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第一场大雪的由头，皇帝听从太子的建议，安排了一场皇家筵席，名为赏雪，实则请东瀛使者相看宗室贵女。

外面鹅毛大雪纷飞，大厅里却春意融融。美酒香醇，佳肴满桌，身着绫罗的舞女轻歌曼舞，甚至出了薄薄的香汗。

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然而知道这满堂的花团锦簇下暗藏玄机的不过区区几人。

高芊忆依然是风头最劲的那个，她的身边永远不乏呵护者、奉承者、陪衬者，高茗雪被歌舞声吵得有些头疼，端了酒盘独自来到殿外长廊下。

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得她没防备地一颤，真冷啊！

天黑得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雪花丢棉扯絮般从空中落地，来不及化掉又落一层，就这样积了寸许厚。这种天气里太监宫女们都在殿里侍候着，厚厚的帷幕一挡，湖边安静得和喧闹的宫殿如同两个世界。

在这极致的宁静中，湖边那人的身影格外醒目。

在高茗雪的印象中，高骏总是神采飞扬不屈不挠，可不知为什么，在今日漫天飞雪的背*景下，高骏依旧挺拔笔直的身影，看起来竟带着一丝落寞和孤独。

东瀛和谈之事给他的打击很大吧，茗雪心想，原先极讨厌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此刻竟生出点同是沦落人的感慨，念及在边塞地区他对自己的多方照拂，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湖边移动。

殿中的歌舞升平无法抚平高骏心头的郁结，他披了狐裘大氅独自在湖边赏雪，燕韩之地……东瀛……北条一郎……瑜妃……无声无息的大雪将他脑中的纷乱掩盖得无声无息。

一壶尚带温热的酒递到手边，竟是高茗雪，她的鼻头冻得微红，手指也是冰凉。

“外面这么冷，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件？”一边责怪，高骏一边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高茗雪披上nAd1(

高茗雪飞红了脸，望着他肩头不一会儿就积聚起来的雪花，迟疑道：“披风给了我，你怎么办……”

高骏笑道：“大漠瀚海，瘴林毒气，我经受得可比你多多了，这点雪不碍事的。倒是你，不去陪伴芊忆，来这冰天雪地受冻。”他边说边倒了酒一饮而尽。

“芊忆身边永远不缺人，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倒是你……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茗雪边说边摸摸脸颊。

“有好处的时候从来都不凑上去，你的生意是怎么做的？”高骏含笑问道。

“什么意思？”茗雪不明白。

“起初芊忆为皇族子弟不容，受到冷落欺负的时候总是只有你陪伴她，后来因为皇上疼爱，芊忆在宫中越来越受重视，聚会上总是被众星捧月般，这种时候你又离得远远地看她，事实上你对芊忆的疼爱一点不少于信和叔，只不过不愿在这种场合中表现出来罢了。”

“芊忆自小就没有爹娘，当然要给她加倍的疼爱。”

“论起爹娘的疼爱，你也不比她好多少吧，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你也值得别人加倍的关爱呢？”醇厚的嗓音让茗雪想起温酒划过喉咙的质感，脸上莫名一阵热，只能祈祷暗夜天黑，对方看不到才好。

高骏笑了笑，这种寒夜似乎很适合回忆往事，“我记得那时你才十岁，大皇姑的孙子辱骂芊忆，你和他狠狠打了一架，那架势十足像护着幼崽的老母­鸡­，剑拔弩张，不可一世。”

高骏边说边模仿着比划，还要当心不让酒洒出来，姿势古怪，茗雪再也绷不住，“噗”地笑出来。

“哪有那么夸张？”她难得地嗔怪道。

“怎么没有！当时我就跟三哥说，这姑娘将来肯定是个母老虎，最好别惹她nAd2(”

“怪不得你有个‘京城双煞’的名号，小小年纪就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茗雪笑骂道。

高骏故意叹口气，“没想到现在母老虎的牙都被拔光了，动不动就脸红，哪还有当年的嚣张威风？”

原来被注意到了，茗雪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见高骏独自离席，猜想他是因为东瀛人烦心，事关国家社稷，本想安慰他两句，没想到扯了半天尽是些小时候的事。她想要说两句，又不知从何开口，忽然产生一种深深的距离感，不禁有些泄气。

“我的确是为了东瀛的事才无心饮宴，你不用特意劝解，像这样随意聊聊天就很好。”

茗雪惊讶地望着高骏，他都知道？她的心思，他竟然一眼就能看穿？

盆景中的梅枝“咯吱”响了一声，二人被吸引了目光，只见含苞欲放的几个花骨朵儿被包裹在冰雪之中，格外玲珑剔透。

高骏缓缓说道：“白雪红梅，琉璃世界，这样的场景我曾在江南见过……”

一个是常年带兵出征的大将军，一个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茗雪曾偏执地以为他们的生活没有共同之处，没想到一旦放下心结，竟发现许多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