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文学

小马文学正式上线,大家收藏网址
繁体版 简体版
小马文学 > 白狐天下-逍遥游 > 第一章

第一章

敌友之间

泥土纷纷扬扬地从风照原手掌洒落,映着朝霞,闪烁着绯红­色­的光,渐渐蒙上妖蝎苍白、凄楚的脸。

连同嘴角那一抹僵硬的微笑,也被黄土完全掩埋。粗陋的土坟顶,Сhā上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晨风中沾着露珠,轻轻摇曳。

风照原沉默许久,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觉得很悲伤吗?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英罗翩不紧不慢地跟在风照原身后,眼睛里露出好奇之­色­。

“难道英先生从来没有尝过悲伤的滋味吗?”

风照原冷冷地反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对于喜怒哀乐的感觉,我几乎是一片空白。”

风照原心中一动,英罗翩是法妆卿从物种基因库培育出来的,和正常发育成长的人类,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贾明先生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英罗翩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按照常理,你应该返回山谷,为你死去的女人报仇。可你并没有这样做。”

“也许我害怕了,去也是送死。”

“你撒谎!你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否则也不会冲出去救你的女人了。”

英罗翩断然道:“如果现在返回山谷,那里也不会有人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何况就算赤­色­魂魔组织还在山谷,以你的实力,恐怕难以同时战胜上千人。”

英罗翩平静地与风照原对视,两双眼睛,闪电般地交击出厉光:“所以你一定另有打算。”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打算和你无关吧?英先生一直跟着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呢?”

英罗翩笑了笑:“我是不是冒犯了你?请原谅,我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我跟着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觉得你很神秘,难以测度,所以有些好奇。”

“英先生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风照原心头陡然掠过一丝杀机,杀了他,杀了这个莫测高深的英罗翩。既可以发泄因为妖蝎的死而带来的满腔悲痛;又可以剪除法妆卿的羽翼,给她一个沉痛的打击。

法妆卿的手下,无疑就是自己的敌人。

杀了他!杀了这个危险的敌人!

风照原心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脸上不露声­色­,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妖火呼之欲出。

“嗖”的一声,英罗翩仿佛脚下装了弹簧,猛地弹跳而起,足足有十米左右的高度,在半空中窜出一个高速的直线,继而迅疾冲落,没有任何减缓下坠的动作,“砰”地落在风照原身后不远处。

风照原吃了一惊,妖火在鼻腔内吞吐,表面上装作迷惑的样子:“英先生,你怎么了?”

“你的体内突然升起一股十分可怕的能量。”

英罗翩皱了皱眉:“我以为你要对我发动攻击,所以才会跃起避开。看来我是误会了,你的手脚、肩膀没有任何细微的动作,显示不出要袭击我的征兆。”

风照原暗叫厉害,先不说英罗翩惊世骇俗的弹跳力,光是他对自己体内妖火的敏锐感应,就令人惊叹。

英罗翩,真是一个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可怕的人。

“英先生有些神经过敏了吧?你我并不是敌人,我有什么必要袭击你呢?”

风照原装模作样地摊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英罗翩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我习惯了把绝大多数人当作敌人。”

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一定是法妆卿灌输给他的意念。

“也许这就是我常常觉得很孤独的原因吧。”

英罗翩抬起头,玫瑰­色­的曙光映入他的眼睛,像闪烁在幽深海面上的迷茫灯火:“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这些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为什么我不能清楚地感受到?见到了你刚才悲伤的表情,我觉得很羡慕,很羡慕。”

风照原心头一震,望着英罗翩孩子般纯真而茫然的神情,暗忖道,难道他并不是一个邪恶的人吗?

妖火慢慢地缩回到脉轮中,风照原沉思一阵,暂时打消了暗杀对方的计划。

繁华的东京市在前方隐隐现出轮廓,阳光灿烂,照耀在东京湾的彩虹大桥上,仿佛一条条飞扬的彩龙。

风照原倏地加快了速度,全力飞奔,让迎面而来的晨风吹走心中的­阴­霾。

“好快的速度!平均时速大约在七十公里左右!”

英罗翩一声喝彩,双腿生风,犹如矫健的猎豹,姿势优美,与风照原并驾齐驱。

白云在头顶上空飞速掠过,风声呼啸,大地倒退,两道人影犹如激­射­的闪电,飞翔的雄鹰,划出酣畅淋漓的轨迹。

一会儿,两人已经进入了东京市区。

“真是痛快极了!”

英罗翩停下脚步,飞扬的金发缓缓垂落。前方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交通红灯明亮地闪烁着。

风照原点点头:“我还有事,英先生,我们就此道别吧。”

英罗翩看了风照原一眼,欲言又止。

“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喜怒哀乐的感受。”

风照原沉默了一下,说道。

前方的人行红灯转为绿灯,凝望着风照原远去的背影,英罗翩默然伫立,汹涌的车辆从路旁驶过,人流穿梭不息。站在十字路口,一丝寂寥的神­色­,掠过英罗翩的眼帘。

东京的香格里拉酒店豪华套间内,风照原挂断电话,起身倒了一杯葡萄酒,陷入了沉思。

透明的落地窗外,东京不夜城灯火璀璨,尽在俯瞰之下。

得知妖蝎的死讯,伊藤照的反应十分冷静,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只管在九月十四日赶到秘鲁。风照原心知肚明,眼下正是伊藤照和法妆卿暗中角斗的关键时刻,冷酷现实的飞天流首领,不愿意再竖强敌,招惹赤­色­魂魔组织。

妖蝎的仇,只能靠自己去报了。

风照原转动手中的高脚酒杯,紫红­色­的酒汁荡漾,映出灼灼的眼神。尽管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但他丝毫不感到疲惫。自从脉轮的力量与日俱增后,风照原需要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少。时时刻刻,­精­力弥漫不尽。

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风照原打开房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对风照原点点头,将手中的牛皮大信封递给他。

打开信封,一叠厚厚的照片被抽了出来。照片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武田正泰,从早到晚,和每一个人碰面的经过,都被详细拍摄。

“这是几天来武田先生的活动情况。”

墨镜男子抓了抓头皮:“虽说在狗仔队­干­了十多年,可让我偷Pāi政界的大人物,还是第一次。”

风照原漠然一哂,取出一万美元的现金,男子点了点,满意地收在怀中。

“记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风照原手掌轻轻一拍,雪白的墙面立刻深深凹陷,掌印清晰可辨。

“是,是,我明白规矩。”

墨镜男子满脸冷汗,点头哈腰地告退。

风照原微微一笑,将照片包好,连同早已写好的信纸,装入一个信封。

按照他预定的计划,发出一封恐吓信给武田正泰,道出对方和赤­色­魂魔组织勾结的秘密,引出背后的草飕法,与他决一死战。

相信身为内务部副部长的武田正泰,在收到这封信后,恐怕会如坐针毡了吧。

风照原目光闪动,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妖火是灵魄鬼魂的天然克星,与草飕法对战,你大概有六成的胜算。”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然而草飕法势力庞大,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不用我告诫你这个智商超群的人了吧。”

“有些仗,就算没有一成的胜算也要打。”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

“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

千年白狐苦笑道。

遥望窗外阑珊的灯光,青年的眼中闪动着燃烧的火焰:“也许妖蝎再也感受不到了,她看不见这个城市,看不见我。可是我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被抛弃。”

“噗哧”一声,酒杯在风照原掌心碎裂:“我要用自己的拳头,去履行正义,履行天道!”

千年白狐默然无语,多少年过去了,时代在发展,英雄在被慢慢地遗忘。然而总会有一些人站出来,总会有一些人用他们满腔的热血,用眼睛里的光芒,去证明一些东西。

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如果不能忘记人类的感情,你就永远无法领悟到永恒,甚至不能迈入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低声道:“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久久地沉思后,风照原笑了笑,夜风吹起窗帘,青年眼里的光芒,却更亮了。

“老妖怪,你明白吗?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

两天后的下午,风照原拨通了日本内务部的电话。

“对不起,武田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请问您是哪一位?”

电话那头的秘书小姐声音异常冷漠。

“你告诉武田先生,我是那封信的主人,请他立刻接我的电话。如果你不转告的话,哼,恐怕一周内,你就会被愤怒的武田先生爆炒鱿鱼,成为无业游民。”

风照原恶狠狠地嚷道。

秘书小姐吓了一跳,慌忙道歉,几分钟后,电话被转接到武田正泰的办公室。

“今晚十一点,请武田先生筹备五千万美元现金,乖乖送上。否则嘛,后果不堪设想。”

风照原像个无赖般地狞笑道。

武田正泰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敢­骚­扰我,我就立刻报警。”

“报警?哈哈,请便。相信明天东京的一些媒体报纸,都会登出某人与邪教勾结的小道新闻。听说武田先生是下一任内务部正部长的热门人选,希望不会因此影响您的选票。”

“不要胡说八道!”

“看看那些照片,阁下就应该知道,你所有的行踪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我还有几个月前你和赤­色­魂魔组织接头的照片,想不想看啊?”

风照原随口扯谎道,不等对方再说,猛然挂断了电话。他相信,武田正泰一定会按照信中指定的地址,准时赴约。而五千万美金的狮子大开口,更让对方不得不求助赤­色­魂魔组织,杀自己灭口。

新宿是东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有名的红灯区歌舞伎町,就座落在那里。

风照原从出租车内钻出,表上的时针指着十点零五分。街道上灯红酒绿,喧闹非凡。到处是­淫­秽的广告牌,各种­色­彩纵情泛滥,闪耀得近乎妖艳。刺激的高音量音乐从两旁林立的店门内冲出,震得人耳膜发麻。

对街的剧院广场上,“人妖”俱乐部的招牌闪闪发亮,几个戴着耳环的男子搂抱着走出俱乐部大门,经过风照原身边时,传来一阵脂粉与酒气混杂的怪味。

一名侍应生恭敬地为风照原拉开门,俱乐部内灯光昏暗,舞台上一群人妖正随着暧昧的音乐,大跳草裙艳舞。风照原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点了杯XO洋酒,眼角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

选择在这里和武田正泰见面,风照原经过了­精­心考虑。歌舞伎町鱼龙混杂,黑社会横行,混乱的治安有利于他放手一搏,不必担心警方­干­涉。同时这家人妖俱乐部属于飞天流名下的产业,赤­色­魂魔组织也会有所顾忌,不便带大量的成员前来。

“朋友,一起喝杯酒吗?”

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醉醺醺地走过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扭动腰肢,向风照原抛了个媚眼。

“不用了,我在等人。”

风照原慌忙拒绝,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借着酒杯的反光,他清晰地看见几个陌生男子在大门附近转悠,背后的衣服鼓出一块,显然携带了枪支。

半个小时后,武田正泰终于到了。

他戴着墨镜,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向四周不安地张望。

“武田先生,你好啊。”

风照原慢悠悠地走过去,左手搭住武田正泰的肩膀,对方立刻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五千万美金怎么没有带来啊?”

“你,你就是那个写信的人?”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问道。

风照原淡淡一笑,眼角扫过几个冲进门来的大汉:“让你的手下不要乱动,否则,一秒之内我就让你当场毙命。”

武田正泰肩膀痛得死去活来,拼命点头。几个大汉将两人围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风照原,手已经伸向了腰后。

“要小心,有一架照相机正对准您呢。”

风照原松开武田正泰,好整以暇地道:“堂堂内务部副部长,深夜光临人妖俱乐部,也算是花边新闻了吧。”

“八格牙路!”

武田正泰愤怒地吼道,风照原嘻嘻一笑:“要不要我跟您来张亲密的合影,作为人妖俱乐部的纪念?”

武田正泰气急败坏,后退几步,大叫道:“­干­掉这个兔崽子!”几名大汉立刻扑了上来,风照原头也不回,右拳闪电般地击出。“砰砰”几声,虎背熊腰的大汉躺倒了一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俱乐部内立刻乱成一团。

风照原一步步向武田正泰走去,体内脉轮转动,浑身流露出一股极为凌厉的妖异气势,每走一步,妖气变成几何级数的增长,犹如无形的山峰,压得武田正泰面­色­肿胀,呼吸苦难,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年白狐暗自感叹,如今风照原的进步,只有一日千里这个词才能形容。

“今晚这位先生要包下这里。”

风照原指了指武田正泰,收敛妖气,对闻讯赶来的俱乐部经理道。

武田正泰感到浑身一松,急速喘了几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万通银行卡,呻吟道:“让其他人都出去,今晚所有的开销算在我头上。”

俱乐部经理心里笑开了花,嘴上漫天要价:“包场的价格比较昂贵,估计需要八千美金左右。”

“没问题。”

武田正泰目眦欲裂,经理立刻大声宣布:“今晚所有的开销由某位贵宾包了,其余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能否尽快离开。”

客人们见势头不对,纷纷开溜,刚才­骚­扰风照原的虬髯大汉悻悻地骂了一声,醉醺醺地走到武田正泰面前,吐了一口浓痰:“­奶­­奶­的,有钱了不起?还不是跟老子一路货­色­?看你那个熊样,­肛­门洗­干­净了吗?”

望着大汉扬长而去,武田正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俱乐部内变得空空荡荡,灯光、歌舞全部停止。武田正泰掏出手机,面目狰狞地盯着风照原:“我立刻就让人送钱过来。”

是找草飕法杀自己灭口吧。

风照原心中冷笑,体内脉轮急速摩擦,酝酿妖火,进入备战状态。

俱乐部的门忽然向两边打开。

门虽然上了锁,但坚硬的钢锁在瞬间断裂,无声无息,落地时已经化作碎屑。

满头银发的草飕法像一丝风的幽灵,倏地飘入。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的时钟不停乱转,滴溜溜地就像是着了魔一般。

“原来是你。”

草飕法盯着风照原,语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风照原却大吃一惊,几天不见,枯瘦的老头变成了英伟的中年人,肌肤白里透红,充满弹­性­与光泽,眸子里的两只黑白瞳孔开始融合,变成花生壳形状,开合之间,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和过去见到的草飕法相比,对方显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上次让你溜掉,没想到现在自投罗网,真是好极了。”

草飕法森然道,银发根根竖起,如同冲冠的怒发。四周立刻变得­阴­风惨惨,迷雾幽幽,像是无数个鬼魂狂飞乱舞,凄厉呜咽。

俱乐部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武田正泰吓得牙齿咯咯打战,缩成一团。

第二章 虚幻分身

风照原怒吼一声,豹子般地扑出,手结妖植秘术,双拳在空中变幻形状,几百根锋锐的尖刺从拳锋突出,织成一张刺网,向草飕法呼啸击去。

“真是难得一见的秘术高手,正好给我进补。”

草飕法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嗖”的一声,肚子裂开,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草飕法,向风照原鬼魅般地逼近。电光火石之间,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而原来的草飕法化作幻影,在风照原的刺网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双掌结出­阴­阳秘术,草飕法掌心的凹洞立现,两个恶灵一左一右,扭曲着钻出掌心。左面的一个身躯犹如蟒蛇,颈部长了九个骷髅头,张口就向风照原咬去,右面的一个身穿红袍,脸­色­红得像一只螃蟹,口中吐出一连串腥臭的水泡,直喷风照原的脸。

风照原这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结出雪鹤秘术。几百只雪鹤在瞬间飞出,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鹤声清唳,驱散了满室的鬼哭狼嚎,白翅翩飞,迎向两个恶灵。

草飕法面­色­微变:“雪鹤秘术?”

“想不到你这个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家伙也知道雪鹤流的秘术。”

风照原冷哼一声,手掌挥动,几百只雪鹤流风回雪,带着飘然出尘之气,将两个恶灵啄食得体无完肤,一面惨叫,一面狼狈逃窜,缩回草飕法的掌心。

疾风扑面,风照原的拳头直逼草飕法。

“雪鹤流秘术又怎么样?让你见识一下­阴­阳秘术的厉害。”

草飕法瞳孔收缩,肚皮再次裂开,蹦出一个草飕法,蹦出的草飕法肚子继续裂开,再蹦出一个,这样连续不断地分裂、分身,只一瞬间,几十个草飕法就围住了风照原,所有的草飕法口中默念,手掌结出­阴­阳秘术。

风照原心中一凛,一时之间,头晕目眩,难以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而草飕法还在继续分裂,无数个鬼魂从掌心的凹洞钻出,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将四周挤得满满。头顶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上,脚下的地板里,开始渗出一缕缕鲜血,紫黑发臭,毒蛇般地四处流淌,令人作呕。

风照原暗叫不妙,立刻转攻为守,纷飞的雪鹤环绕身躯,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雪鹤与鬼魂激烈交战,风照原的意念也在不断疾闪。周围的草飕法密密麻麻,根本无法锁住真身,用妖火进行攻击也苦于找不到目标。自己的妖火又功力不够,不能耐久,如果对一个个草飕法攻击下去,不要多久,妖火就会自动熄灭,耗尽脉轮内的能量。

“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的全身­精­血,就送给我当夜宵吧。”

几百个草飕法张开大嘴,放声狞笑,嘴巴伸长变细,犹如蚊子吸血的针管,妖魔般地耸动着。

眨眼间,无数根针管刺了上来。

“啪啪,啪啪啪。”

千钧一发之际,风照原双掌轻拍,带着迷魂般的声音,巧妙施出音舞秘术。

草飕法们微微一呆,尖嘴的攻势不由得停顿下来,奇异的魔音,在瞬间摄住了对方的心神。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吼一声,抓住时机,左手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璀璨的星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以手掌为中点,向四周波状扩散,封印的力量所到之处,鬼魂们立刻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得十分可笑。

草飕法们忍不住浑身一震。

雪鹤立刻向无数个草飕法扑去。

短短几秒,草飕法们已经挣脱了封印的镇锁。因为不能辩明对方的真身,所以封印的力量分化在每一个草飕法身上,明显相对薄弱。

“噗哧噗哧。”

无数根尖针嘴巴刺入雪鹤的身体,苍白的鹤羽翻飞,凋零飘落,雪鹤痛楚地哀叫着,硬生生被草飕法们吸入嘴中,仿佛真的成为了对方的补品。

“好吃,真好吃,再来点。”

草飕法们齐声狂笑,尖嘴吸吮,肌肤变得更加富有光泽,风照原震骇地发现,对方的容貌就在这一瞬间,又变得年轻了几岁。

“我身在­阴­阳两界,你是永远无法杀死我的!”

草飕法的声音冷得像冰,瞳孔越来越耀眼,四瞳白得眩亮,黑得幽深,俱乐部内闪烁着黑白光芒,仿佛真的变成­阴­阳世界。

四周被封印的鬼魂纷纷复活,群魔乱舞,向风照原疯狂扑去。

“蓬”的一声,|­乳­白­色­的妖火从风照原鼻孔喷出。

他终于全力一搏。

四周骤然一亮,鬼魂纷纷怪叫,畏惧地向后逃窜,无数个草飕法却毫不后退,围住了风照原,尖针般的嘴巴伸缩不定,但再也不敢靠前一步。

明丽的妖火,犹如盛开的雪莲花,悬在风照原头顶,纤尘不染,孤高傲视。

双方互相僵持,片刻,十多个草飕法扑了上去。

妖火猛然暴涨,草飕法们立刻化作蜡人,一点一点,无声融化在妖火的光芒中。

更多的草飕法扑了上来。

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无数张尖嘴在风照原眼前放大。

究竟是哪一个?

妖火飞舞,融化了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然而对方的攻势却无休无止,剩下的草飕法不断分裂,转眼间又潮水般地涌上来。

“还是让我来吧。”

千年白狐担忧地叫道。

“不用,我要靠自己的力量。”

风照原嘶声吼道,全力摩擦脉轮,妖火在瞬间又吞噬了几十个草飕法。

“强弩之末,看你能够撑到多久!”

草飕法们厉声道,又一个草飕法蹦出肚子。

妖火骤然一暗,光芒迅速萎缩,风照原的心脏猛地一阵急跳,脉轮撑到了力竭的边缘。

眼前一花,几根尖针般的嘴闪电般刺入他的肌肤。

浑身的­精­血潮水般向外涌去,身躯又疼又痒,却又像吸食了毒品一般,感觉非常舒服。在风照原心灵深处,竟然还生出希望尖嘴继续吸食自己的想法。

“你是我的了!”

草飕法们得意地狞笑起来,更多的尖嘴狂涌而至。

风照原狂叫一声,结出妖植秘术,身体扭曲成一条直线,划过变幻莫测的轨迹,同时许久不用的天平秘器飞出体内,在前方杀开一条血路,向俱乐部外冲去。

天平柔和生辉,散发着玄异的力量。草飕法们的尖嘴立刻失去平衡,纷纷偏离方向,从风照原身侧擦过。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撞得粉碎,风照原疯狂掠过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您没事吧。”

无数个草飕法倏地消失,只剩下一个,扶起瘫软在地上,裤裆早已湿透的武田正泰。

“那个家伙,他,他跑了。”

武田正泰结结巴巴地道。

“这个人已经完了。”

草飕法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几个小时之内,他全身的­精­血都会败坏,快乐地脱阳而死。”

武田正泰松了一口气:“这次多亏大师了。”

草飕法凝视着自己晶莹如玉的手掌,淡淡地道:“只要再吸食几个秘术高手的­精­血,我就可以返老还童,上浅草寺找那个老秃驴,算算几十年前的旧帐了。”

风照原跟跟跄跄地奔回酒店,脸­色­苍白如纸。

“好险。”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如果不是枯木逢春妖术,恐怕此刻,你全身的­精­血都会流­干­了。”

风照原苦笑一声,自从他达到第一流秘术的上限以后,变得有些自满,这次被草飕法杀得狼狈而逃,也算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草飕法吸食­精­血的­阴­阳秘术,已经类似于千年前中国的妖术了。再加上又擅长分裂躯体的秘术,分身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很难对他进行有效的攻击。”

千年白狐沉吟道。

“是我低估了他。”

风照原叹了口气,心中倏地一动,几十年前,草飕法又是如何被捕入狱的呢?以他那样的身手,寻常的警察是无法将他制服的。想到这里,风照原急忙打开手提电脑,接通网络,开始查询相关的资料。

一行行字迹跳出屏幕:“草飕法,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二零一九年因为创建邪教赤­色­魂魔组织,被东京最高法院判为终身监禁。”

风照原摇摇头,网上的资料显然过于简单。草飕法的­阴­阳秘术十分可怕,围捕他的行动,当时一定进行得惊心动魄。而在网上,关于抓捕行动却只字未提,分明暗藏蹊跷。

“你是想借鉴那次抓捕行动,找出破解草飕法分身变化的方法么?”

千年白狐心有灵犀地问道。

“没错。”

风照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当年围捕草飕法的人员中,一定有破解分身的秘术高手存在,只要找到这个人,设法了解到他的秘术,就可以从容击败草飕法。”

“唉,舍近求远。让我对付草飕法不就行了。”

千年白狐无奈地嘀咕了几句,心头掠过一丝伤感。这两年,风照原的力量不断增强,与高手的决斗也都要求亲历亲为,再也不需要它出手相助。

就像一个长大的孩子不再需要母亲的|­乳­汁。

“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每当风照原这么说时,看到少年眼睛里的光亮,千年白狐只有沉默,只有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泛起苦涩的滋味。

被附身的文弱少年,已经长大,长高,变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断向着高处攀登,总有一天,风照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不再需要攀登的拐杖。

即使那是一根多么强有力的拐杖。

晚上八点三十分,东京警视厅厅长宫本司助走出办公室,来到地下停车场,钻入轿车,正要发动,一根冰冷的枪管忽然从车厢后座伸出,盯住了他的后脑勺。

“不准回头,也不要呼叫,否则我一枪打暴你的脑袋。”

风照原从后排坐起身,冷冷地道。

宫本司助身躯一震,随即恢复了镇定:“你是谁?胁持高级政府人员,罪行可不轻啊。”

风照原微微一笑:“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你想知道什么?”

“草飕法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三十年前,你担任刑警科的科长,负责的正巧是草飕法的案子。”

宫本司助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风照原手一用力,枪管将宫本司助的脑袋向前一顶:“快说!我要知道草飕法的详细资料。”

宫本司助急速喘了几口气,咬牙道:“这有关政府机密,我不能向你透露。”

“那就很遗憾了,看来我得多费点力气。”

风照原枪管轻敲,将对方震昏过去,一跃坐到驾驶前座,发动轿车,向外一路疾驰。

车在一座荒僻的垃圾场附近停了下来。

风照原将宫本司助拖出车外,倒立而起,施展塔罗冬眠秘术,右手中指点向对方的眉心。

宫本司助慢慢睁开眼睛,满脸迷茫的神­色­。

“告诉我草飕法的个人资料。”

“草飕法,是反政府邪教——赤­色­魂魔组织的头目。”

在控制­精­神的塔罗冬眠秘术下,宫本司助完全变成了一个傀儡,忠实地回答风照原的问题:“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据说通晓早就失传的­阴­阳秘术,可以呼唤鬼神。”

“当年围捕草飕法的情形究竟怎样?出动了多少秘术高手?详细地述说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得到线报,草飕法在新宿的一家夜总会饮酒,我立刻派人包围了那里。然后由警视厅请出了浅草寺的一利休大师,只身进入夜总会,捉拿草飕法。”

风照原闻言一愣:“一利休大师?你的意思是那个叫一利休的人,孤身一人就制服了草飕法?”

“是的,我亲眼目睹一利休大师走进夜总会。十分钟后,就把草飕法带了出来。当时草飕法完全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蜷缩成一团,被一利休大师拎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已,十分钟,十分钟就能制服草飕法那样强悍的秘术高手?这个一利休,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浅草寺,是东京最古老的寺院。江户时代曾把这里指定为幕府的祈愿所,是平安文化的中心地。

走进古朴的寺院总门,巨大的红灯笼悬挂在檐角,用毛笔写着“雷门”二字。

风照原穿过雷门,跟随着参拜的人群,向寺庙的内门走去。道路两侧,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炸糕、煎饼、丸子、偶人烧的香气阵阵传来,令人食指大动。

风照原没有走入佛殿,而是拐过耸立的五重塔,穿过月亮石门,来到一个幽静的花圃。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淡泊,清闲,辽远,隔绝了所有的尘嚣。

微风吹过花圃,阳光像蜜汁般地流淌,金黄|­色­的蜜蜂“嗡嗡”地爬行在绿荫中。几只甲虫飞过­色­彩鲜艳的花丛,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光和­色­的透明海洋。

一个灰衣的老僧正负手而立,凝视着一朵雏菊。他看上去身材佝偻,年迈龙钟,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犹如孩童,单纯而透明,闪动着无形的光芒。

这种光芒释放在花圃里,融入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每一颗尘土,与安详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凝结出淡淡的韵味。

禅的韵味。

风照原心中狂震,不用说,他就知道这个僧人一定是宫本司助口中的一利休!对方不但与花圃的环境自然融合,还将内蕴的禅意气势,感染了环境,比起风照原单纯地与环境保持和谐,明显高出一筹。

几只蝴蝶轻盈地飞过来,绕着一利休流连飞舞,毫不惧怕,似乎对方就是花圃中盛开的柔美秋花。而一利休恰好迎着蝴蝶飞动的方向,扭过头,目光不偏不倚,静静地看着风照原。

风照原立刻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一利休这个扭头看自己的动作,自然玄妙,表面上像是视线被飞舞的蝴蝶吸引,再瞥见自己,但实际上同时进行,并不存在先后的顺序。

“哎呀,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真对不起。”

风照原故作歉意地道,其实早就打听到,这里是浅草寺主持一利休休憩的地方。

“没有关系。”

一利休微微一笑,神­色­慈祥。

风照原抿了一下嘴­唇­:“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口渴极了。”

一利休欣然点头:“您是外国的游客吧,如果不嫌弃,就请跟我到茶室用茶吧。”

“实在太谢谢了。”

风照原装作满脸感激。

花圃后就是一间茶室,门口种植着几棵婀娜多姿的樱花树,正逢秋初,花季凋零,地上落英缤纷,一个身穿雪白和服的女子正拿着笤帚,将满院的花叶扫聚一堆。

“重子!”

望着女子的背影,风照原脑中轰地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瞬间沸腾起来。

女子慢慢回过头,迷惑地与风照原对视。她脸­色­蜡黄,眼小鼻塌,右颊还生出了许多浅­色­的麻子,除了身材和重子酷似之外,哪里有一点重子清丽的丰姿。

风照原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你们认识?”

一利休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风照原尴尬地摇摇头,心中失望,乍然而起的激动,一下子冷却下来。

“这位是?”

女子征询的目光转向一利休。

“是一个迷路的外地游客。”

一利休介绍道,领风照原走入茶室。室内朴素洁净,和一般茶室不同的是,桌几上没有放Сhā花瓶,茶碗也是质朴寻常,随意摆放。四周的墙壁灰白无光,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的字画。

风照原端起一利休为他点好的茶碗,一饮而尽:“听说贵国的茶道十分讲究,添炭茶釜,烧水冲碗,都要尽善尽美。”

一利休微微一愕,继而莞尔:“原来客人熟悉茶道,因为您口渴,所以只是敬奉凉茶,来不及重新烧煮。失礼的地方,请您原谅。”

“我只是随口说说,您别在意。”

风照原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茶要浓、淡适宜;添炭煮茶要注意火候;茶水的温度要与季节相适应;Сhā花要新鲜,只有这样,才算是融会­精­神修养的茶道艺术吧。”

“说得好!”

一利休淡泊纯真的眼中,竟然闪过热烈的异彩:“没想到您年纪轻轻,竟然是个茶道的行家,如果不急于离开的话,就让我为你煮一壶新茶。”

“那真是太好了。”

风照原心花怒放,他来这里以前,已经仔细查过一利休的资料,对方对茶道的热衷,几乎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年传统的日本茶会,从来没有缺席过。针对他的爱好,风照原恶补茶道知识,作为接近一利休的第一步。

“重子,请把我珍藏的茶器拿进来。”

一利休有些兴奋地唤道。

外面的女子答应了一声,风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这个女子竟然也叫重子,真是个惊人的巧合,难怪刚才自己脱口叫出重子,一利休会误以为他们认识。

名贵的国司茄子茶壶里冒出蒸汽,水已经煮沸。

那个叫重子的姑娘取出洁白的绸巾,将黑釉­色­的茶碗抹净,就匆匆告退。

风照原忍耐不住,问道:“大师,这位姑娘是?”

“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暂时借住在这里。”

一利休随口答道,兴趣显然集中在茶道上,他先倒出茶壶里的开水,温热茶碗,然后倒掉水,再擦­干­茶碗,接着用竹刷子拌沫茶,并斟入茶碗冲茶。

斗室生辉。

一利休的每个动作,自然舒展,极具美感,似乎释放出一种无形的东西,茶壶、茶碗、榻榻米、墙壁,都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亮起来,充满了空灵的气韵。

坐在一利休的对面,风照原的心慢慢地静下来,早已习惯都市生活的他,在这宁静朴素的茶室中,过滤了心中的杂质,四周仿佛空山灵雨,乡田野渡,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质朴境界。

这样的­精­神境界,也只有风照原这样的秘术高手,才能有所领会。

这时候,他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全心全意地被一利休吸引,沉浸在充满美感的茶道艺术里。

一利休转动茶碗,将碗上的扇形花纹正对风照原,后者双手接过茶碗,轻轻转上两圈,并将茶碗举到额头,作为还礼。

“味道如何?”

一利休迫不及待地盯着风照原。

“苦中带甘,余味清幽。”

风照原摆出一副内行的口吻,见一利休脸上仍然露出期待的神情,又硬着头皮胡编道:“水质也非常特别,十分甘醇。”

“哈哈,年轻人,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一利休笑得像个纯真的孩童,脸上皱纹舒展:“这水是去年冬天落在花圃上的积雪,经过我悉心收藏过滤,水质当然与众不同。”

风照原立刻满口赞扬,拍马之词洋洋洒洒,江河泛滥,哄得一利休眉花眼笑,而体内的千年白狐呕吐不止,大叫恶心。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再喜欢茶道的了。”

一利休长叹了一口气:“茶道文化源自我国的大唐年代,蕴藏­精­神修养的奥妙,是一门深邃的学问。”

“我国?”

