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文学

小马文学正式上线,大家收藏网址
繁体版 简体版
小马文学 > 多雪的冬天 > 四

个。作为老大,实该我,也只有我能助爹一臂之力。因此,我早已向爹妈正式表态,无论能否考中,我都不再上学。妈听着直是抹泪,爹挺了挺累得难以伸直的腰闷闷地说:“到时再说。”如今,算是到时了,我本想骗骗爹妈没考中,也好让他们落个清静,可该死的青青,唉?

“他爹,让娃念去吧。听青青说,咱村就考中两个,娃还是全县的头三名哩,兴许将来是块做大学问的料。不能因为我这个三天不多、两天不少的病秧子拖累了娃啊?”

爹没吭声。

我为自己的成绩高兴,更为自己的家境伤心。倒是青青考上值得庆幸。她爱学习,家庭条件又那么好。爹在城里当官,哥哥姐姐都是吃商品粮的。她们家每月都有大把的钞票进门,而我……假如荣誉能卖,我情愿将它廉价出售,为了病体缠身的妈和负重如山的爹,还有衣不遮体的弟妹们。

“他爹,你吭个气吧浴”妈又说。我的心一阵神经质地隐痛。

“说甚?听你的。”爹闷闷地表达。“听你的”是爹对妈的常用语,可这回我听着却感到极愧疚和不安。我不由得奔向北屋,扑在妈妈身边,泪水像烈日下的冰山消融。

这时,门一响,一股冷风扑将进来。我抬起泪眼,却见青青已在屋中站定,正大惑不解地凝望着我。满肚的苦水未曾排泄,心头又平添几分难堪。作为一个男孩,我不愿在别人——尤其是在青青面前流泪。

我迅速擦把泪,并努力在脸上制造出笑意,便逃也似地溜回西屋,青青幽灵一样尾随。

“这么大的喜事,别人都替你高兴哩,咋一副哭相。”她开始不解地埋怨。

“大概是乐极生悲吧浴”我不想解释,只想搪塞,因为世上许多事本不是几句空洞的言辞可以说清的。要么,“经历”这词儿就毫无意义了。青青和我虽同岁,但我们降生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十几年来她一直用欢乐和幻想编织着生命的光环,而我则始终以苦挣和苦熬渴求着生活的温饱。假如说她是春天里一只快乐的小燕,而我则是严冬中一只饥饿的秃鹰。当然,无须隐讳,我喜欢——甚至可以说很爱她。她的娇美,她的纯洁以及那种完全不同于乡下女孩的高雅,大方。在班里,我俩都是拔尖的好学生,在街上又是离得最近的邻居,所以处得很近乎。她三天两头光临我的寒舍,而我却很少踏进她家门槛。一来,我不愿见到她妈那张过于­精­明的­阴­阳脸,她总瞧不起我们家的人,脸上常常准备着太多的鄙夷和不屑曰二来,放学之余,我常常有许多事要做:担水、劈柴、熬药、做饭,有时还得帮爹下地挣工分曰还有一层更为复杂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朦胧地感到一种男女之间神秘的情感。街坊和同学总是明里暗里说我俩是“一对儿”,我听着心跳脸烧,伴着幻想的­骚­动,我的自尊和自卑过于早熟、敏感,自卑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天壤之别,自尊又需要我竭尽全力保护它。于是,我拼命地­干­活,从不理会青青。考高中那阵,她要我和她一起复习,我谢绝了,成天跟爹下地做活曰正月里,村里闹“红火”,她和同学们披红挂绿来我家串门,我却故意扛着爹的劈斧砍柴去了。这样做,我心里很不好受,夜阑人静时,将头在被里闷了悄悄地流泪。同样是人,别人唱的是欢乐的牧歌,而我吟的是压抑的叶离­骚­曳,这是为什么呢?但每次用冻裂的小手抹着咸热的液体时心里又升着一种胜利者的自得。我没其它能耐,却学会了阿匝的”­精­神胜利法”。

“唉,人真不该长大?”此时,青青垂下长长的睫毛,怨艾地感叹着。

“是的,人为什么要长大?”以前,生活再苦却还有一个完整的自己,如今,仅仅因为长大,滋生了自尊和自卑,竟把自己切割成两个人,一个属感情,一个属理智,这一“分裂症”别人有吗?比如她——青青。

“你咋不说话?”她不满地责问。

“说什么?如你懂,我不说也懂曰如不懂,说了也不懂。”

“你老那么自以为是。”她生气了。

她是不懂,这是一种幸运。我不该——也无法迫使她去懂。“分裂症”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望着窗外,我挤出一抹笑。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