倚着墙壁歪着头,看他的背影。
廊上很安静,他手机外音不算小,程迦隐约听到韩玉柔柔的声音:“我说好,你信吗?”
彭野一时没回答,好一会儿了,才说:“你说是,就是了。”
“那我说不好,你会难过吗?”
彭野有些脱力地摸了一下额头,道:“我听说孙阳对你很好。”
“分开了。”她语气简短,微微带着点生气,“是你对不起我。”
彭野又无言了一会儿,道:“那对不起。”
“……我也不是想听你说这个,”韩玉声音低了,纠结而矛盾,过了好一会儿,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彭野没答。
“到现在,真话都不给一句了?”
彭野说:“没有。”
那边长久地沉默,彭野也没有另起话头的意思。
且……
他似乎闻到了程迦的烟味。他握着手机回头,程迦斜在他背后,手里夹着一支烟。
彭野渐渐皱起眉,眼里有隐忍的不满。
程迦看一眼他手机,说:“她把电话挂了。”
彭野没想打回去。
这通电话,他无感而陌生。当年不曾刻骨,后来也坦荡放手,并没有不可触及和难以释怀的*,但窥视本身叫他无法容忍。
程迦淡漠而堂而皇之的眼神是火上浇油。
他把手机放兜里,冷冷道:“你跟过来偷听我打电话?”
他眼里的冷意刺激了程迦,她笑了笑,问:“白月光?”
彭野清楚她最不想听到什么,于是:“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迦抿紧了唇,道:“没想遇上高手了。欲擒故纵,你玩得比我好。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情矜持呢?”
彭野眼眸沉暗,盯着她,一秒后,笑了笑。他上前一步,稍稍俯身,食指勾了勾她的脸蛋,说:
“你这类女人,不刚好就吃这套吗?”
原来藏着掖着,看人下菜碟儿。程迦吐出一句:“禽兽。”
彭野彻底冷了脸:“你再骂一句。”
程迦:“禽兽!”
话音未落,彭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掳进房间,推倒在墙壁上。程迦来不及站直,他整个人笼罩上来,压着她的身体把她撞摁在墙上。
程迦听到昏暗中他解皮带的声音,她浑然抖了一下。
他宽大的手掌摸到她身后,摸下她滚圆的ρi股,用力掐了一道。
“松开。”她推他的胸膛,手却在颤。
他突然托住她的ρi股把她抱起来,程迦骤然腾空趴到他身上,心被掀到嗓子眼。下一秒,他转身把她放到门廊的置物柜上,掀起裙子从小腿上一路往上滑,掀到腰际。
程迦想跳下来,却被他看出意图,他胯部往前一抵,程迦双腿被迫打开。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不就想要─夜情吗?你管我心里装着什么?”
程迦:“现在不想了。”
“不想?”彭野摸到她巴掌大的小内裤,没耐性脱,大力一扯,给撕碎了。他的手来回抚摸那片湿泞,轻笑一声,“程迦,前.戏都还没开始呢。看来你不需要了。”
说话间,下.身已蓄势待发。
程迦只觉芯口抵着一片坚硬的火热,她双腿猛地一颤,又气又怒:
“你他妈……”
话没说完,腿根被打开,他一冲到底。
她猛地撞上他肩膀,大大地张开口,却足足三秒钟,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迦胀痛得整个人蜷缩起来,连脚趾也紧紧蜷起。
彭野狠狠一顶,把程迦撞到墙壁上,她冷汗直冒,仰起头,牙缝儿里蹦出一句:“畜生……”
她从来没和哪个男人不带安全套地发生关系。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他的腰肌,咬牙切齿:“畜生!”
彭野又是毫不留情地连番冲刺,近乎发泄,程迦贴在墙与他身体的夹缝里,被折腾得没了一点儿声音。
他把她的双腿缠到自己腰上,将她从柜子上抱起来,里边又是狠狠一戳。程迦痛哼一声,却本能地缠紧他的腰,挂在他身上。
他抱着她走向大床,每走一步,程迦只觉要死要活。
而突然间,她的身体与他脱离开。
彭野一把将她甩在大床上,程迦怒:“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彭野欺身压上来,捏她下巴:“过会儿有得你爽!”
程迦呼吸不稳,较劲道:“我见过更好的。”
彭野说:“你没有。”
程迦:“我会遇到更好的。”
彭野一字一句:“你不会。”
程迦抬脚踢他,却被他握住双腿,往下一拖,白花花的身体从裙子里溜了出来。他扯开她的胸衣,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
程迦皱紧眉心,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彭野察觉到,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她,她咬着唇,脸色微白。他又闻见了她身上柔软的奶香味,和肩膀上清苦的中药味。
她脖子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禁忌,却让人心疼。
他看一眼她肩上的伤,也不知怎么的,人就缓了下来,轻声问了句:“很疼?”
程迦默了几秒,安静地摇摇头。
木栅栏窗有西下的阳光洒进来,温暖,怀旧。
窗外,集市上人来人往,声响嘈杂。
他跪起身,当着她的面一件件脱去衣服,然后压到她身上,他紧硕的肌肉一寸寸,火热地贴紧她的身体。
她又开始细微地颤抖。
他没有再粗暴地对待她,而是一点一点亲吻她,吻她的耳朵,她的发线,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一路向下,异常温柔。
温柔得让程迦觉得太过正式虔诚,不像─夜情。
她想,或许他原本就是个在床上极懂女人心的男人,有床品的男人。
夕阳西下,窗外集市的嘈杂声像沉浸在朦胧的水里,隐约而不清晰。
等他从她颤抖发软的腿间抬起头来时,程迦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彻底沦陷。
他再次来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她面颊潮红,眼神清亮而湿润,直勾勾盯着他。他抚了抚她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再次垂眸吻她的唇。
这次换成了深吻。
程迦一向不喜欢接吻,她别过头去,被他拧回来。
他大手捧着她的脸,深吻她的嘴唇,她无力反抗;她在他的唇舌间尝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味道,甜腥的,淫.乱的。
彭野的身下再次有了动作,程迦摸出安全套,塞他手里:“戴上。”
彭野说:“你给我戴。”
程迦拿过来撕,手指上都是汗,竟没撕开,于是拿嘴咬。
彭野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些好笑。
程迦拿出来给他套。彭野盯着她看,套子有点儿紧,她拿手刷了半天没刷进去。
彭野被她的手弄得神思错乱,有些控制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刚要坐起身自己来,她却终于套上去了。
她把他起了一半的身子推下去,分开腿,跨坐到他身上。
她低下头,握着他,从根底摸到顶,彭野浑身一个激灵,绷得更紧了。她来回爱抚了好久,才缓缓坐上去,但她的身体还不能太适应他,试了几次,都打擦边球。
彭野隐忍地呼出一口气,黑眸沉沉看着她,被她撩得差点儿失守。
她又低头看了看,扶稳了,一点一点,吞进去。
她有些难以容忍那股压涨感,手撑着他的腹部,身体想往上抬一点儿;他看出她的意图,握住她微颤的细腰,强制把她往下按,他劲窄的腰身往上一顶。
她死死咬着唇不发声,仰起脖子,良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渐渐,她目光下移,盯着他看,有好几秒没有动。
彭野看着她,眼睛是黑暗的,他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用她的裙子搭住了眼睛。
她俯身,把他眼睛上的裙子掀开,说:“我来动,你看着。”
她抬抬下巴,轻轻甩了一下头发。
彭野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奔腾,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骑着他,身体缓缓扭动起来,娇娆如水蛇。她的双手大大地张开,撑在他上身,划过他紧绷的胸肌,腹肌,抚摸他每一寸贲张的肌肉。
彭野弓起腰身,揉捏她纤细灵动的腰肢,她丰满的乳.房,还有她的脸颊,她轻咬的嘴唇。
她雪白的肌肤上渐渐泛起隐隐的粉色。
程迦渐渐加快速度,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是尼玛:“程迦姐。”
程迦浑身一紧,身体紧缩,彭野差点儿给她弄死,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早已细汗涔涔。
程迦捋了一下散乱的头,尽力淡淡的:“嗯?”
“程迦姐,你都还没吃饭呢,怎么就不吃了?”
程迦又开始缓缓动了起来,盯着彭野的眼睛,慢慢道:“我觉得……很饱了。”
彭野浑身是汗,他呼吸急促,掐着她的腰,狠力往他身下摁,同时骤然一顶。
她猛地皱眉,紧咬着唇仰起头。彭野猛地坐起身,更深地刺进她心里。
门外,尼玛很疑惑:“可你只吃了一碗甜酒。”
程迦没有再回答,她被他撞得剧烈颠簸,她仰望着天空,张着口,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在以往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让人迷醉,沉溺,不愿醒。
……
太阳落山了,
街上的人声渐渐消退,
空黑了,
月亮升起来了,
街上陷入深夜的死寂,
月光洒落进屋,
队员们各自回房睡了,
……
床上床下一片狼藉,程迦长发散乱,面颊潮红,软在一床的褶皱里。
空气里充斥着汗味与欢好味。
程迦不知做了多久,多少次,彭野比她想象得还要生猛,一次一次,她已经虚脱。
她呼吸缓慢,嘴唇干枯。
彭野抱起她的肩膀,喂她喝了一杯水。她喝得有点慢,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去,滴到胸脯上。
他擦干她身上的水,把她放平,又抚了抚她额角的湿发。
她睡了一会儿,模糊间睁了睁眼,突然就睡不着了。彭野没睡,他看着她。
朦胧的月光横亘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睛清黑而安静。
程迦说:“给我根烟。”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
彭野拿来烟,给她点上,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沉默,差不多同时抽完,
程迦呼出最后一口烟了,扭头看他几秒,随后淡淡道:“你该回自己房间了。”
她说这话时,肌肤上欢爱过后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第32章 chapter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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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石头喊起床吃早餐。
程迦平静地睁开眼睛,思绪一时醒不来。
在和彭野做之前,曾经的经历里,她从没到过高.潮,享受的只是痛感。在床上,她最擅长忍耐。
曾经,当酒精和香烟无法再刺激她麻木的身体,她选择赛车;当速度不能突破她心跳的极限,她选择做.爱;做.爱的痛苦也不够激烈了,进而自伤。
但昨晚,彭野的身体带给她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她数次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程迦想,今晚到站,工作后就该离开。
程迦下床时腿是软的,差点儿没抽筋。她给自己的肩膀换了药,随便梳洗了一番下楼。
彭野已经在厨房,他蹲在瓦罐边照顾程迦的汤药。
程迦进去时,他看了她一眼,视线交错一两秒,各自平静无言地错开目光。
尼玛看到程迦,道:“程迦姐,你昨晚睡得好早,不过今天看上去气色真好。”
十六:“我就说她累了,叫你别上去吵她睡觉。”
“我之前气色不……”她清了两下有些沙哑的嗓子,说,“不好么?”
“好呀,就是今天更好了。程迦姐,你嗓子不舒服?”
“气候有点儿干。”程迦说,想到什么,问,“我的凉薯呢。”
石头正在搅小米粥,说:“都在那边的袋子里呢,没人碰你的。”
程迦过去,打开袋子一看,脸就冷了:“怎么只剩一个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谁拿你的啊。”
石头回想一下,说,“可能昨天老板做饭的时候,拿去炒菜了。”
“它又不是菜。”程迦冷哼一声,往外走。
十六吓一跳,拦住:“算了,炒了就炒了,下次给你买一筐,让你抱着,谁也不让拿。”
程迦只是想出去抽烟,无语地看着十六。
十六还问:“七哥,你说是吧。”
程迦回头看彭野,他已开始剥最后那颗凉薯,剥好了递给程迦。
程迦上前接住,坐在小板凳上吃。
彭野蹲在药罐旁边看守,有点儿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程迦眼睛斜过去:“看什么?”
“几颗凉薯,至于么。”
“下次碰到的,或许味道都不一样了。”程迦说。
彭野有一会儿没说话,又道:“别吃光,留一半,喝完药再吃。”
程迦淡淡地“哦”一声,彭野起身去拿碗,她的目光不自觉追向他的背影。
他个子很高,身材不是壮实的那种,穿着衣服看偏瘦,可脱了衣服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摸哪儿都有劲儿。三十四五的男人少有像他这样的。
昨晚,
她说:“我见过更好的。”
他说:“你没有。”
后来她发现,他说对了,她没有。
可她说:“我会遇到更好的。”
他说:“你不会。”
呵,男人狂妄的自信。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彭野拿碗过来,盛了药端给她,问:“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程迦微皱起眉把碗里的药一口喝完,碗还给他,继续咬凉薯。
十六过来,勾彭野的脖子:“七哥,你昨儿一晚上不见人,跑哪儿去了?”
程迦自若地咬凉薯。
彭野说:“轮到你管。”
十六嘿嘿笑:“你和那个女朋友讲电话能讲一晚上啊,是不是要旧情复燃?”
彭野一时间无话可说,看一眼程迦,她表情平淡而冷感。
“你最近闲话挺多。”
“我这是为你以后着想啊,这些年都没见着个把女人,好好把握,以后不干了,都不用费心找老婆。”
彭野说:“有这心思,多给自己筹谋。”
不久,金伟和林丽来了。
昨晚大家一起吃饭聊得很畅快,石头回报请他们俩吃早餐。
金伟进来后,忍不住又打量了彭野好一会儿。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对,彭野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儿。他记得在哪儿见过彭野,但绝对不是以韩玉男朋友的身份。
吃早餐大家都不讲究,端一碗粥,拿一个馍,站着坐着蹲着吃的都有,走哪儿算哪儿。
灶屋里晨光灿烂,程迦觉得画面美好,拿相机拍下他们四人吃早餐的姿态。
石头蹲在灶台边狼吞虎咽;十六坐在灶台上,腮帮子鼓得老大;尼玛站在木窗边细嚼慢咽;彭野蹲在草堆上,一手端着碗,一口正咬着手里的窝头。
程迦盘腿坐在地上,看了看拍的照片,很满意。她端起地上的碗,把小米粥一口气喝完。
林丽在一旁说:“程迦,给我们大家一起照张相吧。路上相遇,也是缘分啊。”
程迦没应,她不喜欢听人指手画脚,尤其不喜听别人的意思使用相机。
但看石头他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起身,说:“用你的相机照。”
林丽一愣,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相机。
程迦淡淡问:“你想留纪念,用我相机照了,照片怎么给你啊?”