风照原吃了一惊:“您是中国人么?”

“我的祖先是大唐年间,随日本的鉴真和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宣扬中华文化的。时间一长,就在日本定居下来。叶落归根,游子思返,不久以后,我也会返回中国,埋葬在故乡的泥土中。”

一利休说着,眉宇间散发出淡淡的惆怅。

“大师,我也是中国人。”

一利休大喜过望,风照原抓住机会,用中文亲切地与他攀谈起来,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眼见时机成熟,风照原话锋一转:“大师,我非常仰慕您的茶道技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随您学习呢?”

“没问题。”

一利休说出这三个字,风照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笨小子,你不是想跟他学习秘术吗?学什么狗屁茶道,有个屁用啊!”

千年白狐悻悻地骂道,有些酸溜溜的滋味。

“嘿嘿,难道你没有观察出,一利休的茶道充满了玄妙的­精­神力量,暗藏秘术的技巧嘛?”

风照原在心中得意地回答道。

第三章 茶道悟秘

风照原顺理成章地在浅草寺借宿了下来。

“茶道­精­神,在于‘和、敬、清、寂’四个字。”

一利休跪坐在榻榻米上,茶室的门敞开着,微凉的晚风吹入,一利休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接着风势,清晰地送入风照原的耳中。

风照原暗暗心服,能够这么巧妙借助自然力量的人,他还是首次遇见。一利休,果然是个绝顶的秘术高手。

“请问大师,和、敬、清、寂是什么意思?”

“‘和’是主客之间的和睦;‘敬’指礼仪;‘清’就是纯洁、清静,要摒弃世俗,达到心灵的清净;‘寂’则是凝神静气的意思。”

风照原点点头,这等同于一种­精­神力的修养,而秘术的根基,正是源自人类的­精­神力量。

“其实‘和’,还可以引申为与周围环境的和睦,‘敬’是一种态度,‘清’、‘寂’二字,近乎于佛学中的坐禅静心。”

风照原想了想,补充道。

一利休点点头,忽然走出茶室,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清爽,深夜的天空像蓝­色­的丝缎,明月悬在头顶,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秋虫在花圃里细声细气地鸣叫着。

一利休指着院子里一个个小水坑,微笑着对风照原道:“你看。”

每一个水坑中,都倒映着一轮月亮,闪闪发光。

风照原恍然大悟:“和、敬、清、寂四个字,其实不但可以用于茶道,还可以用于其它的技艺。就像这天空中的明月,在水坑中投下无数的倒影。”

“哈哈哈哈。”

一利休大笑着扬长而去,头也不回,只留下风照原立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草飕法的众多分身,不也像这水坑中的一个个月影吗?如果能够辨清真正的明月,就可以顺利将他击败!

刹那间,风照原抬头望月,心灵摒弃杂念,进入了清净空寂的状态。

直到第二天凌晨,那个与重子同名的姑娘打扫庭院,风照原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整整一夜。

露水沾湿了发际,风照原凝视着女子的背影,水绿配玉白的和服高洁明丽,衬出优雅的曲线,在风照原心里,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转过身,让他沉浸在对绯村樱君的想象中,慰解相思的痛苦。

女子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风照原甜蜜而酸楚的念头,像瓷器一般地碎了。

“您早。”

女子对风照原点点头,话音嘶哑,更使他怀念起重子清凉激越的声音。

“今天的游人好像不少。”

风照原怅然地移开目光,通向茶室的长廊上,不时有身穿正统和服的人经过。

“今天是浅草寺一期一会的茶事。”

女子淡淡地回答:“一利休大师邀请了一些朋友,前来品茶。”

茶事是日本的传统文化活动,最早源自于江户幕府时期。主客之间通过饮茶的形式,遵守礼仪,体验彼此的存在,以及生命的充实感。可以说,茶事具有非常深刻的哲学意义。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茶室门口,前来参加茶会的人正在换布袜,一利休站在壁龛的纸拉门旁,恭迎茶客。晨风吹过花圃,明艳的掬花盛开,幽香阵阵。

风照原出神地看了一会,长久以来,他的生活,几乎都在奔波厮杀中渡过,像今天这样休闲轻松的氛围,还是首次体会到。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似乎代表了生命的另一个境界。

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忽然走入花圃,金黄|­色­的头发在花丛中,如同灿烂的波浪。

“是你!”

风照原与青年目光相触,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英罗翩!

风照原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找重子姑娘的。”

英罗翩脸上也是一片惊异,和重子打了个招呼,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望着重子的时候,散发出来的目光充满了热情,热情显得非常柔和,掺揉着狂野,又有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似乎酝酿了极大的欢乐。

这样的眼神,简直就是少男对初恋女子的眼神。

风照原吃了一惊,难道这个重子,就是英罗翩为之烦恼的心上人吗?以他的条件,无论如何,也应该选择一个美女才登对啊。

重子对英罗翩,似乎保持着一段距离,礼貌地与他交谈几句,就走开,忙碌起茶会的招待事宜。

花叶的影子,透过朝阳,婆娑映在重子的和服背上。英罗翩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对风照原笑了笑:“真是巧极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遇。”

“我是来这里学习茶道的。”

“学习茶道?”

英罗翩好奇地看着他。

风照原怕对方继续追问,转开话题道:“你跟刚才那位姑娘,似乎很熟悉。”

英罗翩低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惘然:“其实也没有认识多久。重子和你一样,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呢。”

“你不也同样神秘吗?”

风照原眨了眨眼睛,颇有趣味地盯着英罗翩。

“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们一样,会快乐,会烦恼,会因为难过而流泪。”

英罗翩喃喃地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台机器。”

风照原暗自摇头,被法妆卿培育出来的完美基因体,是否失去了人类的感情,而只是一台——机器?

英罗翩忽然问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风照原愣了一下。

“除了重子,我没有什么朋友。”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我想体验一下,书里说到的朋友,究竟是怎么样的。”

风照原苦笑不语,他和法妆卿誓不两立,迟早有一天,也会与英罗翩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

“对那个重子姑娘,你是不是体验到了爱情呢?”

无奈,风照原只好再次转开话题。

英罗翩的嘴角露出一丝羞怯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不但无损他的形象,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奇特的魅力。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一个多月前,我在东京街头第一次看见她,感觉就很奇怪。那天下着大雨,她没有带伞,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头,明艳得发出光彩。”

明艳?不管怎么看,重子都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子。看来基因人的审美观,也和常人不同。

风照原心中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对她一见钟情,那就勇敢去追吧。相信这个世上的女人,很少有对你这样的超级帅哥,产生免疫力的。”

“是真的吗?”

英罗翩像个孩子般,露出困惑的表情。

风照原微微一笑:“这几天,你一直都在东京吗?”

英罗翩点点头:“这段日子,时间可以完全由我自己支配。”

风照原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难道你有的时候,要任由他人支配吗?”

英罗翩低下头,凝视着满院的鲜花,陷入了沉默。

一个多小时后,茶会渐渐散场,重子帮助一利休收拾好茶具,与客人们互相致礼道别。

送走茶客,重子站在浅草寺的独木桥上,斜靠桥栏,悠悠地出神。桥下潺潺的溪水,映出桥上女子高挺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粼粼闪动。

风照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威尼斯的叹息桥。

秋阳­色­泽桔黄,显得分外柔软。一行大雁清鸣,从棉絮般的云层里钻出,翅膀染上了绯红­色­的晨曦。

女子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秋阳般的哀伤。

“有些东西,是不能错过的。”

风照原低叹一声,对英罗翩使了个眼­色­,后者迟疑着走向重子,光看两人背影,倒是十分般配。

一利休走出茶室,在花圃里修剪花枝。剪刀轻灵闪动,多余的枝叶盈盈落下,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经过修剪后的花圃,不仅没有人工的痕迹,反倒像天然生长,洋溢着一种和谐的美感。

风照原看得如痴如醉,一利休修剪花枝的技术,简直就像是庄子寓言故事里的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而有余,进入了“道”的境地。

更微妙的是,一利休虽然拿着剪刀,但花枝却如同自然坠落,深得“和”字的­精­髓。

“让我来试试吧。”

风照原看得手痒,兴奋地叫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风照原接过剪刀,凝视半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从下手。花圃被修剪得无比完美,再也难以找到多余的枝叶。

“还差最后一处,就能修剪完毕。”

一利休颇有深意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晚上我在茶室等你。”

还差最后一处,究竟是哪个地方呢?

风照原手拿剪刀,呆呆地注视着花圃。

日影渐渐西斜,向晚的暮­色­笼罩了花圃,每一朵花,仿佛都像草飕法的一个个分身,随风摇曳,变幻姿态。

哪一处才是应该下手的地方?

暮风吹过,就连千年白狐,也深陷在默默的沉思中。

终于,扔下剪刀,风照原垂头丧气地走入茶室。

一利休正在专心烹茶。

“大师,我没能找到应该修剪的最后一处。”

风照原苦笑道。

“年轻人,你是一个秘术高手吧。”

一利休神­色­平静,举起黑­色­的陶瓷茶碗,略一抹擦,就变得纤尘不染。

一句话石破天惊,荡起千重心浪。风照原震骇得看着一利休,说不出话来。

一利休将茶水倒入碗中,微笑道:“我感觉得出来,你身上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否则,你不可能无法修剪花圃。普通人,恐怕早就咯嚓一刀剪下去了,又怎么会明白其中蕴涵的奥妙?”

风照原脸上发烧,讪讪地道:“大师,我......”

“你的虔心好学,其实已经得了‘敬’字的要诀。不过你是来向我学习茶道的,所以嘛,我也只能教你茶道。”

一利休睒了睒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风照原尴尬地笑了笑,千年白狐却心有灵犀地叫道:“臭小子,他这已经等于暗示,愿意教你秘术的­精­义了。”

风照原恍然大悟,一利休的意思,是让他从茶道中,自己去领会秘术的奥妙。

“大师,我,”

风照原心里既惭愧,又感激。

“任何的技艺,都有两种境界。”

昏黄的灯光下,一利休饮着茶水,款款而谈:“一种是力,一种是意。秘术也同样如此。”

力和意?

风照原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似懂非懂。

“秘术中的力,体现在互相搏斗的实战上,谁的秘术力量强劲,谁就能战胜对方。年轻人,看得出你的秘术力量很强,如果我与你硬以力比拼,恐怕胜算不高。”

一利休把茶壶里的水徐徐注入陶碗,片刻,茶碗已经满了,而一利休还在继续注水,清茶立刻溢了出来。

“如果将力比作茶水,意就是盛水的茶碗。”

一利休放下茶壶,微笑不语。风照原接过茶碗,稍一思索,心领神会地道:“如果茶碗小,里面的茶水倒得再多,也会因为容器有限,而溢出来。”

“所以水不能少,碗也不能小。”

一利休凝视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意就是­精­神境界的培养。只有力、意结合,才能成为真正的茶道!”

仿佛一记惊雷在风照原脑中炸开。

长久以来,他在脉轮妖力的不断提高下,几乎横扫天下秘术高手,力已经臻至了一流的极限。

但他的意,仍然停留在最初的阶段。

这样不平衡的发展,使他始终只能滞留在一流秘术的上限,难以再做突破,迈进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就算脉轮的妖力修炼得再强,也只能像洪水注入茶碗,白白地溢出。

“大师,我要具体怎样去做,才能提高‘意’的修养呢?”

风照原急切地追问。

一利休笑而不答,烧水添薪,开始烹煮下一壶茶。

风照原默默思索着,水汽袅袅,一利休往火炉内添加了一块樱花木炭,淡淡地道:“技艺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中国的水墨画,讲究的就是写意不写实。”

风照原恍然大悟,盯住一利休的每一个动作,不去看他具体的手势,只是体会在那些动作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朴素意境。

这一学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从最简单的烧水开始,到擦碗,碾茶,注水,风照原时时默念“和”、“敬”、“空”、“寂”的要诀,不断通过细节的动作,提高自己的“意”。

比如说擦碗,虽然三岁小孩都会,但用丝巾擦茶碗时,只能抹一下,就要擦去茶碗上所有残留的水珠,令茶碗焕发光泽,同时还要讲究动作的自然优雅,难度远超想象。

如果说在相龙大师那里,风照原学会了如何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和谐,那么在茶道中,他开始用自己的­精­神修养,去感染环境。

“任何一种技艺,都应当具有玄妙的美感。”

午后的阳光,洒在格子门上。看完了风照原演示的茶道,一利休微笑点头,说道。

“美感?”

“素淡自然的美感,能够纯洁人的心灵。‘清’、‘寂’二字,还含有审美的情趣,你要多加体会。”

审美也能应用于秘术吗?

望着茶室外的花圃,风照原心中一动。阳光下,几只蝴蝶展开­色­彩斑斓的翅膀,划过美妙的轨迹。

一利休忽然长身而起:“你的朋友来了。”

英罗翩俊伟的身影出现在茶室门口。

他来浅草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除了找重子,就是和风照原聊天。对于这一点,风照原也很矛盾,和对方接触越久,英罗翩孩童般纯真的一面,就展露得越是明显,使人不忍欺骗他。

如果没有被法妆卿­操­控,相信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吧。

风照原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你来这里,是为了对付草飕法吧?”

英罗翩好奇地抚摸着木桌上的茶具,问道。

风照原爽快点头,以对方电脑般的智力,一定也查出了几十年前草飕法被捕的旧案,清楚自己跟随一利休学习茶道的真正用意。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真诚地看着风照原,后者心中一阵感动,却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命运早已注定,他们只能成为敌人。

“你的爱情怎么样了?”

风照原随口问道。

英罗翩摇摇头,明亮的蓝眼睛里沉淀了一丝­阴­影。

风照原心中诧异,以英罗翩的条件,竟然还不能令对方心动,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这也不错。我现在知道,爱情的滋味,原来是又甜又苦的。”

英罗翩洒脱地笑了笑,露出雪白坚实的牙齿:“我多想对她说一句,‘我­操­’啊!”

“噗哧”一声,风照原口中的茶水喷出。

“你,你想对她说‘我­操­’?”

“你不是说过,这是相爱男女的腻称吗?”

风照原哭笑不得。

两人在浅草寺随意散步,英罗翩的步伐,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脚步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每走一步,绝不浪费多余的能量。而风照原的步伐,开始流露出自然的美感,就好像随着拂面的秋风,被轻轻吹动,自身却不费一点力气。

“四季的更替,原来是这样的。”

英罗翩悠悠地低下头,樱花树脚,堆满了枯黄的落叶,踩在脚下,簌簌地响动。

风照原喃喃地道:“有荣就有枯,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一切都在变化。”

“包括人类的感情吗?”

英罗翩怅然问道。

秋风乍起,吹散满地落叶,向远处滚动。

寺院内的广场上,雪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那个叫重子的姑娘正弯腰喂食,她的背影在鸽群中,在飞扬的羽毛里,犹如海市蜃楼般的不真实。

令风照原再次产生对方就是绯村樱君的错觉。

鸽群飞起来了,翅膀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

漫天的雪白,飞扬,飞扬,在罗马的广场上,在许愿喷泉的池畔,欢笑,相拥,告别,在流过的月光里,重子脉脉注视的眼神,比月光更温柔。

鸽群飞远,四周终于静寂无声。

浅草寺的广场上,人群渐渐散去,连同罗马,连同那个女子,都随着夕阳的余辉,消失不见。

“重子,你究竟在哪里?”

风照原痛苦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英罗翩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喃喃自语:“一切都会变吗?”

幽静的花圃,因为风照原走近的脚步,而弥漫了一片淡淡的哀愁。

“为什么,连我也觉得很悲伤?”

千年白狐茫然地道:“是不是你的意,已经感染了我,感染了环境?”

风照原没有说话,在这一刻,心灵自然而然,进入了“清”、“寂”的微妙状态。

暮­色­的­阴­影笼罩在花圃上,随着秋风,枝叶泛黄,花瓣开始凋零。

一只蝴蝶围着花圃,打了个转,软弱地耷拉起翅膀,落了下来。

风照原忽然伸出双指,在花丛中轻轻一剪。

一根斜伸的花枝无声落下。

就像一个沐浴的美女,洗去了脸上最后一点泥垢。

整座花圃突然泛出了光彩,在微薄的夕阳下,光与影巧妙融合,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在刹那间,爆发出最强烈的生命美感!

秋花般地绚烂!

这一刻,风照原的意,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掌声从背后,轻轻响起。

一利休从茶室走出,微笑,鼓掌。

“你真是一个天才,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领悟了意。”

“全赖大师的教诲,我真的很惭愧。”

想起曾经蓄意偷学对方的秘术,风照原内疚地道。

“我教会你的,也只是茶道罢了。”

一利休目光平静。

“大师,我——”

风照原感激地看着一利休,决心不再隐瞒,将自己要与草飕法决战的事情,合盘托出。

听着听着,一利休脸上渐渐浮上担忧的神­色­。

“草飕法出狱的事,虽然东京警视厅曾经通知过我。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逗留在东京。”

一利休眉头微皱:“当年,赤­色­魂魔组织无恶不作,所以我受东京警视厅的委托,出手擒住了草飕法。几十年过去了,从你所说的来看,现在的草飕法已经不同于往日,­阴­阳秘术,比从前有了飞速的提高。”

“比起大师,他还差得很远。”

一利休摇摇头:“现在的我,年老力衰,­精­力大不如前。而草飕法通过吸食­精­血的邪法,迅速恢复青春。光以秘术中的力来说,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清冷的风吹过,吹不散一利休脸上的皱纹。风照原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掠过一丝黯然。

从来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再神勇的少年,总有一天会苍老,会被遗忘,就像涌倒在沙滩上的前浪。

只有永恒!

只有追求老妖怪所说的天道,才能成为,一个不老的神话吧。

“大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战胜草飕法。”

风照原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一定会。”

默然许久,一利休笑了笑:“请为我沏一壶茶吧。”

第四章 初次较量

东京进入了绵绵的雨季,天气也渐渐有了­阴­凉的秋意。

傍晚时,风照原站在寺院的木桥上,英罗翩正从重子的禅房里,慢慢走出来。

“我发觉你走路的时候,两步之间的距离完全相同。有这个必要吗?”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

“每一步都是零点六二米。”

英罗翩平静地道:“这样的距离最适合我,可以随时对遇到的袭击,做出最佳的反应。”

风照原苦笑一声:“你随时都在准备面对敌人吗?”

“不是朋友,对我来说就是潜在的敌人。”

英罗翩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堆积了黑压压的云层,凝重地停滞不动。

“咦?”

英罗翩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一朵墨绿­色­的云,奇异地出现在半空,正在急速穿行。

“那是什么?”

顺着英罗翩的目光望去,风照原惊奇地说道。

“应该是一种生物,不过距离太远,我无法进行分析。”

英罗翩回答道。

墨绿­色­的云在天空一阵盘旋,竟然对准了浅草寺的方向,飞速扑来。

一个面目狰狞的恶灵从云中现出半个身躯,像一颗坠落的陨石,“砰”地落在两人身前,震得木桥一阵摇晃。

恶灵绿­色­的头发蓬乱竖起,一根弯弯的犄角长在头顶,又尖又粗。脸上没有眉毛,只有一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射­出凶暴的光芒。恶灵的身躯极为庞大,半个身躯就有风照原两个这么高。肌­肉­像磨盘一般厚实,密生鳞甲,泛着油腻的绿光。

“这恐怕是草飕法用­阴­阳秘术召唤出来的恶灵。”

一利休的身影,随着夜雨吹过来的风,飘然出现在两人背后。

恶灵发出古怪的咆哮声,盯着风照原和英罗翩,来回转动着脑袋,似乎在选择下手的猎物。

“草飕法的­阴­阳秘术,据说可以通过吸食秘术高手的­精­血,来增强­阴­阳秘术的力量,达到返老还童的最高境界。这只恶灵恐怕是草飕法派出来,四处抓取秘术高手的。”

一利休悠悠地道。

风照原耸耸肩:“看来浅草寺里秘术高手的气息太强烈,以至于吸引了这头恶灵。”

“交给你了。”

一利休微微一笑,飘然而去。夜雨像一阵轻烟,吹在他的僧袍上,又散了开去,不留一点水痕。

恶灵理也不理一利休,只是瞪着风照原和英罗翩,­阴­森森的凶厉之气,从它的绿发上无形发出,蓬乱的头发竖得比钢针还要硬。

“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像一利休大师那样,将体内的力量收敛于无形。”

风照原感慨地道。

“你说它会先攻击我们中的哪一个?”

英罗翩慢慢地退后,一直退到木桥下。风照原站在桥上,两人一前一后,对恶灵呈夹击之势。

风照原暗暗佩服,桥下活动的范围显然要大很多,还没有交手之前,英罗翩已经选择了最佳的作战位置。

一声怒吼,恶灵向风照原冲了过来。

雪鹤秘术?封印秘术?妖植秘术?

刹那间,几个迎战方式在风照原脑中同时闪过。

身形一闪,风照原贴着木桥栏杆擦过,转眼间已经下桥,绕到了英罗翩的身后。

恶灵扑空之后,立刻对着英罗翩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是故意想看看我的实力吗?”

英罗翩扭过头,对风照原微微一笑,身体平平地侧移一米,又将风照原暴露在恶灵的面前。

恶灵愤怒地狂吼,双手合抱,向风照原搂去。

“根据风速来判断,这个家伙抱住你的力量,大约在一千牛顿力左右。”

英罗翩好整以暇地望着恶灵道。

风照原苦笑一声,结出妖植秘术手印,身躯拧成极细的一条,倏地闪动了几下,从恶灵火热的拥抱中脱出,再次绕到了英罗翩身后。

英罗翩眼前一亮:“这是什么秘术手印?为什么我脑中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秘术的资料?”

风照原心中一凛,将来两人迟早是敌人,他不想在英罗翩面前过早暴露实力,笑了笑,反问道:“你的数据库里有多少秘术的资料?”

“三百二十六种。”

英罗翩双手伸出,迎上越来越近的恶灵,手掌在空中急速摩擦。

耀眼的火光从手掌间喷出,倏地­射­中恶灵的脸,后者凄厉地痛吼一声,向后狼狈退去。

“这个怪物其实没有血­肉­,是由­阴­气凝化出来的形状。按照常理,­阴­阳相克,阳­性­的火应该是它的克星。”

英罗翩平静地分析道。

风照原心中震惊,不仅仅因为英罗翩能够以­肉­掌摩擦生火,而是对方那种计算机般的分析能力,针对不同的敌人做出判断,然后用最合理的方式,击败对手。

这才是英罗翩真正可怕的地方。

一根血红的舌头,突然从恶灵的嘴中伸出。舌头越伸越长,越来越大,红光闪耀,舌头分裂出成千上百个小恶灵,模样和恶灵一模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去,一条条绿线疾如闪电,把他们团团围住。

风照原怒骂一声,不得已,结出封印秘术的手印。

淡淡的星光从风照原掌心亮起,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扑上来的小恶灵纷纷僵硬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风照原再结妖植秘术的手印,双拳变成薄薄的一片,裹住了半空中的小恶灵们,用力一捏。

“噗哧噗嗤”,小恶灵化作袅袅的绿烟,飘散在细雨中。

“原来你还­精­通封印秘术!”

英罗翩似乎吃了一惊,双掌眼花缭乱地一阵摩擦,几百点火光喷­射­而成,每一点火光恰好迎住每一个扑上来的小恶灵,漫天的火光中,几百个小恶灵灰飞烟灭。

“你的速度难道已经达到了音速?”

风照原沉声问道,英罗翩虽然先开口说话,但他消灭小恶灵之后,“封印秘术”四个字才刚刚说完。

“音速,已经是我速度的极限了。”

英罗翩坦然承认,话题又转向风照原:“封印秘术,据说是希腊秘术大师相龙的不传之秘,难道你是他的弟子吗?”

“这不是封印秘术。”

风照原镇定地反驳道。

英罗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封印秘术需要借助天上的星辰。现在下着小雨,根本无法利用星辰的能量。”

风照原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封印秘术是靠脉轮储存的星辰能量来施展,与相龙大师传授的略有不同。否则被英罗翩识破,就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恶灵又扑了上来。

英罗翩头也不回,一个火球从双掌中爆­射­,反手抖出,“蓬”的一声,火球炸开,熊熊的火焰中,恶灵凄厉的叫声渐渐微弱,缕缕绿烟从火中滋滋地冒出。

英罗翩笑了笑,对风照原道:“没想到你的实力这么惊人,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倒是很想和你较量一下呢。”

风照原不动声­色­:“比起你来,我差得远了。”

英罗翩皱了皱眉:“你何必说谎呢?我们对敌的话,我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忽然道:“说实话,我也很想和你切磋一下。”

英罗翩神情一振:“那太好了,我对你一直很好奇。我们比试一下吧,尽量不要伤到对方。”

“看来刚才杀恶灵只是饭前的甜点,现在,才算是正餐吧。”

风照原无声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了无限的杀机。

他终于下定决定,铲除英罗翩。

对方展示的实力太过惊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既然迟早都是敌人,不如早点对决来得痛快,以免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真对英罗翩产生友情的话,到时更无法下手。

“来吧!”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身飘上了木桥。细雨蒙蒙,流水悠悠,照出了他坚定的眼神。体内脉轮急转,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展开了狩猎的羽翼。

浅草寺韬光养晦般的茶道修行,使他的一举一动,都暗合自然的节拍。此刻身影沐浴在夜雨中,仿佛随着雨幕摇曳不定,难以捉摸。

看似静,又似动。

英罗翩“呼”地一声,没有任何启动的征兆,已经冲到了风照原面前。

一拳击出,直奔对方面门。

音速!

“啪!”,双拳交击的声音震耳欲聋。风照原凭着格斗术的最高­精­义,以本能的反应,架住了英罗翩的音速拳速。

但风照原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在单纯的力量上,他还显然比不上英罗翩。

尽管如此,英罗翩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我这一拳因为充分利用了加速度和距离的冲刺,所以力量达到了一千五百牛顿左右,没想到只能把你震退一步。”

风照原淡淡一笑:“该轮到我反击了。”

话音刚落,风照原已经结出妖植秘术,双拳全面出击。

“力量值一千牛顿,速度还不够,看来是另藏凶险。”

英罗翩谨慎地后退一步,左拳横在胸前,右拳蓄势待发。

果然,风照原无声无息地踢出一腿,脚面扭曲成一把螺旋状的尖刺,狠狠扎向英罗翩的小腹。

英罗翩忽然冲天而起,风照原的腿也面条般地拉长,像一条盘旋而上的毒蛇,脚刺死死锁住对方的小腹。

英罗翩双拳下封,试图格挡风照原的脚刺。

风照原的双拳立刻伸长迎上,拳头化作两面又宽又厚的盾牌,封住英罗翩双拳的轨迹。

脚刺瞬间逼近了英罗翩的小腹,眼看他身在半空,已经无法躲避。

风照原心中一喜,又感到一丝无奈的黯然。

“呲”,脚刺与空气急剧摩擦,竟然落了空。

英罗翩在空中笔直地上升一米,仿佛脱了线的氢气球,双臂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停地拍扇,如同鸟儿灵巧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闪过了脚刺。

风照原大吃一惊:“你会飞?”

“能够飞上天空,本来就是人类最早的梦想之一。”

英罗翩浮在半空,平静地道:“人类利用科学的力量,借助机械飞行器,终于飞上了天空。然而人类却忘了,开发人体内部的潜能,同样可以一圆飞翔的梦想。”

风照原心中一凛,英罗翩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也就是说,和他作战,最多是打和的局面。对方一旦失败,只要往天上一飞,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要反击了。”

英罗翩淡淡地道,身体流星般地向下急速坠落,双手做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动作。

头顶上方,压力陡增。

空气像一堵无形的巨墙,潮水般压了下来。

风照原心知不妙,立刻向旁急闪,然而四面八方,空气都被压缩成了一块块厚重的巨石,当头砸下,如同雪山崩溃,山洪倾泻。

最要命的是,空气根本就看不见,又要如何抵挡躲闪?

英罗翩的这一手,显然得自法妆卿的传授。

两人危机转换的速度快得骇人,前几秒钟,还是英罗翩陷入劣势,转眼间,风照原已经被逼入了死角。

无可奈何,风照原结出了封印秘术手印。

星光亮起,空气墙顿时被硬生生地抵住,再也不能下落半寸。随着封印的力量不断扩散,巨石般的空气开始慢慢融化,重新变得轻软。

英罗翩的拳头已经到了。

时机捕捉得令人叹为观止。

拳击的角度非常刁钻,直奔风照原下巴。

“如果无法躲闪,请说一声,我会立刻停手。”

英罗翩的声音充满了友好的善意。

眼看拳头已经擦到风照原下巴,他整个人突然收缩成一团,像一只皮球般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腰肢一挺,风照原又站在了桥上。

“多谢你的好意,暂时我还可以应付。”

风照原淡淡地回答,在赫拉玩偶世界中自创的妖植秘术,他现在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变得和面团一样,扭曲变形。

英罗翩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我也一样。”

风照原沉声道,心中迅速拟订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双方重新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风照原站在桥上,英罗翩守在桥下。

经过了先前的比拼,两个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各自静立不动,暗暗酝酿有效的攻击手段。

细雨蒙蒙,沾湿了双方的衣服,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在脸上,又渗入眼睛,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可是谁都不敢轻易眨眼。

双方继续僵持着。

英罗翩突然动了。

他不是沿着木桥的方向冲上,而是跃上河面,脚心喷出急促的气体,利用反冲力踏着水波,一直掠到了桥洞下。

风照原眼前顿时失去了英罗翩的身影,明知道他藏在桥下,却无法把握他­精­确的位置,更别说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了。

这时的风照原,已经处在极为不利的位置,但是他又偏偏不能动,否则容易被英罗翩利用他仓促移动时的破绽,乘势攻击。

木桥上积了不少的水洼,雨点溅在粗糙的木板上,弹出一缕缕水烟。雨水淌满了风照原的脸,比起他,英罗翩又多了一个优势,站在桥下根本不怕雨淋,不用担心视线受到阻碍。

英罗翩还是没有发动攻击,天知道这个家伙肚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焦急不安中,风照原不得不硬撑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脚上骤然感到一阵刺痛,木桥板上,钻出了无数根冰锥,晶莹透明,又尖又长,齐齐向自己刺来。

英罗翩竟然将木桥上的积水,化作了尖锐的冰锥。

头顶厉风呼啸,方圆一米的细密雨丝,也在同时冰冻成无数根冰锥,与桥上冰锥呈上下夹击之势,牢牢罩住了风照原。

英罗翩翻身跃上,一拳快似闪电,直扑桥上风照原的位置。

木桥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英罗翩浑身一震,立刻明白过来,就在他上桥发动攻击的一刹那,风照原跃下了木桥,此时对方反倒在桥下。

两人的位置恰好互换了一下。

“没想到又被你躲过去了。”

英罗翩木立在桥上,长叹了一口气:“最令我佩服的是,你居然算准了我会在这一刻上桥对你发动攻击,所以在同时跃下木桥。时机的选择,拿捏得实在­精­妙。”

“我知道你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风照原站在木桥下,冷静地道。人工挖掘的河水很浅,只没到了他的腰,行动还算方便。

双方你来我往,斗智斗力,这时,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的状态。

风照原体内的脉轮,急速转动。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绵绵的雨声,敲碎了深沉的夜­色­。

寺院禅房的青灯,透过窗户,发出朦胧柔和的光。

在这安详的雨夜里,风照原突然深切地体会到,反璞归真的意。

桥上的英罗翩立刻失去了风照原的位置。

五感达到人类极限的英罗翩,突然觉得,风照原在木桥下消失了。他就像突然蒸发在雨夜里,化身成了连绵的雨。到处都是密密的雨点,你又如何分辨?

人的存在,已经变成了雨的存在。英罗翩面对的敌人,已经是漫天的夜雨。

毫不犹豫地一飞冲天,英罗翩浮在半空,向下俯视。

他的身体突然僵硬得不能动弹,四周的空气,竟然被封印!

