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曲，皆罢。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人群里。

深眸中，是一抹坚定，是一份坦然。

“清歌，接下来麻烦你了。”还未醒的众人，恍然间听见这样的一句。

众人疑惑，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人。

一袭粉衫，盈盈随风柔荡，清冶却不媚俗，更甚者，有一种厌世的美。那，分明是一株傲梅。

秀丽的眉角好似那朦胧的峰峦，魅丽的眼波如春风般柔美，黑­色­的眸子反映着湖水，淡淡的发散着醉人的波光。

而美好如他们，正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着许多意味未明的东西，他们不懂，但那两人，又或许，懂得她的人懂。

那人，就是她的夫君之一。那么，他们要做什么呢？众人疑惑，但仍静静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见粉衣男子款款步向高台，一步一脚走得异常坚决，与她相视而笑，便淡定而高雅地落座。

仰头，目光再次相遇，青璃朝他点头，眸中带着鼓励和欣慰，更有一丝克制而理­性­的深情。

默契，那是无言中的一种流露。台上的那一方天地是属于他们的。

青璃轻轻点地，飞向花园的空地上。然而，夜风破发，翻飞如一袭泼墨，衣袂飞卷，宛如乘风飞去的仙人。

就当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的时候，她又轻盈落地，在明月洒泻的光柱里，收起了一切情绪，淡漠疏离得如同最初。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男子也收回了那抹注视，专心于手中的那方琴。

月光轻柔萦绕、如雾如诗。如此良宵，如此美景。

乐声起，低低流转，靡靡婉约如一潺潺细水。众人眼中似乎看见了一条铺展的通往未知的小路，蜿蜿蜒蜒，伸向彼方——

想要探知，却被大雾迷了眼。隐约中，看见了那一抹鲜红——

舞步扬。

缓缓地折腰，舒展长袖，云袖张扬，腰身旋转，双臂缓而优雅地伸展，露出腰间那一抹银白，在红衣的比衬下，异常眩目，闪着冷冽的银芒。

而下一秒，纤臂一扬，月魂出鞘，­唇­齿间，一曲清吟，幽然流转——

朱笛渺，春风倦，百花残

看天上人间

一缕孤魂，幽幽随风散

眸中一潭深泓

回望处，前世路断——

心灵的囚锁，斩断的羽翅

离别之地，一缕孤魂在吟唱：

红尘梦一场，死又何妨？

琴声一转，低沉隐晦。情调忧伤、缠绵悱恻、迷惘失措。极缠绵，极惝恍。似秋风呜咽，似寒风四起。一夕间山川寂寥，烟霏云敛，天­色­惨澹。寒风过处，草­色­变，花凋落，叶飘零，绵绵不绝空有满怀的凄切悲愤。

长发似漆，红衣如火，月下执剑弄清影。红与黑交错的，是隐伤，是郁顿，是绝然，似有千年的清孤，流泻而出。月魂闪着幽蓝，冰寒的利刃上，映着一双决绝的明眸。

碧血寒，香尘漫，离歌黯

看万丈红尘

夜凉似水，皓月冷如霜

抬眸间，一梦千年——

时间的洪荒，轮回的业障

避不开的绝望，找不到心之所向

何谈，幸福的模样？

那殷红如血的轻纱，在风中翩飞，如丹凤朝阳起舞，蛟龙出海腾飞。倾情一舞，江湖绝代，风华无双。众人眼中，一袭红衣倾城风华，魅惑中带着清宁，狷狂中含着温雅，淡定深邃的眸光，洗尽铅华。

寒夜昏暗，天地茫茫

两处皆不见

此岁，彼年，声声空啼杜鹃——

谁与我，看漫山红遍？

琴声高邈清和，如天外之声；不细听，丝毫听不出其中些微的滞、涩。犹如白鹤翔云，忽逆遇气流，轻盈之态微失，飞势略挫。但站在地面看，隔着太远的距离，目力不好的，只看到翩然之姿，看不到它震翼时刹那的沉、坠。

雪月魂魄，红颜素手，一如那无心明月，湘水之仙。台中之人身形稍倾，红袖微抛，月魂淬雪，银光乍泄，在空中划出一弧幽蓝，淋漓尽致，无可比拟。长袍象怒张的猎风，向四周骄傲而矜贵的漫卷。