林丽愣了愣,又笑了,把相机摘下来递给她。
林丽过去,和石头他们站在一起。
程迦从镜头里看到了彭野,他站在最边上,不太自然。他看了镜头一眼,程迦却莫名感觉他的目光穿透了镜头,在看她。
然后,他侧过头去了。
程迦于是摁了快门,她抬起头来,淡淡道:“好了。”
林丽跑过来说谢谢,刚要看照片,程迦把自己的相机递给她,说:“帮我照一张。”
她跑去彭野身边站好,抬头看他一眼:“不许扭头啊。”
彭野没应答。
石头不像刚才和林丽照相时那么拘谨,开心地往程迦这边挤;尼玛也不像刚才愣愣瞪着眼,他腼腆地笑了;十六还酷酷地摆了个姿势,抱着手,昂着头。
林丽摁了快门,脸上很平淡,说:“好了。”
程迦跑回去看,然后就安静了一瞬。
彭野还是没有看镜头,但他低头在看身边的程迦。
她抱着相机回头看彭野,他继续嚼窝头去了。
吃完早餐,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程迦去院子里上厕所,相机手机都没带,怕不小心掉进茅坑。
她走了没多久,手机开始响个不停。一开始大家都没理会,但对方不停地打,铃声永无止境似的。彭野以为有急事,走过去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三个字:
“方医生”
彭野心里浮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异样。
“我去找程迦。”他拿着电话出去。
来电停了,然后又响起。还是那三个字“方医生”。
他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键。
是个女的,劈头就是:“程迦,短信短信不回,电话电话不通,你是在闹失踪吗?”
很普通的内容,彭野觉得自己不该接这通电话。他清了一下嗓子,说:“程迦在厕所,过会儿我转告她。”
那边的女人沉默了,几秒后,肯定地问:“她和你上床了。”
彭野舔一下嘴唇,一时哑口无言。
方妍语气警告:“你以后离她远点儿!”
彭野不经意皱了眉,寡淡道:“我会告诉她你打过电话。”说着,准备挂电话。
“你会害死她的。”方妍一声疾呼,彭野电话又拿回耳边。
“得癌症的人需要吗啡缓解痛苦,可吗啡是毒。”
彭野有些不屑地淡笑一声:“你和我说这些,合适吗?”
“程迦这种女人,对男人很有吸引力,她如果认真看你一眼,就会让你觉得自己很特别。可她会用那种眼神看很多人。因为她只是追求一切形式的刺激,她不能控制她自己。”
她提及程迦的语气让彭野不爽。
他冷淡而不耐烦,道:“她来了我会告诉她你打过电话。”
“我说你这人怎么……”
彭野挂了电话。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草垛的影子又斜又长,和他的平行。
这世上,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都有疾病,只不过有的藏着掖着,有的忍着熬着,有的不。
身后传来程迦淡淡的声音:“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彭野回头。
程迦抱着手,看他不说话,问:“在等我?”
“哦,”彭野把手机递给她,“一直响个不停,怕有急事。”补充一句,“你这手机太灵,手指不小心一碰就接了一个。”
程迦笑一声:“是你手笨。还有你那手机,早该淘汰了。”她抬头看他,“要不我送你一个,回上海买了寄给你。”
彭野说:“不用,能打电话就行。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也没时间玩。”
“我送你,为什么不用?”
彭野寡淡地看她一眼:“要给你小白脸送东西?”
程迦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起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脸能和‘白’字沾边?”
彭野:“那什么颜色?”
“古铜……”程迦说完,又摇摇头,“没那么黑……嗯,蜜。”
程迦说:“你身上是蜜一样的颜色。”
彭野瞧她一眼:“是我理解有问题,还是你这话说出来的确很色.情?”
程迦但笑不答。
她接过手机来看,见是方妍,笑容隐隐就收了。她平静地把未接电话的记录全删掉。
彭野问:“这医生是干什么的?”
程迦抬头:“她和你说什么了?”
彭野:“她说让你接电话。怎么了?”
“没什么,这医生脑子有病。”
彭野稍稍扬眉。
程迦很认真:“真的,强迫依存症。需要从我这儿找存在感。”
彭野推推她的肩膀,说:“走吧。”
走几步,下意识地问:“肩上换药了么?”
“换了啊。”
“哦。”
**
一行人要赶路,早早先离开。
金伟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还在思索彭野是谁。想着想着,突然间就想到了什么。
他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
“韩玉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你那个前男友……他是不是12年前二环那个案子……哎你生啥气啊,我就问问……哎……”
金伟把手机拿下来看,“怎么就挂电话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
**
东风越野开出去几小时,进入青海,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出现在路的前方。
今天和以往不一样,走得越远,众人气氛越高昂,这段旅途终于要到终点。
十六甚至开了窗户大喊一声:“马上到家啦!”
后边车里的石头和尼玛也热情呼应。
程迦望着窗外,可可西里万变的风景在流淌,青嫩的草原,湛蓝的琥珀,枯黄的荒野,苍茫的戈壁,金黄的沙漠;
唯一不变的是永远不知疲惫像风一样追着越野车奔跑的藏羚。
一路磕磕绊绊,到了下午,他们的车上了青藏公路,速度瞬间提了上来。
十六很兴奋,回头冲程迦道:“这下快了,过一会儿就能到站。咱们队里还有好多人呢,他们都很想见你。”
“好啊。”
程迦回头望着车后的风景,崇山峻岭,荒野无边,一条公路直通天际。
程迦说:“停一下车。”
十六知道她要照相,乐呵呵地把车停下。
彭野走下车,点了根烟抽。
程迦打开相机箱子,拿出自己最常用的相机。她推开车门,把相机从黑绒包里拿出来,突然间,她就变了脸。
彭野呼出一口烟,回头见了,问:“怎么了?”
程迦很静:“这相机不是我的。”
彭野瞬间想起,他注意过,林丽的相机和程迦的几乎一模一样。
程迦表情很冷静,手却在颤抖。她咬了咬手指,又把手拿下来,说:
“林丽把我的相机换了,这相机不是我的。”
十六见程迦这突然失心的样子,有些慌:“我看着是一样的啊,你再好好看看。”
程迦于是把相机捧起来,却看也不看,突然用力摔在地上,几万块的相机和镜头被砸得稀巴烂。
后边赶来的石头和尼玛吓傻了。
高原上的风吹着她头发在飞。
程迦很平静,什么话也没说话。
她大步走向红色吉普,拉开车门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倒档,转弯,加速……轮胎在公路地面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声响。
“程迦!”彭野扔了烟,瞬间百米冲刺过去。
☆、第33章 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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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的车闪电般倒过弯,加速朝远处冲。
“程迦!”
彭野拔脚飞奔,抓住车后座的门拧开。
他敏捷地跳上汽车,一抬头从车内镜里看到程迦空洞的眼神。瞬间,他打消了制服她让她停车的念头。
吉普车很快消失在十六等人的视线里。三人瞠目结舌,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十六电话响了,是彭野打来的,他声音很低,语速也快:
“你们先回去,羊皮带在路上不安全,我们找着相机立刻回来。”
“诶……”十六还没开口,彭野挂了电话。
三人没办法,只得先回保护站。
**
没几个小时,太阳下山了。
吉普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高原上,程迦一路没说话,只顾开车。
气温慢慢下降,晚风凉飕飕往车里刮。程迦没有感觉,彭野上前升起车窗玻璃。
车身颠簸,彭野爬去副驾驶上坐着,看一眼程迦,她很冷静,也很平静,眼神却怔松,像被掏了心。
彭野唤她:“程迦。”
她开着车,没有反应。
“程迦。”
她睫毛颤了颤:“嗯?”
“你开了很久的车,停下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她说。
“气温降了,停车换件衣服。”彭野说。
“我不冷。”程迦说。
他能挨冻,她身上到处是伤,挨不住。
“你身上伤还没好。”
“我不觉得疼。”
彭野坐了几秒,去后边打开她的箱子,找了件外套出来给她披上。
渐渐,夜来了。
但荒野上的夜,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夜空中有云月繁星,地平线上闪着微弱的天光,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和人类有关的一切。
神秘,辽远,没有边界,也没有阻碍。
彭野看了眼手表,晚上10点多。程迦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
“程迦。”
“嗯?”
“你该休息了。”
“我不累。”
“你的肩膀该换药了。”彭野说。她的药和行李一起放在吉普车上。
程迦没回应,还在开车。
“程迦。”彭野抬手握住方向盘上她的手,有点冰凉。这样疾驰的速度只会让她越来越躁,必须停下。
“换药。”他用力握她的手。
她终于放慢车速,停下来。
车灯在荒原上投下一道灯光,蚊虫在飞。
她僵直很久,才歪头靠在椅背上,长时间驾驶后,人有些疲惫。车停后,她身上急躁的气焰也慢慢灭下去了一点。
彭野到后座拿了药,汤药没法熬了,药丸递给她,却发现没水。在车上找半天,只找到一瓶不知是石头还是尼玛喝过的矿泉水,剩了一半。
程迦说:“就那个吧。”
彭野拧开瓶子,要递给程迦,她没接,仰起头,张开嘴。
彭野顿了一下,俯身过去,瓶口悬在她嘴巴上方,水流淌进她嘴里。
她的嘴唇是粉红色的,他知道那有多柔软,他的手微微颤抖。
她张口喝着水,眼睛垂下来看他,笔直而安静。他收了水瓶,程迦把药塞到嘴里,仰一仰脖子吞下去。
眼神还定在彭野脸上,问:“你刚才抖什么?”
彭野拧着瓶盖,没搭理她。
程迦:“问你话呢。”
“没抖,手有点儿软。”
“你又没开车,手软什么?”
“……”
彭野看她一眼,她是个大人了,说话却和孩子一样爱刨根问底,把人逼得退无可退。
彭野说:“换药!”
程迦靠进椅背里,淡淡睨着他。不用开口,彭野明白她的意思。
“你伤在左肩,不顺手,换个位置。”彭野说。
程迦坐去了副驾驶。
彭野欺身过去,解开她的衣衫。
程迦垂眼盯着他的手看,看他一点一点解开自己衣服,她慢慢燃了精神。
荒原寂静而神秘,偌大的黑夜里只有他们两人。
彭野给她敷药,她目光始终在他脸上。
她表情平静甚至冷淡,眼睛却亮晶晶,像猎豹盯着羚羊。
彭野被她看得心燥,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程迦没来由地问了句:“你的父母还活着么?”
彭野揣摩着她这话有点儿古怪,但还是说:“活着。”
“你们关系好么?”
他迟了几秒,说:“还行。”
程迦说:“和妈妈关系好,爸爸不行?”
彭野的目光从她身体上挪到她脸上,定了一秒,她那双眼睛总是把他看得死死的。
他下手不轻地把她胸脯上的旧药揭下来,她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把新药一点点敷上去。
程迦说:“你很少和你父母打电话?”
“嗯。”
“常回去看他们么?”
“不常。”
“多久一次。”
彭野又看她一眼,眼神抗拒,但还是答:“一年左右。”
程迦有一会儿没说话。
彭野皱了眉,问:“怎么?”
程迦说:“因为很忙?”
彭野没有很快回答。
程迦说:“忙是借口。”
又被她给看出来了。彭野微微咬了咬牙齿,说:“我有个弟弟。”
程迦哼笑一声。
“你笑什么?”
“用这个自我辩解。”
彭野给她贴上纱布,有点儿忍无可忍,道:“我的事,你少管。”
程迦说:“好,我不管。”
她突然间挑事儿,又突然间顺从,彭野不得不怀疑。
他意识到,她一点儿不关心他的私事,她只是喜欢触碰他私事后,他或强忍怒意或克制爆发的瞬间,就像在流风镇客栈走廊上偷听电话后的争锋相对。
她微坐起身,肩膀一缩,衣服松垮下去,白花花的乳.房露出来。彭野看到上边他的牙印和吻痕,她身体的味道随着视觉上的冲击劈头袭来。
车厢狭窄,程迦有些费劲地扭过去,凑近他耳朵边,轻声问:“想做吗?”
彭野却笑了一下。
“笑什么?”
“刚惹了我,现在来安慰么?”
“你不想要安慰么?”程迦摸上他的裤子,眼神狂野,渴求,带有召唤性。
彭野咬了一下牙,没阻拦。
程迦呼吸急促,像只小兽扑上去解他的裤子。她毫无章法,一时解不开,急得手忙脚乱。她焦虑,她急躁,她没有理智,她需要发泄。
彭野终于抓住她的手,制止。
程迦挣扎,彭野一使劲,把她的双手扣在座椅背上,
“程迦!”
窗外的风涌进来,荒原上死一般的寂静。
程迦静了下来,盯着他,眼里的迷乱和狂躁渐渐消退,变得荒芜安静。
她手上挣扎反抗的力道松了下去,她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喊他一声:
“彭野。”
“嗯?”
“我把相机弄丢了。”她说。
彭野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们会找到的。”
“会找到么?”
“会。”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她问,手在轻颤。
彭野无法回答。
“找不到怎么办?”
头顶的星空隐匿在云层里,只剩地平线上的天光。
夜里,她的脸看上去更白了。
“17年……我从没弄丢过相机。”
“就像士兵,在战场上不能弄丢自己的枪。枪丢了,命就没了。”她说。
“你很年轻,看不出来学摄影那么多年。”他说。
“我爸是摄影师,我从9岁开始跟他学。”
“你爸爸像你一样出名?”
“他不出名,他只拍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卖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不经意皱了一下眉头,想起父母总为此吵架。父亲不是个厉害的人,他很温柔,他总看到别人忽略的美。
程迦平静地说:“白天我不该砸相机,我永远都不该砸相机。这是谋杀。当时,那个相机镜头在看我。”
彭野说:“当时你太愤怒。”
“也是。”程迦淡淡一笑,说:“我爸也砸过相机。”
彭野问:“为什么?”
“我中学的时候,进他的暗室翻照片,打翻了柜子顶上的显影水。水从头顶浇下来,进了眼睛。”
彭野望着车灯照亮的荒原,夏夜的飞虫扑打着灯光,他问:“然后呢?”
