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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万水千山总关情

半个月的行程,夜以继日,萧冷儿只是不停赶路,心中无不自嘲想,自己从前走遍大江南北,瞭赤霞,观沧海,那是何等潇洒肆意。自从江南一行,却开始不停的赶路,只是赶,为依暮云,为洛烟然,为庚桑楚,为责任,为道义,最后为娘亲。没有哪一次稍微有残留从前的惬意,却是她不得不为。她已想不出把自己抛诸脑后有多久,只怕想要再拾回来,却是难上加难。

甚至她已不太记得清,自己分明不是甚大公无私侠义心肠的人,究竟为何,却要落到这一步。

自从认识庚桑楚那天开始,她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复从前,这一路她行来,却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不悔不恨。就像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母亲成为一生最美丽的那段记忆,而非得知了这种种的缘由,让她不得不一路追寻,是对是错,都早已停不下来。

这一日终于行到南海边缘,此间波澜壮阔,风景如画,萧冷儿多年未归,见此情形却也好生感慨,在山下小憩,她便启程上山去。

紫峦山不同别处,地势奇特,只在群山巍峨之中绕行而不得其道自是一着,另一着就算有人当中入了紫峦山,但萧家奇门阵法天下无双,皑皑高山,却有谁能走得过?

备齐­干­粮与上山必须物品,萧冷儿凭着记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站在紫峦山巅,如临绝顶。远处层层墙楼,花丛山涧,烟雾缭绕,行人三俩,如遇洞府神仙。心念不知不觉松了下来,萧冷儿目光贪婪看得半晌,这才发现,自己心里,竟对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如此想念。早已湿了眼眶,多日来身心俱疲,此刻方一松懈,萧冷儿再支持不住,眼一闭便顺势倒在地上,晕过去之前似乎听到身前有道熟悉的声音大喜叫道:“冷儿!”

她即使闭眼,却也含了笑意。

醒来时,萧冷儿只觉全身酸痛,稍微动一下,却是连骨头也似要散开,不由暗暗叫苦,这般境况,却也是她自找,能怪得了谁。再多躺一会儿,她睁眼看头顶,寻常的屋顶,却挂满各种小星星和花骨朵,她记得小时捣蛋,最爱去爬树捣鸟蛋,娘总怕她玩出事,便把她关在家里,折这些小玩意儿,后来折得多了,她便把它们全部挂在房顶上,整日闪烁,便如同把星星全部搬进了她的家。

片刻感觉身体好一些,萧冷儿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低头看,仍是幼时用的羽被,是娘亲手织成,所以她从来都不舍得换掉,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竟然还在。

窗外鸟声稠稠,微风过,花絮便从打开的窗户中飘进来,挂在窗边的风铃,也叮叮当当响,好不悦耳。那风铃是她八岁的时候制成,现在看来奇形怪状,萧冷儿忍不住笑出声,心中却一点点温暖上来,这屋子,竟与从前一般无二,连她记忆中娘离开之前最后一晚她搁在桌上的书卷,也还是在原处。她不用去看也知道,必定还翻在她从前看过的那一页。

在窗外站立半晌,紫峦山四季风景如画,她的房前,更是鸟语花香,楼下溪涧中甚至能听到鱼儿摆动的欢叫水声。许久才想起要出去走走,萧冷儿顺手拿过案上的披风,披在身上才想起,当年娘闲来无事为她制衣,一直制到了三十岁之后,看这件的模样,却正是她十七岁该穿的大小形状。紫峦山几百年来风俗,上至萧如歌下至三岁小儿,都习惯穿紫­色­,唯有她和娘,却都是一式的白,却也无人在意。

心中不知为何,上山之前,明明那般急切想要知道真相,想找寻一切可能的东西,但此刻醒来,这样熟悉亲切的地方,她所有的思绪,却忽然缓了下来,真真假假,她又回到这里,便知娘亲从来都是真心爱她,没有一丝一毫虚假,即使在她为她缝衣之时只怕便已想到要离开她,可是她却不应该怀疑她的爱。

甚至萧如歌和楼心镜明的。

萧冷儿毕竟已长大,他们的用心和思念,她看在眼里,已无法不感激,也无法再抗拒。

她的住处是一座独立的小楼,门口便是小桥流水,对面种的是她最喜欢的兰花。其实应该说是冷剑心最喜欢的,她的许多喜好,都只是因为娘喜欢。譬如兰花,譬如白­色­,譬如争强好胜。