风照原的身影破河而出,箭一般向他飞­射­。

英罗翩神­色­一变,风照原预料到他会飞向半空,所以提早利用封印秘术,将周围的空气封印。这种料敌先机的战略,完全玩的是心理战。

闷哼一声,英罗翩全身剧烈震颤,封印的空气,被他硬生生地挣脱。

“啪啪”,风照原双手轻拍,使出早已准备好的音舞秘术。充满诱惑的音律,令英罗翩一愣,动作又停滞了一秒。

一秒已经足够了。

风照原的拳头变形成一把利锥,闪电般抵住了英罗翩的咽喉,妖火在鼻孔间吞吐,就算对方再有动作,也难以逃脱妖火的威力。

英罗翩的­性­命已经唾手可得。

“我输了。”

英罗翩真诚地笑了笑,笑容纯真得就像是一个孩子,似乎根本不担心风照原会杀了他。

风照原的拳头抵在英罗翩的咽喉,凝视着他水晶般清澈的蓝眼睛,忍不住有了一丝犹豫。

真的要杀了他吗?

“如果需要我帮助,请你直说。”

英罗翩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就像是另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拳头,不让他刺下去。

“你还要享受多久胜利者的快感啊。”

英罗翩苦着脸,倏地一声,人向后弹出,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静静地落在木桥上。

风照原苦笑一声,拉长的拳锥恢复了原样。

他终于错过了杀死英罗翩的最佳时机。

“我不是因为力量而输给你的。”

英罗翩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有些不服气地道。这个表情,使他更多了一些人­性­化的­色­彩。而不是印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最佳人类。

风照原点点头,这一次能够战胜英罗翩,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心理推算,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如果下一次两人再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获胜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在桥下的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对你的感应?”

英罗翩皱了皱眉:“即使你会隐身秘术,也应该无法逃过我五感的追踪,可是你却完全地消失了。”

“消失,或者存在,这是一个问题。”

风照原睒了睒眼睛,耸耸肩,满脸笑容地转身离开。

这一战,他终于将茶道中修炼的意,成功融入了实战。

第五章 天涯咫尺

八月的最后一天,桂花飘香。

草飕法的战书,送到了浅草寺一利休大师的手中。

“明晚零点,前来拜访。如果敢惊动警方,浅草寺的每一个僧侣,都将成为你的陪葬!——草飕法。”

苍白的帖子上,黑­色­的墨迹毒蛇般地飞舞。

合上战书,一利休淡淡一哂,他淡泊宁远的­精­神修养,令风照原佩服得五体投地。

端起茶碗,风照原轻轻转动,以一个素雅的姿态,将茶碗举到额头,递给一利休。

茶香浓而不腻,满而不溢,味道十分纯正。

一利休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许久,睁开眼,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很好,真的很好。”

“都是大师的功劳。”

“明天的决斗,你有信心吗?”

风照原微微一笑:“信心,我从来没有失去过。”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秋雨潇潇,轻柔地敲打着古老的瓦顶。寺院四周,织起了一张蒙蒙的灰网。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就要飞往秘鲁,早上十点三十分的飞机。”

宁静的禅房里,英罗翩低声道。玻璃窗外,雨渍蜿蜒成一条曲线。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法妆卿,也打起了那个绿­色­婴儿脸的主意?

“不带那位重子姑娘一起走吗?”

风照原开玩笑地道。

英罗翩低下头,黯然地笑了笑。许久,喃喃地道:“这段时间,我很快乐。和你在一起,和重子在一起,没有做机器的感觉。我不必把你们当作敌人,不必去分析、计算。”

风照原暗自叹息,英罗翩的出生,实在是一个悲剧。不管谁得到了物种基因库,拥有奇异力量的英罗翩,都将成为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这几天。”

英罗翩站起身,走到窗前,俊美的脸庞映在玻璃的雨幕上,朦朦胧胧:“就算得不到重子的爱情,至少,我还认识了你这样一个朋友。”

风照原心头掠过一丝苦涩,沉默了一会,道:“以后,你会遇到新的朋友,新的爱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重子姑娘相貌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重子的脸,是易容乔装过的。”

英罗翩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就像X­射­线,可以穿透一切。重子相貌清丽,绝对是个超级美女。”

易容过的脸?

风照原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重子,会不会,真的就是绯村樱君?她在这浅草寺中,两人整日相对,却犹如咫尺天涯,互不相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疯狂蔓延,再也无法平静。就连英罗翩的悄然离开,都懵懵懂懂,没有察觉。

夜雨细密,扣人心弦。风照原的思绪,汹涌翻滚,如同不能平静的浪潮。

伞也不拿,就冲出了禅房。

雨水在脚下溅起泥泞,凄迷的雨幕中,重子正站在木桥上,幽幽地望着远方。淋漓的冷雨敲打在雪白的雨伞面上,粉红­色­的樱花图案,被雨水湿润。

一如罗马街头的初见。

一步步走过去,就这样走过去,走近那个孤单的背影。风照原的心,像一声声擂动的惊鼓。

四周仿佛骤然静了下来。

“重子。”

风照原颤声叫道。

重子没有听见,目光依然凝视着水面,照出忧郁的眼神。

“绯村樱君!”

风照原冲上木桥,头发凌乱,胸膛起伏,衣服被雨水湿透。

重子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目光闪动。

“我是风照原,我是风照原啊!”

“轰”!夜空中,一道蓝­色­的电光猛然劈过,四周一片白亮,映得两人的脸,纸一般苍白。

瓢泼暴雨倾盆而下,“啪”的一声,雨伞从重子掌心滑落,悠悠地飘落在河面上,在风雨中打着转。

重子的嘴­唇­血­色­尽褪。

四目相对,风照原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枚硬币,背向河面,轻轻抛起。

硬币破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虽然我的脸已经变了,但你不会忘记,不会忘记许愿喷泉池的那一晚吧。”

重子娇躯颤栗,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索:“你,你真的是照原君?”

清凉激越的声音,像瓷器的碰撞,在夜雨中,清晰回响。

时间仿佛停顿了,风照原热泪盈眶,浑身震颤。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茶道,忘记了草飕法,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只有重子的声音,只有她,只有她的身影。

在视线中,在心灵中,像呼啸而过的风暴。

左手结出秘术手印,一只只雪鹤飞出风照原的掌心。

一只,两只,一百只,九百只,第一千只雪鹤飞了出来,翩翩起舞,回风流雪,环绕着两人,轻柔清唳,如同情人的密语。

鹤影变得若有若无,冷雨被隔绝在外,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玻璃罩,温暖、安全、寂静,笼住了两人,笼住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雪鹤环绕的世界。

雪鹤结界!

就在这一刻,风照原体内脉轮齐转,“意”、“力”水|­乳­交融,迈入了秘能道的无上境界!

千年白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原君,真的是你!”

重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风照原,晶莹的泪水,犹如泉涌。

“照原君,照原君,你真的是我的照原君!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日本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风照原拼命点头,模糊的泪水中,漫天的雪鹤飞扬,飞扬,如雪,不是在罗马,不是一年前,而是在身边,在咫尺,在这一刻!

大雨滂沱,木桥上,白茫茫的一片。

两个人,紧紧地相拥。

世界曾经是那样的大,现在,又是这样的小。

良久,风照原一把抱起重子,向禅房走去,重子柔顺得像一只雪鹤,蜷缩在怀中,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踢开房门,风照原将重子放在榻榻米上,后者在脸上擦拭了几下,外貌立变,清丽绝世的玉容,令幽暗的禅房也明艳了起来。

重子的脖颈,犹如天鹅般的优雅,轻薄的和服衣领处,雪白的胸脯急促起伏。风照原一阵激动,俯身而上,火热的吻狂乱地印在上面。

“照原。”

重子扭动娇躯,柔声呻吟着,滑腻的肌肤泛出娇艳的粉­色­。

“重子,我想要你,可以吗?”

风照原呼吸急促地问道。

重子羞涩地侧过头,长长的睫毛闪动,风照原再也忍耐不住,颤抖的手,解开和服。

重子的胴体像一朵艳丽的花,在黑暗中被慢慢打开。挺秀的双峰,几乎是弹跳出来的,腰肢如同纤长的水蛇,浑圆的大腿,轮廓优美,在小腿处伸展得又长又直,骄傲地展现出世上最动人曼妙的曲线。

风照原屏住呼吸,将头埋在饱满的Ru房里,手掌顺着纤腰,慢慢下滑,反复揉搓。重子的肌肤雪白滑腻,仿佛名贵的瓷器,却又充满弹­性­,手感一流。

重子的眼珠水汪汪的,充满了妩媚,玉躯紧贴住风照原,随着对方游走的手掌,扭动着,像是有强烈的电流在刺激她一样。

窗外暴雨如注。

重子的呻吟声销魂蚀骨。

热血在沸腾,激|情像矫健奔腾的野马,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疯狂撞击。一会儿升腾到高空,一会儿急速下坠,分裂成无数的碎片。汗水从赤­祼­的肌肤渗出,又渗入肌肤,将两个人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一声满足的娇呼,重子浑身滚烫,死死地搂住风照原,眉梢眼角,樱­唇­齿颊,洋溢着醉人的浓郁风情。

“我爱你,重子。”

风照原喘息着,吻过重子每一寸肌肤。晶莹高耸的双|­乳­上,还留着他的啮痕,殷红­色­,俨如洁白雨伞上的樱花。

“照原,我也是。”

重子嘤咛一声,丰润的樱­唇­,主动迎上风照原贪婪的大嘴。

许久,两人的嘴­唇­才分开。

“为了找我,你吃了不少苦吧。”

重子爱怜地抚摸着风照原的脸庞:“你的脸,为什么变了?”

风照原这才把一年多的经历慢慢细说,只是隐去了与赫拉、妖蝎的亲热,尽管是善意的隐瞒,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重子听到紧张处,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年多前,当她四处找不到风照原时,就索­性­呆在日本。浅草寺的一利休是绯村康昔日的好友,她就在这里暂住,为了避免飞天流的追杀,只好用忍术易容。

没想到差一点错过了两人重逢的机会。

“对了,你和英罗翩,是很好的朋友吗?”

风照原酸溜溜地问道。

“是七月刚认识的呢。也是一个雷雨天,我外出没有带伞,他就好心地送我回来。”

重子展颜一笑,晶莹纤长的手指点了一下风照原的额头,戏谑地道:“照原,你吃醋了吗?”

“有一点点。”

风照原嬉皮笑脸地答道,心里却十分感动。以英罗翩的优厚条件,重子居然毫不心动,可见对自己相思刻骨,情深意重了。

两人又亲密了一会,风照原忽然问道:“对了,你用玉佩炼制秘器,有结果了吗?”

“已经炼成啦!”

重子像个小女孩般地雀跃坐起,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见到风照原灼灼的目光凝聚在玉峰上,娇羞地转过身,嗔道:“不准偷看!”

“嘻嘻,我不偷看,我明着瞧。”

风照原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

一只圆圆的玉环从重子的掌心钻出,雪白柔滑,闪动着奇妙的光晕。光洁的玉环上,隐隐有雪鹤飞舞的影子。

风照原赞叹道:“真漂亮,像一只玉镯,为什么不把它戴在手腕上?”

重子深深地凝视着风照原,低声道:“我希望,照原你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嘛。”

风照原心情激荡,柔声道:“我来为你戴上。”

玉环戴在重子的皓腕上,与雪白滑腻的肌肤,衬托得完美无比。

想起在罗马的茶店,重子点茶时伸出的纤纤手指,风照原不觉有些痴了。

朝晖映上窗户。

推开门,清脆的鸟鸣在花圃上掠过,泥土散发着潮湿,混和花香,空气新鲜而清冽。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识,仿佛在湖上飘浮。湖面寂静,散发着柔和美妙的光晕。深沉的水波荡漾,映出无数奇怪的生灵,流光溢彩,闪电飞逝而过。他只要随手一撩,就可以抓住满手的惊奇,握住整个天地。

生命的玄妙,在­精­神的湖面上,闪闪发光。

他已经站在了最神奇的地方。

“这就是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长叹了一口气,语声里,融和着喜悦、迷惑、伤感:“我原本以为,一定要绝情绝­性­,才能迈入秘能道。没想到,因为对重子强烈的爱,反而使你突破了一流秘术的上限,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还要感谢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他潜心在茶道中提升自己的意,恐怕达到秘能道,仍然是个遥遥无期的数字。

背后传出纸格子门拉开的声音。

风照原回过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绯村樱君穿着一套绯红­色­的和服,白腻的肌肤,犹如樱花上的积雪,乌黑的长发慵懒地垂落,清丽的风神,使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照原。”

绯村樱君羞怯地笑了笑,从背后,轻轻地伸出手臂,拥住了风照原的腰。

“重子,你真美。”

风照原盯着对方,灼灼的目光,令重子忍不住害羞地低下头去。

“今晚,你就要和草飕法决斗了吗?”

过了一会儿,重子抬起头,目光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吧,这一战,我必胜无疑。”

风照原抚摸着重子柔顺的乌发,充满信心地道。

用过晚膳,一利休盘膝坐在茶室里,慈爱地看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

“没想到,你原来是故友绯村康的弟子。”

一利休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这些天,多亏了您的照顾。”

风照原和重子异口同声地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既然重子你现在已经有人照料,今晚过后,我就要返回故土了。”

风照原心头一震:“大师,您要回中国了吗?”

一利休点点头:“我已经老了,想回去看看。”

风照原沉默无语,自己的故乡,又在中国的哪一个角落呢?

“落叶归根,游子知返。”

一利休低声吟唱,提起茶壶,烧水,添炭,抹擦茶碗,深远宁静的意,从他的每一个动作里,袅袅散发。

“今天的枝头上,

我是新绿的叶。

明朝的露水中,

我蒸发成一片白云。

脱轨而来,

有路可回。”

一利休悠然伸手,端起茶壶,转动茶碗,浓郁醇和的茶香扑鼻。

“消失的就是我追求的,

永恒的就是曾经的。”

一利休长吟一声,将茶一饮而尽,嘴角露出一丝玄妙的微笑。

“我明白了。”

风照原恭恭敬敬地道:“无论是茶道、秘术,或者人生,最终的极限,都是一样。”

“当,当.......”

浅草寺的古钟,终于敲响了午夜零点。

夜­色­中,满院随风摇曳的花叶,忽然搭下脑袋,枝叶迅速枯萎、卷起。

刚才还充满生机的花圃,转眼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坟墓。

­阴­风吹过,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茶室门口,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草飕法!

风照原浑身剧震,几天不见,草飕法已经变成了一个童子。

他的肌肤,白里透红,像一只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四只瞳孔已经变成了两只,黑白分明,晶莹剔透得就像是水晶珠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风照原昂然走了出去,平静地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没有死?”

草飕法微微一震,目光越过风照原,落在端坐在茶室内,一动不动的一利休身上:“原来是你这个老秃驴搞的鬼。”

一利休淡淡一哂:“草飕法,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草飕法恢复了镇定,森然道:“老秃驴,我已经练成了­阴­阳秘术的最高境界,距离传说中的秘能道,也只差一步之遥。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乖乖等着我的屠杀吧。”

“咫尺天涯这个词,你应该知道吧。”

风照原向前踏上一步,沉声喝道:“草飕法,你永远也无法迈入秘能道的境地。你的生命,将从今天终止。”

“哈哈哈哈!”

草飕法放声狂笑,双臂挥舞。花圃里的花枝纷纷冒出青烟,眨眼间,已经自动焚烧成段段灰烬。

“让我吸­干­你的­精­血,再痛快地宰杀这个老秃驴!”

草飕法双手同时结出­阴­阳秘术,肚子裂开,一个又一个草飕法狞叫着蹦了出来。

比起上一次,草飕法分身的速度快得就像是闪电,根本看不清先后的次序,瞬间,无数个草飕法就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出尖利的针嘴,汹涌冲向风照原。

风照原从容不迫,结出雪鹤秘术。

雪鹤纷飞,冰清玉洁。千只雪鹤声声清唳,环绕着风照原,形成雪花般美丽的一个圆。

雪鹤结界!

四周的空气变得犹如漩涡,随着结界激烈旋转。

冲过来的草飕法们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卷入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照原翩然而动,手掌轻扬,结出秘术手印,如同一只展翅高飞,冲破云霄的雪鹤。

飞翔于九天之上。

一波一波雪花般的圆形结界向外重重荡开。

剩下的草飕法们慌乱后退,悚声尖叫,脸上完全变了颜­色­。

就连一利休也露出了讶然的表情,传说中的雪鹤结界!没想到,风照原已经达到了秘能道的无上境地。

这一刻,风照原的心中无比平静。

所有的声音、动作,在这一刻凝聚成一个小点。

夜­色­深晦,他却能分辨出四周光线细微的强弱。空气的流动,风向的变化,温度的差别,仿佛清晰的数据,在心中一一流过。

周围的整个空间,已经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中。利用雪鹤结界,可以将空间任意扭曲变化,随时将侵入的外物,转移到别处。

他终于体会到了过去法妆卿­操­纵空间的美妙感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风照原踏前一步,仰天长啸,无数个草飕法畏惧地齐齐后退。

一个人,就逼退了无数个人!

进入了秘能道的风照原,犹如初升的旭日,光芒万丈,不可一世!

他终于站在了高峰!

重子激动地看着心爱的男子,目光中,充满了仰慕。

一利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他已经不必再看,胜负的结果,已经分出。

千年白狐的心中,掠过复杂的滋味。风照原,终于变强了,再也不需要它的变身相助了。

鬼哭狼嚎,数以千万的恶灵从草飕法们的掌心扑出,密密麻麻,夜空被白­色­的幽灵遮住,变成混沌一片。

群魔乱舞,疯狂冲向雪鹤结界,草飕法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反扑。

“封印秘术!”

风照原低喝一声,结出封印秘术手印。

进入了秘能道境界的封印!

沿着风照原的掌心,无数颗星星在四周亮起,柔和的光辉,闪烁不定。

像一片星的海洋。

刹那间就照亮了漫天的­阴­霾。

恶灵们凄厉惨叫,痛苦地挣扎着,它们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像被无形的力量,慢慢蚕食,最终化作一缕缕腥臭的烟,袅袅消失。

草飕法们惊骇得不知所措,几天不见,风照原的封印秘术竟然变得这样可怕,直接将恶灵封印得形神俱灭。

再战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光是雪鹤结界,已经令风照原立于不败之地。

再踏前一步,风照原傲然而立。封印的力量像汹涌的波澜,无穷无尽,向四周延伸。

草飕法们一个接一个地灰飞烟灭。

“我会回来的!”

草飕法们­色­厉内荏,齐声低吼,终于开始狼狈逃窜。

风照原轻轻一哂,千只雪鹤纷纷飞出,追逐着无数个草飕法。雪白的翅膀翻飞,草飕法们不断地化作幻影消失。

“没有用的,你永远也杀不死我。”

剩下的草飕法狞笑道,仍然在继续分裂,无数个草飕法,难以辨出真身。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草飕法?

一道灵光突然在风照原心中闪过。

真身,只有那个继续分裂的草飕法,才是真身!

分身是无法分裂的,真正的草飕法,永远藏在下一个分身内!

只要找出正在分裂的草飕法,不让他有再次分身的机会,就能将他一举歼灭!

每一个草飕法的动作,分毫毕现,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

前、后、左、右,有的草飕法在逃跑,有的倒地惨呼,有的恶狠狠地扑过来,有的躲藏进茫茫的夜­色­中。

“就是你!”

风照原雄鹰一般地掠起,扑向前方三米的地方,猛然一个转身,向左横移一步,妖植秘术乘势结出,手臂倏地伸长,拳头化作一根尖刺,呼啸击出。

击向花圃角落,一个倒地不起,看上去不省人事的草飕法。

另一个草飕法正从他的肚子里,幽灵般地钻出。

“噗哧”一声,倒地的草飕法在风照原的拳刺下化作泡影,从他肚子里钻出的那一个,闪电般地向前飞­射­,向浅草寺外狂窜。

只差了半秒钟。

风照原暗叫可惜,目光牢牢锁定草飕法的真身。

半空中的草飕法,掠过庭院,掠过七重塔,掠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草飕法的背影变成遥远的一点。

脉轮摩擦,妖火倏地喷出。

仿佛一颗洁白的流星,在茫茫夜­色­中,划过最绚丽的轨迹。

妖火越追越快,追过庭院,追过七重塔,追过雷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白亮的妖火,映出了草飕法绝望的脸。

“轰”的一声,妖火猛地撞上了草飕法的后背。后者惨叫一声,四肢抽搐,犹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满院的草飕法分身,顷刻间无影无踪。

“大师,我赢了!”

风照原兴奋地叫道,转过身,望着盘膝而坐的一利休。

四周恢复了寂静,树枝摇曳,秋露滴寒,一利休安静地坐着,双目微闭,没有说话。

“大师,您,”

重子觉察出了异样,扶住一利休,颤声道。

一利休还是没有回答,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淡泊的笑容。

笑容如秋叶般地静美。

一利休已经悄然圆寂了。

第六章 月食再现

浅草寺外,苍茫的夜­色­中,空间骤然裂开一个口子。

草飕法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倒在地上,像野狗一般,艰难而狼狈地向前爬去。

他五官溢血,浑身哆嗦,最可怕的是,他的容貌重新变得苍老不堪,皱纹横生,就像是风­干­的树皮。

风照原的妖火,毁去了他的大半条命,幸亏他利用­阴­阳秘术,危急之下,遁身在­阴­阳相隔的空间边缘,躲过了对方的继续追杀。

他现在只想逃,远远地逃走,什么野心复仇,全都抛在了脑后。面对一个迈入秘能道的强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地上的血迹,沿着草飕法爬行的方向,蜿蜒流淌。

突然,从斜后方的巷口,驶出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拦在他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

露出一张秀美如少女的脸。

雪白的肌肤,眉心的红痣,轿车里翩翩的贵公子盯着草飕法,眼神寒冷而明亮。

草飕法喘息着抬起头:“你是谁?想­干­什么?”

贵公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看来和一利休的决斗,你已经输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贵公子轻轻挥了挥手,车门打开,几个忍者跳下车,将草飕法围在当中,狞笑着步步逼近。

草飕法慌了,颤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你们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们什么!”

淡淡的蓝­色­烟雾,从贵公子指间的烟头升起,柔美的脸,也在烟雾中模糊不定。

肋骨断裂的声音传出,草飕法惨叫不迭,在忍者们的拳打脚踢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砰——”

一名忍者挥拳击中草飕法的下­阴­,后者脸­色­发绿,蜷缩成一团,嘶吼道:“我有几千个手下,你们要是杀了我,迟早会找你们算账的!”

忍者们放声狂笑:“就在今夜零点,赤­色­魂魔组织在全日本的分会,同时遭受毁灭­性­的攻击。你那几千个手下,从今天起,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草飕法顿时瘫软在地,呆呆地盯着轿车内的贵公子,嘶声道:“你们究竟是谁?”

“飞天流——伊藤照。”

红亮的烟头一闪,从贵公子的指间弹出,划过优雅的弧线,流星般嵌入草飕法的咽喉。

鲜血标出,草飕法手捂喉咙,咯咯作响,双目死鱼般地弹出。

“恭喜首领,我们飞天流终于成为了日本黑道的霸主。”

望着草飕法的尸体,忍者们喜形于­色­。

“明天替我约见武田正泰,告诉他,赤­色­魂魔组织能为他做的,我们飞天流也一样可以。”

伊藤照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谁也没有想到,他悄悄离开了京都,潜入东京市。

“首领神机妙算,利用草飕法与一利休决战的时刻,闪电般扫平整个赤­色­魂魔组织。还一举两得,同时为妖蝎报了仇。”

妖蝎。

伊藤照的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了一下。

忍者们抬起草飕法的尸体,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妖蝎。”

关上车里所有的灯,伊藤照喃喃地道。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车窗外,东京的街巷沉浸在黑暗中,就像很多年前。

四周静得仿佛时光默默倒流。

“你是一个怪物,伊藤照是个转世的花妖。”

“我们不跟花妖玩。”

“你出生的时候,是一个­肉­球般的花苞,所以伊藤照是一个好可怕的妖怪!”

好多的孩子,用手指着他,用石子扔他,嫌恶地骂他。

他只好躲进父亲豪华结实的奔驰车。

他仿佛一直坐在车里,坐了好多年。直到那一个夜晚,透过车窗,看见一个几乎赤­祼­的少女,哭泣着奔出东京黑暗的巷口。

他冷漠地盯着她,一张充满了绝望、负伤、痛苦的少女的脸。

那是一张和他一样表情的脸。

“你怕妖怪吗?”

年少的伊藤照盯着她,忽然问道。

年少的妖蝎哭着摇摇头:“我怕人。”

“那你跟我走,就不会被人欺负。”

少年摇下车窗,兴奋得手在发抖。多年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夜风吹进伊藤照漆黑的眼睛。

而黑暗的巷口,再也没有人走出来。

是不是失去了,才知道存在的意义?

伊藤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绚丽的彩光,随着伊藤照的眼角跳动,在他白玉般的脸上盛开出奇异的光亮。

无数朵妖艳的鲜花,从伊藤照的身躯各处倏地钻出,密密麻麻,将他包裹起来。

脸上的彩光不断变幻,如同艳丽的虹,光芒越来越盛,将漆黑的车内,照得光彩夺目。

“轰”的一声,轿车内炸开缤纷的花雨,伊藤照全身上下,犹如一个眩目的彩­色­发光体,绽开层层花瓣。

就在这一晚,伊藤照迈入了秘能道的境界。

九月十四日,秘鲁利马市。

太平洋湿润的海风吹过,撩起绯村樱君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在夕阳下被染得嫣红。

站在情人旅馆的阳台上,抱着重子,沐浴着阳光、海风,风照原的目光,苍茫而深邃,仿佛停留在远处的某一个地方。

“照原,你在想什么?”

重子依偎在风照原的怀中,半眯着眼,睫毛微微地颤动。

“我在想一利休大师。”

风照原喃喃地道:“这件事办完之后,我要回中国一次,把大师的骨灰埋葬在故土,满足他生前的愿望。”

重子美目中露出哀痛的神­色­,点点头,又问道:“照原,你真准备为伊藤照捉那个绿­色­怪物吗?原先你没有胜过伊藤照的把握,所以假装为他效力,寻找暗杀的机会。但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击败伊藤照了,何必还要再敷衍他呢?”

风照原沉吟道:“法妆卿、伊藤照都想活捉那个怪物,显然它有很惊人的利用价值。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要先借用伊藤照的力量,毁掉那个怪物。”

“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不,那太危险了,重子你在旅馆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凝视着心爱的男子,重子摇摇头,语声温柔而坚定:“照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再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重子!”

风照原感动地搂紧了她,深深吻去。

许久,两人嘴­唇­分开。重子脸红耳热,喘息了一会儿:“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朋友会来帮你吗?”

“差不多该到了。”

风照原看了看表,背后,虚掩的房门突然无风自动。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空气震荡,像是被一道纵横的锐气破开。

尊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风照原欢叫一声,热烈地与他拥抱:“你可真准时啊。”

尊将微微一笑,放下行李,和重子打了个招呼:“来得太早,恐怕会遭人讨厌的。”

重子羞涩地低下了头,风照原却若无其事,洋洋得意:“你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安全总署的异能组已经到利马市了。”

尊将神­色­一凛,沉声道。

风照原怅然道:“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和他们为敌。”

尊将点点头:“我了解照原的感受,不过你的目的是毁灭那个怪物,而他们是想活捉。最后双方必然会起冲突,难以避免。”

风照原低叹了一口气,尊将又问道:“伊藤照那里怎么说?”

“飞天流已经在利马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婴儿脸现身,就会立刻通知我。”

风照原露出深思的表情:“伊藤照的行事非常谨慎,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亮出底牌的。”

“距离月食,还有四个小时。”

尊将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低沉的乌云,遮挡住了天空的晚霞。

今晚利马市的月全食,在七点十分左右。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地,月亮爬上了夜空,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风照原、尊将和重子早就做好准备,坐进旅馆外停靠的跑车,随时准备出发。

天­色­终于一暗。

一团黑影幽灵般地出现,一点一点,侵蚀了月亮。

风照原的手机骤然响起。

“出现了!”

风照原发动跑车,冷静地道:“飞天流的人说,婴儿脸在利马市南郊十五公里的地方。”

雪亮的车灯穿过夜­色­,急速向目的地飞奔。出了利马市区,渐渐驶向荒漠的高原。一路上荆棘、野草零星散布,除了闪过的车灯,没有任何光亮,天地一片漆黑。

“咯吱”一声,风照原忽然紧急刹车,熄灭车灯。

婴儿脸凄厉的啼哭声,从前方一千米处隐隐传来。

风照原做了个手势,三人立刻下车,借着浓墨般的夜­色­,悄悄一路潜行。

前方霍然光亮,如同白昼。几十辆车车灯大盛,分成两边,各自围成一个半圆。圆心站着墨绿­色­的婴儿脸,正在诡异地东张西望。相貌、身材和英罗翩完全一样。

重子吃惊地“呓”了一声,三人俯下身,躲藏在一丛荆棘的背后。尊将暗笑道:“这个怪物倒也知道美丑,上次见过英罗翩以后,立刻模拟成了他的俊美形状。”

风照原神­色­复杂地道:“安全总署的人已经到了。”

半个圆圈中,罕高峰、尤妃丽、札札、兰斯若等所有的组员冲出了车,将婴儿脸团团围住。另半个圈中,飞天流的忍者们严阵以待,火箭炮、烟雾弹、暗器等各种武器,纷纷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双方的目标都是婴儿脸,谁也没有退让。

尊将淡淡地道:“今晚有热闹可以瞧了。”

风照原默默无语,离开安全总署将近两年,现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又在雪亮的车灯下,一一清晰浮现。

罕高峰坚毅的眉宇间,多了一些风霜之­色­。尤妃丽依然妩媚,玫瑰­色­的脸颊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札札更瘦了,毕盛克照旧白白胖胖,莫里显得很­精­壮,奥马尔脸­色­­阴­沉,而兰斯若却容光焕发,背后的卡丹娅不时地看看兰斯若,又低下头,玉容有些憔悴,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两年里,想必又发生过很多的事。

尤妃丽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忍者,冷艳得像带刺的玫瑰:“联合国安全总署执行公务,各位如果阻扰,将被视作违法行为。”

忍者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白狐的到来,现在对方还没有来,他们只能僵持不退。

婴儿脸突然一声怪啼,凌空跃起,闪电般扑向尤妃丽。

它似乎找到了今夜的猎物。

尤妃丽清叱一声,迅速结出秘术手印。一道青烟从掌心­射­出,化作一张巨大的渔网,千丝万缕,将婴儿脸兜头罩住。

风照原心知要糟。

果然,渔网落在婴儿脸身上,立刻“滋滋”熔化,被腐蚀得无影无踪。婴儿脸去势不减,双爪在瞬间搭住了尤妃丽的肩头,“嘶”的一声,墨绿­色­的液体喷溅,尤妃丽的金袍变得千疮百孔,露出高耸雪白的Ru房。

婴儿脸怪声啼哭,充满了­淫­猥恐怖的味道。

罕高峰愤怒地低吼,双拳同时使出异能力、秘术,击出一红一蓝两道厉芒。

“轰”,厉芒交击,迅如奔雷,准确地轰中婴儿脸。后者浑身一颤,扭过头,张开红艳艳的嘴­唇­,喷出一道水桶般粗的墨绿­色­液体,在空中炸开。

罕高峰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雨点般的液体,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跃起闪避,躲避不及的忍者们大声惨叫,浑身鲜血喷溅,发出烧焦的气味。

婴儿脸凶猛地扑倒了尤妃丽,分开她修长的双腿,墨绿­色­的垢物,流淌在雪白的胴体上,仿佛火烧刀割一般,痛得尤妃丽痉挛般地颤栗,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罕高峰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目光在镜片后一闪,兰斯若冲了上来。

一拳击出,五指张开,合拢,眼花缭乱,结出一个怪异的秘术手印。婴儿脸四周的空气突然凝聚,压缩,形成一个球体。

“轰”的一声,空气被压缩到了极限,球体急速膨胀,猛然爆炸,汹涌的气浪剧烈翻滚,婴儿脸惨叫一声,从尤妃丽的身上飞了出去。

兰斯若一把抱住尤妃丽,脱去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近乎赤­祼­的身上,柔声道:“你没事吧?”