程迦:“我失明了。”
“爸爸太悲伤,砸了相机,再不拍照了。”
彭野的手无意识虚握了一下。
车窗外,黑暗笼罩原野,他想起那个夜晚,女学生坐在血泊里,双目空洞,盯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
那时他想,瞎子怎么会是摄影师。
他问:“眼睛怎么好的?”
“爸爸车祸死了,把□□给了我。”静谧的车厢里,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有时想,他是不是故意要把眼睛还给我。”
“你总这么想?”
“不会。只是很久以前想过。”程迦淡淡道,“说实话,我快忘了他了,很少想起他。人活着都在操心自己,其实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念。”
彭野淡淡一笑:“那倒是。”
笑完,却有隐忧。失去相机,她的精神在慢慢崩溃。
彭野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程迦要阻拦,彭野手掌摁住她的额头,她脑袋动不了,浅色眼瞳看着他。
他说:“你休息,我来开车,保证很快赶到流风镇。”
程迦默一会儿,点头:“好。”
彭野发动汽车,开了没多久,扭头一看,程迦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
凌晨1点,他们到了流风镇。
车轮驶上石板路的那一刻,程迦醒了。她对周围的环境总有股常人难以理解的灵敏。
深夜的小镇街道,一片寂静。
下了车,程迦直奔客栈门口敲门。
很快,堂屋里的灯亮了。
“来了……来了……”来开门的是客栈老板的老母亲,以为有人要住店,开门一看,认出是熟客,说,“今晚还要住啊?”
程迦很平静,问:“阿嬷,和我们一道来的那一男一女退房了没有?”
老人家说:“没有啊。”
程迦于是微微笑了。
“阿嬷,”程迦声音不大,像怕吓到老人家,“我借你家一样东西哦。”
老人家说:“可以啊,借什么?”
程迦没答,转身走进灶屋,几秒后,提着柴刀出来,平静地往楼上走去。
☆、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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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站在那对男女的房门前,拍几下门,说话声也平静:“开门。”
身后,彭野大步上来,拉住她握刀的手;程迦扭头,眼神冷静。彭野松了手。
屋里传来迷糊的男声:“谁啊,三更半夜的?”
程迦吸了吸脸颊,说:“开门。”
彭野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后,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程迦抿着唇,没应。
里边的人慢吞吞的,趿拉着拖鞋过来,打着哈欠拉开门:“这大半夜的,我说你们店……”金伟揉揉眼睛,“诶?怎么是你……”
程迦撞开门,进了屋子,问:“那女人呢?”
“怎么这么不礼貌……”金伟扭头见她拎着把砍刀,顿时瞌睡全醒,“我天,你这是要干什……”
程迦走到床边,掀开床上的被子扔地上,床上空空如也。她掀开窗帘,又走去浴室,没有林丽。
程迦回头,很平静:“人呢?”
金伟迷糊:“你找谁啊?”
程迦:“跟着你的那女人。”
金伟:“你说林丽啊,她走啦。”
“走哪儿去了?”
“工作上还有事儿,她先回了。”金伟问,“你找她干什么?”
程迦:“你和她什么关系?”
“夫妻啊。”
程迦顿时就笑出一声。
金伟:“你这人……笑什么?”
程迦:“她偷了我相机。”
金伟一愣:“不会吧,是不是你搞错……”
程迦打断:“小时候我妈说,偷人东西,要被砍手指头的。她是你老婆,你替她来。”
金伟看她手上的刀,脸白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和她不是一路的。”
“不是一路,你们住一屋?”
“这……”金伟面红耳赤,憋了半天,一ρi股坐在床上,痛苦地揉头发,“真不是一路,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哦。”程迦冷淡道,“我知道,只是试试你的反应。”
她说:“你和她是途中搭伴搞在一起的。”
刚在门外,彭野和程迦说了几句话,金伟手上有戒指印,但没戒指;金伟那晚吃饭时说“早知你们分手,我就追韩玉去了”,林丽没吃醋。
彭野说,进了屋,金伟不会像老公一样维护林丽,她只管找林丽就行。
但没想,林丽人不在了。
程迦说话直白,金伟脸红成猪肝,无奈地看彭野:“我是搞体面工作的,你们别说出去啊。不然我……我可就完了。”
程迦捏了捏手里的刀柄,有点儿没耐性了,问:“林丽她人在哪儿?”
“你都知道我们是搭伴儿的了,我真不……”
程迦打断:“给她打电话。”
金伟又是一愣:“我们没准备回去了联系,我不知道她电话。”
程迦:“我说。让你给她打电话。”
金伟:“我真不知……”
程迦看他一眼,拿刀的手缓缓抬起,和肩膀齐平,手一松,刀垂直坠落,砍瓜一样砍进木桌里,笔直立着。
金伟腿一哆嗦。
“你打不打?”
金伟看彭野:“咱们好歹是熟人,你也不管管她?”
于是,彭野拔脚走到门边,给门落了锁。
金伟腿抖手也抖,拿起电话:“我打……我打……”
程迦说:“免提。”
金伟开了免提。程迦去看,号码是“林摄影师”。
信号不好,打了几次都打不出去,到窗边试了半天才通,但响很久都没人接,最终自动挂断。
金伟说:“她不接不能怪我了吧,可能睡觉静音了。”
程迦把他手机夺过来,翻通话记录。
“诶你……”金伟上前要拦,后来还是没敢。
程迦查了一下,这段时间金伟电话不多,几个科长主任之类的,联系最密切的是“老婆”,然后是“林摄影师”。
他没骗她。
程迦把林丽的号码记在手机里,想想,又把他手机里和林丽有关的通话记录电话号码短信微信全删了。
金伟怔愣:“你这是干嘛?”
“避免你给她通风报信。我记了你老婆的电话,你老实点儿。”
她把手机扔给他,转身拿桌上的柴刀,没想那刀砍得深,她拔了几下竟拔不出来。
彭野上前,握住刀柄,说:“松开。”
程迦松开手,彭野轻轻一提,那刀出来了。
走出房间,彭野问:“你怎么知道金伟有林丽的电话?”
“金伟说自己是检察官,林丽会放过这么好的人脉资源?”
**
程迦走出客栈,站到街上,再次拨林丽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彭野说:“先在这儿住一晚,你需要休息。”
程迦摇头:“我睡不着。”隔几秒,“我要把电话打通。”
彭野说:“你去睡觉,我来打。”
程迦没做声,她的确有些累了。她走到车边,靠在车身上望天上的星星。彭野也走过去靠车上。
深夜的小街道安安静静。
程迦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她扭头,扬扬手里的打火机,问:“要借火么?”
彭野说:“烟扔越野车上了。”
程迦把烟从嘴里拿下来,递给他,问:“要抽么?”
彭野笑了笑,摇头。
“干嘛不抽?”
彭野说:“这女人抽的。”
程迦淡淡翻了个白眼,手递过去:“尝尝女人烟的味道。”
彭野接过,吸了一口。
程迦问:“怎么样?”
彭野说:“淡。”
烟细细的,烟嘴上有她嘴唇的香味。他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程迦抽他的烟,浓烈得被呛到。他心里有些好笑,人却平静地把烟还回去。
程迦接过来,抬头望星空,过了好一会儿,她朝着天空吐出长长一串烟雾,说:“这次来,拍的几乎所有照片都在那个相机里。”
彭野没有安慰,他清楚嘴上说什么都没用。
他望着星空不说话,某一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扭头看程迦:
“所以黑狐要追杀你。”
程迦拧眉,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你意思是我相机里有黑狐的照片?”
“你和黑狐只打过一次照面,但很可能你拍进相机里了。”
程迦回想,那天她在客栈,的确拿着相机去屋顶照相,还照过街道上的行人。
“他在那条街上,他抬头看到我了。”
彭野:“他应该没戴面罩和墨镜,被你拍到了正脸。不然不至于追杀你。”
程迦:“他们的目的是我的相机。这么说……林丽她……”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她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替死鬼。
程迦含着烟,再次打林丽电话。这一次,快要挂断时,接起来了。
程迦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没立即说话。
“你是林丽的朋友吧?”接电话的是个男人,鼻音很重,发音不清。
程迦摁灭了烟,刚要说话,彭野把手机拿过去,平静道:“对,你哪位?”
那人道:“哦,路人。她路上蹭坏了我的车,身上没带钱。你过来接她一下,顺便带上给我车六千块钱的赔偿费。”
程迦皱了眉,林丽不可能没带钱。
彭野接过话儿说:“林丽没事儿吧,我和她说几句话。”
“林小姐,接电话吧~”那语气不知是礼貌,还是轻佻。
接着是林丽的声音,很平静:“金伟吗?我在路上……不小心碰了人家的车,得赔点儿钱,你带过来吧,也就六千……”
彭野等她讲完,不紧不慢道:“我是程迦。”
那边林丽倒吸一口冷气,语气隐隐发颤:“你……”一个字,又忍住了,“程迦啊,我以为是金伟呢,我走的时候,错拿了他的相机。”
她不蠢,没说相机是程迦的,不至于到时见面有牵扯。
林丽语气微颤:“是真‘拿错’了。你让他相信我,我发现后给他打过电话,没打通。真是拿错的。”
彭野看程迦,她垂着眼。
彭野说:“你在哪儿。”
“木子村,具体地点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林丽说,又很慢地加了句,“对了,他们和我谈得挺好,没有不愉快。人都挺好,我用相机照了几张……照片,金伟应该不介意吧。”
程迦看了彭野一眼,彭野说:“他应该不介意。”
“最好今晚前赶到,这群朋友很忙,他们也要赶路。”
“好。”
彭野挂了电话,说:“对方抢了相机后,正好撞上有人给林丽打电话,想顺道捞点儿钱。”
程迦:“不能报警了。”
林丽暗示她留了不雅照在他们手里,带警察去,她不会作证,反而站在对方那边。荒原大漠,他们还没进村就会被发现。
反倒他们两人去,对方不知他们知道对方是坏人,也不知他们是机主,以为相安无事赔了钱就走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出彭野。
程迦问:“木子村在哪儿?”
“可可西里腹地。”彭野停顿了一下,说,“去那儿要过沙漠。晚上走很危险,我们得在这儿休息一晚。”
程迦没有异议。
“你觉得林丽是故意还是拿错?”
“不知道。”
彭野往屋里走了一步,回头问:“从哪儿弄钱赎林丽?”
程迦说:“找金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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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客栈,开房时,程迦说:“一间房。”
彭野扭头看她。
程迦很是顺理成章:“我钱包在越野车的相机箱里,你身上应该也没多少钱吧。”
彭野吸着脸颊,没应声。
追她的车追得急,什么没带,只剩裤兜里三四百块,成了两人所有家当。
老婆婆说:“标间50,单人间40,你们住哪个?”
彭野说:“单人间。”
这回轮到程迦扭头看他。
彭野笑笑:“不是没钱么?十块也得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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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彭野先去洗澡。程迦翻箱子,看有没有哪儿藏着钱,最后居然真在牛仔裤兜里找出一百块。
彭野光脚从浴室出来,程迦蹲在地上,冲他扬扬手里的钱:“意外发现。”
她递给他,语气认真:“你拿着。”
“给我干什么?”彭野说着,坐到床边,他微弓着腰背,胸肌腹肌齐齐绷着,洗澡后身体没擦干,肌肤上粘着水滴。
“给你管钱。”程迦说。
彭野接过来,有些好笑,他无意识揉了揉头发,刚洗过,头发上的水飞洒出来,溅到程迦脸上,有皂荚的清香。
他发觉水溅了她一脸,准备坐远点儿,却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的两腿之间。他只穿了条内裤,因为坐着,显得更大。
彭野俯下腰,大手握住她的脑袋,往浴室方向拧:“去洗澡。”
程迦扭回头来:“你不洗内裤?”
彭野被她问得有些尴尬:“我什么也没带。”
程迦盯着看:“现在洗,明天就干了。”
彭野:“……”如果一人住一间,他就洗了。她在这儿,他洗了穿什么。
程迦抬头,目光从内裤移到他脸上,淡淡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彭野:“……”
他走进洗手间,脱了内裤,在水龙头下冲洗。
夜里很安静,只有他搓内裤的声音。
程迦脱了鞋,光脚走过去透过门缝看,他弓着腰身,因搓洗的动作,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额发上的水珠摇摇欲坠。
目光缓缓下移,他腿间的庞然大物随着他身体的颤动在晃荡。
程迦脱了衣服,却穿上高跟鞋。她拿了东西,推门进去,两人赤身相见。
高跟鞋敲打着浴室地板,程迦走到花洒下,拧开水冲凉,只有冷水,她身体微微发颤。
她握着花洒,小心翼翼避开胸脯上的伤。
她就那样在彭野面前,淋着水,歪着头,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
洗了一会儿,她回头,眼眸湿润,彭野也看着她。
她略一垂眸,他身体的反应已经明显。
程迦关了花洒,没擦身上的水,湿漉地走过去。她挤进他和洗手台的缝隙里,背部贴住他的胸膛。她看向镜子,他的眼神与她相交。
镜子里,彭野低下头吻她的耳垂,双手环住她的身体,抚摸她胸脯,她的腰身,她的腿根。
程迦双手背到身后,捧住他腿间的巨物,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里一个激灵。她十指如灵蛇,从根部缓缓揉捏,丝溜溜滑到顶端,指肚轻轻揉按。
彭野咬紧了牙,他的身体在她背后打颤。
她撕开安全套,废了一番功夫给他套上去。
她翘起腰臀,将它塞到她的缝儿间,火热之物轻弹摩蹭着,她颤了颤,扭动细腰来回摩擦,不一会儿就把它打湿了个通透。
彭野盯着镜子里她半闭双眼销.魂的表情,觉得自己快忍不住,几乎要炸裂开。
她抬起手臂,朝后勾住他的脖子,稍稍拉弯他的身子。她尽力踮起脚尖,臀部翘起磨蹭他的下头。
她仰着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用等了,进来。”
彭野神色难耐,他抓住她的右手,十指交叉,摁在镜子上支撑,另一手摸到她臀下打开她,冲顶而入。
程迦猛地朝前倾,差点儿扑撞上镜子,却被他勾手抱住,用力摁回到身边。他捧着她的胸部,狠狠揉着。
她一手被他抓着,一手抓着他,看着镜中他在她身体里冲撞进出。
她踮起脚尖,扭摆着腰臀,摩擦他的下腹,配合他的进出。狭窄的浴室里,只有身体击撞的声响。
这声响显然不够。
他贴在她耳边,呼吸很沉,喘息声隐忍而浑浊:“不喜欢出声?”
