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永恒(1)
2.钢婚--一九九二的永恒(2)
3.钢婚--一九九二的永恒(3)
4.钢婚--一九九二的永恒(4)
5.钢婚--一九九二的永恒(5)
6.钢婚--一九九二的永恒(6)
1.车上没有座位(1)
2.车上没有座位(2)
3.车上没有座位(3)
4.车上没有座位(4)
5.车上没有座位(5)
6.车上没有座位(6)
1.女犯(1)
2.女犯(2)
3.女犯(3)
4.女犯(4)
5.女犯(5)
6.女犯(6)
7.女犯(7)
8.女犯(8)
9.女犯(9)
10.女犯(10)
11.女犯(11)
12.女犯(12)
13.女犯(13)
14.女犯(14)
15.女犯(15)
16.女犯(16)
( 当那人走了之后,她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香蕉,突然现在香蕉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纸包,她不由地打开看了,里边竟包着50块钱……
这天晚上,她一夜都没睡好觉。此时,她的天良尚未涡灭,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钱还给人家。她觉得收了香蕉就不能再收钱了,收钱太过分……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在睡梦中,她看见十元的大团结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着,可她却傻乎乎地站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抓……
早上上班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上了那50块钱。她打算一上班就给那人把执照办了,然后悄悄地把钱还给他,她不想太黑。可是,上班后,老胡一直在那儿坐着。她把手续办完递给那人的时候,那人意味深长地看看她,一句话没说就走出去了。她伸在兜里的手一直攥着那50块钱,手里很湿……她就这样目送着那人走去,当着老胡,她最终也没敢掏出来。
缺口打来了。一开始,她还不敢要人家那么多。当她去了一趟老胡家之后,很快就释然了。那是怎样的阔绰啊!她仔细打量了屋里的摆设,一切的一切应有尽有。香蕉、桔子、冰镇汽水、矿泉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听音乐么,有立体声的,想看电视吗,有彩色的,想穿什么衣服吗,大柜小柜里有的是;光酒柜里的名酒都有好几十种!一个月只有七十多元工资的老胡,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工资置买这一切的。那么……她突然现自己的生活简直不算人过的日子!在这个世界上竟还有另外的一种生活方式,那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她觉得自己太亏了,她要下劲捞才是。
她不再傻了。从此以后,凡是送礼低于50元的,她一律拖着不办。这样,他们就会送得更多。在这方面,她的贪婪其至超过了经验丰富的老胡。她敢在十数天里以种种借口一张营业执照也不办,又会在突然之间一连办十几份。她的手脚越来越大方了,逛商店,进舞场,下饭馆,几十元甚至上百元钱,一手来又一手撒出去。在她眼里,世界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美好过。姑娘的爱美天性也使她越来越注意打扮自己,于是,钱还是常常不够用……
这一切,老胡都笑眯眯地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照常坐在那里吸烟、喝茶。那半眯着的眼睛时常露出一个缝儿来,仿佛是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很快就游过去了。凡是有人找他办执照,他都笑眯眯地推托说:找小徐吧,小徐管章。而他却常常端着茶杯踱到所长办公室里转悠。
一天,正当她给个体户办手续的时候,一直在一旁眯着眼打瞌儿的老胡突然把眼睁开了。他依旧笑眯眯地说:慢着,小徐,我看看这份手续。她愣了一下,身不由己地把那份手续递了过去。老胡翻了翻手续,里边竟然掉出了一个小纸包,他用手捏了捏,看了看红了脸的小徐,慢慢地说:把钱还给人家——办吧。说完,他点点头走出去了。老胡一走,她趴在桌上哭了,她觉得窝囊。
不一会儿,老胡又慢腾腾地折了回来,依旧是笑眯眯的。他安慰她说:没啥,小徐,以后注意就是了,年轻人嘛。
听了这话,她又感激地掉下泪来了。
谁知,第二天,当她来上班的时候,慈善的老胡先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然后说:小徐呀,组织上调你到虹口市场去当管理员。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去吧,好好干。
她一下子怔住了。这时候,她才尝出了老姜辣的味道。这是一次权力的更替呀!老胡,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把她拿掉了,真狡猾呀!也真狠。当她默默地交出钥匙,交出公章的时候,她眼里几乎掉下泪来。
老胡把公章又锁进自己抽屉里去了。接公章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说:去吧,那也是好地方。
按说,到此为止,她似乎应该停下来了。可老胡已经把她带进了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她怎么能停下来呢?