尽管她们相伴的那些岁月,娘其实一直很温柔。

其实她真心喜欢的是吃喝玩乐,随遇而安。说白了,萧冷儿委实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再譬如有一年她无意在悬崖边看到拔然盛开的凌霄花,那时心里惊艳,一眼便喜欢上,可是最终没有采下它,只是跟自己说,她喜欢的,还是兰花。或者还因为,这一朵花陪伴她最久。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比如现在问萧冷儿,她一定再也答不出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花。

走过桥的另一端,萧冷儿看到两个孩童在水边玩闹,俱是四五岁模样,玉雪可爱,饶有兴趣想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有人扛着锄把路过,明明已经走前两步,却又突然停下身来,摘下大草帽笑着与她招呼:“冷儿,回来啦。”

点点头,萧冷儿觉得目中已有些湿意:“何大叔,你好,又去给您的花田除草?”

“是啊。”何大叔乐呵呵应一声,复又带上草帽,“我赶着下地,冷儿晚上来我家吃饭。”

与何大叔告别,萧冷儿继续往前走,不时与旁人招呼,邀她去家中吃饭的,倒占了多数。那般熟稔亲切的口吻,萧冷儿想到,若离开的那人不是她,只怕连她自己也要以为,自己只是离开了六天,而不是六年。

山上最著名的老神医上官禄顶着满头花白头发满脸花白胡子急匆匆向她行来、一边走嘴里一边不停念叨时,萧冷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记得混睡前听到的便是老爷子的声音,那他此刻念叨的,也必定是这个从小到大最不听他话的病人。

上官禄在她身前站定时,萧冷儿终于由衷感受道回家的温暖。不待老爷子开口,已扑上去一把抱住他,亲热叫道:“上官爷爷,冷儿想死你了!”

老爷子哇哇大叫,胡子翘来翘去挠得萧冷儿咯咯笑:“你这臭丫头,还不下来!是要折腾掉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想先折腾掉你这把小骨头!”

萧冷儿连忙乖乖从他身上跳下来,吐了吐舌头。

老爷子见她模样,终究不忍再责怪,一把拉了她往回走去,叹道:“你啊,我才离开一会儿,就跑出来吹风,是不想好起来了不是。”

萧冷儿挽住他手臂,笑道:“有爷爷在,我有甚好担心。”

老爷子笑呵呵看她,目中宠溺毕露,一点忧­色­却依然没逃过萧冷儿眼睛:“先回去吃饭,吃完老爷子再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见她狼吞虎咽扒饭模样,老爷子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当初一走了之,连个招呼也不打,害得老头子我日思夜想这么多年,可把你盼了回来。”

萧冷儿心中很是内疚,低声道:“对不起啊,爷爷,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任­性­了。”

呷一口茶,老爷子叹道:“我老骨头一把,倒也无所谓,反观你爹娘,唉……”闭口不言,见她放下饭碗,便指她眉眼抖着胡子道,“你出生便营养不良,幼时身子极弱,我花了多年时间,总算让你大好,但你如此不知珍惜。倒跟我说说,这一身病痛是怎生折腾得来?”

萧冷儿不由心虚,细细回忆道:“我六年前下山时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也有依照您老人家吩咐,好生调理。但几个月前,曾不小心身中剧毒,不曾清理­干­净,又长途跋涉,后来又受一顿打,未曾好全,又自再受伤,然后好得差不多时,又开始长途跋涉……”她越说声音越低,头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

老爷子冷冷看她,看得出再竭力控制情绪,但胡子眉毛一伸一缩,便知着实气得不清,半晌道:“此番你回来,老头子没出声,你再敢随意下床试试看!”说罢手中茶碗往桌上一搁,吓得萧冷儿几乎要跳起来,忙不迭答应下来。

依照老爷子吩咐吃药,泡药汤,之后换了衣服躺上床,萧冷儿只觉全身舒畅,多日来紧绷疲累似乎一扫而空。

收拾好药箱,老爷子真要出门,忽又想起一事,转身向萧冷儿道:“你娘死后,你爹便把她住处上了锁,钥匙一直放在我这里,只说若有一日你回来,怕是想要去看看,我这就找来给你。”

呆呆接过钥匙,萧冷儿想道,那人从她离开,便已准备此事终有一天被她知晓,或者是他从未打算瞒她,甚至连她的­性­子,也摸得一清二楚。指尖划过钥匙上刻印,萧冷儿一时心中思虑万千,连老爷子何时出去也已忘了。