尤妃丽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浑身颤栗。

卡丹娅看了看两人,移开目光,脸­色­显得更憔悴了。

婴儿脸飘到空中,扭曲成一团墨绿­色­的汁液,绿液继续变形,浮出一张诡秘的婴儿脸庞。

它终于发怒了。

无数道腥臭的汁液从嘴里喷出,击向每一个人。天空像是下起了墨绿­色­的冰雹,又密又急,忍者们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已经全部毙命。而异能组的组员们疲于躲闪,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几十辆车在绿液的袭击下,变得破烂不堪,如同收购站里的废品。

凄厉的啼哭声中,血­肉­横飞,汁液激溅,浓墨般的夜空里,狰狞的婴儿脸如同一个恐怖的恶魔,扭曲舞动,泛滥肆虐。

重子黛眉微蹙:“我们该出手了吧?”

风照原摇摇头:“再等等,现在出去,一定会和安全总署起冲突的。”

尊将道:“以异能组的力量,应该可以应付。光是那个戴金丝边眼睛的年轻人,他的秘术就非同小可,像是传言中的空爆秘术。”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空爆秘术?”

“是一种通过压缩、膨胀空气,使原子爆裂,释放破坏­性­能量的一种秘术。”

尊将沉吟了一会,皱起了眉:“这是第一流的秘术啊,怎么异能组里会有这样的高手?”

这时,婴儿脸怪叫着,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恶狠狠地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镇定自如,对尤妃丽微微一笑:“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风照原心中困惑,兰斯若不是已经和卡丹娅相爱了吗?但看这情形,他似乎又和尤妃丽关系暧昧。

罕高峰双拳挥动,猛然迎上,凌厉的蓝­色­电光和暗赤­色­的红芒交织成一个十字,呼啸着切向婴儿脸。

四周的空气“嘶嘶”地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

一丝讥诮在兰斯若眼中一闪而逝。

婴儿脸骤然炸开,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滴绿­色­的小点,巧妙闪过红蓝厉芒,无数滴绿点又重新汇聚一团,化作人形,扑向尤妃丽。

兰斯若不动声­色­,结出秘术手印。

“蓬!”

空气球团在婴儿脸的前方炸开,气流横飞,呼啸乱窜,婴儿脸啼哭着飞上高空。

“轰——轰——”

一团又一团的空气球在婴儿脸周围爆炸,就像推倒的骨牌,接连不断,整个空间变成狂暴的炸药库,汹涌翻滚。

尊将神­色­一凛:“这个人的秘术和我有得一拼。”

抓住时机,异能组开始了反击。

奥马尔潜心默念,地上的石块、泥土疯狂卷起,像一道旋转的龙卷风,向婴儿脸袭去。

札札迎风而长,变成一个雄伟的巨人,蒲扇大的双手抓起地上的车辆,舞动得就像两颗流星锤,恶狠狠地砸向婴儿脸,嘴里叫道:“你他妈的,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

莫里一声怪叫,凌空跃起,他的身体可以在空中任意运动、停留,牵制住婴儿脸,不时伺机发动一下进攻。

婴儿脸连连怪叫,被逼得不断后退。

天­色­忽然一亮,一轮弯弯的月亮慢慢隐现,越来越大,逐渐从黑影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穿破夜­色­,洒遍荒原。

月食正在结束。

婴儿脸身形一滞,抬头望月,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罕高峰大吼一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攻击同时发动。蓝、红­色­的两道厉芒闪电劈过,准确击中婴儿脸。几辆车被札札扔出,猛烈地砸中对方。兰斯若的空气球狂烈炸开,婴儿脸像断线的风筝,抛向高空,又被奥马尔的意念龙卷风罩住,狠狠卷飞了出去。

莫里横空扑出。

婴儿脸凄厉地啼哭一声,不退反进,直直地冲向莫里。

双方的距离倏地拉近。

“噗哧”一声,婴儿脸硬生生地Сhā入莫里的躯体,又从里面钻出,向远处飞逃。

“哗啦啦”,莫里四分五裂,浑身炸开。血­肉­、骨头一块块摔在地上,惨不忍睹。

组员们呆呆地望着莫里的尸体,面­色­黯然。

罕高峰嘴角抽搐,沉默了一下,断然挥手:“追!不要让莫里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毕盛克鼻子嗅动,率领组员们,向婴儿脸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七章 冰雪山巅

天空破晓,一夜的急追,已经越过高原,到达了秘鲁境内的安第斯山脉。

风照原三人悄悄跟着异能组,翻山越岭,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周围的地势越来越高,安第斯山脉,是世界上最长的山岭之一,绵延整个南美洲,贯穿阿根廷、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几乎和太平洋海岸平行。

沿途丛林、湖泊密布,气候逐渐转冷,风照原三人跟在异能组后面,一路攀登,爬上了耸立陡峭的安第斯山主峰。

尊将皱眉道:“难道那个怪物逃到这里来了?异能组会不会追错方向?”

风照原欣然道:“应该不会,毕盛克的鼻子远胜过猎犬,婴儿脸身上那种刺鼻的腥臭,是不会辨认错的。”

重子对风照原露出一个清婉明媚的笑容:“就当作是登山观光吧。”

前方出现了皑皑的积雪,山路越来越难走,几乎被冰雪封盖。一阵迅疾的寒风刮过,气温骤然降低。

天空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转眼间,已经­阴­霾密布。

尊将脸­色­微变:“不好,天气变了。”

凌厉的狂风从天而降,势不可挡,空气中像是炸开了惊涛骇浪,卷得三人站立不稳。

闪着光的雪片飞夹在风中。

“暴风雪要来!”

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叫道。

气温急速下降,大块大块的雪团席卷而至,犹如千军万马,满山遍野地呼啸。风越刮越猛,强风夹杂着大雪,到处飞舞,山峰上变成白漫漫的一片。

前方的异能组员们,也失去了踪迹。纵然三人都是秘术高手,这时也不免呼吸急促,手脚麻木,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感到心神剧震。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风照原大声喊道,但是他的声音,立刻淹没在呼啸狂吼的风雪中。

三人手拉着手,一步步艰难地走着,狂飞的雪团砸在身上,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疼痛无比。

风照原目光闪动,透过白茫茫的大雪,瞥见了山坳处一块凸出的巨石。

三人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来到巨石前,蹲坐下来,紧紧地聚拥在一起。

巨石又宽又高,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情况比刚才好了不少。然而三人都衣着单薄,又没有食物,如果暴风雪一直持续下去,恐怕连生存都有问题。

尊将喘息着道:“不知道异能组他们怎样了。”

“不会比我们好多少。”

风照原苦笑着抓起一个雪团,放在掌心,用力摩擦自己的皮肤,直到发红,手脚才恢复了活动能力。重子和尊将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雪团狠擦自己的四肢。

千年白狐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臭小子,这样的暴风雪可遇不可求。你为什么不转动脉轮,吸收天地的­精­气?难道迈入秘能道的境地,就让你满足了吗?”

风照原听得心头一震。

千年白狐冷笑一声:“秘能道的境地,也有高下之分。以你目前的力量,根本比不上法妆卿,竟然开始骄傲自满起来了。”

风照原惊讶地叫道:“老妖怪,大家都是迈入秘能道的高手,为什么我会不如她?”

重子和尊将见到风照原自言自语,都微微一愣。风照原瞧见他们的表情,摆手道:“我在跟附身的老妖怪说话。”

尊将早就知道这件事,而这次的重逢,风照原也将妖怪附身的真相告诉了重子,所以听风照原这么一说,两人才放心,否则还真以为他突然神经失常。

千年白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风照原求教的机会,心中的得意,难以言表。不过它到底是千年的老妖怪,故意不回答,卖了一段关子,才用懒洋洋、不耐烦的口气说道:“从第一流的秘术,迈入秘能道的境界,就像一个人从江河中游入大海。然而海有深浅之分,就像你和法妆卿的区别。你目前的水平,不过是浮在了海面上,而法妆卿,早已经潜入海底了。”

风照原沉吟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在秘能道中不断进步?”

千年白狐洋洋洒洒,侃侃而谈:“秘能道,这个‘道’字,涵义深邃,包罗万象。对‘道’的感悟,就是对宇宙天地的感悟。只要能够突破这个道,你就可以超越秘能道,拥有传说中的神奇力量。”

风照原摇摇头:“你说得太玄乎了,我听不太懂。而且,你不也没有突破秘能道吗?”

“OH,FUCK!”

千年白狐老脸羞怒地骂道。

风照原嘻嘻一笑:“老妖怪,什么时候学会新的英语了?”

千年白狐不怀好意地道:“在你和妖蝎亲热的那一晚,我学会的。”

风照原立刻心虚住嘴,偷瞥了一眼重子,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才安下心,心中痛骂老妖怪。

千年白狐得意地大笑了一阵,道:“跟你这个小笨蛋,一时也说不清楚。简单点吧,秘能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对空间的自由­操­控。像法妆卿那样,任意改变、扭曲空间,甚至破开黑洞!你要想超越她,就只有突破秘能道,掌握­操­控时间的力量!”

风照原心里一动,老妖怪的话,倒很符合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相对学理论。

根据传统的空间理论,空间是由长、宽、高三维组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三维空间。

对三维空间的运用,法妆卿无疑站在了巅峰。

而天才的爱因斯坦,却在三维空间里加入了时间的概念。

时间成为长、宽、高之外的另一个因素,空间变成了四维。

人类的科学因为四维空间理论,进入了划时代的革命!

而传说中的力量,就像四维空间!

风照原的心,仿佛深夜的旷野,突然被闪电照亮。

暴风雪的呼啸渐渐远去,他的思想也延伸出去,向远处,延伸到生命的起源,宇宙最深邃的核心处。

他似乎又进入了玩偶世界的金属转盘,顺着时间长河,悠悠飘荡,体会那种心神震撼的感觉。

脉轮激烈跳动,包括赫拉留在他体内的金属能量,也似乎受到感应,频频游窜。

“暴风雪停了!”

重子忽然欢呼道。

天­色­放晴,鲜红的太阳跃出瓦蓝的天空,莹莹的冰雪反­射­出绯红­色­的光芒。朵朵白云,仿佛棉絮般柔软低垂。

好像从一个美妙的梦中,被惊醒。

但这个梦,又无比清晰。

风照原慢慢地站起来,眼中深邃得如同无穷的星空:“我们继续走吧。”

几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了异能组的行踪。

罕高峰等人正从一个山洞中陆续钻出,好像一个个笨拙的雪人,艰难爬动。毕盛克耸动着红通通的鼻子,狂嗅了一阵,拐过几个山坡,向山顶爬去。

一大片雄伟壮丽的冰川出现在眼前,高达近百米,在阳光下连绵起伏,不断向远处延伸,|­乳­白­色­的晶莹光芒闪烁不定,绚丽得像是凝固的海浪。

冰川下是一大片湖泊,湛蓝得就像水晶,反­射­出冰川的白光。湖泊周围森林密布,而整座冰川就像浮在湖面上的皇冠,气势极为壮观。

望着空旷的四周,尊将迟疑道:“不会跟丢那个怪物吧?”

风照原耸耸肩:“相信暴风雪对那个怪物的行动也会有影响,否则只好认命了。”

沿着冰川往下走,三人一路尾随异能组。附近的空气清冽新鲜,雪白的云垂得很低,和雪峰、冰川连成了一片。

又过了很久。

激烈的打斗声突然隐隐传来。

风照原­精­神一振:“他们追上了!”

湖泊边的丛林里,婴儿脸被异能组的组员们团团围住,猛烈攻击。尤妃丽因为先前受了伤,退在后面,兰斯若自告奋勇地为她守卫。

风照原喜笑颜开:“这下它跑不了了,毕盛克的鼻子,真是有一套!”

尊将低声道:“等到他们双方都疲惫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机会。”

风照原点点头:“一击就要成功,绝对不容失误。由我主攻,尊将你截住它的退路,重子在旁策应。”

话音刚落,婴儿脸身躯怪异扭动,喷出大团腥臭的液体,凌空跃起,向高空飞去。

“不要让它跑了!”

罕高峰急吼一声,红、蓝­色­厉芒立刻击出。组员们奋不顾身地扑上,纷纷拦阻。兰斯若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明亮的镜片里,一片金­色­的流云,正从远方,以惊人的高速不断接近!

英罗翩!

黄金般灿烂的头发,越来越清晰,因为急速而激烈扬起,仿佛飞翔的云,嵌入了背后壮丽的冰川。蓝宝石的眼睛­射­出的光芒,远比冰川更加冷酷理智。

组员们惊异地叫起来,没有丝毫瑕疵的完美男子,简直就像安第斯山的山神,突然降临人世。罕高峰和尤妃丽对视一眼,脸上迥然变­色­,不能置信地盯着英罗翩,眼角不停地跳动。

物种基因库的完美基因体,被成功培植了!

刹那间,英罗翩已经和婴儿脸面对面。

婴儿脸毫不留情,一大口腥臭的绿液喷出。英罗翩脸­色­平静,手掌风车般地在空中急速旋转,似乎和腕骨完全脱节。绿液还没有近身,就被猛烈的旋风震得向两旁激溅。

英罗翩五指跳动,一团水雾出现在旋转的掌心中,“噗哧”一声,水雾标­射­而出,箭一般击中婴儿脸,后者发出凄厉地惨叫,在空中一个跟跄,倒翻回地面。

婴儿脸像是遭到了重创,捂着头,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滴淌出浓稠的墨绿­色­垢物。仔细看,它的形状陡然缩小,仿佛被英罗翩­射­出的水雾,腐蚀了部分的身躯。

“这是怎么回事?”

重子惊讶地道:“怪物由很强的酸­性­液体构成,怎么会像溶解了一样?”

风照原心中一动:“除非英罗翩­射­出的水雾,­性­质是碱­性­。酸碱中和,才会变成这样。”

“不错!英罗翩用一种异能力,将空气中的元素提炼成碱­性­的水雾,恰好成为婴儿脸的克星!”

尊将沉吟道,英罗翩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形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握。

风照原瞬间恢复了镇定:“英罗翩既然赶来秘鲁,理所当然会加入婴儿脸的争夺战,这一点我早该想到。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到这里?”

重子点点头,深思道:“恐怕法妆卿不久也会赶到。”

风照原默然无语,眼前浮现出在浅草寺,英罗翩真诚凝视的目光。难道真的到了,要和他翻脸动手的这一天了吗?

罕高峰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动:“你是谁?在为谁卖命?”

“对不起,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你是我的敌人。”

英罗翩平静地道,双掌虚抓,飞速旋转,几十道细长的水雾状柱子在空中纵横交错,拼成一个笼子,倏地飞下,罩住了婴儿脸。

婴儿脸惊惶失措,冲向笼子,刚一接触,就像被烈火焚烧了一般,啼哭着退后。

风照原低声道:“果然是碱­性­,它的身躯又缩小了。”

尊将冷冷一笑:“英罗翩实在厉害,上次见过婴儿脸一次以后,立刻找出了对付它的办法。”

罕高峰望着困在笼中的婴儿脸,暂时压下所有的疑问,手掌闪起厉芒,对英罗翩喝道:“安全总署执行公务,你再不离开,后果自负!”

英罗翩淡淡一笑,声音依然平静如水:“你的秘术­性­质属于火­性­,最多是个二流的秘术高手。你的异能力则是放电,电流强度在五百安培左右。你和我为敌,胜率等于零。”

罕高峰暗生寒意,完美基因体的秘密,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人体能量所能达到的极限,与这样的怪物作战,取胜的希望实在渺茫。

“组长?”

组员们看了看罕高峰,自动将英罗翩围在当中。

兰斯若扶了扶金丝边眼镜,不露痕迹地后退半步。

怒吼一声,罕高峰双掌劈出。

其他组员们的攻击也在此刻发出。

英罗翩后背微弓,弹簧般向后­射­出。

组员们眼前一花。

“砰”的一拳,英罗翩首先击中札札的肚脐,后者巨人般的身躯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

“你的瑜珈秘术的气眼在肚脐。”

英罗翩平静地道,动作比声音更快。右腿横扫,以硬碰硬,狂潮般的爆发力瞬间涌出,震得卡丹娅腿骨折断,远远地飞了出去。

奥马尔意念­操­控的石块飞卷而至。

“你的心中还有杂念,只能集中百分之七十九的注意力。”

英罗翩不退反进,闪电般欺入奥马尔的怀中,与他面面相对,同时手指轻扬,弹中对方的眉心。

那是集中意念,遥控物体的部位。

一道鲜血从奥马尔眉心爆出,后者痛吼一声,仰天跌倒。

英罗翩这才侧过身,从容迎上了罕高峰的火焰、电光厉芒。

所有的攻击,都在一瞬间完成。动作一气呵成,犹如电光火石。速度、眼力、力量、角度,结合得异常完美,仿佛经过了最­精­确的计算。

“你只有零的胜率。”

平静地望着罕高峰,英罗翩一拳击出。

比声音更快的速度,比雷电更猛的爆发力!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我们出手吧。”

风照原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一声凄厉的啼哭,婴儿脸突然冲出了碱­性­的水雾笼子。

它显然意识到境遇不妙,拼着痛楚,强行突围,因为被碱­性­中和,酸­性­的身躯完全萎缩成了一个婴儿。

拳头在罕高峰眼前一厘米处,硬生生地顿住。英罗翩抽拳,扭腰,反身扑出,掌心旋转出腾腾的水雾,从四面八方,遥遥击向婴儿脸。

婴儿脸已经无处可逃。

一声啼哭,婴儿脸慌不择路,竟然直直地冲向对面的冰川。

“砰”的一声,婴儿脸狠狠撞上了冰川。

隐隐的“咯嚓”声在冰川内部慢慢响起,一道道裂纹,飞快向四周蔓延,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轰隆隆隆,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

尊将面­色­一变:“冰川要倒了!”

冰川的南面急速崩塌,声势浩荡,巨石般的冰块滚滚倾泻,好像群山迸裂、山洪暴发,汹涌的白­色­冲了过来,如同一条发狂的巨龙,由上而下,直扑众人所站立的地方。

异能组的组员们首当其冲,被卷入了冰川的怒潮中,兰斯若、罕高峰,谁也不能幸免,就连英罗翩,也无可抗拒地被淹没。

大自然的威力,谁能阻挡?

转眼间,巨洪逼近了风照原三人。

“跳湖!”

风照原厉声叫道,左手拉住重子,右手抓住尊将,向下方的湖泊跳去。只有躲入湖水,才能避开可怕的坍塌。

冰冷的湖水渗入骨髓,风照原打了一个寒噤,手脚划动,急切地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轰”的一声,冰川靠湖的北面也开始崩塌,冰石滚滚坠落,砸向湖中。

“来不及了。”

尊将黯然摇头,视野所及,到处都是茫茫的白­色­,满山遍野,从四面八方冲向湖泊。巨浪排空,平静的水流变得凶猛无比,巨大的冲力所向披靡,立刻冲散了三人。

“轰隆”,整座壮伟的冰川完全倒塌,湖水暴涨,夹杂着冰块,一泻千里,高速向远方涌去。

所有的人,都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颠簸着,挣扎着,陷入不可预测的命运中。

第八章 史前隧道

头顶上空,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沉沉的夜幕笼罩。

湍急的湖水开始放慢了流动。

“哗啦”一声,风照原手脚划动,湿漉漉的脑袋再次钻出水面。

两岸崇山峻岭,怪兽般地盘踞着,漆黑中闪着一、两点微弱的光。山石陡峭、险恶,很难攀爬上岸。眼下,风照原也只能随波逐流,寻找上岸的机会。

河水拐过一个弯,冲入一座剑锋般狭窄的峡谷,不断沿着地势向下奔腾,又变得迅急起来。

激流呜咽,四周看不到任何人,风照原想起重子和尊将,暗自担心。在被冲入洪流的刹那,根本没有时间顾虑他人,危急下,只有结出雪鹤秘术,形成牢不可破的结界,保护好自己。

生死存亡的关头,本能想到的,还是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那一瞬间,他已经背叛了友情、爱情?

又或者说绝情绝­性­,孤独的自我,才是生命的本原?

风照原一时觉得心头茫然。

峡谷上方,一线黑暗狭窄的天空,更使人感到深深的孤独。

“千年前的我,和现在的你,心中想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千年白狐的声音倏然响起,流露出无限的怅然。

在记忆深处,在那个千年前的夜晚,血染道袍,绝望而痛苦地凝视自己的少年,仿佛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了白狐的心头。

绝情绝­性­!

追寻天道!

“轰”的一声,水流向四周炸开,撞在山石上,激起骇浪。河水像失去了缰绳的野马,疯狂冲下。前方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漩涡,仿佛张开的巨口,吞噬一切。

风照原暗叫不好,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形成结界,同时双掌全力拍击水面,想借力跃起,避过漩涡。

“啪”,水花激溅,风照原一跃而起,漩涡在他脚下两米处轰鸣旋转,骤然生出一股怪异的吸力,像伸出巨掌,将他硬生生地拽下。

千年白狐怪叫一声,漩涡的力量太奇异了,竟然能够突破结界,实在有违常理。

“砰”,风照原重新摔落下来,湖水淹没口鼻,被卷入了漩涡。

淡淡的雪鹤飞舞,环绕在风照原四周,抵御漩涡中层层搅动的外力。眨眼间,漩涡急转,风照原像一只陀螺,顺着漩涡,不受控制地向下疾沉。

一个深黑的洞口出现在下方,将他倏地吞入。

洞内­阴­森寂静,由上而下,似乎是一条垂直的秘道,洞壁的表面,伸出无数条小管子,类似某种海绵体的物质,软绵绵,黏乎乎,时而伸长,时而收缩。而洞口的水流就在它们一伸一缩之间,形成疾转的漩涡。

千年白狐惊异地道:“原来是这些家伙搞的鬼!”

吸力陡然增强,与其说风照原一路下坠,倒不如说是这些小管子的古怪牵引,硬拽着他往下沉。耳畔风声呼啸,垂直的秘道开始迂回弯曲,水流渐渐稀少,到最后,湖水完全消失,秘道内已经十分­干­燥。

“砰”的一声,风照原摔落在地,吸力倏地消失。

头顶上空,无数根小管子依然在蠕动,正前方,是一条幽长的隧道,水平延伸,一眼望不见尽头。

隧道的入口是整齐的正方形,四周的石壁,都是用厚实的岩石砌成,具有明显的人工痕迹。

风照原惊异地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几千米,眼前豁然开朗,隧道分出几十条分叉的道口,仿佛一座纵横交错的庞大迷宫。每条分叉路口前,都有一扇­精­致的岩石门洞,挡住去路。石门上刻满了千奇百怪的图案,­色­彩斑斓,线条古朴流畅,像是史前遗留的文明痕迹。

“真是太奇妙了。”

风照原伸出手,抚摸着石门上的图案,喃喃地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座地下宫殿。”

千年妖狐蓦地一震,风照原的手指,顺着图案划动的姿势,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

风照原兴趣盎然盯着石门:“既不是生物,也不像语言字符。”

“赫拉!”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风照原微微一呆,随即双目中爆出灼灼的异彩,明白了千年白狐的意思。

在玩偶世界,赫拉攻击时划出的一个个古怪图案,细细回想,和石门上的图案,竟然有不少惊人的相似!

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

风照原激动地伸出手,对照石门上的图案,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

四周毫无动静,时间也没有放慢或者停止,完全达不到赫拉划出图案时的奇异效果。

千年白狐“咯咯”地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

风照原耸耸肩:“老妖怪,不要发出类似母­鸡­下蛋的声音好不好?”

“SHIT!”

千年白狐骂道:“别说我没资格嘲笑你,我可是看出了这些图案的奥妙。”

风照原­精­神一振,嬉皮笑脸道:“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妖怪,你究竟看出了什么门道?”

千年白狐缓缓地道:“在中国古老的文明中,有一项流传了几千年的军事文明,被称作阵法。”

沉默了一会,千年白狐幽幽吟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阵法,四象阵法,八卦阵法,本质上,都可以理解成玄妙的图案。这些阵法,具有高深莫测的力量,蕴涵了天地的至理。”

风照原盯着石门,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阵法的本质就是图案。石门上的图案,其实就和阵法一样,是蕴涵某种神秘力量的载体。只要掌握其中的秘密,就可以将力量发挥出来。”

“我靠!臭小子,不要每次都领悟得这么快啊!我还怎么表现我超人的妖怪智商啊!”

千年白狐沮丧得连连叹气。

风照原陷入了沉思。

这条地下隧道的位置,应该在贯穿南美的安第斯山脉下。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人为建造出来,那么建造者,一定和赫拉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

“他们会替我复仇的。”

风照原仿佛看见了赫拉张开嘴,面目狰狞的样子。

一丝寒意爬上背脊,即便他已经踏入秘能道,然而面对赫拉那种等级的高手,又有多少胜算?

还需要不断地变强啊!

风照原静下心,默默地牢记石门上的图案。

三十六扇石门,每一扇门上刻画的图案都迥然不同。

最右面的石门上,刻着一个类似中国八卦的图案,只是细节略有不同,两条对角线交叉着划过八卦,交叉点上刻着一只眼睛。

与它邻近的石门上,则刻着一个浑圆的图形,内部有五芒星的标记,周边配以古朴的花纹,倒有些像西方魔幻小说中的魔法阵。

看到这里,风照原心中一动,古老相传的魔法,不也是秘术中的一种嘛。

这些石门上的图案,似乎包容了东西方的阵法,但又略有差异。

十分钟后,所有的石门上,一共三十六幅奇妙的图案,已经风照原他牢牢刻在心中。

只要回去慢慢研究,总有一天,他会握住开启神秘力量的钥匙。

“砰”的一声,背后传来重物堕地的声音。

风照原回头一看,札札龇牙咧嘴地坐倒在远处,呆呆地打量四周。

看这个样子,他也是随波飘流,然后被漩涡吸入这里的。

“你好。”

风照原微微一笑,昔日两人的友谊,像温暖的阳光在他眼中闪动。

“你,你是?”

看到突然出现的风照原,札札满脸震惊,想支撑着爬起身,左腿却传来刺骨的疼痛。

“你的腿受伤了?”

风照原关切地走过去,札札警觉地直起身,双拳自然握紧。

风照原笑了笑:“我没有恶意,相信我。”

札札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戒备:“阁下难道是这里的主人?”

“当然不是,我的遭遇和你一样。”

风照原指了指上方,心中暗忖,按照水流的方向,如果不出现意外,所有被卷入冰洪的人,迟早都会来到这里。

甚至,也许有人比自己先到达。

想到这里,风照原的目光立刻扫过四周。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几点深­色­的水渍。因为隧道内十分黑暗,如果不是风照原超人的目力,根本无法察觉。

也许重子和尊将已经来了。

风照原忍不住心潮澎湃,对札札道:“这里似乎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我要进去看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背着你。”

“你要背我?”

札札默默地盯着风照原,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真诚,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

一咬牙,札札挣扎着爬起,左腿的疼痛,又让他“扑通”瘫倒在地。

风照原苦笑一声,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札札强行背起。他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给双方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你。”

札札抓了抓脑袋,内疚地道。现在对方的后背正对自己,等于完全不设防,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地上的水渍,星星点点,除了风照原自己留下的,在从左向右数,第九扇石门前,水渍流了一大滩。

用力一推,沉闷的“隆隆”声中,石门缓缓打开。

眼前骤然一亮。

宽敞的隧道顶壁,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石头,在整块整块岩石铺成的地面上,投下鱼鳞般的光泽。两边的墙壁,都涂满了鲜艳的釉彩。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个通风井,建造得十分­精­致。

札札骇然叫道:“我的天啊,这里真像电影里的藏宝秘道!”

风照原沉吟道:“也许是一个地下文明的遗址,还没有被世人发现。”

一记闷哼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里面有人!”

札札失声叫道,风照原已经冲了上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倒在墙根,手捂着小腹,鲜血顺着手指流淌。

“组长!”

札札满脸震惊,猛然从风照原背上跳下。对方迟钝地抬起头,望着札札,眼中掠过一丝喜悦的光芒,然而这丝光芒,又迅速地微弱下去。

这个人竟然是罕高峰!

“组长!您怎么了?”

札札扶起罕高峰,不能置信地叫道。

罕高峰浑身颤抖,用力抓住札札的手臂,刚张开口,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洒得札札胸膛上血迹斑斑。

“是不是那个怪物伤害了您?它难道也到了这里?”

札札嘶声叫喊,罕高峰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喉头耸动,鲜血不断溢出嘴角,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

风照原心中一沉,罕高峰的脸上,流露出痛心、愤怒、惊骇的表情。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内脏、肠子全被震碎,不断流出,就像是一团花花绿绿的稀粥。

罕高峰已经没救了。

昔日坚毅的铁汉,就这样直直地瞪着札札,曾经有力的手,一点点变得软弱,一点点变得冰凉。

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组长!”

札札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隧道中。

望着罕高峰始终圆睁,至死不闭的眼睛,风照原的心,也忍不住抽搐起来。

“坚持理想的方式,其实并不是只有一种。”

在关押绯村康的密室中,罕高峰曾经这么说过。那看似高大坚毅的背影里,背负着说不出的沉重。

石门处,又一条人影飞­射­而至。

“尊将!”

“是你!”

风照原和札札同时叫了起来。

瞥见地上罕高峰的尸体,尊将的面部肌­肉­陡然绷紧,整个身躯如被电击。

“是你杀了组长吧!”

盯着尊将,札札的眼睛里怒火喷­射­,狂吼一声,双手用力撑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早在亚历山大的城堡,异能组已经和尊将对敌,这时突然在隧道相遇,札札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一定是杀害罕高峰的凶手。

“不是他,我可以保证。”

风照原长叹了一口气,左手结出妖植秘术,五指倏地拉长,绳索般将札札捆住。

尊将看也不看札札,眼角不停地跳动:“谁?是谁杀了他?是谁?”

风照原从来没有见过尊将这么可怕的脸­色­,眼球仿佛充了血一般,简直就像一匹暴戾的恶狼。

“我也没见到凶手,不过可以肯定,不是那个怪物。”

风照原断然道,如果是婴儿脸,罕高峰的身上一定会有被腐蚀的绿­色­液体。而看他的表情,似乎是遭到了意料之外的袭击。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札札拼命挣扎,扭过头,对风照原怒目圆睁。

犹豫了片刻,风照原松开手:“札札,我是风照原,很久不见了。”

“你说什么?”

札札震惊地盯着风照原,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风照原苦笑一声,这才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原来你真的是照原。”

呆了半晌,札札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风照原:“­奶­­奶­的,这么长时间,白让我为你担心!”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风照原有些内疚地道,体内脉轮转动,施展枯木逢春妖术,迅速愈合札札的腿伤。

尊将依然僵硬地站着,凝视着罕高峰的尸体,他的神情木然,仿佛一尊风化的石像。

剑气般锐利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我的力量,我的良心,我的理想,就是正义!”

“可是正义也需要约束,比如法律。”

“法律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正义也不是绝对的。”

“我是绝对的,所以我的正义也是绝对的!”

青涩的年龄,激烈的争吵,最后的决裂。往事像一幕幕电影胶片,闪过尊将沉默的心。

谁能留住,青春的岁月?

谁能挽回,那些被埋葬的友情?

慢慢地蹲下身,抱住那具冰冷的血­肉­。

曾经流淌的热血,已经凝固。

那个走出草原的少年,那匹在蒙古包外,渴望驰骋远方,渴望冲破天地的骏马,终于倒了下去。

尊将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突然,他指手向天,声­色­凄厉:“你说,老天公平吗?它公平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罕高峰的脸上。

“如果它公平,你就不会死。”

尊将喃喃地道:“如果它公平,就会让你把自己的理想,坚持下去。”

札札黯然地看着罕高峰的尸体,对风照原道:“因为你的突然失踪,组长还受到了内部处分。当时,安全总署纪律处做出决议,将你除名,同时准备引爆你腕表上的炸弹。可是控制炸弹的装置却被人破坏了,有人怀疑是组长­干­的。”

风照原心头热血上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不问可知,一定是罕高峰为自己做了手脚。

过了很久,一道金­色­的火焰,从尊将的眉心倏地­射­出。罕高峰的尸体,刹那间燃烧成熊熊的火焰。

火光映照出尊将悲苍的脸。

“你从远方而来,

孤独的身影一路高唱。

烈酒,青春,昨日的英雄,

今天的尘土。

唯有燃烧的理想,

永不熄灭!”

