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吗?”索沙装傻充愣地指着钟豪。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你认识吗?”
“谁知道他是谁呀!”
“你们干什么?”罗伊不悦地拍着伙计们的肩膀,按着对钟豪说:“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回来。我们大家仍然欢迎你。”
“老大你根本不必理会他。”祖尔用粗茧横生的黑黑的手指剔着牙,“这种人朝三暮四,反复无常,说不定哪天撞上警察时他立即又弃暗投明了!”
“我再也不回去了,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跟你上次的说法差不多。”马丁不屑极了,“我宁愿相信政府也不相信你。”
“我从家匆忙出去没带东西。这是五十美元,临走时裤兜里仅有这么多。”钟豪把钱递给罗伊。索沙立即对他大为改观,对康迪说:“老酒狂,你的酒呢?”
康迪从破旧的电脑箱中取出一个黑瓶扔给他。
索沙把酒递给钟豪。他向来烟酒不沾,可这次却一把接过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吓得康迪直喊:“给我留点儿!”
“我们不能总呆在这儿,就算我父母不找来,警察也会找来的。”
“老七说得没错,咱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咱们这种人的生活方式就是打游击。”
钟豪只觉得烈酒在体内化作一滴滴精血,将他古老的生存欲望中一种极为神秘的部分激发了出来。
“我不同意!这条街是我们的呀!”马丁庄重地宣布,“这里没有压迫,只有自由,我们七人平等……”
“无政府主义者?”钟豪试探着问。
“假如可以人人平等的话,那我就是一个标准的无政府主义者。”
“马丁,你天真得可爱。”钟豪故作老成的驳斥道,“人,是不可能平等的。”
“对,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罗伊赞许地补充道,“将来必定也还是这样。”
“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干活吧,少说大道理!”
钟豪一愕:“干活?怎么……你们找到工作啦?”
“我们的工作就是骗和偷。”六个人似乎全都很自豪。
“用孟德斯鸠的哲学观点来解释的话,就是为了促进社会经济流通,加快人才市场的开发和利用。”
钟豪再度讶然,犹地问:“罗伊……你不是说你没读过书吗?”
“这是听人家说的。”罗伊目光闪烁,神秘地微笑着,“我真的找到工作了。今晚我带你们去听人家演讲。”
六个人疑惑不已而又充满好奇与刺激的双重心理,打量着身旁的伫立者们,他们很明显分属于不同的职业,这仅仅是外形衣着的简易区别,然而却都是社会最低的阶层一员。所谓“职业”已成为过去,他们分属各个矿厂工地、纺织厂的工作服已经破旧不堪,有的人甚至衣不遮体,褴褛凌乱。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明显充盈了一种相同的信仰,这使他们能够牢牢地联系在一起。
“我们是新人,这是我的伙计们。”罗伊向大家介绍道,众人的目光略有震惊之意,因为他们想不出流浪的失业者为什么脸上还有快乐的样子。
“这里是贫民窟吧……”祖尔饶有兴致地抓着乱如杂草的毛发。
一位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朗声道:“我们是政界团体NO,我是主席克罗蒂娅。”
“政界团体?那是什么?”
“这里所有的人都跟你们一样,无父无母……”
钟豪心里一阵痛楚,很快化为满腔怒火。
“……无父无母,没有工作。我们就是一群社会底层的人们。”克罗蒂娅说道,“我们要争取自己本应有的社会权利。”
“我们如果参加你们的什么团体,”达辛顿问,“是不是就等于找到了工作?”
“只有个先后问题。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向政府要求满足我们阶层的生活需要,首先是公平待遇,即足够的与工作大体相称的工资和福利待遇。”
“你们干脆起来暴动算了!”索沙撇嘴道。
“不是那样简单。我们的组织不断受到政府军队的镇压,还被逮捕了许多会员。”
“这与我们毫不相干,没兴趣。”
“你们现在回去,又能撑几天?”克罗蒂娅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想想看吧。咱们穷人的唯一下场就是曝尸街头,没人关心没人可怜。”
“你的话已经说明你非常反动了。”钟豪试探着问:“你一定考虑过暴动吧?”
“发动革命不容易。由于人类社会长期的不公平,人们总因为地位不一致而利益不同,而也正因为利益不同才团结不到一起来,这才使得统治者有机可乘,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不错,像四年前的云顿大罢工……”
“云顿正是家父。”克罗蒂娅接过他的话茬,“我们穷人有个共同使命,就是使社会均等,人人平等。”
“那是不可能的,人永远不会平等。”
“的确,按人们现在的思想境界和觉悟高度是不可能,但我们的思路必须放宽一些,这样才能考虑到一般人难以想象的事。”克罗蒂娅顿了顿,接着说,“必须想办法使之变成可能。人生活在腐朽的社会中,决不能像鱼一样沉默地甘心去忍受它,也不能一味地抱怨它,而应该竭自己所能全力去改造它。”
康迪不爱听大道理,长期的贫困生活令他一向实际:“你就不能别老朝天放空炮吗?讲讲具体的、能让我们有饭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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