她启开双唇,大口地喘气,鼻息喷出,镜子时而模糊,时而干燥。
他狠下力:“说话!”
程迦眉心狠狠拧起,被他撞得猛然前倾,两手撑住镜子。
他盯着镜子里的她,眼神审度,锐利如狼。
他越来越狠,她双腿打颤,绷直了脚尖,磨蹭着他小腿上的毛发。
“说!”他下力一顶。
“嗯……”她死死咬着嘴唇,喉咙里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声音。她深深低下头去,手指抠抓着玻璃,周身的肌肤泛着粉红色的光。
彭野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眼睛发红,盯着她的脸看。
她目光涣散,表情迷醉而妩媚,极致的痛苦与狂欢交替呈现在她脸上。她死死拧着眉,几乎咬烂了嘴唇,却偏是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知道她在抵抗,那是她的意识被片刻征服的标识。
她不给他。
她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被他撞击得摇摇欲坠,虽不发声,身体却在疯狂地迎合他。她几次三番体力不支,几乎滑落,可支撑的右手始终被他紧摁在镜子上。
……
彭野把绵软如泥的程迦抱回床上,盖上被子,她有点儿冷,不经意抖了几下。
彭野上床,把她拉到怀里捂着。他身上很热,没一会儿,程迦就不抖了。
睡了不知多久,她转身滚进他怀里,大腿有意无意在他腿间磨蹭。
黑暗中,彭野唤她一声:
“程迦。”
“嗯?”
“明天要早起。”他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那你睡啊。”程迦说。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从他那根部顺溜儿地摸到顶端,柔软的身躯翻身爬去他身上,轻轻一甩头发,骑坐起来。
他还怎么睡得着?
☆、第35章 chapter35
r35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彭野醒了。
夜里有程迦在,他完全没自制力可言。昨晚,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但睡眠出奇安稳,所以醒来时整个人精神十足。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阳光和程迦,她枕在他手臂上,安然睡着。
他认真看着素颜的她,比平日里年轻,眉目都是淡淡的,唇色也淡,皮肤白得透明,脸颊上有一两点淡淡的小雀斑。
她抱着他的身体,手还抓在他的背肌上。
彭野看了她很久,她一直没醒。直到窗外传来早市的嘈杂声。彭野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目测大概早上8点。
“程迦。”他贴过去,在她耳边唤她。
她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瞳,平淡而平静。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钟,可能不太习惯彼此亲近的距离,她回头望了望阳光,听见外边隐约有人声,问:“几点了?”
“快8点。”
“这么迟?”她微微皱眉,一下子起身翻下床,从地上拿起衣服穿上,又把七七八八的安全套捡进垃圾篓。
她问:“来得及么?”
“来得及。”彭野下了床,走到洗手间,摸一摸挂在架子上的内裤,干了。
他穿了内裤,走出来穿衣服。
程迦已迅速收拾好自己,正收拾箱子。
没有多余的话。
潜意识里因丢失相机而压抑着的躁郁,在昨晚的性.爱里得到平复,她回归常态。
洗脸刷牙后,彭野提着行李箱下楼。他看出程迦担心时间不够,拍拍她的肩,说:“没事,来得及。”
程迦笑了笑,手伸过去,捏他的下巴。
彭野平静看着她。
她摇摇他的下巴,说:“美.□□人。”
彭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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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上人来人往,开车出去是龟速前进,经过煮奶茶卖奶酪的摊子,彭野问:“吃点儿早餐?”
程迦说:“我不饿。”
她微微拧眉,望着车前慢慢蠕动让开的人群,隔了几秒,扭头问,“你饿了么?”
彭野握着方向盘,一时无言。
程迦想起他们从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且他还消耗了一晚上,她说:“停下来吃点东西。”
彭野摸着方向盘,想了想,说:“你吃不习惯藏菜,还是面条吧。”车开出巷子,停到一家面馆门口。
程迦推开满是油污的玻璃门进去,馆子店面很小,墙面灰里透黑,店里摆着简易的塑料桌椅。透过收银台的窗口,可以看见里边乌烟瘴气的厨房。
店外人声嘈杂,店内挤挤攘攘。
程迦坐下时,摸了下桌子和椅子,黏黏的一层污。
彭野没坐,拎一把将坐下的程迦。
程迦仰头:“怎么了?”
“换一家店。”彭野微皱着眉。
他看向外边,斜对门有家宾馆,第一层开了个酒家,环境看上去不错。
程迦看一眼,说:“算了,就这儿吃吧。”
身后有人走上来,程迦为了避让,不经意往彭野身边贴了贴,道:“我们不是没钱么。”
她仰着头,白皙的脸颊离他很近,表情看上去很认真,甚至有点儿严肃。
彭野好笑:“怕别人听了笑话我,所以声音这么小么?”
旁人走过去,程迦就后退了一步,说:“就这儿吧,那酒家看着空荡荡的,没人去,或许不好吃。”
彭野说:“这边人多是因为便宜。”
程迦不和他讲了,扭头看墙上黑笔写的菜单,说:“我要一碗拉面。”
彭野上前去窗口点了两碗面,一碗加牛肉。
给钱时,他回头看一眼,程迦半边ρi股坐在凳子上,很拘谨。手平放在两腿上,没碰桌子,腰板挺得笔直。
彭野拿了找零的钱,走过去抽出餐巾纸,给她擦桌子。
坐下一会儿,老板喊面好了。
彭野去端面,程迦看窗口里递出两个大碗,起身跟过去:“我帮你。”
彭野回头一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也没说。
程迦往面里加了点辣椒,问:“怎么了?”
彭野无奈地笑了笑,说:“人多,你一起身,位置就被占了。”
“是么?”程迦回头,她刚才的位置此刻坐上了一男一女。
程迦皱了眉,端着碗走过去要把位置抢回来,还没走到跟前,脚步就停了。那男的只有一只胳膊,女的是个孕妇。
程迦转头看彭野,表情有点儿无言的迷茫:“我们上哪儿吃啊?”
店里人来人往,都没地方站。
彭野扬扬下巴:“外面。”
玻璃门外,几个粗犷的汉子蹲在台阶上,端着碗吃面。
彭野脸色不太好,头皮都是麻的,程迦却二话没说,捧着碗走出去。走到门口,撞了撞门,回头看他:“你帮我推一下啊。”
彭野立刻上前,给她推开玻璃门。她抱着大碗走出去,蹲在店门口,胡乱咬开一次性筷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就开始吃。
彭野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笑了笑。他蹲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吃面。
正是上午热闹时,街上什么都有。壮汉,小孩,蔬菜担子;农妇,老头儿,马牛羊,熙熙攘攘从程迦面前走过。
程迦吃了几口,发现不对。
她问:“老板是不是忘记给你碗里放肉了?”
彭野咬着面,没有回答。
又有位大汉走出来蹲下吃面,程迦扭头见他碗里也没有,这才意识到,面里有肉并不是标配。
她沉默几秒,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操,我们是真穷啊。”
说完,人就笑了。
彭野奇了怪了:“你笑什么?”
程迦说:“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也没多想。
她把碗里的肉夹给彭野,说:“我减肥。”
彭野也没还回去,嗤笑一声,问:“能再矫情点儿么?”
程迦讥讽道:“那我得养着你,不然你晚上没力气。”
彭野又觉自己真没事儿找事儿,说:“你还是矫情吧。”
程迦吃了几口,不知想到什么,筷子往碗上一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彭野察觉:“怎么了?”
程迦抿抿唇:“那天,我不该冲那两个嬉皮士泼汽油。”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路上或许得买汽油,不知道钱够不够。”
彭野淡淡笑了笑,继续吃面。
程迦看他一会儿工夫吃了大半碗,又看看自己碗里,说:“这面太多,我吃不了,你分一半过去。”
彭野正专心吃面,嫌她吃个面事儿太多,回答不太耐烦了:“你先吃,吃不完再说。”
程迦皱眉:“我都吃剩的,你还怎么吃?”
彭野嚼着面条,含糊道:“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
“又不是猪啃过。”
程迦:“……”
她拗不过他,也懒得在大街上跟他推来搡去,于是把面卷在筷子上了一口吃下去。
那面味道不怎么好,汤水又多,碗又重,程迦吃了没几口就手酸了。她把碗放在地上,点了根烟抽。这一点烟,街上瞅她的行人更多了。
程迦抽了几口,更没心思吃面。可想了想,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碗。
彭野吃完,看她剩了大半碗。
程迦说吃不下了,彭野脸色不太好,沉默一会儿,问:“不好吃?”
程迦不愿他想多,说:“这儿的人太实诚,一碗面顶我们那儿三碗。你想撑死我啊。”
“扎营时你吃得挺多。”
“那是例外。”
彭野把她剩余的面吃完,想给她再找点儿吃的。程迦没胃口,说不想吃。她一心只想拿相机。
两人于是出发,
彭野开动汽车,叮嘱:“还有好几个小时,你休息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程迦停了,扭头看他,微斜着眼睛。
“怎么?”
“我昨晚睡得很好,你没睡好么?”
彭野卡了一秒的壳儿,说:“我睡得很好。我担心你身体没恢复。”
程迦翘起二郎腿,斜侧着身子看他:“你担心我哪儿没恢复呢?”
彭野:“……”
离开镇子时,彭野去加了趟油,一下子三百多块钱就没有了。
程迦望着计价器上飙升的数字,抿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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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流风镇往北走十多公里,就又进入可可西里。
程迦上车时挺有精神,可车晃荡没多久,人还是睡着了。精神再好,身体也是累得吃不消的。
彭野一路安静开车,没有打扰她。
到了上午十一点左右,路过一个黄土山坡,彭野意外看见不远处有个茅草棚子,一个老大爷坐在里边扇着扇子卖蔬菜。
彭野似乎看见了凉薯。
他把车停下来,程迦歪头靠在椅背上,安静睡着。
中午的荒漠里,温度升得很高了,黄土原上热气蒸腾。
程迦微微皱着眉,脸颊泛红。
彭野解开她外套的扣子,把车窗摇了下来。
微风吹着她的额发在飞,他给她捋了几下碎发,才下车走向茅草棚子。
彭野过去看,摊子上摆着洋芋玉米之类的蔬菜,都不太新鲜,倒是那堆凉薯卖相不错,搁手上掂一掂,沉甸甸凉丝丝的。
彭野挑了一堆,递给老大爷称。
回头又见摊子旁摆着一个多余的蒲扇,问:“那蒲扇卖么?”
老大爷道:“那个都烂了,直接拿走就成。”
彭野搁手里摇了摇,风很大,还能给程迦挡太阳。
他无声地笑了笑。
等待的功夫,他不经意回头看他的车。这一回头,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车窗玻璃摇上去了。
他微微皱眉,往一旁走了几步,这下,他看见有个人影在车那边晃动。
而程迦在副驾驶上。
彭野大步朝车那边走去,走了没几步,那人影突然转身逃走;彭野瞬间加速,飞奔而去。
他跑过了吉普车,追向那人,直到身后那位老大爷惊慌地大喊:
“回来!你的车!回来!”
彭野猛地回头,就见吉普车正缓缓朝山坡下滚去,渐渐加速,越来越快,沙石尘土飞扬尾随。程迦仍安静地靠在副驾驶上沉睡。
上坡下是急转弯的悬崖。
“程迦!”
☆、第36章 chapter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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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
彭野冲向滑下坡的吉普车,跟车狂奔,他用力拉车门,车锁了,门打不开。
程迦皱着眉,因车内温度过高而面颊潮红,她不太.安稳,在半梦半醒之间。
“程迦!”彭野捶打车窗玻璃。
程迦一下子睁开眼睛,醒了。
“开门!”
程迦一眼看见山坡下的急转弯悬崖,立刻坐起身,异常冷静地用力扭车门,打不开;降车窗,没动静。
她扭头扑过去拉手刹,还是没用。
彭野跟在车外捶车门,吉普车越来越快,在沙路上颠簸,程迦飞快爬起来去试另外三个车门和车窗,都被锁死。
程迦来不及心慌手抖,迅速在车里找锤子钢管之类的硬物,可全是一无所获。
车窗上狠狠一道撞玻璃的声音,可徒手怎么敲得开车玻璃。程迦回头,窗外,彭野不见了。他跳上了高速奔驰的吉普车顶。
彭野双手抓着车顶上的行李架,飞身跳起老高,几乎要倒立,车身颠簸着,他突然落下来,大力一脚踢向副驾驶座的玻璃。
黑影从天笼罩而下,程迦立刻抱住头保护自己。
巨大的玻璃撞击声在耳边炸开,程迦抬头看,玻璃上起了蛛丝网。
彭野滑到挡风玻璃上,一手攀住车顶,一手用手肘砸副驾驶玻璃,程迦立刻回避到驾驶座,她扭头看一眼车前方,车速越来越快,离急转弯越来越近。
车外黄沙弥漫,尘土飞天。
彭野趴在车顶,程迦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肘一次次生生砸向玻璃,蛛丝一点点扩散,白花花的玻璃纹路上渗了血。
黄沙在窗外飞速流逝,程迦一瞬不眨盯着玻璃上的血花。
一次一次,车窗终于开了个洞,彭野再度下力狠砸,玻璃飞溅。
程迦立刻飞扑上去,抱住彭野伸进来的手臂。
彭野单手把她从车窗拎提出来。
程迦被飞舞的黄沙迷了眼,本能地摸索着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彭野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摁护进怀里,蹬一脚车窗,飞身倒向地面。
失控的吉普车冲破栅栏,黄沙漫天。
彭野把自己垫在下边,摔在地上。惯性冲击下,两人高速滚下山坡,被破裂的防护栏卡住。彭野闷哼一声,痛苦地皱了眉。
吉普车坠落戈壁滩,砸出巨响。悬崖底下升腾起大片的沙土蘑菇云。
程迦立刻从地上窜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彭野摇摇头上的灰,也坐了起来。
程迦看了他半刻,突然想到什么……
“他妈的刚加的油!”程迦站起身就探头去看,脖子还没伸出去,彭野猛地一把将她扯回来。
程迦:“我就看看下边……”
彭野把她扯回来,用力摁在地上。
狂沙弥漫,彭野的头发脸上全是沙尘,连睫毛上也是。程迦微眯着眼看他,不明白他忽然间爆发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风从崖底吹上来,拂去黄沙,露出高原上湛蓝的天空。他的眼睛冷酷而隐忍。
程迦微微皱了眉,问:“你怎么了?”