把酒黄昏后，醉卧水云间

晴空万里，云霞共翩翩

挥洒一片青天——

谁伴我，醉中舞？

转而，乐音豪迈，若大江奔流不息，让人心中逐渐开阔。

一个回转，顿出轻盈的舞步，脚底好似绽开朵朵波花，手中的月魂却不带一丝明柔，决绝空灵浑然天成，亦如那舞剑之人一般。身上殷红的衣衫在风中舞成一片，乌黑的长发也随风飘摆着，柔软地划出狂放的轨迹，衬在那夺目的红里，缕缕都带了挑动人心的清冶。

玉座凋朱颜，蝶梦一场

谁言，一醉解千愁？

把酒临风，高处不胜寒

谁共我，醉明月？

纤指一张，剑柄脱手，月魂飞天的瞬间，红衣像蝴蝶般翩然离身，在月光的掩映下，轻轻地从肩上滑落，露出昔日那月白­色­的长袍。红枫殷殷，似是展翅蝴蝶飞来兮；旧梦依依，仿佛烈火魂魄归去兮。乐声渐柔——剑舞渐缓——

终日凝眸处，流不尽弱水三千

红尘不问相思苦，良辰美景奈何天

谁将流年暗换？

回首，相对忘言——

然后曲调一转又柔和了起来，似是入了大海一般，那般的平稳，宽广，可却是温柔如斯。眼前仿佛是一片浩浩汤汤的水，水天相接、天地共­色­。

月白的稠缎长裙，素颜如莲，长剑既出，碧光荧荧影飞舞，幽蓝明灭，忽骤起直刺如飞虹，又轻点低旋舞剑花，突飞跃而起势如破竹，流光清影飞旋凛冽。

山林竹间，远离尘世嚣烟

指下锦瑟无端，空留一柱一弦

犹记，小池疏雨，清荷竹伞

风前，池中波光潋滟

对谁诉？雪连天，苍山远

梦中一朵冰莲

此生，彼岸，长眠——

气势磅礴的剑舞，全因那高傲冷然之姿。似疏离，似了然，似追求，复杂的情绪在青璃的剑舞中表露无遗，观者的心魂全然跟着她起伏。

清越的吟词里，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柔和。几乎所有的人都如心有灵犀一般，真切的感受到那一抹极清极浅的笑容，如清风朗月，在众人心头滑过。然而任凭观者如何用心，也无法在其中感受到更多情绪的波动。没有喜悦，没有眷恋，没有伤痛，有的只是无尽的空灵与淡漠。

轻灵的舞动，狷狂的挥剑，刚柔并济，不带一丝烟火之气。素白的­色­泽在灯烛光影的变幻中，不但不觉单调，反而有了几分惑人心志的华美。

云上玄鸟刺九天，敛起锋芒

宁愿在凡尘中舞至癫狂

到如今，轻舞三尺长剑

无限江山，三千繁华，只换——

风月下，花间酒

傲视人间笑红尘——

琴音铮铮淙淙，宛若山涧流溪，清泠雅致，悠远平和。却终于将全副绢画展现于人前，大雾散去，他们看见的，便是那清风明月，竹间山林，绿水红花的美好，体会到了舞剑吟唱之人的全部心境。

原来，他们从未懂得天与地之间最纯粹的美好，也从未懂得这样一个人的一丝一毫。

如若没有这个明月夜，那么，他们还将沉醉于物欲横流中多久才能醒来！

他们的不懂，他们的不理解，他们的不甘愿，哪里不是对这个通透之人的亵渎！

放她离去……放她归去吧……她本该属于天地……本该……

……

乐声回旋，轻轻扬扬，靡靡低回，最后一丝清音消散在空气里，而空中翩飞之人，也缓缓落定，一如月下谪仙，白影挺直负手而立，宛若月下苍兰。

柔风轻转，一切归复云淡风轻——

如子夜似的黑瞳，总是波澜不惊，清晰而明亮，樱­唇­不染而朱。如云烟的墨­色­长发，顺着衣襟和挺直的脊背倾泻而下，斜绾在发顶的只有枝半月状的玉钗，既没有镶宝也无其他装饰，泛出冰冷的­色­泽，摇曳间幻化出清辉万千。

不知不觉，月至中天。

一场宫宴，终结于一双双已明悟的眼中，一句了然透彻的话里：

“璃儿，我明白了。是我们过于苛求了。逍遥王本该属于民间，逍遥王本该逍遥物外，我想，天下的臣民会理解你的。你，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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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篇:最终章 一代帝师，一生华光］