夜间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半晌萧冷儿起身,披衣推门出去,弯过两座楼阁,便是娘昔日居住的剑心楼。她二人住处虽分开,但从前不是她赖在剑心楼不肯走,便是把娘拖在她的住处不许离开,其实甚少分开。

钥匙Сhā进锁孔的清脆声音,萧冷儿推门进去,一瞬间时光仿佛倒回,她还是那个除了撒娇耍赖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可是不管她怎么捣蛋,有一个人,却永远坐在窗前温柔的笑着等她。

但是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分开也只是一种假设,而她终于看清,窗台前只有月­色­静静流洒,早已没有了人。

伸手一处处抚过那些早已染尘的梳妆台,书卷,铜镜,古琴,绣包,入目只是熟悉。这屋子的主人,这屋子的主人呵。

手中抚过一处褶皱,稍微清脆的响动,萧冷儿低头,却是一纸洁白的信封,她不由愣住,为何她走之前从未注意到这里有一封信?细细思量,是了,那时她伤心过度,大病一场,稍微能走动之后立时便下山去,哪来得及到这里翻开。

撕开那信封,萧冷儿只觉手中有些经不住的颤抖,洁白的纸印着黑­色­的,墨迹,只显黑的更黑,白的更白。轻轻抖开,那第一页上第一行字赫然便写着:“吾女冷兒如唔……”

萧冷儿只觉眼前一黑,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住那薄薄一张信纸。

“吾女冷兒如唔:

余数十载前遭逢惨祸,累及全家,父母枉死。由此心碎神伤,潜心向佛,欲获新生,忘却前尘旧事。有女冷兒相伴,是为人生极大乐事,十载寒暑,乐亦匆匆。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余妄想摒却,视为大不肖。心中难安,有女为伴,亦成罪过。余半生颠沛,自得冷兒,享尽天伦,足矣。此去赎昔年万千罪孽,无回,吾兒勿念勿盼。镜明凄苦,余欺其良多,愿兒日后敬她爱她,一如母女。兒身体薄弱,望擅自珍重。心­性­洒脱高洁,兒日后当如白鹤皎皎,自在卓尔,方为本­色­。兒少时曾言,行四方路,食天下味,余唯盼兒达成所愿,来生再续母女之缘……”

半晌抹去不知何时已布满脸颊的泪痕,萧冷儿心中悔恨交加,她从不曾骗她,为何她却要拖到今时今日才知道?距她离开已经多久?五年?六年?她如今可还活在人世?

如果从前她在她离开之时不是那般糊涂,或者她早就发现端倪,或者此刻她们又已经在一起,还是那一对无忧无虑的母女。她们可以相伴,走四方路,食天下味,在有生之年,踏遍天下壮阔河山。

呆立良久,萧冷儿小心翼翼收起信纸,心中已有所决断。

见眼前那人连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米粒掉得满桌都是,老爷子不由连翻白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萧冷儿自然便是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即道:“听闻我爹娘是指腹为婚,爷爷在紫峦山上辈分最尊,可知我娘娘家之事?”

老爷子倒不妨她是问此事,夹一只­鸡­翅到她碗中:“你身子弱,多吃点,补充营养。”这才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当年冷庄主与冷夫人到紫峦山做客,以及后来与你爷爷­奶­­奶­为如歌剑心指婚,我老头子可是做了见证人。”

萧冷儿回忆道:“自小我便以为娘不记得从前之事,因此也不曾问过她。只知道外公好像是个行商之人,冷家家境殷厚,其他便一无所知。”

老爷子叹一口气:“家境岂止殷厚而已。冷家世代行商,富可敌国,但行事低调,是以并非广为人知。冷竞天冷庄主虽然不懂武功,但极为聪明,也生就一副侠义心肠。他昔年偶然与你爷爷相识,不但救过你爷爷的­性­命,对于中原对抗楼心圣界,也出了极大的力。萧冷两家关系亲厚,一次冷庄主夫­妇­到紫峦山做客,却在这期间与你­奶­­奶­同时怀孕,几人一合计,便自定下那婚约,这便是日后的如歌和剑心。”

萧冷儿不由自主想到依正豪,片刻回神道:“就算冷家不注重名望,但毕竟是名门大家,后来更出了我娘这闻名天下的美人,为何我自行走江湖以来,却从未听到过有关冷家的传言?”