彭野冷着脸,没说话。
“你怎么了?”
彭野把她扶坐起来。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
太阳晒得她很热,她抹了抹脸上的沙土,把冲锋衣脱下来盖在头上,准备起身时,
彭野忽然冷淡地问了句:“那天为什么想跳崖?”
程迦站起身了,问:“哪天?”
“山谷上。”彭野嗓子很沉,和着呼啸的风声,听着没有任何感情,“你为什么想跳崖?”
“我没想跳。”
彭野又问:“为什么用刀割自己的脖子?”
“你说什么?”
“疯子的确打了你,踢了你,也掐了你。但我问过他,他在你脖子上割第一刀后,你赤手抢下了他的刀,他被你吓跑了。……程迦,后来你脖子上多余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烈日当头,程迦站在原地,没动。
黄沙从半空中缓缓降下来。
“程迦。”
“什么?”
“以后别做这种事。”
程迦沉默,良久,道:“你也别再做这种事。”
“什么。”
她转身,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身,说:“咱们都别越线,行吗?”
彭野抿紧唇,喉结极轻地滚了一下,在隐忍。
“赶路吧,来不及了。”她仰头看他,问,“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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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和程迦往茅草棚子那儿走。
彭野表情平静,但显然不想和她说话。
程迦拍拍鼻子上的灰,往彭野身边靠近一步,低声问:“相机不是被拿走了吗?为什么还是有人追杀我?”
彭野语气有些冷淡,说:“我们想错了。”
“想错什么了?”
“林丽遇到的是普通的敲诈犯,不是黑狐的人。”
程迦抿抿唇,问:“这么说,只要给钱赎回林丽,相机就一并回来了?”
“嗯。”彭野应着,希望那群“被刮花了车的车主”没对相机动主意。
刚才那个人影在车上搜索了一阵,是在找相机。他们离开流风镇又返回,不知黑狐的人会不会发现蹊跷,从金伟那里问出什么。
如果黑狐没发现相机丢了,他和程迦这路过去,一路都是黑狐的目标。
如果黑狐发现相机丢了,他和程迦在路上是安全,可去到村里,就得和黑狐的人加一群敲诈犯抢相机。
日头更晒了。
到了凉棚,老大爷见两人回来,舒了口气,叹:“你们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啊?”
彭野道:“偷东西的。”
程迦看向彭野手肘上的血渍,说:“你手伤了。”
彭野看一眼,没兴趣地冷淡道:“自己会好。”
老大爷给两人倒了水,说:“天太热,赶紧喝点儿吧。”
“谢谢。”程迦说,也不管那杯子粘着茶渍,水里飘着叶梗和灰尘,抬起来一饮而尽。
彭野找大爷要了个大瓶子,装了水带着。
程迦喝完水,问老大爷:“离这儿最近的镇子村子在哪儿啊,能找着车的。”
大爷说:“你们这都走到沙漠中心了,咱们村离这儿得走一个小时,只有木板车。要找车啊,最近的也只有木子村。”
是没办法找车了,程迦问:“这儿离木子村远吗?”
老大爷指了指:“那个沙漠,笔直,北边,七八十公里。”
木子村开车去要绕弯路,得走几个小时;如果步行,可以走直线,还是得好几个小时,但比开车慢不了多久。
程迦擦了擦头上脖子上的汗,扭头看彭野:“我们走吧。”
彭野不回应地起身,并没忘提着凉薯。
老大爷又问:“小兄弟,这蒲扇还要不?”
彭野扭头,盯着那扇子看了几秒,抿着唇上去,说:“要的。”
他拿过来,从程迦身后走过,一把拍在她头上。
蒲扇是破的,中间刚好卡在程迦头发上。
程迦:“……”
这人要是窝起火来,还真是让人头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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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带着程迦去车里找东西,下山坡时,程迦远眺一眼,烈日下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似乎能看见热气蒸腾。
气温很高,程迦还是得把自己捂严实,不然会被烈日烤伤。她胸前后背早已密密麻麻地冒汗了。
到了底下,程迦见到了她的车,撞得稀巴烂,正在冒烟,上边覆了一层沙。
彭野过去车边,先把程迦的药捡出来,又把早晨买的水找了出来。有一瓶破开,浇湿了几件t恤。
彭野拿出来,直接甩程迦头上,冷淡地说:“擦脸降降温。”
程迦摘下来擦脸和脖子,风一吹,顿时一阵清凉。但这清凉很快被热气熏走。
程迦头上顶着蒲扇,湿t恤搭在脸上当防风罩。
彭野看她那样子,看了几秒,忽然极淡地哼笑一声。
程迦说:“你笑什么?”
彭野说:“丑。像村姑。”
程迦:“你平日里见的不都是村姑么?”
彭野没说话了,把残破的箱子拉出来,说:“精简着挑。”
没了车,在沙漠里跋涉,很多东西都不能要了。程迦把化妆品护肤品全扔了,衣服也都扔了,只留一套换洗的,雪地靴登山靴全扔。
高跟鞋也扔了,掉在彭野脚边。
彭野垂眸看着金色沙子上的黑色高跟鞋,抿紧唇。
程迦做.爱时喜欢穿着高跟鞋。他一见这双鞋子,很多感觉就浮上来,比如她如玉的脚踝,蛇形的妖媚的纹身。
以及做.爱过程中她的脚踢蹭着他的小腿,她的腿缠在他腰上时,鞋跟摩擦的痛感。
天气更热了,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还在想时,蹲在地上的程迦勾手把鞋子捞了回去。她把另一双徒步鞋给扔了。东西装进一个背包,彭野背在肩上,说:“走吧。”
走几步,他回头看看扔在地上的几双鞋,以备不时之需,把鞋带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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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软软绵绵,一踩一个陷,极耗体力。
程迦全身都是汗,脸上脖子上的湿t恤很快被蒸干。
走了没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彭野。”
“嗯?”
“我们不是在往北走。”
“嗯。”
程迦停下,不走了。
彭野回头,他戴着帽子,帽檐下一双黑而长的眼瞳微眯着,看着程迦。
“走啊。”他说。
“木子村在北边。”程迦说。
“太远了,你走不过去。”彭野说。
程迦抿起嘴唇,烈日照得她睁不开眼:“那你准备去哪儿?”
“去那老大爷的村子里看看。”
“他都说了,他们村子里只有牛车,一去一来2个小时,我们都可以走一半的路了。”
彭野说:“太热,你走不了。”
程迦:“我走得了。”
彭野:“要走也等太阳斜了,傍晚再走。”
“那群敲诈犯不等我们了呢?或者黑狐抢在前边了?”
“就再想办法。”
程迦:“等你想办法,我的相机都被人卖了。”
彭野淡淡道:“卖了也不值你拿命去换。”
无垠的金色沙漠里,两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僵持着。
程迦:“我要找相机。”
彭野:“你看我会不会放你在正午走沙漠。”
程迦盯着他看,汗水迷了眼睛,她转身就往北方走。
“程迦。”彭野在背后喊她,她不听。
他跑步追上来,程迦拔腿就跑,可没几步就被彭野扯回去。
程迦深吸一口气,很冷静地劝他:“彭野,咱们各走各的,行吗?你现在管太多了,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真的,那是我的相机,我管就成。”
这话把彭野刺激得冷了脸,他握紧她的手腕,往回拖。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程迦反抗,掰彭野的手。
彭野突然回身,抓住她的双手,把她转过来,摁趴在地上。
沙尘飞扬,扑了程迦一头的沙。
彭野骑在她背上,把她的手扣在背后,拔出鞋带把她手腕绑了起来。
程迦趴在沙丘上挣扎,全身扭来扭去:“彭野你发什么疯?”
彭野俯身贴住她的脑袋,冷笑一声:“别扭,别撩,小心我在这儿办了你。”
“你竟然用这种烂招!”
“对付你特别实用。”彭野绑好她的手腕,稍蹲起身,下手粗暴地把她正面翻转过来,她的头发在沙地上飞。
他从包里抽出绳子捆她的腰,捆得牢牢的。
程迦:“彭野你个狗.日的!”
彭野站起身,俯视着胯.下的女人,冷笑,
“我他妈不就被你日了么?”
☆、第37章 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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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头,金色的沙丘绵延起伏,没有尽头。
热气像波涛一样涌动。
程迦双手被绑在背后,腰上拉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沙漠里。
她像泡在开水里的鱼,走到哪儿都逃不过一片沸腾的热气。偶尔吹来的风也是热的,身上的汗冒了又蒸发,蒸发了又冒。
她有时反抗不肯走,彭野在前边拉着绳子扯一扯,她又踉跄着走几步,慢慢前行。
她曾尝试过赖在地上不动,但彭野够狠心,拉着绳子在沙地上拖,拖她一身的沙。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程迦头晕眼花,有些无力地扭了扭腰,摇绳子。
彭野感应到了,回头看她:“怎么?”
程迦扭过身去,把背后的手给他看,说:“我不跑了,你给我解开。”
彭野哼笑一声,不为所动地转身走。程迦板着脸站在原地,过会儿被他一扯,继续前行。
程迦无奈地仰头望天,天蓝得让人发热,阳光刺眼,满世界都是金灿灿的。
彭野走了几步停下,把绳子缠在手上,说:“喝点儿水。”
程迦说:“我自己喝。”
彭野走过来,把瓶口对上她嘴边。程迦别过头去,不说话。
彭野盯着她脸看一会儿,一脸嫌弃:“你脸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抬手去摸,是汗出来的盐混着风沙。他大拇指揉揉,给她扑下来。
程迦后退:“要摸把绳子解开了摸。”
“那就不摸了。”彭野嗓音闲散,看一眼她干枯的嘴唇,把水递到她嘴边,“喝水。”
她垂着眼皮瞥那瓶子一眼,说:“你给我把绳子解开,我自己喝。”
“不解。”彭野微微眯了眼,带着点儿警告,凉淡道,“你喝不喝?”
程迦抬起眼皮,也淡淡地骨气道:“不喝。”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
彭野突然笑出一声,很痞,道:“你不喝,我可就用嘴喂了。”
程迦:“下流。”
“你有脸说我下流?”彭野要笑不笑,“你说说,你见过比你下流的没?”
程迦:“没见过。”
他把水递给她。
她扭头。
“真不喝?”彭野挑起一边眉毛,带着笑意咬了下脸颊。
“那我可就喂了。”他刚准备抬起瓶子喝水,
程迦:“喝。”
彭野笑笑,把瓶子递到她嘴边。
程迦凑上去,嘴巴不经意微微撅起来。他把水瓶抬高,她背着手,不太自然,伸着脖子慢慢喝进去一些。彭野忽然觉得他在喂一只小动物。
她的脸被晒红了,沾了层薄薄的细沙,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清水渐渐润湿她的唇。
彭野看着,觉得停下不走反而更热了。
她喝饱了,仰了仰头。
彭野把水瓶收起来,拧好,转身走到前边,又开始拉绳子。
程迦:“我真不跑,你把我松……”
彭野:“免谈。”
**
走了几分钟,程迦觉得体力快被抽干时,身后响起驼铃声。
不远处的沙丘上,有人骑着一头骆驼走过来。
附近荒无人烟,最可能是去老大爷那个村子的,程迦道:“或许同路。”
彭野抹一把脸上的汗:“可以搭骆驼。”
程迦说:“你赶紧把我解开。”
彭野还是那句话:“不解。”
程迦:“过会儿让人看见,以为你是绑架犯。”
彭野斜她一眼:“不用你操心。”
骆驼走近了,它还拖着一辆小木板车,车上堆着枯黄的野草。
彭野招招手拦下骆驼主人,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问了问,果然顺路。对方热情地邀请他们上后边的木板车。
他看到被捆着腰肢的程迦,稍稍好奇。
彭野把绳子一扯,程迦一个趔趄,撞到彭野身上。
彭野说:“我媳妇儿,不听话乱跑。抓回去收拾收拾。”
“哦……”汉子笑起来,黑黑的脸挤成一朵花儿,问,“长得真白,是外面买来的吧?”
“可不是。”彭野两三下爬上高高的草垛,程迦缚着手,不好爬,他弯下腰,把她提起来往垛子上托,语气也稍稍吃力,“10头羊换的,还不听话,老往外跑。”
程迦拿眼角冷冷看着他诓。
汉子赶了骆驼往前走,乐呵道:“10头羊也值当。外边的姑娘脾气是倔,但那身子又软又水灵,睡着舒服。”
稻草车在沙丘上摇摇晃晃,彭野躺在上边,整个人也跟着晃悠,他瞥一眼程迦,似笑非笑:“睡着是舒服啊。”
程迦一脚踹他腿,他抬脚躲过去,笑容更大。
草垛上,杂草在飞。
骆驼上的汉子又道:“抓回去把她关屋里,摁炕上多干几次,让她生个娃,有了娃就不得乱跑了。”
彭野扭头看程迦,见她板着脸,便没应汉子的话了。他把她的身子翻过来,让她侧躺着,拉起帽子遮住阳光,声音很低,问:“不累么?”
程迦没做声。
彭野轻声说:“睡一会儿。”
程迦闭上眼睛,微微皱了眉,天气太热,浑身都黏腻。
前边,西北汉子赶着骆驼,“喲”地一嗓子,敞开喉咙就唱起了歌,
“第一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妈妈,把饿(我),打了那两锅盖,
第二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爸爸,把饿,敲了那两烟袋,
第三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家的,老黄狗,把饿咬出来……”
驼铃在沙漠的风里响,
那曲子豪放欢快,辛辣俏皮,程迦听着,紧蹙的眉心不自觉间舒展开了。这时,似乎起了阵阵儿的风,凉凉的,去了燥热。那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稻草堆软绵,加上跋涉太累,程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彭野一直没睡,他侧躺在她身边,拿蒲扇给她扇风。
等汉子把歌唱完,彭野问:“班戈村长这几日在村里么?”
汉子说:“前几日去格尔木了,不知道今天回了没。你去找他啊。”
“嗯。”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沙漠中的一小片绿洲,汉子说:“我家就在前边,去不去坐坐?”
