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戟尽量做出兴奋的表情:“娘,我这是太高兴了,您知道么?我们一族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终于可以不用仰人鼻息了!您知道的,孩儿最恨鹤族将我们族人当成舞伎了,现在好了,我们有了封地,今天晚上叫长老们都过来商议,然后召集族人,我们明日就走!终南山虽然远了点,热了点,但总比低三下四做人家奴仆的好,娘,您高兴么?”
孔戟的母亲自从他的父亲去世后身体一直不好,正值中年却被病痛折磨得似老妪一般,只剩下温柔的眼睛还有残存的风韵。此刻她并不见得有多么欢喜,那双温柔眼睛盈满了担忧的眼泪:“戟儿,若是心里不舒服就去歇着吧。即是得了封地,也不急在这一时,让族人们好好收拾准备,过一两个月再走也不迟!”
“不!娘,孩儿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个鬼地方,多待一会儿对孩儿都是折磨……”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憔悴的妇人和乖巧的丫鬟回过头去,不知道何时,鹤族的世子鹤睿竟然站在她们身后,面色阴沉似水。
“世子!”妇人和丫鬟赶紧敛衽为礼。“夫人请起身。如今孔雀一族已有封地,夫人已是主母,鹤睿万万受不起夫人这一礼!”鹤睿冷冷地道。
孔戟原本的心慌意乱全部消失,只有怒火腾腾地烧上来:“娘,他说的是,下次见到他,只需福一福便罢了。扶柳,天色晚了,你还不带夫人去休息?”
虽然担心儿子,但明白儿子与世子有话要说,妇人只得任扶柳搀扶着去了。
鹤睿竟然笑了,面色苍白,眼睛却似是燃烧着一般:“这里让你如此痛苦么?一刻也无法多待?鹤族就这么令人厌恶么?我也这么令你厌恶么?我巴巴地从宴会上赶来,却是自取其辱,可笑至极。”
“世子,您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孔戟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事实上,那目光似要将他烧出洞来,令他胸口的某个地方一阵绞痛。
“喝多了!我是喝多了!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清醒过!早知道你的野心会令你走出这一步,但是没想到,连我的婚事也是你大加利用的机会!”鹤睿低低地吼道,眸中布满血丝。
孔戟沉默。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机会确实来得太快,确实不在他计划之内,但是当它到来的时候,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呢?他告诉自己,是的,我应该抓住,虽然在实施的时候,我的心也很痛,痛得要裂开了,但是我没有理由让它溜走。我不能让我的族人,永远地靠当舞伎为生。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但是他无法直视面前男子的眼睛。那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他,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最后,却渐渐熄灭了,直至余下灰烬。
“你以前跟我所说过的话,都是假的么?”他面色凄然,低低地问。
孔戟在心里嘶喊着:“不是,跟你说过的话,句句都是真心,天地为鉴。”然而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是。你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我当时未曾料到,你狠狠地走进我心里。
鹤睿笑得惨然:“是啊,我真蠢,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你的野心,但是我骗自己,你会为了我有所顾忌。我怎能料到,最终却是我的婚事成全了你的野心?我刚才一再地问我自己,我寒心吗?答案是不,我不寒心,我哪里还有心!?”
孔戟无力辩解,也不想辩解。此刻他的眸中亦是一片灰烬。他递上那柄古意盎然三寸来长的小剑:“世子,这苍鹄剑,还给你吧。我想我已经不配拥有了。”鹤睿接了过来,冷笑道:“的确,你确实不配。怎么?明日便要迫不及待地去封地封侯么?好歹相交一场,不等吃完我的喜酒再启程么?”
仿佛又是一刀正戳在他的心头的伤口上,孔戟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已经快站不住了。但是他终究微微一笑:“孔戟自然是要讨世子一杯喜酒喝的!”
“那么,为了不耽误孔大人的行程,看来本世子的婚事还是要抓紧才行啊!”言毕,鹤睿大笑而去。
银色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桃枝洒在孔戟的身上,他似痴了一般,望向不知名的虚空,唇边一抹血迹在月色中分外刺眼。
0 0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