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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天师执位魇梦 > 4、第四章

4、第四章

“叮叮叮叮!”

轻响突然传至耳边,将聂行风从迷离黑暗中拉了出来,回神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确认张玄的元婴是否被恶狗伤到,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现在坐在供奉神龛的房间里。

已是傍晚,夕阳斜照窗前,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正站在窗下抱了个大铁罐拼命地摇,孩子穿了一套淡黄|­色­的连帽衫运动衣,因为使力,头发随他的震动轻微地晃着,眼眸也眯成了月牙状,但不难看到他眼瞳里透着的淡蓝水­色­。

再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容轮廓,聂行风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晕了晕,张玄的元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要调皮。”

坐在藤椅上的张三冲孩子发出训斥,听他嗓音慵懒,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张玄吵醒了,软绵绵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被呵斥,张玄没有怕,反而跑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铁罐摇了摇,又指指外面客厅,小声说:“师父,人家等好久啦,答不答应,你也给个话啊。”

甜甜软软的嗓音,带着孩子才有的童稚,张玄仰头时,聂行风看到了他头上戴着的赤红玉坠,依稀记得那是张三从恶犬身上取出的灵石,玉石灵光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强了,是灵气尽被吸收的结果,看来张三对张玄真的很好,为了帮他提升功力,将这么珍贵的灵石送给了他。

张三伸手掐了张玄的脸一下,托他的福,聂行风总算跟幼年版张玄有了点接触,肌肤触感很奇妙,再被一双大大的蓝瞳看着,他觉得心都化了,这样的孩子想求什么,他想没人狠得下心不答应。

被张玄提醒,张三瞥了外间一眼,赏脸回了一句,“有因即有果,人都死了,还纠缠不清­干­什么?”

“纠缠不清的是那个狐狸­精­!那狐狸男扮女装,缠了我侄子三年,把人缠死了还不死心,说等明天出殡时要来跟他完婚,孩子他爹妈这几天哭得爬不起来,要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过来请您,先生放心,乡下人没什么好孝敬的,但该有的礼咱们不敢缺。”

聂行风看到张玄在听了最后一句话后,眼眸立刻瞪圆了,再次冲着张三拼命摇手里的大铁罐,他无语了,看张三家里摆设,他们过得并不拮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张玄从小就这么财迷的本­性­?

张三看来也很无语,提起张玄连帽衫上的帽子把他放到一边,眼不见为净,外面那个人看不到张三师徒的模样,把他们的沉默当成是高人在拿架子,也不敢催,继续在外面唠叨,听他说到希望张三用法术把狐狸­精­抽筋扒皮,一把火烧成灰等等,聂行风皱起了眉。

聂行风身边有很多妖鬼朋友,对它们别有种亲切感,听男人的描述,那狐­精­既然要跟情郎成亲,也不算无情无义,就算他们不同意这桩姻缘,也不必狠毒到抽筋扒皮的程度。

张三似乎也不太赞同,谁知外面的男人说到最后,又扯到张三身上,说了许多外乡人生活不易,还是要乡里相互帮衬之类的话,张三就明白了,叹了口气,说:“活我接了,明日正午出殡时等它出现,东西就拿回去吧。”

男人见他应了,喜出望外,带来的礼品当然不会再收回去,连声道谢后离开了。

等他走远,张三来到厅堂,看了眼堆在桌上的礼品和一叠钱币,他摇摇头,乡里人知道他带了个孩子,礼品里不乏各种手工玩具,张三看着徒弟很兴奋地拿起一个竹编蝈蝈玩,漫声道:“李家那孩子本来就是个薄命相,他的家人为了他能多活几年,请狐仙帮忙,现在人死了,就嫌狐仙纠缠,要人家的命,是否过分了点?”

聂行风一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曲折,而且张三都知道。

张玄还是个孩子,对这些不懂,摆弄着玩具,随口说:“那师父就不要答应他们嘛,我们又不缺这点钱花。”

呵,这话从张玄嘴里说出来,真是难得。

聂行风忍不住笑了,听张三叹道:“李家是这里的大户,族人众多,不答应,恐怕连我们的命都会有问题。”

“那就随便糊弄一下好了,反正明天下雨,很容易混的。”

“谁说下雨?”

张玄头抬起,很认真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张三沉思了一会儿,聂行风突然感觉他心情好了起来,却继续板着脸,斥道:“不许胡说,明天大晴天,哪有雨?”

“可是……”

“不许顶嘴,你是师父我是师父?”

张三拿起几张纸钞,张玄马上闭嘴,看着他把纸钞折了几下,塞进大铁罐里,立刻笑完了眉,脆生生地叫:“谢谢师父!”

“整理法器,明天跟我去收妖。”

“是!”

张玄把铁罐放好,兴冲冲跑去收拾法器,张三则又哼着小曲躺回藤椅上,晚饭时张三喝了酒,话匣子打开,扯着张玄说个不停,聂行风听他们师徒对话,好像从那次张玄差点被恶犬咬伤后,张三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他,小时候是背,现在是领,师徒联手搭档,倒是将道士这一行业在方圆百里做得风生水起。

“这里住够了,我想搬家,你呢?”