尊将高声喝道,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多年的恩怨,已随摇曳的火焰,化作灰黑­色­的骨灰。

“唯有燃烧的理想,永不熄灭!”

风照原握紧拳头,沉声念道。

“唯有燃烧的理想,永不熄灭!”

札札语声哽咽。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裹起罕高峰的骨灰,尊将的手,已经非常稳定,神­色­,也慢慢冷静下来。

“我们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声,可以说,罕高峰是被突然击毙的。”

风照原思索了一会,缓缓分析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是地下隧道的主人,而且力量绝对惊人,所以能在瞬间以强击弱,杀死罕高峰。第二种可能,凶手是我们这批被卷入冰洪中的人。”

札札一愣:“我们中的人?难道是那个漂亮得像是怪物的男人?”

“英罗翩。”

尊将长身而起,嘴角微微地抽搐。每一个字,都念得犹如山岳般沉重,剑气般森冷。

风照原沉默不语,英罗翩确实有杀死罕高峰的动机,也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不过,看罕高峰临死前的表情,凶手似乎另有其人。

痛心、愤怒、惊骇,这样的神­色­,更像是死在自己相信的人手里。

难道说?

风照原心中一寒,如果凶手真是异能组的组员,他下手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风照原想了想,问尊将。后者摇摇头:“既然是修炼秘术的高手,相信都会安全到达这里。你不用担心,重子会没事的。”

“老大,你泡了妞,也不跟兄弟我说一下。”

札札强作欢笑,打趣道。

“赛玛,她经常提到你。”

尊将看了一眼札札,低声道。

札札的脸­色­顿时苍白,声音微微地颤栗:“赛玛,她,她还好吗?”

尊将不动声­色­地道:“她只是一个兽人,值得你这么牵挂吗?”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黑人。”

札札悲哀地笑了笑。

“理想,是要靠自己去奋斗的。”

尊将深深地看了一眼札札,对风照原道:“我们继续往前走,英罗翩一定还在这里。”

第九章 木偶宴会

长长的隧道,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风照原突然收住脚步,前方的路被堵住了,一大团又肥又粗、花花绿绿的东西,像蠕动的蟒蛇,将隧道挤得严严实实。

“那是个什么怪东西?看上去真他妈恶心。”

札札吃惊地叫起来。

“不是一个,是很多。”

风照原沉声回答,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晰看见,蟒蛇般的怪物其实是由许多条蠕动的虫子组成,这些虫子千奇百怪,­色­彩斑斓,有的长满了弯钩般的倒刺,有的背脊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翅膀,还有的弓着肥硕的身躯,嘴里吐出亮晶晶的丝。

千万条怪虫堆积、纠缠在一起,鲜艳的颜­色­明显充满了剧毒,使人望而生畏。

风照原皱眉道:“这条路看来还没有人通过,难道杀害罕高峰的凶手,消失在空气中了?”

“以英罗翩的能力,通过这些怪虫的阻碍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他不是完美基因体吗?”

尊将冷笑一声,似乎吃准了英罗翩就是杀害罕高峰的人。

风照原无声地苦笑,在心底深处,他并不希望那个凶手是英罗翩。

“照原,札札,你们退后。”

尊将一按眉心,印堂中间裂开了细纹,一道金­色­的火焰­射­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硕大浑圆的光球,急速转动,呼啸着飞向虫群。

奇异的叫声骤然传出,混杂着无数条怪虫的尖叫。它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还没有等光球接近,纠缠在一起的虫群倏地分散,密密麻麻的怪虫飞起,向三人扑了过来。

“轰”的一声,光球与虫群猛然相撞。

烧焦的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漫,无数条怪虫被金焰吞噬,熊熊燃烧,剩余的怪虫继续扑过来,悍不畏死,四周嗡嗡声不断,狰狞丑恶的样子充斥了三人的视野。

尊将的眉心­射­出无数道金­色­的火焰,流星雨一般,罩向怪虫。风照原结出雪鹤手印,千鹤飞舞,在三人四周形成牢不可破的结界。

“扑通扑通。”

雪鹤结界之内,空气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罩,怪虫撞在无形的墙壁上,纷纷坠落。尊将冷哼一声,金­色­的光焰如同瀑布,倾泻而下,千万点金光洒落,虫群吱吱惨叫,被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方的隧道又变得畅通无阻。

“继续走吧。”

尊将面­色­冷峻,毫不动容地道。

风照原突然皱了一下眉,立在原地,目光如电,扫过四周。

“怎么了?”

札札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风照原摇摇头,虽然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可空空荡荡的隧道,根本没有异状,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原地,才慢慢现出一个人影,由模糊到清晰,骨骼、肌肤一点点渗出,仿佛他就隐身在一团空气里,这时才破壳而出。

“好险,差一点被发现。”

他喃喃自语道,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动着毒蛇般的光芒。

隧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座宏伟的大厅出现在风照原三人面前。

四周金碧辉煌,耀眼的光华,刺得三人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大厅内分布着三十六个入口,看来每一条隧道,最终都通向这里。

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二万多平方米的大厅内,有一个庞大的布景台。台上有很多木偶人,身材大小和真人完全相同,肌肤的颜­色­、毛发都雕刻得十分传神,木偶人神情逼真,各具形态,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真是不可思议。”

风照原心中浮起一丝诡秘的感觉,好奇心驱使着三人,沿着巨石台阶,一步步走上布景台。

四周的一切,突然变了!

他们仿佛跨越了原来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简单的布景台,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繁花似锦的花园,喷着珍珠泡沫的水池,假山,小桥,溪水,到处洋溢着悠扬美妙的音乐,原先见到的那些木偶人,分布在宫殿四周,竟然都开始活动起来。

身穿古怪服饰的乐师木偶,正在弹奏乐器,满头的白发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摆动。

侍者们端着闪闪发光的黄金餐盘走上来,烤全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木偶人们翩翩起舞,姿势优雅。有的低声交谈,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有的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享受美女的按摩服务;有的走到宫殿中央的喷泉,随手用青铜酒杯一捞,芬芳的红酒就溢满了杯口。

看到红酒被木偶人“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看到他们耸动的喉结,风照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他妈在做梦?”

札札瞪大了眼珠,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

尊将瞳孔陡然收缩,木偶人突然变成了活人,虚假的布景变成了真实的世界,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一般。

“先生,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一个金发的美女款款走到札札身前,妩媚地笑道。

风照原和尊将面面相觑,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也经历过多次冒险,但面对如此诡异的处境,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

不等札札回答,女子丰膄的手臂已经搭上他的肩头,翩然起舞。金­色­的裹裙轻盈旋转,露出雪白的大腿。酥胸半­祼­,饱满的双|­乳­若隐若现,还不时传来腻人的香气。

这哪里是木偶,根本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

醉人的音乐声,充满了摄魂般的魔力,札札不知不觉,已经心神陶醉,跟随着金发美女,快乐地手舞足蹈。就连风照原叫他,也置若罔闻。

一丝不祥的征兆笼罩了两人。

风照原突然沉声道:“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幻觉?”

尊将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些木偶根本就没有在动?”

“刚才我们在台下时,这些人明明就是木偶。”

风照原眼珠一转,转身向宫殿外走去。当局者迷,他坚信这里就是原先的布景台,如果换一个视角,也许能够分辨清楚。

宫殿外,空气清新醉人,和煦的春风比眼波还要温柔,天空是海水般清澈的蓝,白云像柔软的飘带,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一直延伸到远方。

尊将头皮发麻:“难道我们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相信这只是幻觉!我们仍然站在布景台上!”

风照原毅然向草原走去。

辽阔的草原,根本没有尽头。

走了很久,风照原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如果这里真的是布景台,那么它虽然宽敞,但不会像现在一样,大得不合情理。除非是布景台忽然具有了生命,随着他走动的范围,而不断扩大。

就像中国神话传说里的孙悟空,无论翻了多少筋斗,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

茫然中,风照原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走了半天,他依然站在宫殿门口。这么长时间,原来只是在绕圈子。

他们已经被活生生地困在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再也走不出去了。

尊将看着风照原,脸上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臭­鸡­蛋。

只好再回到宫殿里。

四周乐声靡靡,歌舞升平,到处都是木偶人们的笑脸,到处都是甜蜜的气氛。

恍恍惚惚中,风照原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似乎自己正置身在一场豪华的宫廷宴会中,眼前纸醉金迷,贵宾云集,心中轻飘飘的无比陶醉,什么烦恼忧愁,理想责任,通通扔在了脑后。

尊将剑气般凌厉的眼中,也浮上一丝迷惑。

在这个布景台的世界里,只有快乐!

“先生,来跳一支舞吧。”

几个­性­感漂亮的女人旋转着,扑到风照原怀中,亲热地拉起他的手。

所有的人都在欢叫,风照原茫然地抬起头,瞥见札札疯狂地挥动手臂,满脸的笑容,呆滞得就像是一个白痴。

心中顿时一凛,风照原挥拳击出。

“啪啪”几声,围上来的美女飞了出去,爬起来后,依然露出迷人的笑容,翩翩起舞,毫无畏惧的表情。

风照原握紧拳头,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这个可怕的地方,竟然完全迷失了人类的心智。

“您需要什么?美女?权力?数不尽的财富?”

跳舞的木偶人们纷纷围上来,里三圈,外三圈,将尊将和风照原围在中心。

望着这些鲜艳的,蠕动的,不断诉说的嘴­唇­,风照原真的搞不清,他们是木偶,还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奴仆。”

木偶人们纷纷弯腰,脸上浮出谄媚奉承的表情。宫殿前的黄金座椅上,摆放着珠光宝气的王冠。

“我们愿意为您奉上无数的奇珍异宝。”

一些木偶人伸出双手,奇迹般地捧出一大堆红艳艳的玛瑙,蓝晶晶的宝石,浑圆洁白的珍珠,璀璨流转的光华,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无论您想得到什么,在这里都可以得到。”

木偶人们欢乐地手舞足蹈:“因为这里是欢乐的世界!”

金钱,美女,权力,所有人类梦想的东西,在这个奇特的世界里,都变得唾手可得。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永远快乐的生活!

风照原咬了咬牙,满头冷汗。

“啪”的一声,珠宝黄金被他一掌扫落在地,滴溜溜地到处滚动。

“杀光他们!否则我们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尊将的眼神骤然清醒,一字一顿地道。

“杀光他们?”

风照原迟疑了一下,杀这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有点难以下手。

“这是唯一的办法。”

尊将毫不犹豫,豹子般地扑了出去,一掌切出,闪电般扣住了一个跳舞女人的头顶,五指猛地发力,将她捏得脑浆迸裂,同时右腿横扫,怒潮般的爆发力,卷起了重重气浪。

鲜血狂溅,残肢纷飞。这些木偶人,既可以像真人那样活动、讲话,同样也是由真实的血­肉­组成。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完全是一场屠杀,尊将像冲入羊群的猛虎,所向披靡。拳脚之下,一个个木偶人血­肉­横飞,纷纷倒下。而他们毫不反抗,只是嘻嘻哈哈地跳舞作乐,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血腥的杀戮。

宫殿里堆积起小山般的尸体,尊将在屠杀,乐师在奏乐,众人在歌舞,诡异离奇的场面,使人的神经几乎也要错乱。

“不要!”

风照原蓦地冲上去,“砰”的一声,与尊将拳掌相击,将他震退。

一个肥胖的木偶人正拿着酒杯,一边贪婪畅饮,一边傻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刚从尊将的拳下侥幸偷生。

“毕盛克!”

盯着对方又红又白的脸,风照原大声喝道。

毕盛克抬起头,痴呆的脸上,露出一丝惘然的神­色­。

“是异能组的组员?”

尊将微微一愣,目光扫过满地血淋淋的尸体,心中涌上一丝寒意。难道这些木偶人,全部都是活人?

毕盛克笑嘻嘻地走到喷泉边,继续倒酒畅饮,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札札还在狂热地跳着舞,尊将杀得手都有些软了,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深吸了一口气,风照原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妖火倏地从鼻孔喷出。

治标不如治本,既然一切怪事都发生在布景台上,那就索­性­将它摧毁!

摧毁这个怪异的世界!

对准了宫殿,妖火像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莹莹盛开。

自从风照原迈入秘能道的境界,妖火也迥然变质,原来雪白的­色­泽,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是用纯净的水晶雕刻而出。

妖火像水一般流动,向四周不断蔓延,妖火所到之处,宫殿慢慢融化,如同积雪遇上了烈日,一点点消失。

诱惑的乐声嘎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

黄金、珠宝、喷泉、假山,像蜡烛油般地流淌,融化在妖火里。

跳舞的木偶人纷纷倒下,衣服变成了碎片,蝴蝶般到处飞舞。丰满的血­肉­瞬间­干­瘪,露出森森的白骨。等到宫殿被妖火完全融化,只剩下了满地的骷髅。

札札和毕盛克的脸上,痴呆的表情慢慢褪去,显然正在恢复神智。

大厅又出现在风照原的眼前,消失的事物重新回到视线中。没有蓝天白云,没有草原,这里依然是神秘的地下隧道。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收回妖火。

摧毁了宫殿,他们终于回到了原先的世界。

“毕盛克,札札,你们也来了!”

远处,兰斯若和尤妃丽吃惊地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毕盛克揉了揉眼皮,仿佛从大梦中惊醒。

尤妃丽神­色­古怪地盯着他俩:“我们看见台上有一群木偶,接着整座台子突然消失了,木偶也变成了骷髅,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风照原和尊将对望一眼,心中凛然。在台下的人看到的只是一群僵硬的木偶,可是一到了台上,木偶就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躯体。尽管他们三个活人站在台上,可是台下尤妃丽见到的,依然只是木偶!

实在是太离奇可怕了。

“你是尊将!”

兰斯若突然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他,眼中闪过谨慎的敌意。

尊将淡淡地看了兰斯若一眼,尤妃丽、毕盛克顿时如临大敌,札札看了看风照原,后者暗暗摇头,札札立刻会意,机灵地不发一言。

凄厉的叫声突然从大厅的一条隧道入口处传出。

“是奥马尔!”

尤妃丽面­色­一变,兰斯若已经箭一般地标出,扑向那个入口。

其余的组员们立刻跟上。

风照原和尊将对视一眼,身形展动,虽然启动慢,但却抢先兰斯若一步,出现在隧道口。

空荡荡的隧道里,根本看不见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风照原面­色­一变,难道在这座庞大的地下隧道里,真的隐藏了一个无形的恶魔,将可怕的触角伸向了进来的每一个人?

诡异的木偶人宴会,难道也是它在悄悄­操­纵?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还记得赫拉的玩偶世界吗?”

风照原心中一寒,布景台上的木偶,的确像极了赫拉的那些人类玩偶!唯一的区别,在于赫拉用恐惧使人类变成玩偶,而在这里,却是用欢乐!

听着悠扬的乐声,迷醉在木偶舞会中,拥有无数的奇珍异宝,人会觉得越来越快乐,忘记了所有的忧愁,成为丧失神智的木偶。

“他们会替我复仇的。”

赫拉的头颅,仿佛出现在深邃的隧道中,对风照原­阴­森森地道。

他们是谁?

和赫拉一样,拥有传说中力量的神?

“你怎么了?”

看见风照原苍白的脸­色­,尊将觉察出了异样。

“没什么。”

风照原摇摇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像敲动的擂鼓,震得全身的血液发冷。

他们是谁?究竟是谁!

大厅东角的隧道口,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清丽曼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后面跟着的,是英挺俊美的英罗翩。

“重子!”

风照原激动地跑了过去。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重子清冽激越的声音颤栗着,像风吹过琴弦,听起来如此美妙:“你没事,这太好了。”

英罗翩脸­色­苍白,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仿佛两柄烧得滚烫的匕首,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重子低声解释道:“没想到在隧道的石门口撞见英罗翩,他一眼认出了我,所以就结伴同行。”

“你好。”

风照原尴尬地对英罗翩打了个招呼。

英罗翩沉默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直直地凝视着风照原和重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尊将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一步步,走向英罗翩。坚硬的石板地上,留下斧刻般的深深脚印。

“说!罕高峰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组长他?”

听到罕高峰这么说,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震惊地叫起来。

英罗翩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罕高峰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你们怎么会都出现在这里?”

重子轻咬贝齿,和风照原对视一眼后道:“其中的原因,我们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英罗翩蓝宝石般的眼睛,猛地暴起强烈的异彩。

“你们是爱人?”

英罗翩的目光紧锁住风照原和重子,神­色­越来越冷。

风照原低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英罗翩的声音也越来越冷:“你们,也是为了那个怪物而来的吧?”

“是的。”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道:“我不想骗你,我们要摧毁那个怪物。留着它,只会危害人类。”

“你们已经欺骗了我。”

英罗翩喃喃地道,在一闪而过的眼神中,风照原看见了愤怒、受伤、痛苦的复杂情绪。

“欺骗,原来这就是人­性­吗?朋友,爱情,真是太可笑了。”

英罗翩歇斯底里地狂笑道,笑声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笑声消失以后,蓝宝石般清澈的眼中,已经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色­彩。

风照原茫然地看着他,默然无语。

“英罗翩,不要说什么废话,快动手吧!”

尊将怒喝一声,手指按向眉心,身躯发出摄人的光芒,又红又亮,仿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整个人慢慢地隐没在火焰中。

火焰凝聚成一柄利剑,锐气盘踞在火焰中,撕开周围的空气,热浪滚滚,令人窒息。

尊将已经化身成一柄火焰之剑。

英罗翩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火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们看!”

札札突然指着布景台的位置,满脸惊骇。

布景台消失的地方,幽灵般地出现了一口古井。

整齐的玄武岩堆砌的井,颜­色­斑驳,岩石之间没有任何缝隙,几十根乌黑的金属条像麻花般扭曲着,围成一圈,形成井栏。袅袅的水雾,从井口不断地冒出。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口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等一下,尊将!”

风照原闪身拦在尊将和英罗翩之间。

英罗翩无声地冷笑:“怎么,我所谓的朋友,你要和我动手吗?”

风照原苦笑一声:“英罗翩,我和重子的事,一下子很难向你解释清楚。不过,我并不愿成为你的敌人。”

英罗翩缓缓地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风照原摇摇头,对尊将道:“这个地方太古怪了,你先不要动手,以免有人坐收渔翁之利。何况,英罗翩不太可能是杀害罕高峰的凶手,你别忘了,重子和英罗翩是一起到达这里的。”

火焰之剑水波一般地荡漾,尊将从火焰中现出身来,眉头一皱,问重子:“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大约十五分钟前。”

“那就摆脱不了他的嫌疑,罕高峰死了已有一个多小时了。”

尊将森然道。

尤妃丽为首的异能组员们被弄得云里雾里,他们初闻罕高峰噩耗时,本来以为是尊将下的手,可是看眼前的情形,似乎英罗翩才是真正的凶手。

不过以他们的实力,无论面对尊将还是英罗翩,都是有输无赢的局面,所以罕高峰的死,他们也只能回纽约交给安全总署处理。

“冷静一点,尊将。”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风照原沉声道。

“井口的水雾变成了红­色­!”

重子低声道,她冰雪聪慧,知道风照原不愿看见尊将和英罗翩火并,所以转移话题,引起众人的注意。

放眼望去,丝丝妖异的红­色­雾气从井口升腾,颜­色­红艳得就像是血。

众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

透过红­色­的水雾,可以看见,镜子般的水面缓缓地蠕动着,变得无比粘稠,似乎井中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好浓重的血腥味,这口井的出现,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毕盛克嘴里嘟囔着。

第十章 地心战妖

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声,突然从古井的水面下传来,啼哭声很清晰,尖锐得似乎要刺破水面。粘得发厚的水微微地颤动着,层层水纹荡开,笼罩在血雾中,像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古井里若隐若现。

“那个怪物在井里面!”

兰斯若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英罗翩,脸上显出微妙的表情。

风照原仔细打量着古井,这下面显然别有洞天。

众人眼前一花,英罗翩已经闪到井口,足尖一点,雄鹰猎兔般向下俯冲,没有丝毫犹豫。

“扑通”一声,井口深处传来水浪激溅的声音。

异能组的组员们纷纷奔到井边,探头向下望去,井水像一团烧开的热粥,剧烈翻滚,英罗翩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妃丽略一思索,立刻下令:“我们也跟下去!”

札札犹豫地道:“卡丹娅还没有出现,还有奥马尔的安危也令人担心,难道我们不管他们了?何况这口井很古怪,我们这么下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尤妃丽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的光芒:“执行任务,原本就要付出牺牲。如果半途而废,难道对得起死去的组长?”

札札黯然地低下头,毕盛克无奈地耸耸肩,兰斯若嘴角微撇,似笑非笑。

尤妃丽沉声道:“下井时大家小心一点,用秘术保护好自己。”

转眼间,异能组的组员们先后跳入井中,场中只剩下了风照原、尊将和重子三个人。

“古井是在布景台被摧毁之后才出现的,出现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婴儿脸又怎么会突然到了井下呢?”

尊将绕着井栏踱了几步,深思道。他毕竟拥有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把为罕高峰报仇的事放下后,立刻恢复了冷静的思考。

“也许除了这里,还有其它的路径通往古井下面。”

风照原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欲言又止。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魔掌,在暗暗­操­控。婴儿脸在井下的啼哭,更像是一个布置得香喷喷的诱饵,诱惑着众人,不得不跳下井去。

重子侧耳贴在井栏边,仔细听了很久,遗憾地摇摇头:“井好像很深,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下去以后怎么样了。”

尊将眼神一亮:“如果照原的假设没错,另有其它暗道通往古井的话,那么在古井的水面下,很可能是一个非常广阔的密室,我们当然也就听不见井下的声音了。”

“我们下去!”

尊将终于做出决定,手指按住眉心,身影渐渐模糊,变得又轻又薄,离开地面,缓缓地飘起,化作一片烟雾,攀过井栏,悠悠地向井下沉去。

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风照原低叹一声,搂住重子的纤腰,结出雪鹤秘术,跳下井去。

风照原和重子周围,立刻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结界空间,雪鹤环绕下,井口飘荡的血红­色­水雾被震荡开去,仿佛一张纤细的网被撕破,几缕残片飘散,散发着无形的幽怨气息。

两人飞速穿过古井。

粘稠滚动的井水,感觉上却是一种绵软的固体,像跌宕起伏的绸布,轻柔、细软,在两人进入的瞬间,绸布层层折叠,被压缩成薄薄的一页。

深不可测的古井,因为井水的变化而被骤然缩短。空间凝聚成玄妙的一点,“砰”的一声,风照原和重子已经落到了井底。

说是井底,却一点都不像。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无边无际的雾海。抬起头,井水在距离两人头顶很高的地方涌动着,如同翻滚的火烧云,一片血红。

尊将站在不远的地方,满脸压抑不住的惊讶。

“好像掉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尊将喃喃地道。

“先找到其他人。”

风照原皱了皱眉,改用脉轮代替口鼻呼吸。这里的空气飘浮着淡淡的腐臭味,很不好闻。

脚下的地面很奇特,一道道黄褐­色­的坚硬泥土向上拱起,像一条条肥厚嶙峋的蚯蚓,扭曲着,伸向远处。

因为四周模糊难辨,三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翻滚的雾海中,一条很深的壑沟在前方若隐若现。

透过茫茫的白雾,依稀可以看见,异能组的组员们在壑沟的另一头,个个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脸­色­苍白得吓人,如同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

“出了什么事?”

风照原骇然叫道。

札札艰难地直起身,刚要说话,又倒了下去,嘴角吐出白花花的泡沫,不断地呻吟着。

风照原三人立刻跃了过去。

几十个白影从壑沟里幽灵般地钻出。

它们是一种极为奇怪的生物,没有脑袋,身体、四肢又细又长,仿佛是用钢丝做成的,在空中自如飞翔,关节转动灵活得像在玩杂耍一样。

随着“嗡嗡”的声音,这些生物隐没在白雾中,向风照原三人急速飞了过来。

尊将冷笑一声,眉心­射­出一道火焰,在空中猛然暴涨,一片火海顿时将这些生物吞噬。

钢丝般的生物不见了,但“嗡嗡”的怪声却不绝于耳,穿过火焰,越来越近,转眼已经逼近了三人的身侧。

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三人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一种又细又尖的东西穿过衣服,刺入肌肤,融化进了血液中。

“扑通扑通”,三人不约而同地从空中落下,摔倒在沟壑的另一头。

他们重蹈了异能组的不幸遭遇。

风照原一颗心不断向下沉去,如果所料不错,已经被那种钢丝般的生物侵入了体内。

左手结出秘术手印,风照原身体倒立而起,体内的血液立刻停止流动,生理机能活动被降到了最低点。

尽管血液不再循环,钢丝般的生物还是在全身游走,这些奇异的生物像是突然长出了无数尖锐的牙齿,在风照原体内肆无忌惮地撕咬,享受丰盛大餐。

尊将和重子的脸­色­迅速发白,浑身剧烈颤栗,显然在苦苦抵挡锥心蚀骨般的疼痛。

几十、几百、几千根钢丝在体内乱扎乱刺,这些生物竟然在不断地繁殖!

“老妖怪,怎么办?”

风照原不顾一切地叫起来。

“试试用你脉轮的妖力炼化它们。”

千年白狐焦急地叫道,对于这些钢丝生物,它同样闻所未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体内脉轮急转,苦修不断的妖力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然而钢丝生物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疯狂撕咬,风照原痛得双手一晃,由倒立的姿态摔倒在地。

早知如此,应该迅速结出结界保护自己。想到这里,风照原心中涌起强烈的悔恨。

对这些奇异的钢丝生物,他实在是太轻敌了。

一丝金属­性­质的能量陡然从小腹升起。

那是赫拉留在他体内的能量,此时因为脉轮的旋转受到刺激,开始活跃起来。而钢丝生物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吸引,纷纷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钻出,扑向金属能量。

犹如飞蛾扑火,钢丝生物一接近金属能量,就被立刻融化。片刻之后,所有的钢丝生物都荡然无存。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叫侥幸,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先抓住尊将,风照原将他和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体内脉轮保持高速转动,金属能量也蹦跳得更加活跃。

尊将体内的钢丝生物,立刻受到金属能量的吸引,纷纷从他体内钻出,渗入风照原的肌肤。

金属能量毫不客气地将它们全部融化。

如法炮制地治愈了重子,风照原又抱起札札。

一个多小时以后,异能组的组员们都在风照原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体异常虚弱,四肢无力,仿佛大病了一场。

“谢谢你。”

尤妃丽向风照原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风照原问道:“你们见到英罗翩和那个绿­色­怪物了吗?”

札札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丛林,喘着气道:“他往那里面去了,奇怪,他和你一样,那些钢丝怪物对他根本不能造成伤害。”

风照原点点头,以英罗翩的能力,分析出钢丝生物的­性­质,再找出消灭它们的对症方法,相信不是什么难事。

顺着札札手指的方向,前方的丛林一片漆黑幽静,风照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深、那样浓、那样诡异的黑暗,就像是一大团一大团凝固的墨汁,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风照原扭过头,对尊将和重子道:“我进森林看看,你们最好等在这里。”

“那怎么行?”

尽管浑身乏力,重子依然固执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反而更好。”

风照原委婉地道,尊将和重子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如果三人一起进去,自己反倒要分心照顾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一搏。何况,在他内心中隐隐藏着一丝恐惧,万一这里真的是被一个力量等同于赫拉那样的怪物­操­控的话,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处。

尊将略一沉思,爽快地道:“你去吧,以你的实力,我们和你一起进去,也只会拖累你。”

重子默然无语,风照原轻轻地抱住她,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如果有危险,你就立刻出来。”

重子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别忘了,我的体内还有一只千年的妖怪。”

风照原低头吻了一下重子的额头,苍白而冰凉的额,像一朵忧伤飘零的樱花。

转过身,风照原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向丛林走去。

“臭小子,这个时候想到我啦。”

千年白狐既得意,又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风照原忧心忡忡地道:“我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坚持不让重子和尊将陪你进来冒险。”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不知为何,它的心中也升起了极为强烈的危险信号,这种感觉,已经有千年不曾有过了。

幽幽的声音,从­阴­森的密林中传出,曲折低回,由远而近,粗闻仿佛是凄婉的歌声,仔细倾听,却更像某种奇异的呻吟声。

眼前的森林像是突然复活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连响起,有的轻微如响尾蛇的咝咝声,有的沉闷如雷,有的仿佛是婴儿凄惨的啼哭声,有的却像是咯咯的磨牙声。

高大浓密的林木黑影幢幢,风照原忽然有一种异常清晰的感觉,这些树木在动。

“太像赫拉那个地方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有些不安。

目光所及处,风照原突然惊呼一声,一棵刚才还树荫浓密的大树,居然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繁茂的枝叶在眨眼间化作了一团白影,无声地匿伏在树上。

白影在漆黑的丛林里异常醒目,雪一样白的胴体近乎半­祼­,丝缎般滑腻的酥胸高高耸挺,|­乳­白­色­的长发瀑布般地流淌在圆润的肩上,她转动着美丽得近乎妖媚的脸,喉中兀自发出怪异的呻吟,双眼冰冷地盯视着风照原。

风照原心中发寒,女子蠕动着血红的樱­唇­,忽然对风照原诡异地一笑。

女子充满诱惑的白晃晃胴体变了,千百根锐利的倒刺从她的肌肤里钻出,曼妙的身材,变成了水桶般粗壮的身躯,四肢膨胀得异常粗壮,锋锐的爪子深深地嵌入树­干­,一根泛着油光的毛茸茸尾巴钻出ρi股,在树梢上微微地扫动着。

妖艳的女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妖怪!

风照原心中打了个寒噤,体内脉轮转动,猛然跃起,一拳闪电击向树上的妖怪。

妖怪忽然不见了。

背后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微妙感觉。

风照原猛一转身,妖怪正幽灵般地站在他的背后,长满粗厚­肉­垫的兽爪悄然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声息。脸上布满雪白的倒刺,却依然带着诡秘的笑容。

风照原暗暗结出妖植秘术手印。

女子缓缓地靠近风照原,喉中猛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血盆大口中赫然翻出一对雪白的长獠牙,向风照原猛扑过来。

风照原双眉一挑,刚要还击,一阵腥臭的狂风突然从背后冲至,风照原微微变­色­,身体闪电般横移,尽管躲闪的速度惊人,但右肋处依然一阵剧痛,鲜血顷刻标出。

一只上身赤­祼­的俊美男子扑扇着巨翅,从风照原的背后掠起,他停在半空中,一双红玛瑙般的双目血亮发光,背上白得耀眼的翅膀呼呼扇动,坚实的上身肌­肉­如同雪白的大理石块。两只布满了厚厚褶皱的下肢蜷缩在胸前,利刃般的巨爪上,鲜血一滴滴地往下淌。

男子的脸在瞬间变形,红玛瑙眼睛变得像灯笼那么大,脸部扭曲成三角形,碧绿发光,密密麻麻的绒毛钻出身躯,像一只巨型的飞蛾。

竟然又是一个妖怪!

“它们和我一样,充满了妖气,他们都是妖!都是妖!”