最无奈，宫墙巍峨，欲出无门。

常忆，彼时所思，淡笑轻谈，观棋品茗，终是昨日之事。

烂漫天真皆已惘然，俊秀雅逸之人，如玉无暇染垢。

无心怎堪去留，此时已然不复。本望斯人，庭前依旧，怎奈却不言明。

弥留际，徒留一眼清明，一语承诺——

……

阳光灿烂，天空碧蓝高远，有云流过。

水神像瓷瓶流泻而下的细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化出一截绚丽的断虹。

威仪庄严的殿堂之上，年轻的王者身着深蓝滚金边的长袍，­色­泽浓郁深沉，露霸者之气。儒雅清俊的容颜已不复稚气，清明沉静的眼眸，是与脸庞截然不同的沉稳­干­练。

扫视庙堂之下，阵容浩荡，天下归一，臣民同心，那黑压压的人群，朗朗之声，荡气回肠：

恭贺吾皇登基！

夏皇英明神武！

若水国千秋万代！

万里河山，万丈豪情，心底、周身皆盘旋着霸气和傲气，心中的激越不言而喻。此刻，这天下苍生都在自己的掌中！

锦袍长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然而当她的脑中浮现出那句话时，拳头又倏得放开——

我的夏皇，记住，运转天下的手，是张开的。

是的，她会记住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放眼望去，那一双双敬仰喜悦的眼眸都在看着自己，从此，她的肩上背负着的，何止是整个天下，更是这一双双眼睛中的期盼和希冀！

还有——

还有，那人的交付，那人的信任……

只是，那人已然离去，再见，已不知何时……

当她用那双足矣掌控万物生死的手，托起那一顶金雕玉镂的皇冠，戴在她的头上时；当她用那双深邃如子夜，璀璨若星辰的眼眸，看着她的时候；当她用她那绝世无双的清冷的嗓音唤她“青夏”的时候，一切，她都自豪而甘愿地承接了下来——

不仅仅是为了天下苍生，不仅仅是为了她的母皇和父后，更是为了，为了不辜负那双眼眸的信任，不辜负那人的期盼。

更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再次见到她——她的帝师，逍遥王，水青璃。

……

回想起那远去的身影，心绪沉浮终是不定。

然，幻影成何用？莫对残丝忆旧综，须信繁华逐晓风——

她怎能，怎能辜负那双眼眸，怎能让那双包容万物，却又清绝一切，看透沧海桑田的眼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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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轻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静谧夜­色­中，一人正独立亭中，遥望星空，月光洒在她年轻俊秀的脸上，长发轻轻垂在她的肩上显得随意而淡然，头上的紫金王冠和身上的祥云瑞兽蟒袍更彰显着她威严的气度和隐隐的王者风范。

看着空荡荡的花园，和撒满月光的空地，回想起刚才的那一支倾世之舞，半垂的眼眸闪过银光，又瞬间平静如初，只是依旧看着那一块空地不知想着什么。

隐隐地，听到轻盈而从容的脚步声，她收回心神，转过头，等到看清来人时，才露出一抹微笑：“你来啦，青璃。”

“嗯，等很久？”

“没有，他们……都回王府了？”

“嗯，他们先回去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两人都静静地站在亭中，默默地望着天上的明月，夜风有些凉，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

良久，水青夏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身旁的青璃身上，看着她淡然的样子，她的眼神连闪数下，而后又敛下眼眸，有些暗哑地说道：“……青璃……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青璃仍旧看着天上，平静如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明天。”

“是么……那，你叫我留下来，有什么事吗？”扯扯嘴角，竟是一丝淡淡的苦涩。

十几年了，她还是这样，淡漠地叫人心痛，只有在面对云墨他们的时候，才会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淡笑和温暖。也许，她从未把自己当作朋友，当作亲人，一直一直，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垂下眼眸，掩去那里面的涩然和失望，长袖中的手掌，慢慢收紧，柔软的掌心可以感觉到指甲的尖锐……是，淡淡的疼……

突然感觉到手掌被人掰开，紧接感到一股冰滑的触感和一份重量，水青夏身子微颤，猛地睁开眼睛，她的手掌上竟是一顶红玉皇冠，通身都是碧幽幽的暗红，暗沉沉的颜­色­以及陌生的镂刻花纹，平添了一股神秘和高贵。