几盅酒下肚,张三有点醉了,问张玄,言谈里完全没把他当成四、五岁的孩子看。

“师父去哪里,我去哪里。”张玄很殷勤地帮张三倒酒,又凑过去问:“不过师父,你什么时候传我索魂丝啊?”

“你还小,镇不住法器的戾气,等再过几年吧。”

张玄还想再问,张三已经歪倒在一边,聂行风看到想蓝瞳一亮,那是发现宝物时才会有的神情,果然,就见他偷偷凑过来,伸手在张三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想找到法器,可惜希望落空,最后他放弃了,很泄气地往旁边一靠,低声嘟囔道:“怎样才能拿到呢?”

看一个小孩子皱着眉犯愁,聂行风有些好笑,可惜无法告诉他——他将是索魂丝的主人,以张三对他的宠爱,早晚会将法器传给他的,根本无需着急。

次日果然是个大晴天,张三的预言灵验了,得意地在徒弟面前炫耀了一番,然后带上法器去李家捉妖。

聂行风看到他们肩背江湖术士常用的桃木剑和拂尘以及其他法器,还身着相同的道士服,道服剪裁得体,穿在他们身上,一个清灵,一个可爱,可惜在行家看来,他们还是很像两个神棍。

李家庄说是乡邻,但其实离他们很远,张三不想多走路,选了条捷径,偏偏他对那条路不熟,走到半路居然拐进了山林里,眼看山路越走越崎岖,张玄停下来,说:“师父,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没错,李家庄是朝南走的。”

“可是你带的路好像是向北……”

“你是师父我是师父?我说没错就没错!”

张三背着手大踏步向前走,张玄只好一溜小跑跟上,师徒两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天突然­阴­了下来,空中乌云翻卷,看到变天,张玄扬起笑脸,但马上就在张三的瞪眼中垂下了头,张三继续朝前走,过了好久不见徒弟跟上,转头问:“走累了?”

“我不想到时再走回头路哎。”

张三挠挠头左右看看,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选错路了,只好转回来,敷衍问:“那你说怎么走?”

“我刚才就说朝南,你不听,你腿长,不怕走错路,我还小哎,走这么久腿会很痛啊,再说,再折腾下去正午就过了,你还要不要捉妖……”

小孩一脸的义愤填膺,张三心虚了,急忙安抚:“好啦好啦,我们往南走总行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张玄在后面叫住他,“师父,那是东。”

“那到底哪边是南!?”

张玄不说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一副你居然敢吼我的表情,这次张三彻底没辙了,老老实实转回去,掏出两张钞票递上,张玄立马转怒为喜,收下钱,拉着张三转了个身,甜甜地说:“三点钟方向。”

这个比喻比较管用,张三照他说的往前走去,聂行风跟随着他们,看着这迷糊师徒二人组,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看日头,已经没时间让他们在这里磨蹭了,但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出张三的着急,他不像是去收妖,更像是游山玩水,难怪以后张玄捉妖永远都那么散漫,根本就是师父的错,这种遇到妖就打,遇不到也无所谓的态度能教出好徒弟来吗?

聂行风的腹诽没引起共鸣,张三依旧慢悠悠走着,直到风吹云动,一路向南卷去,豆大雨点落下来,他才急忙把张玄背到身上,问:“雨伞呢,快拿出来。”

“我没带,那东西多沉啊,”张玄说:“师父你很奇怪耶,不是你说不下雨的吗。”

聂行风感觉到张三神经连跳几跳,他扑哧笑了,张玄这招他领教过多次,是个人都会被他气晕过去,不过这时候张三不能晕,他还有事要做,只好背着徒弟顶着雨快跑起来。

两人向着李家庄方向跑了没多久,就见前方狂风大作,将天际乌云尽数吹到了村庄上方,空中电闪雷鸣,一记记响雷向村头落去,张三叫声不好,念咒缩地成寸,以飞快速度移到了村口,这时正好一记炸雷落下,张玄急忙捂住耳朵。

到了落雷处,张三反而不着急了,把徒弟放下,边掏法器边问:“几个雷了?”

“好像……九个。”

“那差不多了,跟我来。”

张三带着张玄冒雨冲向李姓人家的祖坟,聂行风听他的话大有深意,忍不住小小腹黑了一下,不过没容他多想,就听前方又一记炸雷落下,这声雷离他们最近,也最响,感觉四下地面都被真的摇晃个不停,张三脸­色­一变,快步奔了过去。

他们顺落雷追到李家祖坟前,就见一大堆村民被雷吓得纷纷扑倒在地,准备正午下葬的棺木被天雷击得粉碎,棺盖掀到一边,大雨瓢泼,它居然燃着了,木棺翻倒,过世人的尸身落出来,一只半人大小的白狐蜷在他身旁,雪白狐毛沾了点点滴滴的血迹。

觉察到有人靠近,它昂起头,似乎想拦住,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恶狠狠瞪着张三等人,血顺着嘴角不断流出来,看样子大限将近,毕竟那十雷天劫不是妖类能轻易避开的。