彭野说不用,还要赶路。
回头看,程迦已经醒了,嗓子有点儿哑,问:“到了么?”
彭野说:“到了。”
他把她扶起身,自己先跳下草堆,又伸手把她从上边抱下来。
和那汉子谢过之后就告了别。
彭野去到村子里的一处瓦砖房,进了院子,发现大门紧闭。问邻居的大婶,说班戈村长去格尔木了,还没回。
直到这一刻,彭野才隐隐皱了眉。
程迦这人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命都可以随意扔了往崖下跳,唯独相机。
旁人无法理解,可他明白。
那次荒原上会面,她抱着相机坐在车顶,说:“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她的眼神,她的整个人,和相机是一体的。
彭野把程迦拉到身边,握紧她背后的双手,往前走。
不一会儿,邻居家的男人干活回来,听了屋里女人说的,追出来在小路上喊:“诶!是三队的彭队长吧?”
彭野让程迦留在原地,几步跑过去。那男人跑上来,抹抹脸上的汗,递给他一把车钥匙:“村长让我交给你的。”
彭野用力拍拍他的肩,笑容放大:“兄弟,谢了。”
**
程迦不知彭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彭野走回来,她问:“你干嘛呢?”
“没事儿。”彭野说,他拎着她胳膊往前走。
程迦被他扯着,不解地回头:“你来这儿找熟人么?”
彭野没应,反而问:“现在还走得动么?”
“走得动。”程迦说。
她刚才在草垛上睡了半个小时,精神好了很多。她一低头,目光落在彭野的手臂上,血迹干枯,衣服沾成了块。
程迦问:“你手上的伤真没事儿么,都来村子里了,不找人看看?”
“不用。”彭野说。
他们得赶时间,没空处理伤口。
“还是看看吧。”
彭野于是低头看看,说:“看完了。”
程迦:“……”
程迦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彭野没应声。
“问你话儿呢?”
“村子后边有条小溪,带你去清洗一下。”
程迦没拒绝,在沙漠里走十几分钟,她像跑了十几趟马拉松。
到了溪边,程迦看见上游不远处有个小木屋,有点儿警惕地问:“那里有人住么?”
彭野回头看一眼,说:“猎人的屋子,给过客借宿的,没人。”
程迦“哦”一声,没脱衣服,整个儿坐进水里,顿觉世界一片清凉。溪水清澈,衣服上肌肤上的黄沙顺着水流渗出来,一*流淌远去。
身后的溪水里有几块石头,不至于让肩膀沉进水,程迦便躺下去,让清凉的溪水冲洗她的头发,还有她晒得发烫的脸颊。
她冲完一边的脸颊,转头去冲另一边,就见不远处,彭野的冲锋衣漂在水里,他穿着薄薄的t恤,浑身湿透,衣裤都紧紧贴着。
他揉着头发,正在甩上边的水。
天空又高又蓝,清风拂过绿树,
溪水冲刷着程迦的身体,有叶子漂过,痒痒的。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过来。他刚洗过脸,干净而明朗,黑色的眸子有些湿润。
他定定看她几秒,拔脚朝她走来。
他遮住了她头顶的蓝天,他弯下腰,把她从水里拎起来,拉开她的衣服。
程迦任由着他,她湿漉的身体在凉风里微微颤抖。
衣服拉到胸口,没有继续,他只是看她肩膀下的伤口。
他拆开绷带,问:“有没有觉得痒?”
程迦挑他:“你问哪儿痒?”
彭野略略警告地看她一眼:“伤口。”
程迦:“那就没有。”
彭野:“……”
时间流逝,离取相机的时间越来越近。
他拆开检查,正在愈合的伤口并未感染。他把自己的t恤脱下来,沾了水拧成半干,擦拭伤口周边的细沙,又给她伤口冷敷。
他祼.露的上身沾满溪水。
两人的汗味渐渐淡去,溪水的清新味浮上来。
程迦背在身后的双手腕,无意识地用力搓了一下。
彭野起身去包里拿了药,他回来,低头吹干程迦伤口肌肤上的水雾。溪水本来就凉,风一吹,程迦闭了闭眼,肩膀在颤抖。
彭野问:“冷么?”
程迦咬了咬唇,没做声,一双拖着狐狸眼尾的眼睛盯着他,湿润而晶亮。
凉风一吹,她湿漉的身体微微发颤。她嗓音很轻,说:“把我解开啊。”
【明晚8点,沙漠预警】
☆、第38章 chapter38
r38
太阳小了一点儿,天空湛蓝湛蓝的。
程迦坐在溪水里,长发湿漉,说:“都到这里,我也不能跑了,给我解开。”
彭野皱了皱眉,专注地给她上药,说:“先绑着。”
程迦翻了个白眼。她转眼又见他手肘上的伤,伤得并不轻。
“你不是说没事儿么?”
彭野:“是没事儿。”
程迦:“你还是给自己上点儿药吧。”
彭野于是胡乱包了点儿药上去。程迦觉得他是在应付她。
彭野喂程迦吃了几粒消炎药,程迦说:“你也吃点儿啊。”彭野于是也吃了几颗。
彭野套上t恤,把水里的冲锋衣捡起来穿上,又把程迦拎起来,说:“走吧。”
程迦:“哪儿去?”
彭野下巴指指树林外的一座沙丘:“那儿。”
程迦说:“把我松开。”
彭野脑子里回想起程迦说的那句话:“咱们都别越线,行吗?”
也是,他进了她的身体,没进她的心;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看她一眼,说:“求我。”
程迦不求。
彭野:“不求就不解。”
程迦冷哼一声。
走了几步,程迦道:“给我把绳子解开,我要尿尿。”
彭野回头,眯起眼睛:“真要尿?”
程迦说:“憋不住了。”
彭野走过来,摸她的腰。
程迦后退:“干什么?”
彭野:“你不是要尿尿么,给你脱裤子。”
程迦:“不要你脱。”
彭野:“又不是没看过。还干过呢。”
程迦挣开他,退后一步,脚在沙里没站稳,一ρi股坐地上。
彭野居高临下俯视她,问:“还尿么?”
程迦不吭声。
彭野拎着绳子把她提起来,拉着继续走。
翻过那座沙丘,还是沙漠。
但地面很硬,只是表面覆一层黄沙,和之前绵软的沙漠还不一样。
没有风,蓝天与金沙都是静止的。空气里有一丝微微的燥热。
程迦的目光跟着彭野走,看见满世界黄沙里有一块颜色不太对。
彭野走过去,掀开一层黄色,露出墨绿,像撕了道口子。
他拉起一角,用力一扯,油布抖落下一层沙。一辆墨绿色的东风越野凭空出现,变魔术一样。
程迦一愣:“这车是……”
彭野说:“我的。”
程迦问:“你车怎么会在这里?”
彭野随意答:“前些天石头和十六去羌塘追查黑狐的线索,那时我和桑央刚好日常巡查到这儿。我们过去和他们会和,但不需要那么多辆车,费油。刚好村子里有人赶车去风南,搭了便车过去,就把车停这儿了。”
“……”程迦,“你开始说来这儿,是来找车,不是来休息?”
彭野收拾着油布,展开了用力一抖:“是。”
沙尘飞舞,程迦皱着眉,扭头后退。
程迦手绑在身后,动了动:“你早说这儿有车,我们至于吵架么?”
彭野弓着腰叠油布,抬眸看她一眼:“就是想找个由头收拾收拾你。”
程迦:“……”
彭野知道班戈村长去格尔木了,不准回没回来。他来撞运气,提早告诉她,万一没拿到钥匙,她会极度失望。
他打开车门,探身进车厢拿东西。
程迦抿唇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收拾够了没,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松开?”
彭野扶着车门,头也不抬,还是那两个字:“求我。”
程迦转身就走。
“去哪儿?”
程迦:“你不给我解绳子,我去村里找人。”
彭野一脚踩住地上的绳子,程迦就走不了,挣半天也斗不过他的脚力。
彭野看她扭半天,笑了笑,弯腰把绳子捡起来,绑在车旁的一株小树苗上,真把她当羊放了。
程迦:“……”
彭野绑好了,说:“时间还早,开车过去不到两小时,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清理下车子。”
程迦:“不赶过去?”
彭野:“最好踩着太阳下山天快黑的时候到达。”
程迦:“为什么?”
之前彭野想着拿相机要赶路;刚在溪水里一冲,冷静了。他说:“假如有突发事件,黑夜里人好躲藏。”
白天视线清晰,他们两人太危险。
程迦明白了,问:“离太阳下山还有多久?”
彭野:“四五个小时。”
程迦:“那我上车睡觉,你把我绳子解开。”
“不解你也能上车。”彭野不搭理她了,从车内拿了抹布,清理车上的黄沙。
太阳小了些,没那么晒了。
冲锋衣被风吹干,彭野脱下来扔在一边。t恤还是湿的,紧巴巴贴在身上。
他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程迦背着手无所事事站在一旁。她身上的湿衣服在缓慢蒸发水分,有些燥热。
她挣了挣手,还是松不开。她盯着彭野看,轻轻咬了牙。
求他?
彭野弯着腰擦干净车前盖,直起身去擦挡风玻璃。
程迦拦到他跟前,仰起脑袋,表情平静:“给我把绳子解开。”
彭野垂眸。
她淡定从容:“彭野,现在我想上你,把我的手松开。”
彭野瞧她半晌,捏着她的下巴摇了摇,说:“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他笑笑,绕开她要走。
程迦退后一步拦住他的去路:“给我解开。”
彭野还要走,程迦贴近他身体,用自己的胯部顶撞他身下,力度刚好,不轻不重。
彭野背脊一僵,陡然停住脚步。
程迦淡淡勾起唇角。
她踮起脚尖,仰头吻他的脖子,细牙咬他,舌尖舔他的耳朵。
她身体贴着他扭动,偏用一种她在真正高.潮时咬死也不会发出的高.潮音,声轻如丝地呢喃:“把我松开啊……”
彭野陡然紧掐她的臀。
她吃痛地浑身一颤,双手在背后挣,却挣不开绳子。
她转身背对他,湿漉的头发蹭在他脸上。
被缚的一双小手探进他t恤,在他腹上摸。她解开他的裤子摸到里边,拿手给他纾解。
她轻笑,说:“把我松开。这样不方便。”
彭野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看挺方便的。”说话间,解开她的裤子扒到膝盖处。
程迦一愣,想跑已来不及,他握着她的手覆在他那里,他一推,把程迦摁趴在车前盖上,他随后而入,用力顶撞。
程迦咬牙,伸直了手指,在他下腹抠出几条指甲印。
这才知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抬脚蹬他,却方便他更深进入。她双手绑在身后,人也起不来,扭着身子挣扎。
彭野俯身贴住她的后背,双手伸进她上衣里,从腰腹往上,揉.捏她汗湿的身子。
蓝天,金沙,天地间一片安静,荒原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几只羚羊跑过来,在一旁吃杂草。
程迦惊得浑身一紧,彭野痛苦地皱眉,闷哼一声。
他握紧她的胸,下边用力一撞:“出声。”
程迦咬牙不从。
她腹部顶着车,后边是他,强势,霸道,她双腿发软,颤抖抽筋,快承受不住。
“出声!”彭野腰臀紧绷,接连击顶,
程迦欲生欲死,呼吸渐促,双手挣着绳子。
她狠狠皱着眉,用力仰起头,他歪着头,从她身后绕过来吻她的脖子:“程迦,出声。”
她仰望天空,张开口,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快要……
陡然间,他离她而去。
空中楼阁再次坍塌。
彭野气息微乱,在她耳边轻笑:“才开始就受不了了,你有没出息?”
程迦猛地回头,气急败坏:“进来!”
彭野把她拎起身,翻转过来,低头吻她的唇;程迦扭头躲过,他用力拧过她的头,捏着她的下巴,深吻起来。
程迦不喜欢接吻,皱着眉挣扎,他狠狠吮咬,把她的嘴唇咬出了血。
程迦痛呼一声。
彭野放开她,勾起一边唇角。
程迦愤怒踢他,他却托住她圆滚滚的臀,把她抱到车前盖上一把推倒,程迦如何扭也起不来。
他嫌她裤子碍事,打不开腿,扯掉一只裤管,她一条腿光溜溜露在外边,裤子挂在另一只腿上。
程迦挣扎要起身,他握紧她滑腻的腿根,头低下去。
程迦脑子一炸,他已柔软而灵活地溜进她的身体,翻江倒海地搅。
程迦给他搅得要死要活,几乎想哭出来。
她躺在车前盖上,手绑在身后挣也挣不成,双腿被他扣得死死的,扭也扭不开,蹬又只蹬到空气。
蓝天清风,天光晃人眼,她是快死了,双腿直打颤,一会儿想要更多地分开,一会儿又受不住了绞着他的头。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程迦高.潮了。
她身体的痉挛还未平复,彭野直起身,把住她的腰,趁着潮未褪,正身再次进入。
程迦猛地弓起腰背,极轻地“啊”一声;
接连不断,她是真要被他弄死了。
她喃喃,嗓音破碎:“难怪……阿槐要……追来和你睡……”
彭野惩罚式地发力。
“嗯!”程迦心肺剧裂,手腕在身后狠狠搓。
她不知道,彭野从未用嘴给其他女人做过,他也从不曾是否叫出声这事儿耿耿于怀。
彭野搂住她的身体,让她坐起来,他嗓音低狠:“叫出来。”
程迦表情痛苦,死不吭声,人却挺直了背,贴着他的身体,迎合他的节奏。车盖上一片湿泞。
彭野捏住她的脸,盯着她的表情看,他嗓音渐哑:“程迦,叫出声来。”
程迦咬着唇,在他怀里发颤。
彭野陡然把抱她起,重力之下一个俯冲,
“啊!”