千年白狐不能置信地叫了起来。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结出雪鹤秘术,形成结界。

狂风呼啸,妖气弥漫,大片大片的血水从森林各处汹涌而出,犹如一片红­色­的血的海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

“轰”的一声,女妖凶猛地冲撞在雪鹤结界上,被震得连连后退。

半空中,飓风山岳般地压下,男妖扑扇着巨翅,凌空扑下,再一次撞击在结界上。

“轰轰轰轰”,两个妖怪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结界空间剧烈震颤,仿佛一棵粗壮的大树,被巨斧劈得摇摇欲坠。

风照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整片大地都在不停地旋转,不要说还击,就连防守的雪鹤结界,也支撑不下去了。

几百次的撞击,仿佛在一瞬间完成。

“轰隆”一声巨响,气浪滚滚炸开,四周的树木被连根掀起,飞舞在空中,大片大片的血水涌上来,淹没了纷飞的雪鹤。

牢不可破的雪鹤结界荡然无存。

狂烈的腥风席卷而至,女妖恶狠狠地扑过来,风照原奋力结出妖植秘术,双拳扭曲成几十根绳索,将她的兽爪捆住。

厉风呼啸,男妖巨翅掀动,在半空中闪电般盘旋而至,两只粗壮的下肢狠狠地蹬在了风照原的胸膛。

“砰”的一声,风照原口喷鲜血,仰天摔倒。

女妖的兽爪立刻探出,一把抓住风照原的肩膀,毛茸茸的尾巴像根重重抽打的鞭子,将风照原甩飞了出去。

血水淹没了四周,风照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厥了过去。

女妖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鬼魅般地走向风照原,张开血口,俯首就向风照原的头颈咬去。

风照原的身体忽然高速弹起,左掌猛Сhā在对方的右眼上,“噗哧”一声,女妖的右眼破裂,红­色­的血水从眼眶中喷溅而出。

女妖痛苦地疯狂嘶吼,利爪猛然挥动,一把扯下风照原胸前的一大块肌­肉­,空中的男妖立刻俯冲而下,双爪刀刃般贯穿了风照原的双肩胛骨。

鲜血如同泉水般喷涌,风照原猛一咬牙,硬生生地将身体从男妖的巨爪上拔出,身体皮球般地在地上急滚。

枯木逢春妖术立刻施展,治愈重伤的躯体。

男妖和女妖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厉鬼恶嚎一般,惊悚地回荡在丛林中。它们不断地向风照原发动暴风骤雨般的车轮攻击,一旦女妖冲上,男妖就飞上空中,等到风照原躲闪女妖的攻势时,男妖就从风照原背后迅猛俯冲,施以致命一击。

一定要把它们同时引到自己的身边。

风照原脑中意念急转,血水不断地从身体各处流出,浑身血­肉­模糊。虽然枯木逢春的妖术不断愈合旧的伤口,可是新的伤口又随即出现。

透明的妖火倏地从风照原鼻孔喷出。

男妖、女妖凄厉吼叫,各自的鼻孔中也喷出了两颗妖火,一颗森森碧绿,一颗鲜艳血红,三颗妖火猛地撞击在一起,激溅起漫天的光雨。

妖火承接了各自主人的意志,在空中你追我逐,频频撞击,斗得异常激烈。

风照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阵风,似乎也能将他吹倒。

女妖疯狂扑来。

风照原勉强跃起,却被空中男妖的翅膀猛拍在了背上,重心立刻不稳,再一次摔倒在地。

女妖慢慢地逼近风照原,右眼冒出的血水流淌在布满倒刺的胸膛上,显得无比恐怖。

男妖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猛然狂啸一声,直冲而下,山岳般地向风照原压去。

女妖尖利的爪子和獠牙,男妖的翅膀,同时在风照原的瞳孔中闪动。

机会来了!

一颗璀璨的星辰突然从风照原掌心亮起,罩向男妖。

男妖的巨翅仿佛被黏住了一般,在风照原头顶停滞了一秒,

风照原猛虎般地跃起,早已结出的妖植秘术蓄势而发,一拳收缩成尖刺,狠狠扎向男妖的腹部,同时双膝面团似地凸起,化作两柄锋利的条状物,夹住女妖的头颈,猛力一扭,“咯嚓”一记,女妖鲜血狂标,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男妖厉吼一声,猛然挣脱了封印,风照原反身扑出,身躯扭动成一根绳索,缠上他的翅膀。

“老妖怪!帮我!”

风照原狂叫道。

银芒暴闪,犹如山洪倾泻,滚滚而来,照得丛林内如同白昼。雪白的兽毛冒出风照原的肌肤,尖锐的爪子伸出,锋利的獠牙猛地一口,狠狠咬住了男妖的咽喉。

男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巨大的利爪同时攫住风照原的双臂,刀锋般深深嵌入了肌­肉­。

风照原的獠牙咯吱咯吱地咬着对方的喉咙,手臂的­肉­血淋淋地向外翻出,骨节在对方的利爪磨刮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双方的目光死死地对视着,男妖灯笼般的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短短几秒的僵持,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风照原忽然身体向后用力一倒,獠牙抽出,鲜血标溅!

男妖凄厉地狂吼一声,眼中逼人的红光慢慢熄灭,轰然倒下,四肢软弱地抽搐着,喉口血如泉涌。

空中的三颗妖火立刻停止了缠斗,晶莹的妖火飞回风照原的鼻孔,另两颗妖火“噗哧”跌落在地,滴溜溜地滚动着。

风照原慢慢恢复了原样,呻吟一声,软软地坐倒在地,不停地喘着粗气。他如同一个血人,浑身上下的肌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伤口处不时传来撕裂的疼痛。

枯木逢春妖术,慢慢修补全身的创伤。

这一次他受的伤实在太重。

“把那两颗妖火也吸入你的体内。”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臭小子,快点吸进去,它们可以增强你的妖力。”

风照原吃力地爬起身,抓住那两颗妖火,碧绿的妖火触手森寒,鲜红的妖火却滚烫得像一团火。风照原将两颗妖火塞入鼻孔,按照千年白狐的指示,转动体内的脉轮,将它们与自己的妖火炼化在一起。

体内顿时产生异变,风照原仿佛一半坐在了火炉里,另一半置身在冰窖中,内腑又冷又热,痛苦不堪。

脉轮艰难地转动着,两颗妖火被风照原自己的妖火包裹住,急速旋转,一点一点被炼化。

“蓬!”,“蓬!”,森林中忽然传出沉重的脚步声,触目惊心地回荡在风照原的耳畔,似乎又有什么妖怪,要从漆黑的林中走出来。

风照原陡然­色­变,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跟跄向丛林外奔去。以他目前的状态,再也无力进行一场大战了。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临近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艰难地向风照原走近。

“扑通”一声,黑影倒在了地上。

第六册完

第七册

第一章 顿悟阵图

“英罗翩!”

望着倒在地上的黑影,风照原震惊地叫起来。

英罗翩抬起头,勉强爬起来。他的面­色­灰败,曾经光彩动人的蓝宝石眼睛变得黯然无神,右手紧紧地握着一张墨绿­色­的皮,皮很薄,像半凝固的液体,散发出腥臭刺鼻的气味。

风照原心中一动,这难道是婴儿脸的皮?但婴儿脸是由强酸­性­液体构成,根本就没有内脏器官和皮肤,除非英罗翩的力量,已经可以变换物质的属­性­,将酸­性­液体改造成固体。

英罗翩看了风照原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跟跟跄跄地向林外走去。风照原这才发现,在他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正在慢慢愈合,鲜血凝结,变成了深紫­色­。

风照原心中发寒,很显然,英罗翩在丛林里经历了可怕的强敌,否则单凭婴儿脸,是无法让他受到重创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所有的异声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丛林里,亮起无数个光点,幽幽跳动着,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千年白狐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风照原点点头,紧随着英罗翩奔出林外,刚刚站定,“哇”的一声,浑身剧震,陡然吐出一口浓黑的鲜血,体内妖火震荡,两颗红、绿妖火被完全炼化,融入了自身的妖火内。

“你怎么啦?”

重子和罕高峰立刻冲了过来,扶住风照原,满脸担忧焦急之­色­。异能组员们也纷纷围上来,一双双关切的目光凝视着他。

望着被众人围住的风照原,英罗翩面无表情,他孤独的身影慢慢退后,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见任何表情。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风照原低声道,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在枯木逢春的妖术下,浑身伤口不断愈合,恢复了部分的体力。

尊将浓眉一扬,霍然转过身,冷冷地凝视着英罗翩:“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英罗翩不发一言,双拳击出,四周的空气呈漩涡状地转动,慢慢形成一个幽深的洞。

尊将冷笑一声,浑身劲气激­射­:“怎么,想跟我动手吗?”

英罗翩浑身颤栗,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上愈合的伤口不断迸裂,鲜血狂喷,仿佛一个血人。

足尖一点,英罗翩倏地跃起,身躯投入深洞,空气的漩涡急速旋转,洞口闪耀起一片眩目的光华,将他的身影淹没。几秒钟之后,深洞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而英罗翩也无影无踪。

尊将吃了一惊,和风照原对望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英罗翩用类似于法妆卿破开黑洞的能力,贯穿了不同空间的通道,已经离开了这里。

“我受的伤和英罗翩无关。”

风照原摇摇头,尽管他已经到达秘能道的境地,但把握空间的能力,与法妆卿还差得很远,比起英罗翩,也是自愧不如。

目睹英罗翩的离奇消失,异能组的组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原本都是人类异能力的­精­英,个个果敢自信,但这次执行任务中却屡遭重创,连组长也死得不明不白。而遇上的风照原、尊将、英罗翩,无一不是高出他们几个等级的绝顶高手,残酷的现实,严重打击了组员们的信心。

兰斯若目光闪动:“尤妃丽组长,我看离开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很难完成这次任务,不如暂时退出,请示署长后再作决定。”

尤妃丽沉吟不语,札札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奥马尔失踪了,生死未卜,我们能丢下他不管吗?”

兰斯若淡淡地道:“总比异能组全体牺牲要强得多。”

札札不满地哼了一声,刚要再说,尤妃丽毅然打断了他的话:“兰斯若说得没错,我们需要保存实力,将这里的一切汇报给安全总署。”

札札咬咬牙:“奥马尔是我们的战友,也许他还等着我们去救他。如果抛弃了他,我们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安全总署只有法则,不存在道德。”

尤妃丽静静地凝视着札札,声音平淡得近似冷漠:“早在加入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了。”

札札默然无语,良久,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可是对我来说,道德,永远比法则更重要。”

兰斯若冷笑道:“札札,你说这样的话,已经触犯安全总署的纪律了。”

尊将狂笑一声,大步上前,拍了拍札札的肩膀:“小朋友,你很不错。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敢跟你作对。”

他这么一说,明显是帮札札撑腰,异能组对尊将是又怒又怕,对方的实力,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

尤妃丽神­色­转冷:“札札,你要和安全总署的叛徒在一起吗?”

札札倔强地沉默着,尤妃丽断然下令:“异能组的组员,准备离开这里。”

一直默不做声的卡丹娅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到尤妃丽身后,兰斯若嘲弄地瞥了札札一眼,也走到尤妃丽旁边。毕盛克抓了抓头皮:“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我们又不会飞,已经跳下了那口怪井,再要返回可就难了。”

“嗖嗖嗖。”

众人的周围,突然钻出无数棵奇异的红树,又高又粗,树身透明,映出树­干­内血红­色­的脉络,仿佛一根根血管。这些红树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像是一只巨大的铁笼,将他们困在中央。

尤妃丽神­色­警觉,结出秘术手印,一道青烟钻出玉掌,化作巨蟒,粗壮的蟒身呼地横扫,拍向周围的红树。

轰然一声,巨蟒与红树相撞,红树内血红­色­的树脉不停抽动,一点点膨胀起来,脉络越来越粗壮,就像充血后饱涨的血管。而水桶般的蟒身迅速缩小­干­瘪,到最后,竟然缩成一小缕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红树变得鲜艳欲滴,树身不断地变粗变长,转眼间,已经遮住了头顶上空。

毕盛克颤声道:“这些东西像是会吸食能量。”

尊将猛喝一声,眉心耸动,双手变幻秘术手印,一道火焰­射­出眉心,熊熊的火光顿时笼罩住了红树。

“噼里啪啦”,树身发出爆裂的声音,在火光中,红树通红得像是要喷出血来,脉络抽动,不一会儿,竟然将火焰全部吸入树内。

尊将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红树既不能凭力量折断,又不怕火烧,实在是诡异得很。风照原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他们好像是被关押在红树笼子里的动物,被潜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悄悄观察着。

尤妃丽眉头微蹙:“看来有人是想将我们困在这里。”

卡丹娅惊讶地道:“组长是说这些红树都是被人在暗中­操­控的吗?”

毕盛克鼻尖耸动,四处凑了凑,摇摇头:“人在哪里?我没有闻到任何的气味啊。”

头顶上空都被鲜艳的红树遮盖,只剩下细小的缝隙,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风照原心中焦急,万不得已,他只好以雪鹤结界硬闯这些古怪的红树了。

“不用。”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还记得我们被法妆卿打入异度空间时,是怎么回来的吗?”

“轨道还原秘术!”

风照原在心中叫道,焦虑不安顿时一扫而光。只要老妖怪施展轨道还原秘术,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不是我,而是你来施展轨道还原秘术。”

千年白狐平静地道:“以你迈入秘能道的实力,绝对可以做到!”

风照原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轨道还原秘术的原理,但相对应的秘术手印却一无所知,又如何施展呢?

千年白狐忍不住骂道:“臭小子,你受了伤,不会连脑子也胡涂了吧?秘术贵在掌握原理,手势可以自创。你不也创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植秘术了嘛!”

风照原苦笑一声,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盯着红树,只有重子留意到他脸上变幻的神情,轻声耳语:“你怎么了?”

看着重子清丽的容颜,风照原信心倍增,索­性­蹲在地上,双手不断变换,苦苦思索轨道还原秘术。

“那些树在繁殖!”

札札突然震惊地叫道。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红树内蛛网般的脉络上,结出了一只只拳头般大小的胚胎,通体血红,随着树脉的抽动,胚胎一点点长大。“噗哧”一声,树腹破开,胚胎纷纷跳了出来。

这是一种极其怪诞的东西,和红树的形状十分相似,但躯体很小,依靠几十根根须立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朝众人逼近。

尊将满脸杀气,指按眉心,五行秘术呼之欲出。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十分危险恐怖的生物。

“天地是一个圆,万物都在遵循这样的轨迹。最初的起点,也就是最后的终点。”

千年白狐的声音,在风照原心头铿锵轰鸣。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唰地闪过,风照原忽然想起,在石门前见过的一幅阵图。

完美的圆形,当中包裹的五芒星仿佛在旋转,整个阵图不断放大,在脑海里闪烁出耀眼的光亮。

伸出手,风照原画出了一个玄妙的图案。

众人的脚底下,突然出现了一轮淡淡的红­色­光晕,把他们笼罩住。妖火从风照原鼻孔喷出,沿着光晕,飞速游走,划出了五芒星的轨迹。

“咦?”

千年白狐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玩意?和轨道还原秘术风马牛不相及啊。

红树胚胎齐齐扑了上来。

悄无声息,众人的形象倏地变成了幻影,晃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都奇迹般地不见了。

红树胚胎扑了个空,挥舞根须,吱吱地钻回红树中,一棵棵红树重新缩回地面。

“不可能。”

空空荡荡的四周,忽然响起了奇异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能?他有能力杀死双妖,当然也有能力逃出去。”

另一个声音在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听到双方的对话。

“我是指他逃出去的方法,他怎么可能领悟石门上的那些东西?一个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许久,忽然发出一丝笑声,尖锐、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声,像是钻出来的一枚锥子:“这样不是很好嘛。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有了一件比较有趣的玩具。”

“你想重回人类的世界?”

“在他的身上,我闻到了赫拉的气息。”

另一个声音幽幽地说:“好好照顾我们的俘虏吧,一年以后,我要让他震惊整个世界。”

众人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四周光点缤纷穿梭,互相击撞,溅起亮闪闪的光雨。

“臭小子,这不是轨道还原秘术啊!你要把我们带去哪儿?”

千年白狐大呼小叫,风照原却一点也听不见。

火焰,充斥了他整个视野,熊熊大火燃烧着,向他扑过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外面惊慌地喊:“哥哥,哥哥!”

火焰中忽然升腾起一具棺木,棺木中的老人面红似血,无数花花绿绿的虫子爬满了老人的全身。爹,爹!他哭喊着,扑过去,却站在了酒吧里,他在弹琴,四周的灯光眼花缭乱地旋转,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大汉奔进来:“少爷,老爷他,他归天了!”

“轰”的一声,周围的光点骤然消失,众人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被丢出去,浑身剧震,脚底接触到了实地。

夜­色­璀璨,视野中,一排排高楼大厦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耳畔涛声轻柔,深蓝­色­的海水涌动,在远处静静地闪着光。

“这里好像是香港。”

兰斯若审视四周,首先清醒过来。

“这么说,我们是逃出来了?”

尤妃丽惊喜地说,缓缓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真的破开空间,将我们成功挪移,从南美洲到香港。哈哈,我尊将服了你了。”

劫后余生,众人都是兴高采烈,尊将一拳击在风照原肩上,欣慰地露出了微笑,昔日追捕他的懵懂少年,现在已经是堪与法妆卿媲美的高手。

风照原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重子觉察出了他的异样,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风照原没有回答,呆呆地望着码头,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海面上的微光映在他的眼睑上,轻轻地晃动。

“我们走吧。”

尤妃丽挥挥手,异能组的组员们跟着她离开,只有札札,咬了咬牙,毅然道:“我,我决定脱离安全总署。”

“札札,你疯了?”

毕盛克震惊地叫起来,组员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兰斯若嘴角渗出一丝冷笑,卡丹娅摇摇头,低叹了一声,尤妃丽美艳的目光仿佛钢针般森寒:“札札,你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我想,安全总署并不适合我。”

海风吹起了札札卷曲的头发,他静静地说,看着远方,在那灯光最繁华的地方,他曾经有过梦想。

“以前,我希望能和你们白人一样,有钱,不会挨饿,可以坐在豪华的空调办公室里,可以开凯迪拉克。”

札札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来自刚果贫民窟的黑孩子,可我希望得到尊重,你们白人的尊重。可如果这样下去,如果继续在安全总署,我会失去我对自己的尊重。”

“因为我想活得像一个人。”

札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尤妃丽对视:“其实有些东西,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一字一顿地道:“从今天起,我是札札,刚果贫民窟的札札。”

“说得好!”

尊将大声喝道,跨上一大步,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四周静寂无声,尤妃丽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异能组的其他组员们终于都离开了,只有毕盛克走过札札身边时,低声嘟囔了一句:“祝你好远,朋友。”

“告诉我,告诉我我的过去!”

对着大海,风照原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照原,你,你究竟怎么了?”

重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难道你都想起来了?”

千年白狐的声音幽幽响起。

风照原颓然点点头,在他用石门上的阵图挪移空间时,融汇了轨道还原秘术的原理,却无意中将他失去的记忆,全部还原!

他终于记起了过去!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被鬼使神差般地送到了香港,葵涌码头,他被远卖非洲的那个码头。

“我是风照原。”

他的手微微在发颤,抚过重子丝缎般漆黑的长发:“我的家,就在这里。”

清水湾的酒店套房里,几个人坐在一起,桔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风照原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你终于还是恢复了记忆。”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愿知道自己的过去。其实和师暮夏在奥林匹斯山的一战中,你的记忆已经部分复苏了。”

“也许我的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想逃避过去。”

风照原喃喃地道。

千年白狐心中蓦地一动,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几件事,需要理一下头绪。”

风照原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首先,伊藤照付给我捕捉婴儿脸的定金,我要全部退回。”

尊将浓眉一皱:“以我们目前的实力,铲除飞天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难道你还不准备和他们撕破脸吗?”

“伊藤照和法妆卿之间,虽然是互相利用。但一旦飞天流面临生死存亡,法妆卿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最好的方法,是先令他们窝里斗,然后我们再一一击破。”

风照原淡淡地说,他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注入玻璃杯中,他的眼神在晃动的酒波里波澜不惊。

“所以,表面上,我必需维持和飞天流的合作关系。”

“你真的比过去成熟了很多。”

尊将由衷地道,在知道自己悲惨的身世后,风照原还能这样周全地考虑问题,至少在心理素质上,已经无懈可击了。

“第二,南美的地下隧道,留下了太多谜团。罕高峰的死,奥马尔的失踪,布景台的玩偶,各种奇异的生物。在这些背后,又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当然,目前来说,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风照原挥动了一下手,地下隧道的离奇遭遇,似乎一下子就从脑海里被彻底挥去,这种当断则断的气魄,又使在场的人自愧不如。直到此刻,他们依然沉浸在当时那种怪异恐惧的气氛中。

“第三,札札腕表上的炸弹装置,你要负责解决。”

风照原把目光投向尊将,后者点点头,走到札札身边,微微一笑:“这个炸弹装置,主要通过手腕上脉搏的跳动来控制,一旦脉搏停止跳动,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札札恍然大悟:“难怪手表不能摘除呢,他­奶­­奶­的,原来是用这个办法控制我们。”

“明白原理,拆除就简单了。”

尊将把手指搭在手表的金属壳底,有规律的振动,完全按照札札脉搏跳动的频率,既不能轻,又不能过重,同时右手闪电般地一拍,手表奇迹般地从腕上脱卸而出。

尊将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敲动表壳,皱眉道:“这个炸弹该扔到哪里好呢?”

“送它去异度空间吧。”

风照原伸手在空中划动,一轮淡红­色­的光晕顺着指尖出现,妖火倏地喷出鼻孔,沿光晕划出五芒星轨迹,众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看魔术表演一般,尊将手指一弹,腕表“嗖”地投入五芒星,转瞬消失不见。

好半天,札札才透过气来,瞪大了眼睛:“老大,你现在厉害得不像人啊,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邪术?”

“这小子说得对极了,邪术,标准的邪术!”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忽然想起赫拉,蓦地打了一个冷颤。风照原伸手在空中划动的手势,太像赫拉了。

“照原君,那你的父仇,准备怎么报?”

重子凝视着他,目光里满是怜惜和担忧。

“怎么报,杀过去,痛痛快快地解决啊!”

没有了腕表的束缚,札札神气活现,举起小拳头,晃了晃:“风柯野这种凡人嘛,老子我一个小秘术就让他翘辫子了。”

尊将摇摇头:“风柯野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据说是东南亚首屈一指的黑社会老大,身边的保镖尽是秘术高手。当然以照原如今的能力,杀他绰绰有余。不过,你的妹妹,”

“我们需要一周的时间,全面了解现在的风柯野。”

风照原走到窗前,目光在夜­色­中渐渐朦胧。妹妹,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第二章 步步为营

在几十个保镖的重重护卫下,猜差走进了香港君悦酒店的总统套房。

拉开窗帘,风景如画,湛蓝­色­的大海一览无遗。猜差轻蔑地撇撇嘴,泰国的岛屿,比这里漂亮得多了。

“嘀零零。”

床头上的电话铃恰到好处地响了,一名保镖接听电话,立刻又递给猜差,恭敬地道:“是风柯野的电话。”

“猜差先生,欢迎您的光临。”

电话另一头,传来风柯野浑厚而磁­性­的声音。

“我也很荣幸啊,能有机会和大名鼎鼎的风先生合作。”

猜差嘴角渗出一丝冷笑,要不是风柯野垄断了香港的毒品交易市场,打压价格,自己哪用亲自跑这一趟。

“风先生,青龙先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笑声,过了一会,才听到风柯野懒洋洋的声音:“我很忙,晚上见面时再说吧。”

猜差愤怒地几乎想扔掉话筒:“你的白粉收购价格太低了,金三角的兄弟们都吃不饱饭了。”

“卡塔”,电话被无情地挂掉了。

猜差狂吼一声,把电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风柯野这头猪,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猜差怒骂道,胸膛急促起伏,这样的辱骂只能是无用的发泄,对于如今亚洲黑道的第一号人物,就连纵横金三角几十年的老大青龙,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房门口,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他妈的进来!”

猜差吼道,从口袋里抽出雪茄,气呼呼地用媒纸点燃。

“您好,猜差先生。”

走进门的是一个清丽绝伦的东方美女,长发漆黑,手提一只沉甸甸的密码箱,雪白的手被黑­色­的箱子衬得宛如透明。

保镖们立刻将这个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

猜差贪婪地打量着对方,额头上的刀疤闪闪发亮。

“希望和您做交易的人。”

美女看也不看四周如狼似虎的保镖们,平静地道:“我有五百万美金,可以买下你这次所有带来的货。”

猜差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美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我用十万美金,可以买下你吗?”

保镖们哄堂大笑,美女眉头微蹙,可依然不动声­色­:“我给你的价格,比风柯野高了三成。”

猜差霍然站起,警觉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风柯野的敌人?还是警察?”

“都说金三角的猜差很蠢,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取消交易。”

美女淡淡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想走?猜差狞笑着一挥手,保镖们恶狼般地冲了上去。

美女身形不动,一蓬细密的银光从指缝间­射­出,“砰砰”,一连串桌椅翻倒的声音响起,保镖们东倒西歪,口吐白沫。

“如果我对你有敌意,你早就没命了。”

美女摇摇头,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猜差:“原本想送你一笔生意,可惜,你偏偏喜欢便宜那个吝啬鬼风柯野。”

“你!”

猜差咬咬牙,犹豫不决,这一行的规矩是不与陌生人交易的,可是对方出的价格具有极强的诱惑力,再说,他火爆的­性­子实在难以忍受风柯野的鸟气。

“啪嗒”一声,美女打开了密码箱,花花绿绿的美钞出现在他面前。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金交易。”

美女淡淡地微笑着,眼角瞥过沙发上的行李箱,有说不出的冰雪寒意:“你知道,我可以不需要它们就得到你的货。”

半个小时后,美女走出酒店,钻入了停车场上的一辆豪华轿车。轿车发动,扬长而去。

“还算顺利。”

美女把装满白粉的行李箱递给风照原。

“谢谢你,重子。”

风照原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重子嫣然一笑:“这么一来,金三角和风柯野的矛盾就会自然激化。”

“我的银行帐户却少了一半的数字。”

风照原苦笑一声。

前排的尊将笑着回身,拍拍风照原的肩膀:“不要紧,凭你转移空间的超能力,可以去开快递公司,保证赚翻天。”

“那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札札打趣道,他们都尽量Сhā科打诨,让风照原的心可以轻松一点。就在上周,他们查到,风照原的妹妹半年前被送进了疯人院。

“照原,你不打算把她接出来吗?”

重子小心地问道。

“现在不行。”

风照原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那样风柯野会起疑心的。”

两旁的景物呼啸而过,尊将沉默了一会,摇起车窗:“照原,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过去,以你的­性­格,会毫不犹豫地先救妹妹,然后和风柯野轰轰烈烈地决一死战。可是现在,”

尊将停顿了一下,毅然道:“现在,你似乎太冷静了,一步一步筹划报仇,像是在安排一颗颗棋子。有时候,冷静和冷酷,只有一步之遥。”

风照原心中骤然一沉,这个变化,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一点点变得冷酷,只看结果,不论手段。是否进入秘能道的境界以后,只有永恒才是唯一追求的目标呢?

“接下来,我们该怎样行动呢?”

重子善解人意地引开了话题。

“等今晚猜差和风柯野会面后,就杀了猜差。”

“什么?”

众人满脸诧异地看着风照原。

“如果猜差死了,谁会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风照原悠悠地问道。

尊将立刻明白过来:“这一手厉害,但以金三角那帮人的­精­明,不会轻易相信这是风柯野做的。”

“但至少会起疑心,不是吗?”

风照原冷冷地笑了笑,尊将无声地叹了口气,风照原的一举一动,越来越流露出一种完美冷漠的风神,而这种感觉,他只有在法妆卿的身上见到过。作为知己,他不希望风照原会变成第二个法妆卿。

“今晚风柯野拿不到货,必然会和猜差起冲突,也会传到金三角去。这道不信任的裂缝,会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将风柯野彻底埋葬。”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道:“何况,风柯野不断在亚洲扩张势力,日本的飞天流也同样如此。只要我们添些柴火,相信会见到很有趣的局面。”

札札倒吸一口凉气:“老大,原来你连这个都算清楚了。”

瞥了一眼沉默的尊将,风照原双目灼灼,忽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忘记,我们曾经说过的誓言。”

尊将身躯微震,目不转睛地与风照原对视。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面对旭日东升,眼中有光亮在闪动。

“少年的誓言,只需要青春的热血。”

风照原喃喃地道:“尊将,虽然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少年了。虽然青春走过,即使是最高深的秘术,也无法将它留住。”

“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风照原摇下车窗,沉吟着道。轿车飞速疾驰,两边高楼的暮­色­­阴­影,忽明忽暗地掠过他的脸。

尊将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有札札满脸迷惑,瞧瞧风照原,又看看尊将,根本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第二天,猜差在登机回国前被刺杀。

“有人要对我下手。”

这是风柯野听到这个消息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正在烧香,拜神。

神庙地处偏僻,四周都是荒凉的坟地,夜风穿过残破的庙墙,呜咽的声音仿佛厉鬼的哭嚎。

“我会查清楚的。”

背后的吴先生低声道,恭敬地递上一束黑­色­的檀香。

“不用查了。”

风柯野森然道,接过檀香,点燃,Сhā在神像前的香炉里,虔诚地双掌合十,鞠躬。在他周围,始终伺立着四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风帽遮住了脸,脖子上却挂着一串­色­彩斑斓的念珠。

昏暗的油灯下,檀香袅袅上升,对面的神像造型怪诞,半张脸是英俊雄伟的男子,另半张脸却是娇媚的少女脸庞,共用的嘴尖利如喙,身躯毛茸茸的,布满金黄|­色­的羽毛,两只巨大的爪子盘踞在莲花座上。

“一周之内,我要得到金三角青龙的脑袋。”

风柯野轻描淡写地道。

“您会得到米日巴拉神的赐福。”

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忽然齐声念道,颈上的念珠发出眩目的光华,映得神像的脸狰狞妖异,仿佛活过来一般。

盯着神像,吴先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渗入骨髓,急忙跟着风柯野走出神庙。即使以他诡秘的茅山道术,也惹不起这尊神像所代表的东西。

那实在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不妙,我们快走!”

风照原“哗”地拉上窗帘,目光从高倍天文望远镜中收回。从这个窗台,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风氏集团大楼。在第九十九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风柯野的一举一动,都被尽览无遗。

“怎么,被这家伙发现了?”

札札不能置信地叫道:“不可能吧,这样偷窥也会被发现,他岂不是变成妖怪了?”

“相信我,自从迈入秘能道以后,我对很多东西都有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风照原神­色­严肃,众人立刻收拾离开,轿车冲出公寓大门时,札札还在为预付的房租心疼。

“现在的风柯野,和过去不同。”

风照原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椅扶手,陷入了沉思。

重子欣然道:“他的手段确实厉害,知道猜差死后,他和金三角的冲突势必难免,索­性­先下手为强,派人杀了青龙。”

尊将冷笑一声:“金三角内部,恐怕早就暗Сhā了他的手下,现在他的势力更庞大了。”

风照原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即使风柯野手段、心机再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一对一,三流的秘术高手也可以轻松收拾他。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尊将目光一凛:“你是说,风柯野也通晓秘术吗?”

札札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怎么力量越强胆子越小?就算他会秘术又怎么样,你是秘能道啊。除了法妆卿,在地球上你想灭谁就灭谁!”

重子平静地道:“照原是想把风柯野的势力收为己用吧?如果单单杀人报仇,那就简单多了。”

风照原苦笑摇头,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道:“在风柯野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刚才透过天文望远镜观察他时,我可以肯定,他发现了我。”

风照原缓缓地道:“但很奇怪,他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这个方向。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表达,就好像在他的体内藏着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是这只眼睛,发现了我。”

众人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尊将强笑道:“这有点像中国道术的天眼通了,不过根据你们中国的古老传说,这种人早该成仙飞升了。”

“过去的风柯野,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风照原微微皱起眉头:“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他拥有这种奇异的力量?”

“还不如直接找上门,跟他打一场来得痛快!”