她沮丧地到虹口区市场上来了,短短几天,她便欣喜地现这里的天地也是广阔的。万花筒般的商品,花花绿绿的服装,一把一把的票子,阿谀奉承的笑脸,色彩的浪潮,几乎把她裹得透不过气来。这是市民的汪洋大海呀!
17.女犯(17)
( 仅仅半年时间,她穿上了马靴,戴上了纯金的项链和珍珠耳环,眉儿描了,口红抹了,远远地走过来,就有人说:哎,女皇来了……
她是女皇吗?请听一听市场上的音响吧:
哎,小徐来了?
哟,这乳罩不错!多少钱?
啥钱不钱哪,你拿去吧。这是进口的……
哟,这裙子多漂亮!
这号裙子是今年最流行的。我在广州弄的,原价四十八块五。小徐,白送你也不要,拿五块钱算了。
真的?
哎呀,他妈的我在乎这条裙子呀?!你只管拿去吧……
你的执照呢?
哎,小徐小徐……
你的执照呢?!
小徐,你听我说嘛,我从四川弄来的女式高跟皮鞋,你要不要?
不要。ww啥样的?
棒极了!来一双吧,你随便给几个钱算了。
说得倒好,随便给?我给你五毛钱,你愿意吗?
哎呀,五毛就五毛,我要再多要一分是丈人!
哎哎,这件大衣多少钱?
是小徐呀,这件大衣一百二,你给八十吧。
好,我要了,你记上账,回头给钱。
不慌,你只管穿。啥时有钱啥时给……
哎,老孙,我今儿个手紧,借我一百块钱吧?
一百呀?
哎呀,还你的嘛,记上账!
好好,我给我给……
女皇,这就是人人知道的市场女皇。没人再记得那个温柔拘谨的姑娘了。
1985年,当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开始的时候,这些平日里宠她惯她敬她的个体户们又一齐去揭她了……
1985年7月16日,在一次工商管理人员全体会议上,办公室主任老胡笑眯眯地把她叫出来:小徐,你来一下,有人找。
她走出来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两位公安人员在门口等着她呢……
审讯笔录(摘):
问:你反省得怎么样了?
答:我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我有罪,可我真傻呀!
问:什么意思?
答:我全坦白交待了。可老胡比我黑,他却被提升成办公室主任了。
问:你为什么不揭?
答:没有证据。他太滑了!我真傻,我全是跟他们学的……
杨萍萍,女,现年17岁,汉族,初中文化程度,拘前系待业青年,曾多次被拘留审查,被人称为三进宫宫主,因流氓盗窃罪判三年……
整整12岁了,她还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小时候,她常想:难道我真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吗?
这话是一位住在县城里的老奶奶告诉她的,那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不久之后,她将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婚姻的不幸曾连续改嫁过三次。她不知道自己是母亲第一次改嫁的产物,还是第二次改嫁的结果,当然,她更不知道生身父亲是何许人。她总想弄清楚,可总也弄不清楚,没人告诉她。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她的来历的秘密。她多想知道啊!
她是在表舅家长大的,那是一个离城市不太远的乡村。那时候,她称表舅为爸爸,称袁妗叫妈妈。公正地说,爸爸妈妈对她还算不错,像对别的孩子一样让她到学校去念书,一样地供她吃穿,而且从来没有打过她。然而,血缘的遗传因素是这样的严重,她那幼小的感官时时给予她异样的感觉,一些细微的差别几乎全被她捕捉到了。哥哥做错了事是要罚跪的,而她从未有过;夜里,哥哥病了,妈妈搂住哥哥亲过,对她却从不这样;吃饭的时候,只要有客人在场,妈妈总是多多地给她夹菜,一连声地说:吃啊,多吃些,吃饱。而对哥哥,却从不多说废话,默默地望着,目光是那样的安详甜蜜。这种母性目光的洗礼,她从未享受过半分。当然,更小些的时候,她栽倒了,妈妈会把她扶起来,也替她拍身上的土,但总给人假模假样的感觉……
18.女犯(18)
( 每当她看见别的母亲抱着幼小的孩子亲昵的时候,她就想哭。ww***为什么呢,她说不清楚。
有一次放学回家,村里一个孩子欺负她,她哭着说:我给俺妈说!