程迦懵了神,像被捅进心肝。
她张着口,直愣愣瞪着他,瞳孔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她颤颤巍巍的,呼出长长一口气。
她隐忍的娇媚的叫声让他头皮发麻,筋络通畅,劲腰窄臀更猛烈。
程迦浑身发痒,生不如死,她哀哀地呜咽:“缓……一点……受不了了……”
她越出声他却越来劲。
“啊……”
她剧烈颠簸,酥.麻得几乎晕死过去,却本能地收拢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身。
**
狂野上有风席卷,
程迦目光涣散,绵软地向后倒去,她抬头仰望,只看见一望无际金色的沙漠,一望无际湛蓝的天。
彭野喘息着,把她放倒在车前盖上。他低头抚摸她的脸,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到她脸上。
她脸上全是汗,眼神迷离。
他抚摸她湿润的额头,她凌乱的发。他低头吻她的唇,她目光缓缓聚焦,想别过头去却已无力。
蓝天,沙漠,她穿着半条褪到膝盖的裤子,躺在墨绿色的越野车前盖上。
彭野深深吻她,亲舔她的嘴唇,吮咬她的舌尖。
他闭着眼睛,黑而长的睫毛在风里轻颤。高高的天空下,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撩过她的眼。
几只羊在车附近走动,时不时凑过来嗅一嗅。
他松开她,她目色安静,脸颊白皙而红润。
彭野拉好裤子,滑下车前盖,解开她的绳子,给她穿好裤子和鞋子。
程迦躺在车上,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她望着天空中的飞鸟,良久,开口:
“彭野……”
“嗯?”
“你让我上瘾了。”程迦说。
彭野俯身过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交,摁在车盖上,
他再次吻住她的唇,低低地说:
“那是好事。”
☆、第39章 chapter39
r39
傍晚,彭野程迦到达木子村。
木子村是典型沙漠村落,人少地稀,遍地黄沙。房子多由石头砖瓦搭建,除了黄便是灰,少有其他色彩。
村民住得分散,老远见不着人。村里只有一条主干道,一眼能望到尽头。
经过村口的一家招待所,彭野拿下巴指了指,商量:“在这儿落脚?”
程迦探头看一眼,招待所门口破旧的灯箱上写着:“主”宿30元一“免”。
程迦说:“别住了。”
车缓慢靠近,彭野扭头瞧着,道:“是不太干净。”
程迦说:“费钱,过会儿拿了相机,不就立刻离开么?”
彭野摸着鼻子笑了笑。
程迦:“你笑什么?”
“咱们是真穷。”彭野说着,手指轻敲方向盘,微踩油门驶过那家招待所。
程迦问:“钱还剩多少?”
“我看看。”彭野说着,伸手去摸裤兜。
车前边有个黑乎乎的小孩赶着几只白山羊路过,他又抬手握住方向盘;程迦探身,手钻进他裤兜,把钱一股脑儿搜刮出来。
都是又旧又脏的纸币。
巧了。一百,五十,二十,十块,五块,一块,一样一张。
“还剩186。”程迦说。
而她找金伟要来的六千则一分不能少要给那群“车主”。
彭说:“够咱们回去了。”
程迦:“还要加油。”
彭野:“好,我加油干。”
程迦抬头:“我说车要加油。”
彭野笑容放大。
程迦又补充:“你也一样加油。”
小麦田边搭了个茅草棚,彭野把车停在棚子后边,对程迦说:“你先吃点儿东西,再给林丽打电话。我看刚那边有家包子店,去给你买点面食。”
说着解开安全带。
程迦拦住:“我不想吃。”
“你今早就没吃什么东西。”
程迦把钱塞回他裤兜,说:“车上不是有凉薯么,我吃那个就行。”
“那怎么能饱肚子?”
程迦转身从背包里翻出两筒饼干:“这个能了吧。”她出发时在机场买的,一直没心思吃,幸好没扔。
彭野看她半晌,笑出一声,也没说什么,把饼干接过来撕开,塞一块到嘴里,又给她剥了颗凉薯递过去。
程迦张嘴就咬,一路天气燥热,吃凉薯最解暑。
彭野嘴里含着饼干:“和上次吃的一样么?”
程迦:“一样甜。”
彭野看一眼沙漠夕阳,只剩一丝光亮,温度比正午下降不少,但空气仍然燥热。
彭野说:“过会儿我一个人去,保证给你把相机拿回来。”
程迦咬着凉薯,吸了口汁水,有一会儿没出声。
彭野见她垂眸不语,声音不经意低了一点儿,道:“我一个人去更安全,也方便。”
程迦平静地抬起眼睛,说:“我知道。我在这儿等你。”
“这儿不行。”他很快否决,“天要黑了。找家客栈让你待着,我拿了相机就去接你。”
程迦觉得钱不够,想拒绝,可想想又还是没说。
车窗外,干枯的土地上麦子金黄,程迦望了会儿,见彭野吃完了一筒饼干,说:“给林丽打电话吧。”
“嗯。”彭野随手抹掉嘴上的饼干渣,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扔进零钱盒,拿过程迦的手机拨了号。
很快,那边接通电话,是林丽:“程迦吗?”
彭野说:“是。”
“你到了吗?”
“到了。”
林丽迟疑半刻,缓慢地问:“一个人么?”
从她语气里,两人听出,他们进村时对方已经知道来了多少人。
程迦看了彭野一眼,彭野心知肚明,说:“两个人。”
“还有谁?”
彭野说:“带着我女人。”
林丽那边道:“过会儿,你们一起过来吧。”
彭野手下意识握紧方向盘,说:“我一个人来送钱就行。”
林丽说:“这些朋友们想请你们吃顿饭。”
彭野有几秒没接话。
“在三江饭馆二楼。离村口就五分钟的路,快点过来吧。迟了他们要走了。”
“好。”挂了电话,彭野有一会儿没吭声。
程迦说:“担心什么,钱给他们,就可以把林丽和相机赎回来了。”
彭野淡淡笑出一声:“也是。”
目前推测,虽不清楚林丽有没有撞坏谁的车,但她肯定被人勒索且拍照要挟。对方除了要钱,还要一个保证,保证林丽这方离开村子后不会再回来找麻烦。
**
三江饭馆位于村子主街尽头,店门狭窄,玻璃上贴着“大盘鸡”“烤羊肉”之类的菜式。
走进去,地面黏腻,像踩着一地口香糖;屋里光线昏暗,墙壁上糊着不明油腻物。
一个男服务员歪在柜台后边嗑瓜子,他身后墙上挂着红色的财神爷,红灯泡还坏了一只。
男服务员见他俩进店,眼睛斜过来,问:“是那女游客的朋友吧?”
彭野说是。
“二楼。铁哥等你们一会儿了。”
程迦多问一句:“哪个包房?”
男服务员想了想,没想起来,说:“就他们在,好找。”
楼梯在屋子后边,经过黑暗的厨房,全是羊膻味儿。
程迦抿紧嘴巴,走上狭窄昏暗的楼梯,身后彭野拉了她一把。他走上前,把她拦在后边。
上了楼,视线明亮了点儿。
一条笔直的走廊,一边是蓝玻璃窗和楼下饭馆的后院,一边是包房门洞。
第三扇门里传来一阵笑声叫骂声,还有麻将和牌声。兴起之处,几句带生植器的脏话蹦出来。
两人走过去。
吊扇在转,房间里乌烟瘴气。
餐桌上已摆好酒菜,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围着麻将桌打牌。天气热,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穿着背心,身上满是纹身,胳膊上肌肉壮实得跟树干子一样。
对比之下,林丽格外娇小,她低头坐在一边,行李箱包包相机都在茶几上。
彭野把程迦挡在身后,抬手敲门两下,用了点力道。
咚。咚。
屋里人都看过来,表情冷漠。
最先开口的是坐在正位,面对彭野的那个,方形脸,花衬衫,脖上吊着项链,嘴里叼着根烟,笑一笑胸前的肌肉就鼓囊起来:“林小姐的朋友来了。”
林丽立刻起身走过来,如同解脱:“程迦,你们带钱来了吗?”
林丽看着程迦,彭野略警告地看她一眼,没答,看向对面的铁哥,笑说:“我朋友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丽幡然醒悟,回头笑道:“铁哥,这我朋友,程嘉,还有他女朋友。”
铁哥笑了一会儿,慢悠悠道:“电话里也没讲清,你现在和你朋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丽道:“程嘉,我刮坏铁哥朋友的车,要赔很多钱,铁哥帮忙打圆场,只赔六千就行,我不是没带那么多现金么,卡也丢了,铁哥借我钱还给他朋友,让他朋友去镇上修车去了。”
彭野道:“人没受伤就好。”
铁哥观察彭野,没看出异样,遂笑着起身:“人在路上,得帮忙体谅,我那朋友脾气硬,把林姑娘吓了半死。”
彭野和他说着话。
林丽扭头走到程迦身边,眼中忍泪,声音极低:“谢谢你,相机真拿错了,你信我,我真不是故……”
程迦:“我不是为你而来。”
林丽止了话语,到一边去。
铁哥和彭野聊得不错,走上来,推推林丽的肩膀,到桌边坐下,说,“来来来,坐下吃饭,相遇是缘分,交个朋友。”
彭野牵程迦进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铁哥看了程迦一眼,继续刚才的话,“林小姐被我朋友吓得不轻,我看她可怜,不是故意蹭坏我兄弟的车,就帮着说了好话。”
彭野闲适地笑一笑,给自己杯里倒满白酒,说:“林丽一定亲自谢过你多次,我再谢一次,先干了。”
他抬起酒杯,一杯下去,眉头不带皱的。
铁哥拍一下桌子,整桌的碗筷都在震:“好。”他手臂快有汤碗粗,端起酒也整杯喝下去。喝完哈哈大笑两声,拿起筷子,“吃菜,吃菜,这家店的涮羊肉可是一绝。”
彭野泰然自若吃了几口菜,扭头看程迦一眼,程迦把钱递给彭野,彭野交到铁哥手里:“铁哥,这是你帮林丽垫付的六千块。谢谢了。”
铁哥示意身边一个肌肉男,那人收下了拿到一边点数。
纹身男递给彭野一支烟,彭野接过点燃。
铁哥问:“林丽说你们是一块儿来这儿旅游的?”
彭野说:“是。”
铁哥说:“你哪儿的人啊?”
“西安。”
“什么时候回去?”
“原打算今晚走,这不过来接林丽么,耽搁了。”彭野靠在椅背上慢慢吐烟圈,道,“村里没好住的地方,吃完饭就走。也谢铁哥践行。”
铁哥笑笑,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们以后还回这儿不?”
彭野稍稍回身,伸手把烟搭在纸杯边缘,不紧不慢地磕了磕烟灰:“不回了,旅游嘛,体验体验就够了。”
铁哥夹羊肉塞进嘴里,吃几口,忽问:“我那朋友想坑你朋友的钱,不找他了?”
彭野隔着烟雾看林丽:“坑了吗?”
林丽一愣,摇头:“没,该赔的。”
彭野散漫地笑一声,说:“钱么,总得花点儿出去买教训。”
铁哥脸上的笑容收了几秒,渐渐又松缓下去。
他吃了一会儿菜,又问:“林小姐被吓着,她家属不会闹吧?”
彭野也不急于回答,吐出一口烟了,看一眼林丽;林丽低头,道:“都是朋友,没吓着。”
“对,都是朋友。”铁哥笑出几声,又招呼,“夹菜,夹菜。”
铁哥看向程迦,问彭野:“这你女人?”
彭野就势把烟扔进纸杯里,说:“是。”
“不爱说话啊。”
彭野摸摸她的头,暗里却下了力道把她脑袋摁低下去,道:“人有点儿内向。”
“叫什么名儿?”
程迦低着头,说:“彭野。”
铁哥道:“现在女人都爱起男人名。”
彭野弯了弯嘴角,夹了羊肉放在程迦碗里。铁哥看着,没说什么了。
饭快吃完,铁哥玩起手机,说:“林小姐很漂亮,我留了她几张照片做纪念。那相机你帮忙带给他男朋友,让他好好看看。这地方不安全,不适合女人来,以后看着点儿,别来了。”
话里的暗示再明白不过。他以为金伟是林丽男朋友,怕彭野刚才说的话不作数,用里边的照片危险林丽男友不来找麻烦。
彭野:“我一定亲自把相机给他。”
铁哥示意桌上一个兄弟,那人去拿相机,程迦和林丽的目光都胶在上边。相机递给彭野,彭野伸手去接,不料林丽忍不住一把扯了相机包的带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相机上。
铁哥:“林小姐……”
林丽扯扯嘴角,说:“这相机是我男朋友的,我带回去给他就行。”
铁哥凉笑:“让这位兄弟拿着。”
彭野看着林丽,眼神带着极淡的凉意,扯一下,林丽松了手,紧张地看程迦。
彭野把相机递给程迦。
程迦手微抖,打开包看一眼,就是她的相机。她不动声色地挂好带子,把相机抱紧在怀里。
彭野握住程迦的手腕,对铁哥说:“我们赶时间回去,先走了。”
铁哥没阻拦,林丽盯着程迦怀里的相机,被彭野眼神警告。她只得平静去提自己的箱子。
林丽拉了箱子上走廊,楼下的服务员小哥却冲进包间,上气不接下气:“铁哥,刚有个说自己是万哥的人打电话来,他进村了,出三万块拿相机。一分钟就到。”
林丽懵的回头,屋里的程迦对她使了个眼神,她怔半秒,立刻跑去另一个包间躲起来。
听到有三万可赚,房间里几个肌肉臃肿的男人齐齐看向彭野程迦,如狼盯着肉。
程迦抱紧怀里的相机。
铁哥眯起眼睛:“你们到底是谁?”
彭野冷静地把程迦拉到身后护着,之前的客套世俗全没了,只剩不动声色的强硬,答:“来取相机的人。”
☆、第40章 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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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满油污的吊扇叶片哗哗旋转。
饭桌上一片狼藉,灯光照得铁哥的额头和膀子油光水滑。他几个兄弟听到三万块,眼睛亮成灯泡,拳头握起来,肌肉鼓老高。
铁哥眯眼瞧了会儿彭野,说:“我就该看出来你不是游客。”
彭野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拿下巴指指那服务员,道:“听他说话的口气,你和万哥不是一路。奉劝你别趟这浑水。我没三万给你,但一定要带走相机。”
铁哥:“你这相机里头有值钱的东西?要这东西的万哥是谁?”
彭野:“盗猎的。”
铁哥稍稍一愣:“你又是谁?”
