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六。ww***比我小着两岁。去年秋后,我和你见面那次出门回来,他在路上拦住我,阴阳怪气地把我伤拾来伤拾去,最后对我说,“你晓得朱字咋解释?朱字原本就是红的,有朝一日我朱家顺还会红起来的。”没想就真的见了红,遭遇上血光之灾了!房一梁呆愣地说。
哦,是他本命年,没躲过灾星!陆迎福说,有些事你说你不信吧,它偏就很灵验。
唉!我晓得,鹿颈子是报应!房一梁不无伤感地数落道: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有三个鬼记着他的仇,要寻他的事。你晓得,那次在公社南河滩殴打地富反坏右时,鹿颈子是主要打手之一,咱大队地主分子程中侃的死与他有直接牵扯。王立鼎书记虽不是他直接打死的,但整治走资派他尽想歪招,整的太狠了。三天两头甚至半夜三更揽一伙人去公社揪斗。这还不算,他还给王立鼎书记脖子挂过臭鞋粪桶挂过土坯。一块土坯怕就有二十多斤吧,起先他给挂一块,王书记头还抬,他又给挂一块,王书记头就低溜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了。ww至于黄大胖的死你是晓得的,我只是想拾掇拾掇,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压根就没想要把他整死,狗日鹿颈子掌握不住分寸,出手太重,人就不行了。这些年樊家公社别的几个打人整人最凶的人,一个得暴病死了,一个叫雷劈死了,一个坐拖拉机翻到沟里去了,还有两个去西线修路开山放炮给炸死了。都是年纪轻轻的,凶的凶死了,病的病死了。有一个倒是没死,可夜里走夜路,觉着后头有矮鹿子(鬼)撵他,就飞也似地跑,跑着跑着,就翻了跟头,腿摔断了,眼窝戳烂了,成了瘸子瞎子。算起来就剩鹿颈子,这回鹿颈子也完了……
陆迎福语重心长地说:你说的这些个事我也都听说了。他们是不是遭了报应,不好说。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人生在世,要把握两条:心眼儿不能坏,恶事不能做。这两条信奉了,靠实了,人生就把稳得多了。
房一梁嚎啕大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陆迎福面前:鹿颈子与我说了三个鬼要寻他的事,起初我就没信,这回就真的灵验了。其实这样的噩梦他对我说过以后,我也做过几回的。我房一梁也是该天打五雷轰的人。我虽说没直接对谁下过毒手,可我是造反派头头,像疯子一样跟着兆长青兴风作浪,斗了好多人,死了的人有些与我也是有牵扯的。再说你陆表叔,恁好个人,我却硬要寻企图整你,往你身上泼屎泼尿……我晓得,罪孽深了,迟早是要遭报应的,鹿颈子今日的下场怕就是我房一梁明日的下场了。我寻思,如其让鬼来缠死,还不如我自个去死。反正我活的没个人样儿了,也不想活了,今日我就当着鹿颈子的面给你磕个头赔个罪,死了算毬了!说完,就扑塌着连磕几个头,复又起身,一头往火粪堆旁的石坎上撞去。
陆迎福急忙撵过去,抓住衣领,抡开巴掌,朝着那张灰暗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地狠抽了几个耳刮子,直扇得房一梁眼冒金星,口鼻流血,趔趄着倒在地上。陆迎福然后又将他提溜起来痛骂道:你狗日的还没灵醒过来!我早就给你说了,过去的事就甭计较了,痛改前非,振作起来好好活人。你孬种把我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了!你大名号称一梁,原来却是一根枯枝败草。你要寻死,你就死去,我拉都不拉你一下,你死了跟这脚下的蚂蚁一样,连个毬都不值!说完,又狠劲地将房一梁扔在了地上。
房一梁愣怔了半会儿,就又抱着头唉嗨嗨,唉嗨嗨……大声嚎啕起来。陆迎福把头拧向一边,不理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房一梁止住哭,仰起头来,抹了嘴角的鲜血,说:陆表叔,在您面前我真是太渺小了,我就是您脚下的一只蚂蚁,死了也没意义,只有活着谢罪补过,才对得起我整过得罪过的人。往后我一梁是孬种是好汉,请您见证了……说完,又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向陆迎福拱手作揖磕头。陆迎福这才急忙扶起他: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痛改前非,翻然悔过,堂堂正正地活人,你就还是一条汉子,还是一柱栋梁!赶紧走,咱只顾了说话,鹿颈子屋里人还不晓得他出事哩。房一梁点着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跟着陆迎福一起去通知了朱家顺的家人和村人,将朱家顺的尸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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