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紧迫,我与摩烨跃出深坑,再不隐藏身形,两人皆运足了气直直地往血色的天幕猛冲而上,硬生生闯出了已经沦为炼狱的丰陵城。
之前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妖王与人面黄鷔如若尚在结界外窥伺,我二人怕是立即就要赶上一场极为凶险的恶战,故而皆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一丝懈怠。摩烨特特嘱咐道,乾坤锁尚未修好,如意匙不知所踪,如果果真与那两个妖物相遇,万不可逞强硬撼,寻得机会便先遁走。
结界外正是正午光景,虽是乾坤朗朗,可却天色惨淡,一枚惨白的太阳颤颤地贴在天幕上,天地间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充斥着不祥之意,然而细辩四周,却并无半分妖气。我将胸口因强闯结界而猛然翻腾的气血强压下稳住身形,身边摩烨也是气息不稳,他顾不上调息,四处眺望一番,忧心道:“妖王不在此处,也不知带着那黄鷔去祸害哪一方了。”复又苦笑道:“这妖王竟能以一人之力将整座城封了,其修为实在是神鬼难测,不容小觑,三界众生此番麻烦不小。”
我二人正在调息,身旁突然现出一群身着黑色凶服、青面獠牙的人影来,人人手握一副玄铁镣铐,愁眉苦脸,抓耳挠腮。为首一人形容枯槁,头戴圆筒高帽,面色青白惨淡,血红的舌头从口中伸出,挂在胸前足有数尺,腰间悬着一枚阴惨惨的银色令牌,上书“引魂”二字。这群飘飘渺渺的人影涌到我们面前,为首那人深深作揖:“地府勾魂使者黑无常,见过二位佛门尊使。”摩烨的佛光仍沾染了不少在我身上,是以此人以为我亦出身佛门。我也顾不上细说,急问道:“丰陵城中冤魂遍地,困在水火之中不得逃脱,诸位使者怎地不去接引?”
那黑无常一张鬼脸闻言更加扭曲纠结,托着红艳艳的舌头瓮声道:“ 这位尊使从城中突围,想来也知道这结界不同寻常,乃是妖王以其血为引下了极阴毒的血咒,趁着那上古妖兽黄鷔现世害死无数生灵之时,将那些冤魂聚在一起吸食其怨气修炼。小神不过区区勾魂使者,实在难以破解这等厉害的结界。若不是那妖王与黄鷔妖兽方才弃了此城离开,小神怕是连现身也不能够。两位尊使佛光满身,想来修为精纯,不知可有破解之法,我们一干兄弟也好进去办事。”说罢便与一群鬼差一齐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在三界之内,地府的勾魂使者破解结界的能力怕是仅次于青鸟使,如果他们也无法,一时还真不知何人能够做到,我二人皆是相顾失色。摩烨楞了半晌叹道:“阿弥陀佛,小僧也只得即刻赶回灵山去搬救兵。如果神使无法,也请及早回禀十殿阎罗王,派人前来相助。”
正说话间又有大汗淋漓的鬼差凭空出现,莽莽撞撞地向黑无常施礼大叫道:“禀神使,往东五百里外潼山忽崩,又兼暴雨突至,将潼山半座山都浇成了泥浆,全部灌入了山脚下的潼南城,全城八万四千贰佰一十二口人横死,无一生还。陛下急召神使前往接引横死之鬼魂。”
那黑无常闻言突然就暴跳如雷,红艳艳的长舌猛地晃来晃去,几乎甩在我们身上,他上前一把揪住那鬼差的发髻将其提起:“奶奶的,老子忙得似条狗一般,你这鬼奴才没看到么?白无常那厮去哪里了?为何不奉诏前往?”那鬼差又痛又怕,上下獠牙捉对厮杀,战战兢兢地道:“往南八百里处黔林城两个时辰前突发百年不遇的洪水,十五万人困在城中性命岌岌可危,白神使动身赶往那里去了。”黑无常瞪着白惨惨的眼睛,面上悚然而惊:“又是山崩又是洪水,莫非那□的妖兽去了潼山又去了黔林?到处是横死之人,枉死城怎能容得下这许多冤魂?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与其他九殿怎么说?”
鬼差苦着脸颤颤地道:“眼下仅余陛下与一殿、三殿、八殿三位殿下镇守地府四方,其余六位殿下一个时辰前皆被天庭来的使者接走了。”黑无常呆了一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什么?十位殿下千百年未曾出过地府,为何天庭突然派人来请?眼下这般生灵涂炭妖物横行的时候,十位殿下怎能不坐镇阴司?”鬼差道:“说是天庭有宴,请殿下赴宴去。小的听留在地府的几位殿下愁眉不展长吁短叹地说,天界与魔界交战,地府与魔界一向私交甚笃,天庭这是防着咱们暗中相助魔界,故而在此际召殿下们前往,大有扣为人质之意。”
黑无常怒不可遏,眉目间戾气大增,转身与我二人愤然道:“小神人微言轻,可也知上古妖兽黄鷔现世,三界大难将至。如今天界又正与魔界激战,想来顾不上凡间死活,咱们地府向来不掺和天界魔界之事,只专心执掌六道轮回之事罢了,天上那位做出这等小肚鸡肠的事来,岂止不管凡人死活,简直是绝了他们轮回之路。”鬼气森森的脸显出极痛心疾首的神色来。
我亦是对九重天上的那位厌恶到了极点,当着一干鬼差也不好明说,只悄悄地与摩烨道:“尊使,如今看来指望不上苍天有眼了,还望尊使尽早回灵山禀告佛祖,我这就动身去寻那神器。”摩烨深深地皱着眉,担忧地望着我道:“你还是不曾改变主意么?”我摇了摇头,向黑无常拱手作别,转身就跃入天际。
我知道如意匙在哪里,那是天下苍生命运之所系,一定要赶在妖王找到它之前得到它。
我心急如焚,为了飞得更快干脆现了原形,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向终南山疾飞而去。
一路上我顾不上看大地上山崩地裂、水深火热的景象,只是那些直冲天际的怨气越来越密,越来越盛,让我意识到那人面黄鷔亦在往南而去。难道他们已经嗅到如意匙的下落就在南方?我拼命地赶路,只求比他们更快一步。
三个时辰后,我稳稳地落在孔雀族的地界上。虽然西方的夕阳红得发紫,令人心中惶惑不安,但终南山却依旧静谧安详,巨大的山体稳稳地矗立在广袤的大地上,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见此我略略松了口气。
我不想惊动孔瑄,隐身上山,凭着当日在终南山小住过数日的记忆悄悄摸入灵雀宫,可来回几番搜索都不见丹心等人,就连那风流倜傥的绿孔雀孔瑄也不曾见到。正焦躁地站在孔娇出嫁前所住的紫微殿前一筹莫展,一抬头正见两名执拂尘、身着青绿色衫子的婢女从殿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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