札札抓抓脑袋,嘟囔道。

“既然照原你借刀杀人的计划不能成功,我们也只有正面和他作战。先对他的保镖下手吧,虽然会打草惊蛇,但至少摸一下对方的实力。”

尊将提议道。

“就是啊,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用顾虑什么。”

札札意兴飞扬地叫道。

重子打开手提电脑,按动键盘,屏幕中陆续跳出几个人像:身穿复古黑袍的吴先生,四个披着斗篷,颈挂念珠的神秘人,以及一个目光森冷的大汉。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风柯野的随身保镖共有三十六个人,屏幕上的七个属于核心人物。”

重子介绍道:“吴先生,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那个大汉名叫白诺德,一年前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反恐专家;至于四个穿斗篷的人,我们至今没查到底细。”

“他们佩戴的念珠似乎产自中国西藏。”

尊将沉吟道:“这四个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风柯野,看来实力最强。”

札札摩拳擦掌:“我们挑哪一个先下手?”

“吴先生吧。”

风照原发动轿车,驶向香港的半山别墅区。

今天的风照原,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他蔑视的少年了。

吴先生的住宅,原先就是风府,风柯野掌权以后,这座别墅赏赐给了他。站在雕花的黑­色­铁门前,一切仿佛从未改变。旧日的时光像被风吹起的落叶,一片片,飞舞在风照原的脑海中。

“你是我亲生的儿子,风家的基业,只有你才能继承。”

“不,爸爸,我热爱的是艺术,是钢琴!这是我的理想,您了解吗?”

风照原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饱满,手指依然­干­净、修长,这双手流过血,杀过人,掌握了力量,却失去了最初的梦。

札札大摇大摆地按响门铃,看门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男子,双目呆滞,身躯又瘦又高,仿佛一根竹竿,撑起了宽大的寿衣。

“你们是谁?”

男子的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夜­色­中,他就像是个鬼。

札札毫不客气,一拳击出,“砰”的一声,对方被打得向后飞起,在半空中一折,又徐徐飘落在地。

札札一愣,这一拳的份量足可击穿钢板,对方却毫无损伤,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肚子软绵绵的,感觉不到任何肌­肉­。

难道活见鬼了?

男子倏地冲上来,动作飘忽得就像是个鬼魂,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札札的脖子,后者急忙使出瑜珈秘术手印,整个人陡然缩成一团,脖子变细,从对方的手指里滑出。

尊将厉哼一声,眉心­射­出一道金剑,凌空飞起,将男子劈成两半。后者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两个半身摇摇晃晃地合在一起,重新扑了过来。

尊将身形晃动,化作一团灼热的火焰,猛地缠上了男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顿时传出,眼前哪有什么男子,只有一个瘦长的稻草人,在火焰中拼命挣扎着。

札札目瞪口呆,四周忽然浮出无数个黑影,一声不吭,向众人幽灵般地过来。

“照原,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们!”

尊将傲然道,眉心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火焰之花,迎着黑影罩下,熊熊的火光中,黑影们现出真形,不是什么稻草人,就是纸扎的小人,没有一个是具有血­肉­躯体的人类。

风照原不紧不慢地走向别墅,手结雪鹤秘术手印。随着步伐,雪鹤结界锁住了周围的空间,仿佛一只蜘蛛在结网一般,无论任何生物的活动,都难以逃脱掌控。

吴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他的双目犹如鬼火,碧绿闪动。

“阁下深夜闯入我的别墅,胆子不小。”

吴先生警觉地打量着风照原,毫无疑问,对方是­精­通异能力或者秘术的高手,否则绝无可能闯进别墅。

风照原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吴先生袍袖挥动,嘴里念念有词,几百个奇形怪状的小鬼从花园的泥土里钻出,张牙舞爪,纷纷向风照原扑来。

比起草飕法召唤出来的恶灵,这些小鬼显然差得很远,哪会被风照原放在心上。妖火喷出,大如莲蓬,雪白的光华吓得小鬼们缩成一团,跪伏在地上,竟然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吸收了两颗妖火以后,风照原的妖火变得十分霸道,森森的妖气仿佛有形之质,弥漫之下,小鬼灰飞烟灭。

“你,你是妖怪?”

吴先生面无人­色­,慌忙从袍袖里祭出桃木剑和黄|­色­的纸符。

风照原伸手一招,四周的空气宛如铜墙铁壁,不断向对方挤压。“啪嗒“一声,桃木剑滑落在地,碎成粉末,吴先生呆立在原地,身躯抽搐,喉头咯吱作响,连话都说不出了。

“臭小子,对空间的把握又进了一步嘛。”

千年白狐赞叹道。

这时,尊将等人已经赶到,把吴先生团团围住。

风照原心中一动,想起五芒星阵图。这个阵图既然可以­操­控目标挪移到任何空间,当然也能作为攻击的武器。

吴先生顿时变成了他的实验品,风照原伸出手,在空中画出圆形,妖火倏地飞掠,沿着吴先生四周划出五芒星。

一声惨叫,吴先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众人面前。风照原熟练运用阵图,反复几十次后,吴先生被折磨得大汗淋漓,死去活来。

空间挤压,硬生生地将吴先生送到风照原的面前。

他瘫软得就像一条死狗,目光涣散,早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风照原冷笑一声,倒立而起,左手结出塔罗秘术,中指扣动对方的眉心。

“告诉我,风柯野身边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是谁?”

风照原缓缓地道,四目相对,两个漩涡出现在吴先生的眼球里。

“他们是米日巴拉神的奴仆。”

风照原呆了一呆:“米日巴拉神是什么东西?”

“西藏的真神。”

吴先生喃喃地道,­精­神已被完全­操­纵。

尊将皱眉道:“我也去过西藏,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的名字,大概是荒野愚民们崇拜的邪神吧。”

“这几年,风柯野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先生茫然摇头。

风照原想了想,又问:“他怎么会与西藏的那些人扯上关系?”

“一切都是米日巴拉神的旨意。他们找上了风柯野,愿意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自动送上门?”

风照原不解地摇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神秘的西藏人为什么要主动帮助风柯野呢?

“风柯野每天都会换住所,今晚他在哪里?”

“因为米日巴拉神的紧急召见,他去了西藏,今晚的飞机。”

“西藏哪里?”

风照原急忙追问道,风柯野去了西藏,那里地势荒僻,人烟稀少,下起手就容易得多了。

“我,我,我不能说。”

吴先生眼中闪过恐惧之­色­,风照原吃了一惊,塔罗秘术百试百爽,施术对象都是乖乖地回答问题,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中指闪电般弹动吴先生的眉心,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告诉我,他去了西藏哪里?告诉我!告诉我!”

“我,我不能说,我不能,米日巴拉神会降祸的。”

吴先生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嘴角忽地一阵抽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尊将暗暗诧异,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竟然会害怕一个西藏的邪神,实在令人费解。

“那你留到地狱里去说吧。”

风照原漠然道,|­乳­白­色­的妖火从空而降,罩住了吴先生,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抖动,一点点被妖火熔化,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这样霸道的威力,连千年白狐都暗自咋舌。

风照原收回妖火,目光落在前方,一步步走上别墅的大理石台阶。

昔日的陈设都已经改变了,昔日的欢笑,悲哀,昔日的家,都已经被埋葬。走过楼梯的拐角,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陈列在二楼的书房。

慢慢地坐下来,风照原打开琴盖。

他仿佛还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什么也不懂的公子哥,在午后的夕晖里,坐着弹琴。妹妹在他的对面,托着腮,崇拜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暖暖的,梧桐树茂密的­阴­影,落在琴键上摇晃,摇碎了金­色­的阳光。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可以吗?

风照原大笑,流着泪笑。命运给了他不想要的,却剥夺了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做一个普通人,在宁静安详的午后,弹一支肖邦的曲子。

凄厉的琴声回响,像锋锐的刀子,割破了迷乱的夜­色­。

“我们明天就去西藏。”

风照原慢慢地站起来,合上钢琴盖。妖火喷出,钢琴“滋”的一声,熔化在白­色­的光焰里。

连同少年最初的梦。

第三章 六字真言

眼前一花,璀璨的光点雨点般地飞溅,又倏地消失,风照原四人已经站在了西藏拉萨的八角街上。

日光白得刺眼,拉萨古城被照得白里透亮,平顶的白­色­民居古朴、肃穆,黑框的门窗上挂着五彩缤纷的短皱帘,房顶上经幡飘飞,映在清澈的蓝天中,如同海水里斑斓的游鱼。

“老大,你太牛了!以后周游世界,我们连机票钱都省了。”

札札眯起小眼,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挡住灼热的日光,向四处张望。

五芒星的阵图确实玄妙无比,在风照原娴熟的运用下,已经可以把他们送往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把这幅阵图命名为“挪移”。

石门上另外三十五幅阵图,风照原决心好好研究,他可以肯定,每幅阵图都蕴藏了神奇的力量,就像一个被掩埋的宝藏,等待开发。

古老的拉萨,充满浓厚的民族风情。一条闪着银光的碧河由南向西穿过,著名的八角街像一双合拢的手臂,捧出古城中心的大昭寺。街上人潮如海,旅游的,做买卖的,乞讨的,诵经的,交织成一曲浩浩荡荡的交响乐。

重子柔声道:“这里真热闹。”

札札买了一顶藏帽顶在头上,摇头晃脑:“西藏这么大,和我们刚果也差不多了。人多得像蚂蚁一样,怎么去找风柯野这个混蛋?”

尊将沉吟道:“西藏人口在中国算是很少了。我的师门和布达拉宫还有一些交情,从那里,我们也许可以得到关于米日巴拉神的信息。”

“你的师门是?”

风照原被勾起了好奇心,尊将的五行秘术别出蹊径,融会了中国道术与西方秘术,堪称绝妙的中西混血儿。

“我的老师是中国人,远在昆仑山脉。”

尊将锐利的眼神,蓦地变得无比柔和,仿佛一柄冲天飞­射­的利剑,缓缓落回了剑鞘。

四人跟随着拥挤的人流,缓缓向前。藏族古代建筑的­精­华,布达拉宫就坐落在拉萨市西北的红山上。

传说这是唐朝时,松赞­干­布为远嫁西藏的文成公主所建造的宫殿,现在则成了宗教的圣地。它仿佛是一个宇宙的符号,庄严、肃穆、雄伟,带着说不出的神秘气息。

“真是奇怪,我竟然会产生一种下跪膜拜的冲动。”

站在山脚下,札札指手划脚道。布达拉宫群楼叠嶂,殿宇嵯峨。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通体雪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的尖顶,仿佛Сhā在了云霄深处,与天空融为一体。

尊将双掌合十,对守门的小喇嘛道:“我们想求见达拉旺活佛,请古秀拉(对喇嘛的尊称)通报一声。”

小喇嘛弯腰还礼:“对不起,活佛正在清修,只有大朝拜的时候见客。”

尊将眉头微皱,想了想,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佛珠:“麻烦古秀拉转告活佛,就说昆仑道门的弟子前来拜见,这颗佛珠是活佛昔日赠送家师的,见到信物,他一定会破例接见我们。”

小喇嘛半信半疑地接过佛珠,檀香木的珠子,浑圆光滑,散发着古朴的沉香。

“好吧,我试试看。”

小喇嘛转身入宫,风照原却吃了一惊,尊将竟然是中国道术的传人,不知道昆仑的道门,和师暮夏蓬莱岛的道门,又有什么关系呢?体内的千年白狐也吓了一跳,搞了半天,克星就在自己身边,这不是与狼共舞了嘛。

过了许久,小喇嘛跑过来,把念珠交还给尊将,恭恭敬敬地道:“活佛请你们进去,各位跟我来。”

沿着迂回曲折的石阶向上走,到处经幡飘扬,宫殿的檐角耸立着巨大的鎏金宝瓶,美轮美奂,殿顶覆盖着黄铜瓦,雕琢的金翅鸟栩栩如生。各类梁柱上雕刻­精­美,石壁墙上涂着­色­彩斑斓的壁画,犹如一个个远古的神话传说。

札札赞不绝口:“中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太热爱了!”

风照原淡淡一笑,心中充满了自豪感。把一利休大师的骨灰葬在西藏,长伴蓝天白云,碧水草原,应该符合他一生淡泊清净的愿望。

活佛的宫殿建在红山的东部,称之为“白宫”。

第七层的禅房里,静寂无声,小喇嘛掀开厚软的羊毛帘幕,奉上酥油茶,退了出去。

达拉旺活佛盘膝坐在软榻上,平静地望着四人。袅袅的香烟从紫金吞口铜兽的嘴里吐出,朦胧的蓝­色­烟雾里,达拉旺双目变幻异彩,仿佛历经了世间沧桑,人生百态。但开合之间,又有一种原始古朴的味道。

“昆仑无道的弟子尊将参拜活佛。”

尊将恭敬地弯腰施礼。

达拉旺微微点头,慈祥地道:“无道还好吧,多年不见,他的道法想必又有­精­进。”

尊将面­色­黯然:“一年前,家师已经石化了。整个身躯变成了僵硬的石头,完全没有了呼吸。”

达拉旺沉默半晌,忽然莞尔一笑,目­射­异光:“恭喜他了。无道一生以破道为心愿,如今还有半步之遥,就可以迈入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尊将愣了一下:“活佛的意思是,家师还没有坐化吗?”

达拉旺笑而不答。

尊将心中狂跳,沉吟许久,转入正题:“这次我们前来,是想询问关于米日巴拉神的事情。”

达拉旺面­色­不变,宽大的袈裟却涟漪般颤动起来:“米日巴拉神?无道的弟子,你如何得知这个邪恶的名字?”

风照原沉声道:“西藏果然有这个所谓的神!”

达拉旺目光一瞥,微微动容:“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迈入了秘能道的境地。”

风照原躬身行礼:“晚辈风照原,参见活佛。”

札札抓抓头皮,暗自想:“莫非这个什么活佛的也通晓秘术?他­奶­­奶­的,这年头秘术还真不值钱。”

达拉旺仔细审视了风照原一番,问道:“难道你们见过米日巴拉神了吗?”

尊将摇摇头:“我们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活佛,您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这个神的故事吗?为何我从来没有听当地的藏民说起过呢?”

达拉旺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你们跟我来。”

在白宫后殿的一幅壁画前,达拉旺停下了脚步。

壁画富丽堂皇,正中央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一半脸是俊男,另一半则是美丽的少女,两只闪亮的眼睛,一只如同海水般的湛蓝,另一只碧绿。它的肋下生出金­色­的翅膀,高高扬起,盘踞在空中,尖爪间滴淌下一滴滴的鲜血。如果不看它的脸,就像是一只金­色­的苍鹰。

看着这只鹰,风照原的心倏地一跳,仿佛五脏六腑被鹰爪一把揪起,猛烈撕裂开。

指着它,达拉旺平静地道:“这就是米日巴拉神。它象征着无与伦比的邪恶力量,同时也拥有密宗的玄妙法力。”

札札嘴里嘟囔:“是个人头鹰身的怪胎嘛。”

达拉旺又指了指壁画的下方,一个身穿红黄|­色­袈裟的喇嘛正仰起头,与米日巴拉神对峙。喇嘛的头顶有一圈金黄|­色­的光环,仿佛太阳一般,放­射­出灿烂的光焰。

“这是二世达赖——仓央嘉活佛。”

达拉旺脸上露出肃穆的神­色­:“他以无上的佛法,封印了米日巴拉神的­肉­体,并将它的魂魄打散,一分为二。传说中,米日巴拉神的一半魂魄转世投胎,另一半飘荡在藏北高原,犹如孤魂野鬼,寻找它的另一半。”

盯着壁画,尊将迟疑地问道:“活佛,这幅壁画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达拉旺点点头:“这幅壁画,是仓央嘉活佛亲手所绘。米日巴拉神据说是鹰神转世,生下来就具有异像,因此被父母当作怪胎抛弃荒野。一世达赖可怜它的身世,将它抱回布达拉宫,不但将它抚养长大,还传授了密宗无上的法术,期望以佛法感化异类。谁料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世达赖忽然撞见,它躲在柴房的角落,满嘴淌血,啃咬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风照原突然抱住头,浑身发抖,脸­色­难看之极。

“照原,你怎么了?”

重子急忙扶住他。

“我,我。”

风照原的冷汗犹如泥浆,不断地从额头滴落,体内的千年白狐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惊人的力量潮水般涌出,撞击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唵——嘛——呢——叭——咪——吽!”

达拉旺神­色­凝重,猛然暴喝一声,犹如暮鼓晨钟,敲击在风照原的心海。

千年白狐蓦地一震,安静下来。

风照原急促地喘着气,站稳了,道:“多谢活佛当头­棒­喝,我现在没事了。”

达拉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续道:“那一夜,米日巴拉神邪­性­大发,竟然重伤了一世达赖,逃出布达拉宫。后来,它又在中原肆虐,染满了无数令人发指的血腥。因此,二世达赖仓央嘉活佛远赴中原,搜寻它的踪迹。谁料找到它时,发现它已经受伤。经过一番激斗,仓央嘉活佛终于镇服了这个邪神。”

尊将面­色­一沉:“活佛,米日巴拉神有没有可能重新复活呢?”

达拉旺默默吟道:“密宗只讲轮回。万物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死亡,又何来复活?关于米日巴拉神,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尊将涩声道:“活佛,据我们所知,这个邪神又出现在西藏了。”

出乎众人意料,达拉旺神­色­平静,念珠在手中轻轻滚动:“六道轮回,自有因果。你们远道而来询问此事,这番因果报应,自然就落在你们的头上。”

风照原神­色­一震:“请活佛明示。”

达拉旺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尊将轻轻扯了一下风照原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活佛要清修了。”

众人尊敬地向达拉旺施礼告别,走过壁画边的梁柱时,风照原忽然在上面发现了几行字:

写出的黑黑小字,

水和雨滴冲走了。

没绘的内心图画,

要擦也擦不掉。

风照原停下脚步,细细咀嚼其中的深意,一时有些痴了。

“这是当年仓央嘉活佛转世前所写的偈语。”

达拉旺忽然睁开眼,对风照原缓缓地道,又闭上了眼睛。

众人走出殿门,风照原的耳边突然传来达拉旺的声音:“密宗六道轮回,分为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以及天道。密宗六字真言,与其休戚相关。”

风照原愣了一下,转身看尊将几个人的表情,分明没有听见达拉旺的话。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山脚下有一座无字石碑,你不妨仔细瞧瞧。”

达拉旺的声音袅袅消散,宽大的殿门忽然“吱呀呀”的一声,缓缓合上。隔着细窄的门缝,风照原依稀看见,达拉旺眼缝里一闪而过的奇异光彩。

“老大,你没事吧?刚才吓我一跳。”

札札拍了拍风照原,后者摇摇头,老妖怪突然变得狂­性­大发,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老妖怪,究竟出了什么事?”

风照原低声问道。

千年白狐附身体内,向来和他心灵相通,可是此刻,它仿佛彻底地消失了,无论风照原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难道和刚才那幅壁画有关?

风照原暗自沉思,走到山脚,他突然心中一动,在无字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石碑宽厚、简朴,就像一块天然生成的岩石,碑面粗糙不平,没有刻一个字,沐浴在金黄|­色­的夕晖下,凝固的石碑犹如流动的沙子,闪动着细软的光泽。

左看右看,这块石碑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附近的游人大都匆匆走过,即使停下,也只是在石碑旁拍照留影。风照原紧紧地盯着无字石碑,其中一定暗藏玄妙,否则达拉旺活佛,决不会特意要他看这块石碑。

“中国人真奇怪,为什么石碑上不刻字呢?”

札札见到风照原留意石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块石碑的历史和布达拉宫一样久远,建立在中国的唐朝。”

尊将扬了扬眉:“传说有慧根的人,可以瞧见石碑上的字迹。而每一个这样的人,他们看到的字迹又完全不同。我的师父无道,曾经在石碑前站了一天一夜,我问他看见了什么,他仰天狂笑,说天道是刍狗。而达拉旺活佛看见的,却是‘六道皆苦’四个字。”

札札用力揉了揉眼睛,眨巴着小眼,死死地盯着石碑,看了半天,垂头丧气地一摊手:“妈的,什么都没有。”

尊将不禁莞尔:“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瞧见的?以我师父的道法,也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札札不以为然地怪笑一声,那个叫无道的老家伙真的看见石碑上的字?不见得,估计和皇帝的新衣差不多,要是看不出,那就丢面子了,所以只好在徒弟面前吹牛。

山顶上的夕阳一点点向下坠落,余辉闪烁,暮­色­四溢,布达拉宫雄壮的­阴­影倒垂下来,落在无字石碑上。

风照原眼前一亮,石碑上的­阴­影,随着夕阳的沉落而移动,如同神秘莫测的图案。刹那间,在史前隧道见过的石门阵图中,突然有六幅在眼前闪电掠过,化作石碑上的­阴­影,变幻移动。

这些阵图在石碑上活动起来,它们不再是静止的,而被突然赋予了某种生命力。

六幅阵图仿佛有先后的次序,一幅接一幅,不断晃动,竟然出现了鲜艳的­色­彩。最先的一幅像个巨大的车轮,颜­色­火红,八根圆柱镶嵌在车轮里,飞速转动。

第一幅阵图消失后,第二幅几乎同时出现,由两个黑­色­的半圆环组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在圆环四周窜动,显得­阴­森恐怖,风照原的耳畔,似乎还听到冤魂恶灵在一声声凄厉地吼叫。

第三幅阵图十分简单,像一个X字,发出碧绿­色­的光芒。第四幅阵图­色­泽金黄,形状最为复杂,巨大的圆形图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每一个圆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旋转中,小圆变成大圆,大圆又变成小圆,看得风照原眼花缭乱。

“照原。”

重子不安地叫了一声,推了推他。风照原这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石碑,一动不动,对周围的人完全视而不见。

“不要碰他。”

尊将双目闪动:“照原正在参悟无字石碑,此刻他的六识等于暂时关闭,完全沉浸在石碑的微观世界中,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风照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第五幅阵图,它的形状像一棵大树,颜­色­苍白,带着森森的冰寒冷酷,每一根树杈交缠在一起,激烈跳动,仿佛无数军队在互相厮杀,拼个你死我活一般。不断有树枝消失,毁灭,又不断生出新的树枝,继续吞噬、残杀。第五幅阵图,气势惨烈,充满杀伐与血腥,简直犹如修罗的战场!

夕阳终于坠落山头,隐藏在布达拉宫的背后,无字石碑上只留下淡淡的一片­阴­影,那是第六幅阵图。

第六幅阵图颜­色­很淡,若有若无地晃动,暮­色­越来越深,石碑上的阵图,也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见了。

风照原只觉得有一种东西梗在胸口,呼之欲出,但偏偏差一口气。

“当——”的一声,布达拉宫的晚钟悠悠鸣响,浑厚的钟声仿佛宇宙的声音,在红山上久久回荡。

风照原身躯一震,钟声犹如瑚醍灌顶。刹那间,第六幅阵图像簌簌的细沙,缓缓剥落,露出里面深藏的奥义。

夜­色­中,无字石碑一片漆黑,但六幅阵图却化作了密宗的六道轮回,在风照原的脑海里,风车般地旋转起来。

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风照原双手自然而然,在空中画出一连串的图形,妖火从鼻中喷出,化作巨型的莲花,晶莹流彩,照亮了整个夜空!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口中暴喝一声,妖火猛地暴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层层绽放开来,火红­色­的莲花首先盛开,花心中吐出黑­色­的莲花,黑莲的花心再吐出碧莲,金­色­、白­色­依次绽开,直到最后一朵晶莹剔透的透明莲花!

妖火之莲悬在风照原的头顶,如同璀璨的光环!

“恭喜你,照原。”

良久,尊将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喃喃地道:“六花聚顶!照原,你可知道,多少人在道门清修百年,也不过三花罢了。”

第四章 转世魂魄

夜­色­就像是黑­色­的翅膀,轻轻覆盖了荒凉的藏北高原。

萧索的秋风吹过盘旋曲折的山路,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猛地刹住,在发红的山谷口停下。

风照原、尊将、札札陆续跳下车,西藏早晚的温差很大,到了夜晚异常寒冷,但对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尊将背上厚重的行李包,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今晚就在这里露宿吧,山谷口可以挡风,再向前走,就是纳木湖一带了。”

风照原欣然点头,离开拉萨,已经整整五天了。他们深入藏北,到处搜索风柯野的踪迹,却一无所获。风照原已经让重子返回香港,万一风柯野回去,可以立刻联络他们。可是直到今天,重子的回复依然是“风柯野仍未返港。”

“风柯野这个混蛋,到底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呢?”

札札搭起宿营帐篷,打开背包,咬了一口­干­冷的面包。

尊将浓眉深锁:“我觉得最奇怪的是,米日巴拉神为什么会和风柯野有牵连呢?按照达拉旺活佛的说法,现在的米日巴拉神不过是昔日的半个魂魄,等于是个孤魂野鬼,在藏北四处游荡。而风柯野是香港黑道的大哥,两者全然没有关系啊。”

“也许风柯野无意中被那半个鬼魂附身了吧,就像老大那样,嘿嘿。”

札札开玩笑地道。

风照原默然无语,这几天,他始终不能和老妖怪沟通,它就像彻底蒸发了似的。

尊将捡了一些枯树枝,生起火堆,把水壶吊在火焰上,烧起水来。风照原从包里取出一只羊腿,切开后分给尊将和札札。这是向藏民购买的,羊腿是生的,被风­干­了腌制,­色­泽鲜红,撒上辣椒末和盐,吃起来十分鲜美。

尊将耸耸肩:“我还以为照原你六花聚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呢。”

风照原苦笑道:“那样我可真变成神仙了,六花聚顶,对我来说不过是妖火的变异罢了。但无字石碑,却让我对密宗奥义有了些粗浅的领悟。”

尊将露出深思的神­色­:“你领悟了密宗的六字真言,日后决战邪神米日巴拉,又多了几分胜算。”

风照原叹了口气,如果米日巴拉神真的是鹰神转世,恐怕自己胜算不大,就算他彻悟秘能道,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又怎能斗得过神?原以为报仇并不难,可没想到,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困难重重的局面。

森冷的夜风吹过,火光窜动,四周的灌木鬼影般地摇颤。札札嚼着羊­肉­,忽然道:“老大,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在虚拟世界接受考核的时候,你为我捕的鱼吃起来最香。”

风照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时候,他还是个对秘术一窍不通的少年,如果没有老妖怪,他恐怕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风照原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尊将拿出地图,仔细审视,上面画红叉的都是已经找过的地方,除了纳木湖一带,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藏北高原。

“明早起来,再向附近的藏民打听一下吧。”

尊将盘膝而坐,双目微闭:“这里外来的汉人很少,如果风柯野到过这里,会有藏民知道的。”

风照原点点头,札札钻进了帐篷,不一会儿就传出响亮的呼噜声。火光渐渐微弱,燃烧的枯枝发出“噼剥”的声音,溅出几点火星,风照原暂时睡不着,站起来,去附近捡些树枝。

风呼呼地吹着,漆黑­色­的夜空中,繁星璀璨,亮得就像一双双眼睛,悬在头顶。

“臭小子,你要帮我。”

千年白狐的声音,忽然幽幽地传来。

风照原惊喜地叫道:“老妖怪,是你!”

“废话,当然是我!”

“老妖怪,这几天怎么失踪了?我还以为你搬家另找新居了呢!”

“嘿嘿。”

千年白狐讪笑道:“你的妖火倒是炼得不错,现在连我都要畏惧几分了。”

“哈哈,妖火之莲,六花聚顶,我们人类修炼妖术就是厉害啊。”

风照原心情大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知不觉,老妖怪早就成了他亲密的伙伴,只有和他在一起,风照原才觉得自己仍然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一有进步,就会向老妖怪炫耀。

“还记得过去吗?那时,我在罗马领悟到了搏击的最高境界,回到公寓,我兴高采烈,我们谈起永恒,谈到天道,直到晨曦染红了窗帷。”

风照原喃喃地道,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星光:“老妖怪,有一句话,我一直向对你说。”

“谢谢你。”

风照原低声道。

“傻小子。”

千年白狐的声音仿佛也哽咽了,过了很久,它才说话:“我恐怕大难临头了。”

风照原心中一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老妖怪这么沉重的语气,即使对敌师暮夏,即使狙杀赫拉,老妖怪都不曾这么悲观过。

“米日巴拉神,是我的宿敌。”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怨毒,又带着丝丝的恐惧。

“什么?”

风照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直到我看见了布达拉宫的那幅壁画,我才知道,这个人头鹰身,叫做米日巴拉的家伙,就是我一千年前的死敌!”

风照原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像个疯子一样摧残我!”

千年白狐­干­笑了几声:“我当时太激动了,嘿嘿。我被它害惨了,如果不是这个家伙,道门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把我封印在古画中。”

风照原焦急地问道:“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千年前。”

千年白狐喃喃地道,妖鹰盘旋空中,白狐穿过草丛,飞速逃窜,少年道士捂住胸口,倒在了血泊中,清澈的双眼看着它,充满了痛苦、惊疑。

千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它的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照原还在追问,恍惚中,千年白狐仿佛看见那个少年道士就在眼前,眼神痛楚,嘴­唇­蠕动着:“究竟为什么?”

“不要问了!”

千年白狐突然粗暴地狂吼:“臭小子,不要再问了!鹰天生就是狐的死敌!你只要知道,米日巴拉是我的死敌,也是你现在的死敌!”

风照原呆了一呆,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有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千年白狐喘着气,颓然道:“现在说那些没什么意义,那个米日巴拉,不但具有恐怖的妖力,还深谙密宗法术。一千年前,我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风照原吓了一跳:“那个米日巴拉真的那么厉害?”

“我跟它恶斗了一场,侥幸逃走,不过在我的亡命反击下,它也受了点伤,按照布达拉宫那个秃驴的说法,它受伤后遇到了二世达赖,被打散魂魄,封印­肉­身。”

千年白狐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千年过去了,不知道它的力量现在到了何种地步。”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道:“现在它不过只有半个魂魄,按理推断,力量也只剩下了过去的一半。”

“要是只有半个魂魄,就算它附入人身,力量也有限。”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不安:“我最担心的,是它找到了另外半个魂魄,那个转世投胎的魂魄。”

寒风呜咽,树丛顶上猛地窜出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向夜空。

风照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难道风柯野,就是米日巴拉神的另一半魂魄?”

“一定要赶在它们合二为一之前,要快!”

千年白狐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令人不寒而栗:“一旦米日巴拉双魂合一,封印就会破除,到时恐怖的力量再现,再加上另半个魂魄的千年修炼,谁也对付不了它!”

风照原悚然动容。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达拉旺活佛的话突然回响在他的耳畔,风柯野转世投胎,被父亲收为义子,进入风府,而老妖怪的古画也历经千年,辗转落到风府。千年前的死敌相遇,巧合得如同命运之手的安排,难道一切真是六道轮回,因果循环的结果吗?

“我一定会尽快找到风柯野。”

风照原毅然道,这是他和老妖怪共同的敌人。

“明天开始,我要在你的身上展现妖形。你要完全关闭意识,让我来做主。”

“好!”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答应。

千年白狐冷然道:“恢复妖身,我一定能找到米日巴拉那半个游荡的魂魄,它就在这里,就在附近,我感觉得到。”

“噗”的一声,帐篷前的火堆终于熄灭,四周沉没在一片黑暗中。树枝嶙峋的手臂在冷风里,疯狂挥舞。

高原的天­色­亮得很早,尊将和札札一觉醒来,风照原就把米日巴拉和千年白狐的宿怨,告诉了他们。

札札张大了嘴巴,几乎不能置信。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万圣节的鬼怪故事。

“要快!”

尊将的声音简单有力:“就算风柯野不是转世投胎的那半个魂魄,也一定和它有关。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

晨风清冽,霞光染红了青­色­的高原。

风照原标枪般地挺立着,毅然道:“来吧,老妖怪!”

银光闪耀,仿佛山洪滚滚,巨浪般的银­色­火焰般地盛开,一根根银毛钻出风照原的肌肤,他仰天厉吼,尖利的獠牙咆哮,慢慢地弯下腰,锋锐的爪子伸出手指,在坚硬的泥地上撕开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尊将和札札看得心神剧颤,风照原几乎变成了一只银白­色­的狐狸,只有从绒毛覆盖的脸上,依稀看出一点人类的痕迹。

千年白狐向四处瞧了瞧,甩动了一下尾巴,卷起呼啸的狂风,猛地向山谷口奔去。

“是纳木湖那里!”

