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因为韩大人？”

严遂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

他与韩傀本都是受韩侯器重的大臣，怎知韩傀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忠诚，暗地里结党营私、*官*官，将韩国上层搞得一团乌烟瘴气。严遂耿直忠良，可惜不善权谋之术，被韩傀几次­阴­险加害，受到国君疏远不说，还让那群小人有机可乘。韩傀见拉拢严遂不成，便起了杀心，两次都被严遂碰巧躲过。

“我倒不是怕死，反正我早有以死报国之志，只是如今大半臣子都是他的人，剩下的不是没有实权就是年纪老迈，我若一死韩傀在国中便更肆无忌惮了。”

严遂定定看住聂政，突然起身下拜，“韩国的将来，全仗聂政先生！”

聂政扶起严遂，无奈道：“聂政知大人心中所想，大人为国不惧危难，聂政又岂会贪生怕死？只是仍有老母在堂，不孝子未尽孝道，不忍为之。况且剑本凶器，用之不祥，不仅给自己更给别人带来灾难。回首我这半生，拼杀斗狠所为何事？想来竟是毫无价值，白白给人添了祸事，实在是杀孽深重。所以我答应阿初，以后不再做剑客，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严遂长叹一声，不再多加劝说。

后来严遂有很长时间都没来，聂政知道定是他日子不好过。不过聂母去世的时候，严遂还是想法摆脱了监视他的人亲自来吊唁，并奉上丰厚礼金，又恐被人发现，没有来得及多说话就匆匆告辞了。

聂政带着阿初在郊外盖了草庐，为母亲守孝。他想起自己此生醉心剑术，比剑、杀人，却让老母亲为自己担惊受怕，没有过过一天安逸日子，心中内疚，整日闷闷不乐。

一天聂政忽然听到草庐附近的小河边传来琴声，信步走了过去。柳树下，阿初微微低头，轻抚琴弦，微风吹起她耳边的长发，美好得像一幅画。

可此时阿初指尖的琴声却不似她的容貌纤细优雅，而是慷慨激昂，充满金石激斗之音。

一曲已了，“袅袅处如行云流水，铮铮时有铁戈之声。阿初身为女子，竟也有这般豪气。”

阿初仰头望向聂政，“这哪是阿初，分明是公子的壮阔胸怀啊！”

聂政奇道：“怎么讲？”

“阿初最近见公子为了以前的事常常不乐，虽说做剑客有逞凶斗狠之嫌，但公子并非为了一时意气才学剑练剑。公子的剑，从来都不是为私人恩怨。剑本凡物，因为公子超脱的胸怀，才成为不凡之器。虽然公子于老夫人有愧，但老夫人若地下有知，定然以公子为傲。不愿见公子一时气短。阿初作此《广陵散》，正是让公子不要妄自菲薄，公子为了世间正道，挥三尺长剑斩除妖邪，也是不得已为之，绝非意气用事！”

聂政被这一番言论震住，回过神来叹道：“聂政身为剑客，半世拼杀，竟被自己蒙蔽了双眼，若不是得阿初点醒，我真要消沉下去了。聂政得阿初，此生有幸啊！”

因为礼制，守孝的日子过得很清苦，阿初却毫无怨言，聂政不忍心，阿初总是微笑着劝慰，“和公子在一起，阿初就不觉得苦。”

三年简朴的生活对于聂政和阿初来说却无比温暖，有心爱之人陪伴，粗茶淡饭也如珍馐般美味。聂政白天练剑，晚上听阿初弹琴，如每一对平凡夫妻一样过着互相扶持的日子。有时阿初一边洗衣一边欣赏聂政练剑的风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己本是什么都没有，现在不仅拥有生命，还拥有了知己，简直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岁月淡然，安静朴实。这便是长相厮守了吧。

谁都没有想到，再次听到严遂的消息时，竟是关于他的死讯。

“听说没有，严大人被国君赐死，连家都被抄了！”

“哪个严大人？”

“还有哪个？严遂严大人啊！”

“真的假的？我听说严大人是个好官啊。”

“怎么会有假，我家当家的看到告示都贴出来了。”

阿初难得进城一趟，听到这个消息，东西也顾不上买赶紧跑回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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