张三挥起拂尘,口念咒语,将坟前火势灭掉,此刻天劫已过,天空风卷云舒,顷刻间放了晴,一场大雨将天地洗刷了个­干­净,连带着坟场­阴­晦之气也消减了不少。

刚才雷雨交加,乡民们不明就里,见张三身着道袍,气势不凡,还以为是他把雷引走,顺便击毙了狐­精­,等天晴后,都一股脑涌了出来向他道谢,一个个鞠躬作揖,把他当神仙看待,张三当然不会说出真相,坦然接受了大家的行礼。

大家道谢完后,看到祖坟被弄得一片狼藉,于是又将怒气发泄在蜷在棺木旁的白狐身上,听大家讲述,那只狐狸正午突然出现,延迟了下葬时辰,还弄来雷雨挖他们的祖坟,说到愤怒处,一些年轻人沉不住气,纷纷拿起镰刀锄头,看那架势,是要将白狐碎尸万段才肯甘休。

聂行风见那白狐不断吐血,已气息奄奄,却始终不离棺木,不由起了怜悯之心,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三身上,可惜张三只顾着跟村民们寒暄,似乎忘了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眼看着有人走过去举起锄头,只要锄头落下,白狐就再无生还希望,聂行风正焦急万分,就见张玄突然跑了过去,拽着狐狸尾巴把它一把提了起来,转过头,向张三脆生生地叫:“师父,它的皮好漂亮,可以扒下来给我做外套吗?”

聂行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还以为张玄是去救狐狸,没想到他脑子里转的是狐狸大氅的念头,不过他的提议倒是暂时解除了白狐被乱刀砍死的危机,村民感谢张三帮他们除妖,再加上活活剥皮比砍死更解气,反正看狐狸那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所以都没异议,轻易就答应了张玄的请求。

师徒二人跟村民道了别回家,这次没出什么力,却白赚了一笔,外加条狐狸,张三很满意,张玄更满意,提着狐狸尾巴将它扛在肩上,哼哧哼哧往回走,白狐身形很大,几乎盖住了他整个小身板,聂行风看在眼里,很想说护得这么紧­干­嘛?又没人跟他抢。

两人回到家,张玄把白狐放在院子里,跑进去把铁罐拿出来,打开盖子,取出一小盒丹药,取了一颗药就这水给狐狸喂下,白狐被天雷击伤,已气息奄奄,见落到道士手里,被符咒所困,已经认了命,一路上没有任何反抗,倒是被喂了丹药后,它大为惊讶,仰起头满眼惊异地看着张玄。

谁知张玄又去拿了块磨刀石,掏出柄小匕首,坐到小板凳前开始磨刀,见白狐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说:“你不用谢我啦,大家都说狐狸皮要在活着的时候剥才行,我磨刀要花点时间,你再坚持一会儿啊。”

敢情给它喂灵药是这个意思,它就知道这些道士没安什么好心!

白狐气得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瞪着在自己面前磨刀霍霍的张玄,心想小时候以这么坏,等长大了那还得了?

张三也不阻拦徒弟,笑嘻嘻拿出随身带的酒壶,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喝酒,见白狐愤恨难平,他问:“今天正午是你的天劫吧?”

狐狸不答,张三又说:“看你也有几百年道行,自知逃不掉天劫,所以去跟情人结­阴­亲,希望同生共死对吧?”

“我是生是死关你什么事!?”

张三啧了一声,“看你气场清明,应该没有过恶行,可怎么这么笨呢?修行这么久却还看不透,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他们用着你时,你是仙,你没用了就是妖,妖跟人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呢?”

狐狸不语,许久,一串泪珠落了下来。

“所以,你是笨死的!”

张玄一句话成功打破了悲情的气场,狐狸重新昂起头,冷冷向张玄瞪去,即使身受重伤,它还是露出倨傲之态。

“我有说错吗?”张玄磨好了刀,过去把困住白狐的符咒解了,说:“人能活多久啊?你看我们人都从来不会去喜欢一只蚂蚁的,蚂蚁也不会去喜欢一颗大米粒,所以你该找一只狐狸才对,还有啊,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如果看不开,可以去等他的下一世,为什么去跟人家的父母抢尸体?你这不叫笨,还有什么叫笨?”

白狐被张玄一番话震住了,呆呆看着他手里的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张玄对它的反应很满意,说:“所以,你这么笨的狐狸,或者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做做好事,把皮毛贡献出来吧。”

说着话,上前提着它的尾巴把它翻了个个,肚皮朝上,琢磨着从哪开刀,眼神瞥下去,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很兴奋地冲张三叫道:“师父师父,它有小­鸡­­鸡­的耶,原来那些人没说谎,它真的是公的!”

白狐被张玄的灵力按在地上,听了他的话,不由气红了眼,它修行数百年,一向自视甚高,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要不是身上气力不足,它一定把刀夺过去,给这孩子身上戳上几个窟窿。

白狐杀气四溢,连聂行风也感觉到了,不由一脸黑线,张三却没在意,随口说:“管它是公是母,皮都是一样的,天不早了,赶紧剥了皮晒上去。”

“可它好像又晕过去了,天劫真的好厉害啊。”

关天劫什么事?明明是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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