“达杰保护站三队队长。”
铁哥说:“兄弟,我不为难你,放你走,那万哥过来我还能说你们没来过。但这相机你必须得留下。有钱不赚,那是混蛋。”
彭野不和他废话,握紧程迦的手大步朝门外走。
“你这就不客气啊。”铁哥眼神示意,手下的黑背心男人冲上前去抓程迦的肩膀,手还没落上,彭野拦住他的手掌,反手一拧,黑背心龇牙咧嘴,瞬间扭着手臂跪倒在地。
另一纹身男见状,出拳冲过来。
彭野于是下了狠手,咔擦一声,把黑背心的胳膊拧脱臼了。
彭野一手把程迦扯过来护进怀里,转身一个回旋踢,扫到纹身男太阳茓上,纹身男轰隆撞倒向餐桌,涮羊肉火锅盆翘起来泼他一脸。
纹身男哇叫着倒去桌子底下。桌子翻了,满桌剩菜杯盘滑下去砸得粉碎,盖他一身。
铁哥黑了脸,亲自上前和彭野打。
另一肌肉男瞅准时机,拽住程迦的衣领把她从彭野身边拎过去,劈手就夺她的相机。
程迦抓起桌子上的白酒瓶子用力砸向他脑袋,瓶子破开,玻璃四溅。肌肉男丝毫不受影响,轻蔑地咧嘴笑,突然奋力一巴掌打向程迦。
程迦手中破开的酒瓶扎向肌肉男的脸。后者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就捂住脸上的玻璃瓶子惨叫。
铁哥和彭野很快分出高下,铁哥虽然非常健壮,身材像练健美的,但打架没有章法,格斗不如彭野,身高腿长比不过,也没彭野灵活。
他空会使蛮力,却近不了彭野的身。
他越打越怒,抱起木椅子砸,彭野一出腿便踢飞。
铁哥发怒狂吼,手上肌肉暴起,一拳打过来。彭野握住他的手腕一扯,带动铁哥往前一扑,彭野另一手手肘抵住他后颈椎往墙上一摁,铁哥的胖脸压瘪在墙上。
程迦听到外边车辆的声音,跑到窗前一看,不远处,吉普车车灯贯穿黑夜。
“他们来了!”
程迦转身把房里的铁屏风推倒,彭野把铁哥提起来,一脚踹向屏风。
屏风砸向铁哥。
程迦敏捷地跳过满地的玻璃木屑剩菜和人,跑向彭野,她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和他一起跑出去。
男服务员捂着脑袋蹲在门边不敢吭声。
彭野单手把他拎起来,他抱着头贴在墙上哆嗦,彭野从他口袋里搜出一样东西,拔脚就走。
两人飞速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一群人进门,这么下去会迎面撞上。
程迦抱紧相机,问:“上楼顶吗?”
“不上。”彭野拉着程迦往回跑,到走廊尽头,他推开油腻腻的蓝玻璃,来没开口说什么,程迦就抓着窗户框往窗台上爬。
彭野不知怎么,在紧张逃生的间隙里,竟就笑了一下。
他弯腰握住她的腿根,把她托上来,程迦顺利翻到户外,窗外一片漆黑。
程迦顺着防盗网往下爬,彭野一跃跳上窗台,回头看一眼为首的人,记住了样貌。
万哥他们已冲上楼梯间,上了走廊。
两三米高的防盗网,彭野手脚并用两秒速降到地面,喊:“程迦。”
程迦才爬了一米,也不管了,松开手就往地面上跳,被彭野稳稳接住。
彭野把她护在身前,往饭馆院子后边跑。
“砰”一声枪响,万哥的人赶到窗边,朝黑夜里开了一枪。
程迦抖了一下,问:“你没事吧。”
“没事。”
程迦问:“带抢了吧?”
彭野说:“带了。”
但只有两枚子弹。
彭野压低程迦的身子,匍匐到牛棚边,看一眼院子后门,Сhā着门栓,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从这儿走要开门栓,会瞬间成为靶子。
身后的人一溜串儿全爬下防盗网,铁栏哗啦啦地响。
后院漆黑一片。有人打了手电筒照,草棚,谷仓,农具,什么都有。
彭野和程迦躲在堆稻草的木板车后。
彭野拨出枪,开枪会暴露行踪,他示意程迦往牛棚左侧的草垛子那边走。程迦压低身子溜过去。
待她安全转移,彭野瞄准手电筒的灯光,
“砰”一声枪响,彭野瞬间冲进左侧的草垛。
手电筒光在空中旋转坠地,数发子弹打向牛棚。
有人惨叫:“我的手!我的手!”
彭野溜到程迦身边,下巴扬了扬,指向一旁的打谷机。程迦立刻明白,迅速爬上打谷机,翻上院墙,看彭野。她伸手拉他,他摇头表示不用,两三下跳上打谷机。
院中央的人不敢开手电筒,骂骂咧咧朝牛棚射击。黑暗中,有个声音怒吼:“妈x的别给老子浪费子弹!”
枪声停止,院子里瞬间安静。
没有枪声掩护,彭野抱住程迦跳下高高的墙壁,位置暴露。
喊声枪响追过来。
彭野拉上程迦绕小路往外跑,一直跑到饭馆正门旁的小巷子里。马路上安安静静,隐约几个灰蒙蒙的石头屋子,像死亡之城。
彭野带程迦跑去对面的巷子,藏进黑暗的阴影里。那里停了辆摩托车。
程迦问:“这谁的?”
彭野拿出钥匙串,说:“饭馆那服务员的。”
程迦:“好,我们快走。”
彭野:“这条巷子走到底,是我们白天停车的地方。”
程迦意识到了,抬头。月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清清凉凉。
“你什么意思?”
彭野把越野车钥匙塞进她手心,说:“拖着你束手束脚,我们分头走。你开车去班戈村长的村子,在溪边猎户的木屋里等我。”
程迦有一秒没做声。
他的黑眼睛在夜里又亮又冷,说:“我们在那儿会合。”
程迦:“那你呢?”
彭野说:“我引开他们。”
程迦张了张口。
不远处又响起枪声,人声渐渐靠近。
程迦要说什么,彭野把头盔拿下来套在她头上,一瞬间,外边的声音变得模糊。
他捧着她的头盔,弯下腰,目光与她齐平,他叮嘱:“程迦,这一路保护自己,和我在猎户的木屋里会合,你做得到吗?”
程迦点头,说:“做得到。”
“好姑娘。”他摸了摸她的头盔,把枪放在她手里。
因他俯身迁就她的身高,他的脸隐匿在墙角的阴暗里,看不太清。
程迦轻轻抖了一下:“给我这个干什么?”
“保护自己。”
“那你呢?”
“我不是他们的目标。”
他这话一点儿都不让人信服。
但程迦什么也没说,听他的安排,收好了枪,说:“我等你。你要回来。”
彭野“嗯”一声。
“我走了。”她转身,头也不回跑进漆黑的小巷。
程迦一直没回头,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摩托车发动且呼啸远去的噪音,有人的喊叫和追赶声,枪声也追之远去。
她走得越远,世界越安静。只有鞋子踩在沙地上的声响,隔着头盔听不太清。
沙漠之村的夜晚空旷安静,月光洒下来,她在死寂的荒村里急走,头盔里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楚。
她很快走到白天停车的地方。
四周很安静,因为彭野引着那帮人远离了这块区域。
她坐上车,立刻发动,却发现后边有辆停靠的车如鬼魅般跟随过来,夜太黑,看不见里边的人影。
程迦猛打方向盘,大踩油门飞驰而去。
出了村子,月光如水银,洒满银色的沙漠,程迦的车极速飞奔,沙尘飞扬,身后的车紧追不舍。
十几分钟,后边的车死咬着她不放。
车速太快,越野车在沙地上疯狂颠簸,程迦的心却异常冷静。她并不急于甩开身后的车,等待着。
她很快来到白天经过的一处拐弯很多的沙地。
程迦看准了时机,路经一个弯度最大的拐弯处,她突然减速拉近和后方车辆的距离,快要撞上时又瞬间加速,她一手猛打方向盘,一手飞快转换手动挡,一个漂移,后轮卷起漫天黄沙,飞扑到对方的挡风玻璃上。
距离太近,沙尘躲不过去。
后边的车来不及转弯,也看不清视线,笔直冲进沙丘,陷进去出不来了。
后视镜里,尘土飞天。
程迦的车顺利转过急转弯,惯性作用下滑出一片沙土,很快又稳回路线。
程迦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身后的车再也没追上来,只剩月光下银色的沙漠像起伏的海洋。
程迦没有放慢速度,一路极速。
一个多小时后,她回到白天到过的地方,照例把彭野的车停在沙丘后,就着月光步行翻过沙丘,回到溪边的小木屋。
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铺着稻草。没有灯,外边的月光洒进来。
程迦摘下摩托车头盔,盘腿坐到桌子上,点了根烟。
夜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她抽完一只,下意识再摸一只,却发现没了。
她抿紧嘴唇等待。
夜晚变得极其安静而漫长。她有几次抱着手走出去,走到高高的沙丘上眺望沙漠,只有白月光和无尽的银沙,没有车灯,也没有摩托车的声响。
后来她不等了,回到木屋里,抱着头盔坐在铺满枯草的床上,靠着墙壁静坐。
月光从床头走到床尾。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趴在头盔上睡着了。
某一瞬,外边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极轻。
但程迦瞬间睁开眼,侧耳,没有摩托车的声音。
难道那辆车追上来发现了她停车的位置?
程迦放下头盔,缓慢无声潜下床,握紧手里的枪。她沿着木板墙壁溜到门后,她眼里闪着冷光。
外边的人拧开门,程迦举枪瞄准。
手腕被来人紧紧箍住,一秒卸了枪。
他力道极大,攥着她的腕把人往怀里一带,另一手伸到她后脑勺握紧她的头发,带着急促的呼吸低声说:
“程迦,是我。”40
☆、第41章
chapter 41
程迦被他抓住,用力一扯,人不由自主扑进他怀里,是她熟悉的身体和气息。她到了这一刻才开始发抖。
他呼吸很沉,胸口剧烈起伏:“程迦,是我。”
“我知道了。”
冷静和理智在这瞬间崩塌,担忧和焦虑在这瞬间爆发。
彭野踢上门,大掌握住她的脑勺。程迦颤抖着,张口要深呼吸,他的舌头捣了进去,狠狠吮吸,将她的气息彻底封死。
他把她摁在墙上,死死扣着她的脑袋,吻得激烈,冲动,近乎发泄。
程迦呼吸不畅,头晕目眩,她身子打着战儿,手也在抖,慌乱无章地解开他的衣服,用力抱住他滚烫的汗湿的身躯。
他弓着身子吻着她,抵着她,双手摸到她腰间,解开她的裤子。
她踢掉鞋子,扭动双腿,把牛仔裤蹬到脚底下,解放出一条腿来。
另一只也顾不得脱了,她拉开他的裤子,抬起一条腿攀上他的腰。
她扭动腰肢,紧贴住他火热的腹肌。
高度紧张后的爆发,让两人身体瞬间强烈反应,敏感到了极致。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臀,一手勾住她膝弯,抬高她一条腿,冲进她早已准备好的身体。
“啊!”
程迦抑制不住呻.吟出声,仰头磕到墙壁上,她竟在他冲刺而入的一瞬间达到高.潮。
她骤然紧缩的身体让彭野控制不住喘息出声,月光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程迦……”他唤着她的名字,一下一下,狠烈而用力地撞击着。
她抚摸着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双腿颤抖发软,快支撑不住,却极力而疯狂地迎合他,将他炙热急切的欲.望全部收纳。
他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她头顶。他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身下的冲撞强势而霸道,细碎的呻.吟声从程迦嘴里溢出来。
程迦大汗淋漓,从未像此刻这般敏感紧张,一波一波顶点的快感,痒彻心扉,让她的身体几近崩溃。她再也压抑不住,在他身体和墙壁的夹缝里呻.吟不断。
而最后他释放而出,在她耳边低沉喘息时,程迦仰着头,在晕眩的迷醉里,才想起一次,又一次,她都忘了让他戴安全套。
全进了她体内。
彭野把住她的腰,将她压倒在床上,在她身边微微喘息。
程迦口干舌燥,剧烈呼吸着,断续道:“……有根烟就好了。”
到了这一刻,她才扭过酸软的身体,仰头看他:“你没受伤吧?”
彭野没来得及答,她又笑了:“看刚才表现,应该没有。”
彭野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受了伤也能照样。”他又解释,“他们枪法不准。”
他把她拉近一点儿靠在怀里,月光洒在两人脸上。彭野捡开隔在两人间的杂草,说:“我在路上看到车辙,你回来时被人追了?”
“嗯,”程迦说,“但被我甩了。”
彭野轻声笑了笑:“我就该知道你有办法。”
“你们或许看不出来,但我以前混过赛车圈。”
彭野看了她一会儿,问:“刺激么?”
“刺激。”程迦说,“但都比不过今晚。”
彭野笑:“今晚哪部分?”
程迦反问:“你说呢?”
月光下,她的脸白得跟珍珠似的,彭野看她半晌,别过脸去:“你白得都晃我眼了。”
程迦把相机拿过来,说:“看看照片吧。”
程迦打开相机就看到了林丽的照片。她跳过去,说:“也不知林丽躲哪儿去了。”
彭野没什么兴趣,懒散地说:“不知道。”
正说着,程迦看到了那天早上和石头十六尼玛还有彭野一起在灶屋照的相,没有技术可言,她却很喜欢。
她多看了几秒,才翻过去。
她翻出那天在客栈屋顶上拍的照片,一张张看,并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程迦:“难道不是在客栈屋顶上照的?”
她一张张前后翻了,还是没有收获。
这下两人都有些沉默,黑狐的人来找相机,一定是因为里边有什么。
难道是他以为这里边有什么?
彭野说:“先别找了,回去再找。你先休息,明早启程回去。”
程迦这一天也累坏了,准备睡觉。可彭野无意间一摁相机,照片往回倒几张,彭野不经意间就微微眯起了眼。
程迦看他那目光隐约有些危险,探头一看,是那晚她和高嘉远约会的私密照。
程迦问:“你要和我照么?”
彭野把相机砸回她手里:“永远不可能。”
气氛突然转冷。
程迦无声地收拾相机,彭野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又缓了点,说:“睡吧。”
“嗯。”
夜晚有点凉,没有被子,彭野拿草盖在程迦身上,不经意间说:“你来这儿一趟,什么破地儿都住过了。”
程迦回:“还没住过你那破保护站。”
彭野就笑出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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