诧异抬头，落入了那双谁也避不开的深邃眼眸，那里面，傲然，坦然，诚然，淡然，欣然，一切都在其中，然而当你深入探究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没有，就是这样一双包容一切，却又万物不萦于怀的眼睛，让她看到了那片黑亮之中最深处的宽容和信任。

倏尔，她放下了一切的不安和失望。这一刻，她分明看见了那片深黑之中的关怀和坦诚。是啊，十几年了，她还不了解她吗？这样一个理­性­从容的人，她的感情向来是淡定而克制的，她又怎么能苛求她赤­祼­­祼­地表达呢，她该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地向她抱怨，不然，她将面对的，将是再次关起的心房，是更远的距离，是更加的淡漠和疏冷。

无言的关怀，默默的信任，是那种无需语言，只要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的天地，这是她的方式，是这个人独有的啊！她怎能怀疑，怎能！

水青夏笑了，释然而欣慰地笑了，“这是什么？”轻轻抚摸着玉冠，她知道，这是她送与她的，因此心中有难言的喜爱。

瞥了她一眼，走到石凳旁坐下，看着水青夏手中的东西，开口道：“是龙。”

“什么……”一句话未完，水青夏已然知道青璃是在解释玉冠的纹饰造型。

青夏摊开的手掌上，一顶通体血红的龙纹玉冠竟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红晕，看着她用拇指磨蹭其上的龙纹，青璃只是淡淡地笑着：

“大壑长千里，深泉固九重。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

荀氏传高誉，庄生冀绝踪。仍知流泪在，何幸此相逢。”

“魂于苍凌游天，气若玄刀斩地。灿金烈火，犹似乎睥睨凡尘事。有美为鳞族，潜蟠得所从。标奇初韫宝，表智即称龙。驼头、鹿角、牛耳、龟眼、虾须、马鬣、蛇身、鱼鳞、蜃腹、鹰爪，是龙之外形，这种复合结构，意味着龙是万兽之首，百鳞之王；乘云、弄风、化雨，水火雷电肆意游戏，天地之间任其往来，变幻无方，鬼神莫测，是龙之­精­神。”

“能隐能显，春风时登天，秋风时潜渊，又能兴云致雨，它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一个民族的象征、一种文化的象征。对那个民族的每一个子孙来说，它的形象是一种符号、一种意绪、一种血­肉­相联的情感。龙纹，源于图腾，却超越图腾。

见水青夏凝视着自己的眼分毫不动，她的心头顿时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有多久了呢，久到她以为她就快忘记了那一个世界，久到……让她觉得这手中的图腾是她对前世唯一的记忆，青璃心中喟叹，但面上却是表情依旧。

“这是一个人所不知的古老民族的图腾，就像若水大陆尊崇着水神一样，那个民族的子民崇拜着、信仰着这种称为‘龙’的神物，它对那个民族有着强大的感召力、凝聚力、向心力。他们把自己称为‘龙的子孙’。”伸手细细描摹着血玉发冠上的刻纹，青璃的嘴角含着一抹极清极浅的笑，似追忆，似释然，又似骄傲，“龙有通天彻地之能，俯察宇宙之妙，所以，‘龙’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圣灵，龙的图腾只专属于皇族，而统御万民的帝王则被称为‘真龙天子’。”

真龙天子，统御万民吗？青璃，这是你对我的期盼吗？是对我的能力的肯定吗……水青夏的手渐渐握紧，心中万气涌动翻滚，一股欲一览山河，俯瞰天下的豪情和霸气油然而生，然而，那隐隐的烦躁和前所未有的复杂，确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

从来不曾听说过的民族，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图腾，从来不曾知晓的传说，就像每次相聚时任何一个宁静的时刻，青璃的故事从来都只是为了传达内心的智慧和意志——

那么，青璃，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水青夏低垂着眼眸，敛下眼中的深意和复杂，只是细细辩听青璃的语气里，那一丝恍然若无觉的追忆。

“但‘龙’之为物，却有更深刻的含义：这个民族原非天然一统的单一神祗子孙，当最强大的部落吞并其他的时候，胜利者将被征服者的图腾加到了自己部落图腾上面，使两个部落的人们真正合成一个。集合了一个又一个部落的图腾，也集合了一个又一个部落的人们，当龙的形象最终确定，所有的人也集合成同一个民族，这个民族，便是龙之华夏。”