老爷子叹一口气:“武林是多事之地,那些前尘往事,又能被记住多久,况且,我听你爹提过,昔年知道冷家是非之人,也多多少少把它当成了禁忌。若是刻意遗忘,自然便会忘得更快。”

萧冷儿不解。

“大约在二十年前,那时你娘堪堪出现在江湖,便已惊动四方,没多久即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人,冷家庄素来沉寂,却也因你娘而一夜成名。但这名声并未维持太久,冷家上下五十余口人,便被灭门,同样只发生在一夜之间。”

萧冷儿手指冰冷,到吸一口凉气:“是何人作为?为何竟下得了如此狠心?”

老爷子摇头道:“这件事到现在也依然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那样大的一个家族,一夜之间消失得连一砖一瓦都不见,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大案子却是任何人都找不出线索来。你娘伤心过度,没多久便嫁给了你爹。”

想到信上所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冷剑心显然是找寻仇人去,萧冷儿一时心乱如麻。听萧如歌几人语气冷剑心如今却是在苗疆,又想起冷剑心临走之前便已存了必死之心,难道一夜使得冷家灭门的大仇人竟是楼心月?但萧冷儿自与楼心月相识以来,纵然半分猜不透此人所思所虑,但觉他不失为一代枭雄,却是为何要做下如此卑劣之事?尤其冷剑心还是他喜欢的女子!

见她半晌不语,老爷子倒有些奇怪:“你好端端却是问此事作甚?难不成想要为你外公一家翻案?”

摇了摇头,萧冷儿勉强笑道:“我无意间想起,随便问问。我吃饱了,出去走走,爷爷你慢吃。”

老爷子无奈道:“多加一件衣服,莫要走得太远,一柱香时辰之内便得回来,否则我饶不得你。”

点头答应,萧冷儿已披衣走了出去。

站在冷剑心坟前,萧冷儿一时感慨万千。六年前娘诈死之后萧如歌在她病好之前便已立下坟,但却不肯把坟迁入萧家世代墓地之中,萧冷儿终因此事离开。现在想来,却有些明白为何萧如歌当年执意在此事上不肯让步。

眼前这一座必定只是衣冠之冢。

而冷剑心当日决然离开,未提及半句让萧如歌帮她一起报仇,内心又是否真的想要这坟墓留在萧家之中?

胸口有些闷气,萧冷儿连忙抓过老爷子配给她的药包用力呼吸几口,心中苦笑数声,这一次,只怕仍是要辜负老爷子一番心意了。

慢慢回屋中收拾好行囊,想了半晌,萧冷儿也不知该如何跟爷爷和众人告别。他们虽并未表现在脸上,但她却知道,自从她回来,大家心里却是高兴得紧。头痛得揉了揉额角,考虑半晌,萧冷儿铺开洁白纸张,这法子虽然拙劣又没有诚意,但她唯一也只能想到这法子。

脑中不期然闪过庚桑楚笑脸,那日走得急,只留下几个字给他,却不知他生她的气没有?

那风生水起的一把折扇一旦出现在脑中,便似再抽离不掉,写几个字,萧冷儿便停下笔细思一会儿,一时也不知是酸楚还是甜蜜。心中对他思念,萧冷儿却不知少林寺一别之后,两人要再相见却该等到几时。

三更之时,用砚台压住墨迹斑斑信纸,萧冷儿最后望一眼满室清静,全是留恋,却也绝然转身离去。

她心中有种预感,那人此刻还好好活着,但她却应该赶去她身边,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

第二日中午老爷子采药回来,进到萧冷儿小楼之中,却已人去楼空。刚拿起桌上的信,便有人进来叫他:“长老,外面来了一人,只说要找冷儿。”

老爷子一言不发,转身出门去,连背篓也不曾卸下。走到门口时,他看向远远站着的那人,长身玉立,黑发如缎,折扇轻摇,素白一方背影,尽显风流。

老爷子轻咳一声,那人转过身来,容姿雍华,笑意翩然直叫天光湖水,一瞬间尽数失了颜­色­。老爷子纵然一生阅过无数妙人,却也不由自主在心中赞一声好。

庚桑楚折扇合拢,躬身行礼:“老爷子有礼,在下庚桑楚。”

老爷子微一颔首:“来找萧冷儿?”

