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凤怔了怔，道：“糖水？”

素心大师道：“这便是味甘­性­寒的参血，野山参的血。”

孙小凤动容道：“这真是单单一滴就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参血？”

素心大师道：“自然是真，最近三个月里，贫尼共采了七七四十九支野山参，每支野山参都是从神农架的老林中采摘出来的，重量至少在二两以上，这些野山参被压榨成汁，经贫尼一番苦心炼制，才成为锦盒内­色­泽湛蓝的参血。”

孙小凤叹道：“大师如此煞费苦心，却是为何？”

素心大师道：“你可还记得，发丘天印为保那‘一印在手，鬼神皆避’的效力，须得每隔多久浴血一次？”

孙小凤道：“自然记得，此印每隔半年必须浸入到人血中一次，否则便会碎成一瓣一瓣，再难复原。”

素心大师道：“不错，可如今它浴血的日子却变了。”

孙小凤沉吟着，道：“变得多久非浴血一次？”

素心大师道：“少则半日，多则五六日。”

孙小凤惊道：“怎么会这样？”

素心大师叹了口气，道：“贫尼方才已告诉过施主，这发丘天印本就是一枚血印，血印本就暴戾噬血，所以贫尼才说它是邪物。”

孙小凤面­色­变了变，道：“若我知道发丘天印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就是把它扔进河里，也不会寄放在大师身边。”

素心大师道：“这倒无妨，你离开之后，贫尼绞尽脑汁，也总算找到了人血的替代品。”

孙小凤道：“这人血的替代品，莫非就是……参血？”

素心点头道：“正是参血。”

孙小凤叹道：“除大师外，想必天下再无第二人能炼出参血。”

素心大师道：“也不一定，不过无论怎样，贫尼至少可以保证让这邪物不再吞噬人血。”

她顿了顿，突然又道：“当然，若施主今日非将这邪物取回，贫尼就无法保证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素心大师的灼灼目光便紧紧盯在了孙小凤脸上。

孙小凤什么也不能再说了，他知道素心大师菩萨心肠，虽不会就此毁了发丘天印。但这位大师既已认定发丘天印是一枚血印，是一件定会祸害到无辜的邪物，那她就绝不会放任不管。

果然，素心大师复又将玺印放入锦盒，道：“此印还是由贫尼代为保管的好，施主觉得如何？”

孙小凤微微怔了怔，道：“这个自然，有劳大师了。”

说罢，他站在原地，竟似动弹不得。

素心大师含笑道：“施主自来处来，何不自去处去？”

孙小凤茫然转身，走出了乌衣庵，喃喃道：“未料到乾陵一事，竟难上加难。”

月夜。

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最少还有三个时辰。

孙小凤已回到黄河南岸的悦来客栈，在房内叫了几碟小菜，笑道：“罢了罢了，虽没有­阴­阳珠、发丘印，但我至少还可以犒劳下自己的肚子。”

陈铁牛依在门外，道：“你应该睡一觉的。”

孙小凤道：“若你是我，你睡不睡得着？”

陈铁牛道：“我睡不着。”

孙小凤笑了，道：“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会埋怨别人，只可惜你现在并没有埋怨什么，却偏偏像是在埋怨我。”

陈铁牛道：“我睡不着，只因为我完全摸不透乾陵。”

孙小凤道：“乾陵的规模的确很大。”

陈铁牛道：“里面的厉鬼想来也不少。”

孙小凤道：“不错。”

陈铁牛道：“可如今，孙兄却把发丘天印给弄丢了。”

孙小凤道：“我那发丘天印不慎掉入黄河，完全是个意外。”

陈铁牛道：“现在意外的是发丘天印，若进了乾陵，意外的恐怕就是咱们。”

孙小凤道：“这倒未必。”

陈铁牛道：“此话怎讲？”

孙小凤道：“如今虽没了发丘天印，但有黄泉谱和陈兄的百炼器械在手，去闯一闯乾陵，还是有机会的。”

陈铁牛道：“孙兄对乾陵了解多少？”

孙小凤道：“一点”

陈铁牛道：“孙兄昨日曾提及旧唐，说那时……乾陵已被挖掘过一次。”

孙小凤道：“不错，《旧唐书·严善思传》中有这次挖掘过程的记载。”

陈铁牛道：“在下略有耳闻，《旧唐书》乃翰林大学士刘昫编纂，此人受命监修国史，想来所载之事应该不假。”

孙小凤道：“确实不假。”

陈铁牛道：“那书中如何记载？”

孙小凤沉吟着，道：“神龙二年五月，中宗皇帝曾命数万工匠连掘乾陵十日，却不得寸进。”

陈铁牛道：“可曾说明原因否？”

孙小凤道：“只因乾陵玄阙，其门以石闭塞，其石缝隙，铸铁以固其中，若要开陵，必动众加功，为害益深。”

陈铁牛笑道：“那皇帝老儿想必怕了，这等以卑动尊的愚举，不惊了龙脉才怪。”

孙小凤道：“怕到未必。”

陈铁牛道：“地下玄宫是一种不可再生的宝藏，唐高宗为防止自己的陵墓被盗，还是下过一番苦功。”

孙小凤道：“此话不假。”

陈铁牛道：“若想重开乾陵地宫，光凭数万不得门道的工匠镌凿，只怕人数再多上十倍，也是难办。”

孙小凤笑了，道：“旧唐时的工匠，自比不得陈兄这样的卸岭力士。”

常言道：“七十二行，盗墓为王；掘墓倒斗，卸岭最强。”

后一句虽是人为加上去的，但力大无穷、硬功卓绝的卸岭门人，还是要比寻常的莽夫拙匠强得多。

孙小凤深知这一点，同时他也深知这次去陕西乾陵救孙文，陈铁牛的本事必不可少。

孙小凤道：“多想无益，陈兄不如坐下喝几杯，不对，几百杯……咱们这一路去陕西乾陵，一路喝遍十朝古都的美酒佳酿，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陈铁牛大声笑道：“孙兄说的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翌日，这二人果然一路走，一路喝，孙小凤是喝酒的天才，不管多少杯酒下肚，他都不会醉。这一点让陈铁牛感到有些奇怪，他的身材远比孙小凤高大，按理来说，酒量也应该远高于孙小凤才对，可孙小凤这个当属文职的发丘天官喝起酒来，却远比他这个卸岭力士强。

孙小凤的酒量比陈铁牛好，陈铁牛除感到有些奇怪之外，其实也未曾觉得心有不甘什么的。但这一路上，孙小凤把他们二人吃喝歇住的房钱酒钱全归在陈铁牛身上，这就让陈铁牛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这陈铁牛倒也想得开，心道：“毕竟这小子手握黄泉谱，进了乾陵之后，我少不得需要这件明器相助，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小钱，罢了罢了！”

平日里横行无忌、视财如命的陈铁牛竟会在孙小凤身上花钱，并对孙小凤百依百顺，将孙小凤安排的舒舒服服，这倒真是件令人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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