青璃站起身，将水青夏头上的紫金王冠拿了下来，放在石桌上，然后将血玉王冠固定在她的发髻上后，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仰头望月，负手退开一步，道：“龙，拥有着所有人类所不能掌控的天地之力，风、雨、雷、电、水、火、云、雾；龙，可以达到所有人类所不能达到的地方，高山、深海、地下、天外；龙，至刚至猛，威严不可侵犯；龙，至情至­性­，护佑一切生灵——以龙为宇宙洪荒之正神，以龙为开天辟地之始祖，以龙为威仪堂皇之君王……”

决绝的明眸扫过水青夏紧握的双手，而后又定定地凝在她的身上，青璃上前一步，牵起她紧握的手一指一指地掰开，眼神和语气是让人坚信不疑的郑重和坚定：“我的夏皇，记住，运转天下的手，是张开的。”

水青夏愣愣地看着自己细白纤长的手掌，一时恍惚——许久，才看见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白衣之人已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深邃而坚定的眼眸直直看着自己，清冷的嗓音一如往常，只是那其中更有一份庄重，一份真诚：“我水青璃以灵魂起誓——尽我所能，守护这若水的江山。”

就是这万物不萦于怀的眼神，就是这带着对碌碌苍生淡漠的温柔，就是这深邃眸光里最深处的宽容和怜悯，就是这样一个无法形容的人，此时正从容淡定地起身，她镇静地站在空旷寂静的殿廊中央，疏离中却又带着淡淡的平静温和，甚至是纵容般的浅笑，让人觉得，她是那一抹月光，来自高高的天上——

水青夏有些恍惚地看着青璃，眼神一点一点地清明起来，眨眨眼睛，酸涩湿润的眼中流转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骄傲。

会的，你会看到我的努力的，青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水青夏坚定不移的眼神，青璃站起身，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淡淡地笑了：“那么，再见，青夏。”

转身，大步离去，依旧留给了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只是，她再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无情的转身，因为，那样的人……

再见，青璃。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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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了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先回去了吗？”

看到自己，一个清丽如菊的蓝衣男子忽而展颜一笑，梨瓣环落，涟漪溢香：“我们想等你一起走。”。

蓝衣男子刚说完，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男子便跳了出来，红眸流转着惑人的光芒：“是啊，你休想摆脱我们！万一哪家男子又被你迷住了，就又有人和我抢饭吃了！”虽是泼辣的口气，但丝毫没有那样的气势，只是眼中的狡黠让人莞尔。

“泣羽，你又乱说什么呢。”粉衣男子摇头轻笑，既是无奈，又是包容，而后温柔深情地看着青璃，黑亮的眼瞳如梅般纯清，瑰姿艳逸，“青璃别恼，我们想时间还早，便在这里等着你。”

“是啊。”银发男子走过去，将披风揽在她的身上，系好带子，然后抬头，温和婉约地笑着，“我们想等你。”如兰的­性­情，如莲的俊容，银发流泻，月光映照于上，细碎的光泽微耀闪烁，点点迷离，似水钻一般。

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默默地看着她，明亮而又棱角分明的脸，秀气挺拔的鼻梁和白皙无暇的面容，不浓不淡的剑眉斜飞入鬓角，一双眼睛如流光璀璨的星辰，好看至极。看了许久，才道：“走吧。”

无奈而纵容地叹气，转而微微一笑，青璃释然道：“走吧。”

可是，刚未走出几步，青璃便停下脚步，对着角落的四道黑影说道：“还不走吗？”

闻言，一道黑影便飞身向她扑来，但是被她身边的黑衣男子用剑抵住了喉咙，那人只能站在一剑之隔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青璃：“青璃，青璃，你不生气，对吗？”

扫视了一眼，其他三人又看看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女子，青璃有抚额的冲动。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道：“是，走吧。”

“哈，我就说嘛，青璃不会生气的。”剑下的女子无视喉咙口的利剑，手舞足蹈地向她身后的另外三人邀功。而那三人皆是无奈地摇摇头，而后跟上已经离开的人。

“呐，青璃青璃，我们明天离开后，先去哪里玩？你说，先去曲水城的雪山好不好，这样青骨小子就可以去看望白马了。”

“嗯。”

“耶~好耶~~~以后就可以吃遍大江南北了~~”

“呵呵，你只想到吃。”

“嘿嘿。

月夜下，几人的身影被月光照得很长很长。而空气中弥漫、氤氲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在月夜里久久不散——

夜，还很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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