庚桑楚含笑:“正是。”接过他顺手递过来的纸张,不由有些愕然,“这是……”

老爷子摇头,有些无奈:“萧冷儿已经走了,这是她留下的信。你既能上得此山,必定甚得如歌夫­妇­信任,这信便给你看了罢。”

匆匆览过,庚桑楚很是懊恼,自己又再来迟一步,半晌叹道:“这紫峦山她比我熟悉数倍,只怕此刻便是追她,也早已追不上。”

“正是。”老爷子笑眯眯点头,话锋一转,“我帮你一次,你自该还我一次。请公子相告,冷儿此行目的为何?”

庚桑楚再次愣住,一时哭笑不得,沉吟片刻道:“老爷子可知,六年前萧夫人冷剑心诈死之事?”

老爷子心中一动,叹道:“不怪她日前突然向我问起昔年冷家庄灭门一案,却原来终于知道此事。”

庚桑楚胸口不由发闷:“敢情这山上每一人都知道真相,唯独萧冷儿被蒙在鼓里。”

老爷子苦笑道:“谁想要刻意瞒她来着。我相信剑心离开之前,也必定留下了线索,只怪那丫头太冲动,否则此番又何必回来这一趟。公子既然上山来,若不急着赶路,便自到处走走,中午不妨到老夫家中吃饭,届时随意寻个人问路即可。”

含笑颔首,庚桑楚四下看得一眼,忽道:“我原以为,所谓紫峦山,该是宫墙殿宇,戒备森严,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山清水秀,世外桃源。”

随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几道种植人影,老爷子悠然笑道:“萧家几百年基业,求的也只是个人们安居乐业,难以兼济天下,唯有独善其身。”他一边说着已走远。

绕过一道溪水,那潺潺之声悦耳,庚桑楚几乎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走到低头锄地的一人面前站定,那一双握锄把的手厚实,有力,掌心和指节处生满了茧子。庚桑楚半晌道:“昔年燕帝带同紫衣十八骑,杀入楼心圣界总坛,三日三夜,毁掉楼心圣界多年经营大半基业。今日得见十八骑中的九爷,三生有幸。”

那锄地之人站直,抬头,容貌却与打扮一样,不过普通村夫,过目即忘,庚桑楚又在笑道:“能否请叫高姓大名。”

“萧一宽。”从容报上名字,萧一宽这才道,“在下一届山野村夫,这位公子见闻广博,叫人佩服。”

庚桑楚连连摇头笑道:“九爷莫要误会,普天下之人,见闻再如何广博,又怎能识得紫衣十八骑。但楼心圣君自昔年战败,对诸位很是赞赏佩服,倒是对我说过一些,在心因此这才大胆猜测。”

“原来是圣界中人。”萧一宽点头道,不甚感兴趣模样,复又低下头去,“一宽还要继续锄地,公子请便。”

庚桑楚也不以为意,笑着走开去,心里却有了些顿悟。紫峦山和楼心圣界,原是不同的两处地方。他却完全没有料到,这不同却是完全相反的生存方式和­精­神境地。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庚桑楚喃喃道,“萧家以道家面貌,随遇而安,尚只能遗世独立。即便叫我楼心圣界以杀止杀,夺取中原,却又有何等胸怀兼济天下?”

他说话时已慢慢走远,萧一宽低着头,毕竟却听到他说法,心中不由得不震惊,此人出自楼心圣界,短短两句话,心胸之广,却似更胜昔年楼心月。

推开木门,吱呀声中庚桑楚一眼看到墙壁上那画图中人,顿时移不开眼睛。半晌在心中叹道,难怪连楼心月也对她痴情不悔,冷剑心姿容气度,委实天下无双。圣沨容貌自与她肖似,但此女风采天成,却是旁人难及。

半晌绕过那画像,庚桑楚奇怪自己竟用了一个绕字。这分明只是一幅画,却仿佛这当中真真立了一个人,叫任何靠近她的,都不敢亵渎。那书信仍摆在梳妆台上,庚桑楚犹豫了片刻钟,他此行虽为萧冷儿而来,但随意翻她书信,却似有些不尊重她隐私。终于还是拿起了信封,无论如何,此刻她行踪安危,却是最重要。至于其他,日后相见,再向她请罪便是。

匆匆扫过,庚桑楚原处放好,转身出门去。

老爷子已做好饭等他。庚桑楚却无意拖延,直截了当问道:“昔年冷家庄一案,在下也听闻过一些,老爷子若知晓,能否详细告知?”

老爷子只稍微愣怔,便把那日对萧冷儿说的话,再向他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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