可那孩子却撇着小嘴,用极其轻蔑的口气说:给你妈说?谁是你妈呀?谁知你是哪里来的野种啊!
她不哭了,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她曾听村里人私下说过,她不是这家人生的。爸爸不是亲的,妈妈也不是亲的。那么,究竟谁是她的亲爹亲娘呢?
于是,她跑了,她要找自己的亲娘。那年,她8岁。
第一次,她跑出去了三天,是妈妈把她找回来的。她蓬头垢面地走着,妈妈像牵小羊一样地把她拉进院子。全家人默默地望着她,没有打,也没有骂。门外有村里人看着呢。
第二天,一位自记事起从未曾来过的姑姑来了。姑姑是城里人,带了好多礼物。当着家人的面,姑姑狠狠地把她打了一顿!背过脸给她梳头的时候,姑姑说:小萍,不争气的孩子!你可要好好听你妈的话,好好上学。你妈从小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呀!
说着,姑姑掉泪了。ww她也哭了。不为什么,就为这句恨啷嘟的不争气的孩子。
后来她才明白,因为不是亲生的孩子,这家人怕落坏名声,所以才不敢管她。她心里想:你们越不管我我越跑。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家。
12岁那年,她又跑了。这一次她跑得更远些,在一个城市的火车站上流浪。一天,正当她眼巴巴地看人吃东西的时候,一位高个子大姐拉住了她:你饿吗?
饿。她说着哭了,哭着给这位大姐讲了她的遭遇……
走。这位好心的大姐把她领到一家饭店,大方地给她买了两碗肉面条,看着她一气吃完。然后说:你想干钳工吗?
她嗫嗫地低下头去,她不知道什么是钳工。
走,跟我去吧。这位大姐十分麻利地拽着她把她领到了自己家里。
那是两间很破的小屋,屋里很乱。待她坐下之后,大姐对她说:干钳工,三分利索,七分胆量。你害怕吗?
不怕。她吞吞吐吐地说。
好。她说着,随便地掂起一件男人的上衣,指着上衣兜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看了看,说:不知道。
这叫天窗。大姐说。
这是什么——(指衣兜)?
她摇摇头。
这叫平台。
大姐又把两手伸进裤兜,问:这呢?
她又摇摇头,越好奇了。
这叫地道。你才十二岁,个低,开天窗不行,可以挖地道……
这时候,她才知道,干钳工就是掏包偷东西。她很怕,却又不敢说。
下午,几个流流气气的孩子来了,他们全是十二三岁模样,一个个见了大姐都挺恭敬,谈话语中称她为老大。大姐给他们烧了一锅热水,然后把一块肥皂丢进水里,他们几个便围上去了,你夹一下,我夹一下,笑嘻嘻的,好像挺好玩。她很想过,但又不好意思,正好大姐说:来,你也试试。
她走过去看了看,水挺烫的。她瞅了瞅大姐,又望望别的孩子,看他们一个个都能夹出来,挺羡慕的。于是她也下手了,可她一连夹了三次都没夹出来,肥皂滑极了,像鱼儿一样。可大姐却一直盯住她不说话,她只好伸出烫肿了的手指又去夹……她一连夹了二十多次,终于把肥皂夹上来了。
大姐夸奖她说:手蛮利索,成!我开初那会儿,夹了整整一天呢。
她就这样在大姐家住下了。夜里常有喝醉了的男人来找大姐,可他们好像都挺怕大姐似的。有个男人摸了摸她的脸儿,大姐立时横眉竖眼地说:谁敢动这没娘的小雏儿,我给他没完!
三天之后,大姐对她说:出去蹓蹓吧,有机会试试你的手艺。
19.女犯(19)
20.女犯(20)
( 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一个带过来的姑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位当司机的后父把她视作路人,来自不同血统的哥哥姐姐们也把她视作路人。姑姑总是小心翼翼地看后父的脸色说话,对她不敢有稍稍多一点的照顾。她独自一人躺在那间低矮的小厨房里,白天得早早地把被褥卷起来,晚上再铺上……有时候,姑姑悄悄地给她一点钱,也像偷了人家似的四下张望。家里还常常爆战争,哥哥姐姐们常为一些小事打得死去活来!即使是和平的日子里,一大家人家,在吃饭的时候谁也不叫谁,冷冰冰的。这能叫家吗?
这一切都是她无法忍受的。她从未叫过后父一声爸爸,无论姑姑怎样私下求告,她都不叫,任死也不叫!实在忍耐不下去的时候,她又到社会上去了。一天到晚在街上跑,很晚很晚才回家。她多不想回家呀!
终于有一天,她又跑到大姐那里去了。在那里,她才觉得日子松快一些。当然,她又干上了钳工,也有了得手的时候。除了交份子钱以外,她曾大鱼大肉花天酒地的阔过;偶尔掉进空地,她也曾挨过人家的打。可她没再哭过,她的心一天天变得硬起来……
自然,她又被抓了。法律是无的,这一次她被判处两年劳教。两年的劳教生活使她学到了不少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她的眼界也大大开阔了。那里是善与恶的交汇点,也是各路豪杰的荟萃之地。在犯人中,软弱和哭泣是无用的,只有那些敢用钢锉去锉心上的硬茧的人才是优胜者……应该说,劳教所的管教干部对她是关心的。为了教育挽救她,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给家属写信联系,希望他们能来看看她,给她一点温暖。她呢,也想见见姑姑,虽然恨她,可她毕竟是母亲。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给她送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姑姑是想来看她的,她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当那位后父让她在家与这个败坏名声的女儿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姑姑,不得不含泪牺牲女儿了。
不过,总还是有人来看她了。那是七个月后的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以家属的身份走进了劳教所。他给她拿了许多礼物,一见面就对她说:你大姐出事了,她在另外的地方关着,不能来看你了。她托人捎信让我替她来看看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她看着信,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了……
信是这样写的:
小萍:
听说你被抓了。本打算你,可一时有事去不成了。知道你没有亲人,家里也不会有人去看你。我只好托人央这位大哥代我你。顺便给你捎去20块钱。望多多保重。
大姐
就这样,劳教所七个月来的教育,管教人员苦口婆心的挽救,竟被这一封有有意的信彻底摧垮了。她知道大姐是个坏女人,大姐的确干了不少坏事。可大姐被抓进监狱之后还想着她呢。她千方百计地托人来看她,还给她送来了礼物和二十块钱!可她的亲生母亲,在她最需要关怀、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竟然不来看她一眼!相比之下,她觉得只有大姐是她的亲人!她为什么要出卖大姐呢?
从此,无论管教人员如何启教育,如何讲政策,她再也没有交待过一个字。虽然她知道大姐很多事,也知道大姐是社会上有名的大土匪(绰号)!可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是大于法的。因为她得到的温暖太少太少了,任何微小的关心就能使她掉下泪来。
两年时间很快地过去了。在这期间,姑姑也曾偷偷地来看过她一次。可她冷冰冰地接待了这位亲生母亲。无论母亲怎样解释,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小萍……
萍……
萍!萍!
姑姑泪流满面,一声声地叫她,可她硬硬地扭着脸,背对着母亲,一字不吐!
姑姑是哭着走的。她一步一回头,心都碎了。一个嫁过四次的女人,她又能怎样呢?——人们哪,当你们追求幸福的时候,想想自己的责任,更慎重一些吧!
21.女犯(21)
( 她出狱了。ww***是姑姑接她出来的。她实在是不想回家,是姑姑硬把她拽回去的。是呀,不回家又能到哪里去呢?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家挪……
谁知,一进门,后父便瞪着眼说:谁叫你回来的?
她一听就气了,横横地说:我回来拿我的衣服。要不为拿衣服,我门也不踩!
好好。后父气乎乎地说,从今以后,这个家不属于你。真丢人哪!你还有脸进门……
姑姑在一旁小心地赔笑说:小萍下决心学好了,让她进屋吧。说着,又转脸求告般地给她使个眼色,说:萍,给你爸爸下个保证。
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她在前边走,姑姑在后边跟。天黑了,街灯亮了,一条一条街在她眼前闪过,一条一条路在她眼前缩短,她想就这么一直地走下去……可天地之大,哪里是她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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