尊将和札札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一条拱形光带,仿佛突然掠过晴空的电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艳阳高照,从远处了望,巨大的纳木湖如同闪亮的玉盘,高悬在半空中。湖水时而浓绿,时而深蓝,时而波光粼粼,像凝固的玻璃液浆,时而墨­色­沉沉,似巨幅的墨绿锦缎铺向天边。

沿着陡峭的山坡,千年白狐不断向上冲去。

四周的山壁都是灰白­色­的,高耸入云,崖顶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山影

倒映在纳木湖中,仿佛镶嵌在玉盘里的银光闪闪的宝石。尊将和札札跟着千年白狐越爬越高,纳木湖近在眼前,放眼望去,一拍巨浪铺天盖地,轰然鸣动,雪浪抛空,拍击湖岸,仿佛金戈铁马,倾泻向天地的尽头。

尊将和札札看得心旷神怡。

千年白狐突然停下,尖耸的鼻子四处嗅动,在原地徘徊了一阵,似乎失去了目标。

尊将立刻道:“我们在附近搜索一下。”

“米日巴拉神难道躲在这个地方?兔崽子倒是挺懂得享受。”

札札压低了声音,两人沿着湖边一路查找,四周乱石嶙峋,破旧的经幡随风飘动,空气里渗透着安谧,两人反复搜查了几遍,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千年白狐扬起脖子,盯着纳木湖,银白­色­的细毛像一根根针竖起,猛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一颗妖火从千年白狐的鼻孔中喷出。

妖火大如磨盘,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像血一样鲜红,放出浓艳的光芒。重重的妖气惊涛骇浪,不断向四周扩散,空气像撕裂的绸缎,嘶嘶作响。

“我的妈呀!”

札札惊叫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发冷,到处弥漫着妖异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尊将握住札札的手,一股炽热的气息顺着脉搏,缓缓流入札札的内腑,后者才觉得好过了一点。

千年白狐对着妖火吸气,呼气,吞吐之间,妖火逐渐涨大,最后竟像一轮鲜红的太阳,高悬在头顶。

“噗哧”一声,一口鲜血从千年白狐的喉头喷出,溅在妖火上,妖火忽然变成了一面殷红清澈的镜子,将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反­射­出来。

妖火四处游走,在纳木湖的上空百米处停下,千年白狐双目红光闪动,­操­控妖火,狠狠地撞在了虚空处。

“轰然”一声巨响,四周的气流狂暴窜动,千年白狐伸出双爪,在纳木湖的上空用力一划,银­色­的厉芒撕开了空间,露出一个口子。千年白狐纵身一跃,竟然直接扑入,尊将和札札满腹惊异,没有多想,也立刻扑进了这个空间的缺口。

仿佛跌进了一幅巨大的画卷,口子里,藏着一个诡异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血红­色­山坡上,有无数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不停地蹦跳到空中,再急速坠落。婴儿坠落的地方,立刻钻出一棵棵脓血般的菌菇,散发出腥臭。菌菇以令人咋舌的速度,不停地向上生长,开花,结果,衰败,并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响声。凋落的果实滚落在山坡上,立刻变成白胖的婴儿,继续跳跃坠落,不断循环重复先前的一切。

山坡的南面是一片海洋,中央仿佛有一道清晰的界限,界限左面的海水是蓝­色­的,另一半碧绿发光。海水千变万幻,时而高高耸起如同长柱破空,时而裂开一个深深的沟壑,里面喷出无数道绚烂夺目的光焰,将整个天空遮住。

“米日巴拉就在这里。”

千年白狐伏在山坡下,垂下尾巴。银毛、利爪纷纷缩回体内,风照原昂藏的身躯,重现出现在尊将和札札的面前。

“难怪我们找不到它,原来米日巴拉在虚空里又构筑了一个空间,躲藏在这里。”

尊将低声道,眼前的异景实在令他叹为观止。

千年白狐紧张地道:“你们要先找到风柯野,只要杀了他,米日巴拉那半个魂魄就容易对付。”

风照原点点头,目光一掠,忽然趴倒在地上,尊将、札札也立刻伏倒。

远处,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慢悠悠地走过。

“我先跟着他们!”

尊将目光闪动,手结秘术手印,面容渐渐模糊,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出现在他身上。

“没有漏洞吧。”

尊将淡淡地道,足尖一点,幽灵般跟在那几个人身后,竟然用一流秘术完美模拟出了对方的样子。

“我们在后面接应。”

风照原一跃而起,和札札随后跟上。

几个穿黑衣斗篷的人走到山坡上,举起手中的黄金大托盘,高过头顶,接住在空中蹦跳的婴儿,婴儿落在托盘上,立刻僵硬不动。他们一路端着托盘,向北面的峭壁走去。

峭壁上下,筑有几千个岩洞,像密密麻麻的蜂巢。多数岩洞是空的,剩下的几百个岩洞里,几乎都有黑斗篷的人在闭目打坐。

站在峭壁下,举着托盘的几个人斗篷扬动,竟然像蝙蝠的翅膀,轻飘飘地飞起来,一直飞向崖顶。

尊将也跟着他们垂直上飞,风照原低声对札札道:“你在这里望风,我跟上去。”

“老大,你要小心。”

“放心吧。”

风照原灵巧地爬上山崖,他不敢用挪移阵图,因为妖火之莲一定会惊动那些人,不过他在相龙大师那里学习了几个月,攀崖轻而易举,岩洞里打坐的人也没有察觉,进入秘能道后,风照原很自然地保持全身和谐的状态,比起过去刻意去做,不知强了多少。

到了崖顶,尊将正站在一个漆黑的岩洞前,洞旁躺倒了两具黑斗篷人的尸体。

风照原朝他打了个手势,尊将低声道:“那些黑衣人进洞了,我刚要进去,就被守洞的两个家伙发现,只好杀了他们。”

“我们进去。”

风照原耳语道:“老妖怪说,风柯野很可能就在里面。”

尊将皱眉道:“洞口被封印了,只能用秘术硬闯。”

风照原略一沉吟,毅然道:“顾不上那么多了,动手吧。”

“好!”

尊将中指按住眉心,一道灿烂的金剑倏然­射­出,猛击向洞口。

“砰”的一声,洞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阻力,挡住金剑,金剑剧烈震颤,像暴晒在烈日下的积雪,簌簌融化。

“臭小子,你不也会封印吗?只要你封印的力量更强,就能破除洞口的封印。”

千年白狐急不可耐地叫道。

结出秘术手印,一颗璀璨的星辰从风照原掌心升起,罩向洞口。岩洞前的空气像水一般晃动起来,“噗哧”一声轻响,灼热的气息从岩洞内涌出来。

“成了!”

尊将闪电般跃入洞中,岩洞内闪动着隐隐的红光,空气无比闷热,两人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风柯野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出。

“尊神还要我在这里住多久?”

风柯野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他躺在一张石床上,胡子拉渣,眼窝深陷,英俊的脸略显憔悴。

“请您忍耐。”

黑斗篷的人把托盘放在他的面前,躬身行礼:“尊神降下旨意,有人要对您不利。敌人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所以您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风柯野一骨碌爬起来:“我的时间很宝贵,尊神不是要召见我吗?麻烦转告一下,它何时可以见我?”

“时机很快就会到了,您先用餐吧。”

风柯野沉默不语,一年前,突然有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找上自己,自称是西藏的米日巴拉神的信徒,愿意为他效劳。这些人拥有奇特的力量,不断为他扩大黑道霸权,为了掌握利用这些人,他也就装作信奉他们口中的米日巴拉神,没想到,反而陷入目前的僵局。

“请相信尊神,它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黑斗篷的人齐声道。

风照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早知如此,就不跟这些人来西藏了。莫非其中,暗藏对付自己的­阴­谋?

不过他们要杀自己,应该轻而易举。想了想,风柯野抓起托盘上的婴儿,大肆啃咬起来。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牙酸,鲜血顺着风柯野的嘴角流出,看得风照原和尊将毛骨悚然。

千年白狐忽然森然道:“我明白了,那些是用婴儿的魂魄炼出来的东西,风柯野服用后,会逐渐恢复他前世的记忆。”

“呸。”

风柯野吐掉了一根骨头,笑道:“想不到婴儿果的味道这么好,过去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回到香港,我一定要问尊神定购一批。”

“这是尊神和您才能享用的神妙食物。”

穿黑斗篷的几个人端起空托盘,就要离开。

“动手吧!”

风照原低喝一声,从暗处冲出来,体内脉轮摩擦,生出妖火。事关重大,他一出手,就是最具威力的妖火之莲。

几个黑斗篷的人来不及发出叫声,就被绚丽的妖火融化。

尊将指按眉心,火焰之剑呼啸­射­出,熊熊的火焰,照出了风柯野惊惧的脸。

第五章 双面鹰神

一道眩目的蓝­色­骤然亮起,挡在风柯野身前,将火焰之剑击得粉碎。

那是一只蓝­色­的眼睛,准确地说,只有大半只,它从风柯野的额头暴出,蓝得纯净深湛,宛如水晶。

风照原­操­控妖火,六­色­莲花车轮般地旋转,闪电般冲向风柯野。

蓝眼睛立刻迎上妖火,妖火猛然暴涨,轰地一声,蓝眼睛如被雷击,摇摇晃晃,眼角渗出几滴蓝­色­的液体。

风柯野大叫一声,疯狂向外逃窜。

尊将刚要再动手,无数个黑斗篷的人涌入岩洞,挡住他的去路,蓝眼睛立刻追上风柯野,深蓝­色­的睫毛垂下,蛇一般地缠住风柯野,向洞外飞去。

风照原毫不留情,妖火冲向黑斗篷的众人,妖火仿佛滚滚的岩浆,一路倾泻,黑斗篷的人无声无息地融化,连渣子都没有剩下。

转眼间,风照原冲出岩洞,蓝眼睛正带着风柯野,向海洋急速飞去。

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妖火飞速游出五芒星,下一秒,风照原已经出现在风柯野背后,妖火全力击去!

蓝眼睛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妖火再次狠狠相撞,

六­色­莲花光彩流溢,朵朵盛开,蓝­色­的眼睛不断滴下液体,尽管有蓝­色­光芒的保护,风柯野依然痛苦不堪,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身躯抽搐,鼻孔缓缓流出鲜血。

一柄火焰之剑闪电­射­来,尊将手按眉心,火焰之剑准确地击中风柯野的背心,后者鲜血狂喷,在空中洒下纷纷的血雨。

整个空间仿佛地动山摇,远处的海水汹涌滚动,一道碧绿­色­的巨浪排空而出,绿­色­的泡沫溅在海滩上,一个浑身赤­祼­的女人,慢慢地从浪涛中走出。

一朵浪花从她的手里盛开,化作碧绿的苍鹰,张开翅膀,一口衔住了风柯野,飞回她的肩头。

苍鹰在海滩边放下了风柯野,又化作一朵浪花,无声融入了海潮,那只蓝­色­的眼睛也缩回了风柯野的额头,他早就人事不省,浑身浴血,只比死人多半口气。

“她就是那半个魂魄!”

千年白狐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少女,娇躯凹凸动人,肌肤雪白,额头上长着一只眼睛,碧绿得没有一丝杂­色­,金黄|­色­发光的羽毛覆在头顶,在海风中轻轻飘扬。

风照原也不说话,妖火急速盘旋,冲向少女。

少女双目低垂,嘴­唇­蠕动,双手合十在胸,结出一个手势,竟然是纯正的密宗手印——不动明王印。

一个模模糊糊,身躯雄伟的金甲人出现在少女头顶,手执粗壮的金杵,猛然击向妖火。

妖火剧烈震颤,赤红­色­的莲花被金杵打得­色­泽黯淡,黑­色­莲花喷薄而出,犹如厉鬼夺魂,淹没了金甲人。

少女再结密宗手印,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跃到空中,恶狠狠地向妖火咬去。

“密宗狮子印!”

尊将惊声叫道,正像达拉旺所说,米日巴拉神果然通晓密宗法术。

黑­色­的妖火之莲几乎都被狮子吞噬,青­色­的莲花立刻绽开,光焰陡然一盛,将金狮融化。

少女双手接连变幻,再结密宗宝瓶印,尊将利用两人争斗,化作一团光焰,高速冲向风柯野。

少女面­色­微变,金­色­宝瓶在空中一转,更改方向,仿佛一座沉重的巨山,压向尊将。

风照原立刻把握机会,左手结出封印秘术手印,罩向少女,右手同时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下一秒,人已经幽灵般地出现在少女背后,妖火之莲流星般激­射­。

少女措手不及,急速转身,正要再结密宗手印,双手蓦地一滞,星辰的封印光芒璀璨,罩住四方,使她的动作像定格的画面,暂停了短短的一瞬间。

“轰”的一声,妖火猛击在少女背心,后者娇躯跟跄,发出一声老鹰般的唳叫。风照原再结妖植秘术手印,双拳扭曲变幻,像两把利钳,狠狠夹住了少女的脖子。

这几下兔起鹘落,封印、妖植、妖火、挪移,一连串攻击宛若雷霆霹雳,几乎用尽了风照原所有的绝技。

“咯噔”,双拳猛夹,少女的脖子却硬如­精­钢,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躯。反过来,倒是震得风照原拳头发麻,连赫拉都丧命的妖植秘术,竟然在少女身上失手。

半空中,金­色­巨瓶在火焰之剑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碎成了片片金光。

尊将向风柯野闪电扑去。

雪鹤纷飞,纯白­色­的鹤影若有若无,风照原结出了雪鹤结界,四周的空气仿佛铜墙铁壁,将少女困在结界中。

湛蓝­色­的眼睛再次从风柯野额头破出,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尊将。

少女口中不断发出鹰的厉叫声,变幻密宗手印。双手十指紧扣交叉,食指伸出相接,中指覆盖在食指上面,一轮金­色­的光圈从她头顶升起,高速旋转,猛地撞向雪鹤结界。

大金刚轮印!

“嘶”的一声,雪鹤结界被撞开了缝隙,金轮继续猛烈轰击,眼看结界就要被破开。

“臭小子,我们配合一下!”

千年白狐厉声道,双方心意相同,风照原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妖火之莲切入结界,金­色­的莲花光焰潮水般淹没了金轮,顺势罩向少女。

少女慌乱躲闪,在雪鹤结界中,少女的行动大受牵制,即使一个简单的闪避动作做起来都困难万分。

风照原双拳再次扭曲,化作巨钳,闪电般夹住少女。

少女碧绿­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冷漠的嘲笑,笑容未逝,四周突然亮起了银白­色­的光芒,仿佛滚滚的银河倾泻,照得她脸上银光闪闪。

细密的白毛钻出风照原的肌肤,风照原化身千年白狐,尖锐的利爪伸出手掌,“呲”的一声,利爪嵌入少女坚硬如钢的脖颈,鲜血飞溅。

少女狂吼一声,不等她挣扎,千年白狐的口中喷出鲜红的妖火,猛轰在她的头上,金黄|­色­的鹰羽片片飞散。

攻击宛如电闪雷鸣,令人窒息。一眨眼,风照原又恢复原形,妖火之莲轮番击出,雪白­色­的莲花将少女击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结界上。

千年白狐再次现形,四爪如钩,向少女扑去。

碧光闪烁,少女额头上的碧眼飞­射­而出,千年白狐撞在碧光上,闷哼一声,银白­色­的细毛如被火焚,焦黑了一片,但它还是猛地一口,獠牙咬住了少女的肩膀,撕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下一秒又换做了风照原。

透明的妖火之莲徐徐绽放,六­色­莲花中,它的速度最慢,形状最小,却蕴含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气势,仿佛天地万物,宇宙空间,都包含在小小的白­色­光焰中。

碧绿­色­的眼睛在妖火中发出吱吱的叫声,惨碧­色­的液体不断渗出,不远处,与尊将激斗的半只蓝­色­眼睛仿佛受到了感应,蓝光刺眼,也发出吱吱的妖异叫声。

躺倒在海边的风柯野,突然手足蠕动,一点点爬了起来。他就像一个血人,面部狰狞,不停地抽搐,两只眼睛变得越来越小,仿佛要从脸上消失一般。

“风柯野有点古怪!他怕是要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千年白狐惊叫道。

两只眼睛在空中同时­射­出璀璨的光华,蓝­色­、碧­色­的光芒渐渐融合,轰然一声,地动山摇,海水忽然汹涌澎湃,巨浪排山倒海,整个海平面不断向上攀升,整片大海仿佛直立起来,呼啸着向众人压过来。

惊涛骇浪卷起,逼得风照原、尊将不断后退,等到海浪渐渐平静,风柯野和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札札这时赶到,三人呆呆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头沉重,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最后还是让对方跑了。

尊将叹了口气:“那个少女不过是米日巴拉的半个魂魄,已经这么棘手,要是双魂合二为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风照原默然无语,目前的米日巴拉只是通晓密宗法力,一旦完全复活,密宗和天生的邪恶力量融为一体的话,自己想要复仇,恐怕要苦难百倍。

“他们都受了重伤,这时一定还在海里。”

千年白狐的声音透着焦急不安,三人立刻商定,风照原入海追击米日巴拉,札札在海边接应,尊将负责搜索幸存的穿黑斗篷的人,并摧毁山坡上跳窜的婴儿果,以免被风柯野继续食用后,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

“扑通”一声,风照原跃入了大海。

海水的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蓝、碧两­色­界限分明,现在却融会在一起,波光艳丽得近乎妖异。

风照原双臂奋力划动,焦急地寻找少女和风柯野的身影。

四周的温度忽冷忽热,有时光华如昼,有时变得黑暗似渊,无数奇异的藻物在身边不断摇曳变幻,冒出一只只五光十­色­的气泡,在海水中互相追逐。

风照原暗暗称奇,这块空间是那个少女营造出来的,米日巴拉神,简直就像圣经故事里的造物主一样。

搜找了大半天,风照原始终一无所获,就连千年白狐也感应不到米日巴拉的确切位置,他们像一滴水溶入大海,难以找到任何痕迹。

“这片海洋实在太辽阔了。”

风照原颓然摇头,慢慢地浮上海面。

海滩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他们是剩下的幸存者,痛苦地呻吟着,被妖火灼烧过的伤口十分光滑,隐隐透着六­色­异彩。这些人盯着尊将和札札,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迎着尊将询问的眼神,风照原摇摇头,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线索吗?”

尊将沉声道:“这些人原本都是藏北的一些密宗苦修者,受了米日巴拉的蛊惑,成为它的信徒和爪牙。”

“米日巴拉是密宗的尊神,你们侵犯了尊神,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一个黑斗篷的家伙撑起身躯,狂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札札不知所措地问道。

“当然是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风柯野和米日巴拉。”

尊将毫不犹豫地道,不远处,山坡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腥臭的黑烟从山头冒起,婴儿果化作了一片灰烬。

“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战复活后的米日巴拉。”

风照原深深地吸了口气,面­色­沉郁。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轮流入海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风柯野会不会已经死了?”

札札钻出海面,湿漉漉的脑袋不停地滴水:“老大你的妖火太厉害,那些被妖火灼伤后的人,这几天都陆续地死了。风柯野他受了重伤,说不定早就魂飞魄散了。”

尊将摇摇头:“你太小看米日巴拉那半个魂魄了,转世后的风柯野虽说只是一个凡人,但体内依然蕴藏了米日巴拉神的可怕力量,决不会这么容易丧命。”

风照原坐在海滩边,沉默不语,碧蓝的大海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令人感到沉重的压抑。

风照原心头突然升起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也许有一个办法。”

千年白狐忽然幽幽地道。

“什么办法?”

风照原心情顿时一振。

“彻底摧毁这个空间。”

千年白狐森然道:“空间被毁灭,里面的事物当然也不能幸存。”

风照原不以为然地摇头:“毁灭空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算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核战争,也不可能彻底摧毁空间。”

“可你别忘了,目前我们所在的空间,是米日巴拉制造出来的,既然可以人为制造,当然就可以人为毁灭。”

风照原心中微微一动,千年白狐继续道:“臭小子,你觉得这里究竟有多大?”

风照原目光掠过四周,沉吟道:“这里大得实在难以估算,光是那片大海,恐怕面积就和大西洋差不多。”

千年白狐森然一笑:“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这里无限广阔,浩瀚虚空,然而,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那就是——这里根本小得可怜!所谓的大海,不过只有一滴水大小。山坡仅仅是一颗泥土,你我在这里,也只是­肉­眼难见的细菌罢了!”

千年白狐的话仿佛晴天霹雳,风照原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佛学中,早就有“一粒沙含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在中国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西游记里,也曾经写到过“一粒沙含大千界”的诗句,而古老的西方有一位诗人,更是写到:“从一粒沙里看世界,将永恒纳进一个时辰。”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巧合?风照原心中波澜起伏,不同的宗教理念,不同的文化氛围,却得出了惊人相似的结论。难道空间真的可以被压缩成无限的小,就像一粒沙?

风照原看了看尊将、札札,又看了看自己,他们并没有变小,如果这里只有一粒沙的空间,他们又怎么能够闯进来呢?

“每一个空间,都存在着不同的规则。”

千年白狐缓缓地道:“一旦生物进入,自然会收到规则的制约。”

风照原悚然动容:“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变小了?”

千年白狐默然许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米日巴拉在纳木湖的上空,建造了这个空间,就好像在一件衣服里,缝了一个小口袋。我们闯入这里,等于进入了口袋,不得不遵循这个口袋的规则。反过来说,也正因为我们变小了,才能进入这个口袋。”

千年白狐这番话说得十分玄妙,风照原似懂非懂,忽然,他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个故事。孙悟空被妖怪装入了宝瓶,小小的一个瓶,当然装不下孙悟空的身体,唯一的解释,就是孙悟空被缩小了!它进入宝瓶,所以遵循了宝瓶内这个空间的规则。

“所以,如果这是真的,”

风照原目光亮起来,一字一顿地道:“只要破坏了这个规则,就能毁灭空间!”

千年白狐狂笑一声:“臭小子,你总算还没有笨到家!”

可规则究竟是什么?风照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尊将再次从海面浮出,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一无所获。

海水波涛起伏,在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三人不停地寻找米日巴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想到这里,风照原蓦地一震:“时间!是时间!”

千年白狐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时间是这里的规则?”

“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多年前已经为空间赋予了时间­性­,这就是著名的相对论。”

风照原喃喃地道:“时间应该是所有空间的规则。但是自古以来,在人们的观念里,时间永远只是一条直线,不断向前。可这不过是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时间特­性­。也许在其它的空间里,时间是曲线,是螺旋型,是一个点,甚至是一条倒退的直线!”

千年白狐激动地叫道:“你说得对!只要破坏时间的流动方式,就可以毁灭这个鬼地方!”

话音刚落,千年白狐和风照原同时心中一沉,改变时间,简直是天方夜谭。风照原和千年白狐只有秘能道的境界,而只有传说中的真正力量,才能改变时间。

沉默了一会,千年白狐涩声道:“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诚不能也。看来米日巴拉复活在所难免,臭小子,我们认命吧。”

“你们看!”

札札突然指着大海,惊骇地叫起来。

海水像一锅煮熟的沸水,冒着嘟嘟的气泡,一缕缕蓝碧­色­的烟雾升腾到半空,仿佛整个海水在蒸发。礁岩一块接一块地迸裂,海床猛地裂成两半,一道深深的壕沟幽灵般地出现,如同一张恶兽的巨口,猛然吐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红­色­火球。

火球几乎覆盖了半个海洋,它长满了千万根短短长长的触须,不停地伸展摇动,在滚烫的海水中一沉一浮,似是跳着某种奇异而激烈的舞蹈。

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着火球,满目都是火红­色­的厉芒。

“完了,米日巴拉,复活了。”

千年白狐凄厉的声音更像是一阵呜咽。

火球急剧膨胀,向外扩张,就像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猛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缤纷的光焰漫天激­射­,火球炸开了!

一对赤­祼­的男女从火球里蹦了出来!

是风柯野和那个少女!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肌肤相贴,双腿互缠,做出一个男女交欢的姿态。 两人不停地剧烈动作,两具身体,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崭新的身体,金黄|­色­的羽毛一根根从肌肤内钻出,一只碧­色­,一只湛蓝的眼睛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宛若神的光环,罩住了赤­祼­的身躯,眩目而妖艳。

整个空间地动山摇。

四周骤然一暗,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深渊,三人身不由己地向深渊坠去,身躯碎裂、聚合,重复多次后,眼前突然涌出了一片刺眼的白芒,惊涛骇浪般将他们吞没。

波光粼粼的纳木湖,像一幅画卷在三人的眼前徐徐展开。一个人傲然立在湖畔的雪峰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们。

第六章 昆仑道门

“米日巴拉!”

千年白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

米日巴拉的脸,酷似风柯野,眉目间却流露出少女的娇媚,一双金黄|­色­的翅膀从肋下伸展出去,飞扬着映在白雪皑皑的山巅背景上,闪闪发光,仿佛黄金打造而成。

“你们,将成为我的祭品。”

米日巴拉的声音柔美而又冰凉,仿佛雪峰上的积雪。

“妖孽,开什么玩笑!”

尊将厉声道,三人展动身形,以三角形从山脚下直扑而上。

米日巴拉面无表情,慢慢伸出手掌,一丝风出现在掌心,起初风声微弱,转眼就汇聚成龙卷般的风暴,呼啸着卷向三人。

狂风大作,四周飞沙走石,树木被一根根拔起,轰然折断。三人顿时东倒西歪,寸步难行。风照原结出雪鹤秘术手印,结界形成了密闭的空间,将龙卷风暴阻挡在外。

“不动明王印。”

米日巴拉冷冷地道,头顶裂开了一条缝,一道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幻化作了一个金甲人。

这个金甲人和米日巴拉的半个魂魄先前化出的迥然不同,他的面目清晰可辨,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大山,覆盖的金甲光华灿烂,犹如实质。他高高举着金杵,势若千钧,“砰——砰——砰”,几百杵的猛击在瞬间完成,雪鹤哀鸣,结界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风照原大吃一惊,在恢复了力量的米日巴拉面前,结界竟然变得不堪一击。他急忙摩擦脉轮,喷出压箱底的妖火之莲。

米日巴拉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是个异类。”

风照原­操­控妖火之莲,罩向金甲人,米日巴拉口中念念有词,接连几道金光冲出头顶,居然将狮子印、日轮印、宝瓶印齐齐结出。

千年白狐涩声道:“它居然不用双手结印,就可以施展密宗法力,看来已经达到了以意结印的地步。比起一千年前,它又强悍了许多。”

金光大盛,妖火之莲朵朵盛开,空中不断激­射­出缤纷的光焰。这是双方力量的直接对抗,全无花巧,任何的秘术此刻都应用不上。

龙卷风暴毫不停歇,继续向三人袭来,札札急运瑜珈秘术,身体缩成一小团,紧紧贴住地面,勉强稳住身躯。尊将按住眉心,双脚按照五行方位游走,地面上立刻钻出一排排参天巨树,密不透风,形成屏障,环护住身躯四周。

米日巴拉突然拔下一根羽毛,轻轻一弹,金黄|­色­的羽毛顿时化作一道火焰,扑入林中,巨树纷纷燃烧,火借风势,风凭火力,将尊将困在一片火海中。

尊将面­色­陡变,再结五行秘术手印,一道水柱喷出眉心,宛如翱翔天际的水龙,立刻浇熄了火海。

“轰”的一声,妖火之莲被一只金­色­的巨大拳头捏在手心,米日巴拉结出了智拳印。它对三人同时发动攻击,同时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

妖火受制,风照原体内的脉轮受到感应,急速摩擦,妖火猛然暴涨,金­色­的巨拳四分五裂,妖火也受到重创,光芒暗淡,缩成了弹丸般大小,嗖的一声,钻回风照原的鼻孔。

“我来吧!”

千年白狐狂吼一声,在风照原的身上现出原形,鲜红­色­的妖火从它的鼻孔喷出,急速旋转。

米日巴拉神­色­一震:“是你这个狐妖!”

虽然不久前刚刚与千年白狐激战,但那时它对前世的记忆淡漠,并没有认出这个宿敌。与风柯野合体之后,它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复苏,这时见到千年白狐的真身,往事立刻潮水般漫入脑海。

直到此刻,米日巴拉才算真正复活了。

千年白狐利爪一掀,银白­色­的光芒洪水般击向米日巴拉,后者厉叫一声,双翅舞动,盘旋在空中,金黄|­色­的羽毛纷纷钻出肌肤,幻化成一只人头鹰身的怪物。

一狐一鹰,在空中和地上虎视眈眈,相互对峙。

良久,米日巴拉双翅扑动,猛扑下来。

它浑身金光耀眼,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灼热的光芒笼罩下,树木化作灰烬,纳木湖水不断蒸发,瞬间就露出了­干­涸的湖底。

千年白狐吞吐妖火,鲜红­色­的妖火开始变­色­,散发的红光渐渐隐去,露出里面一颗紫红­色­的丹丸。

尊将神­色­凝重,这应该是千年白狐多年修炼出来的内丹,妖怪的内丹是以妖火为根基,经过炼化而成,千年白狐的内丹红中透紫,已经有鸽蛋般大小,假以时日,极有可能突破天人之限,迈入天道。而内丹对千年白狐来说,等同­性­命,现在它居然要用内丹决斗,可见形势的危急。

米日巴拉的鹰爪呼地伸出,五根鹰爪变成了五件密宗法器,金杵、金轮、金禅杖、金木鱼、金念珠,五件法器迎上内丹,猛然相撞。

一丝极细小的声音传出,仿佛瓷器的裂开声,内丹在空中疯狂乱转,千年白狐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妖丹倒­射­回体内,雪白的兽毛钻入肌肤,利爪急速褪去。

一击之下,它居然被重新打回了风照原的体内。

米日巴拉闷哼一声,鹰爪渗血,显然也受了点伤。它重新幻做人形,双翅振动,停在半空,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狐妖,没想到你自动送上门来。前世的深仇,今生我要你加倍偿还。”

“臭小子,快逃吧。”

千年白狐声音微弱:“它不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风照原心中惨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米日巴拉飞扑而下,英俊而邪气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碧蓝­色­的眼睛像两个旋涡,深深地凝视着他。

死亡近在眼前。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心中一个激灵,仿佛出于本能,突然暴喝出了密宗六字真言。

米日巴拉浑身一震,如被雷击,突然双手抱头,发出怪叫声。

“我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风柯野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米日巴拉口中传出。

“你是我,你就是米日巴拉。”

一个娇美的女声尖叫道。

“我是风柯野,不是什么见鬼的米日巴拉!”

“你是米日巴拉半个转世的魂魄!”

风柯野和少女的声音声嘶力竭,轮流从米日巴拉嘴里叫出,仿佛它忽然得了­精­神分裂症,变成了两个人。

千年白狐恍然叫道:“它还没有完全合体,臭小子,抓紧时间快跑吧!”

风照原神情一振,急速画出挪移阵图,妖火五芒星一闪过后,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雄奇的昆仑山上,银装素裹,高耸的山峰直Сhā云霄。

四周空旷冷寂,清远的寒风穿过山谷,宛如天籁。

站在昆仑山口,札札好奇地四处张望:“尊将,难道这里就是你学习秘术的地方吗?”

尊将点点头,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泥土,双目中­射­出深情的光芒。

风照原道:“尊将,你让我们到这里来,难道和米日巴拉有关?”

从纳木湖逃走以后,在尊将的要求下,三人通过挪移阵图来到了昆仑山。与米日巴拉的一场恶战,使风照原心情灰暗,杀父仇人风柯野现在拥有了惊人的力量,报仇变得希望渺茫。

“我想拜见一下师父,也许他有制服米日巴拉的办法。”

尊将站起身,仰望着险峻的昆仑山巅。

札札诧异地道:“你的师父?你不是说他已经变成石头了吗?”

尊将点头道:“原本我以为师父已经仙去,可是在布达拉宫面见达拉旺活佛时,他言语中似乎另有暗示。我怀疑,师父可能还在人间。”

风照原眼睛一亮,尊将长叹了一口气,向山顶爬去:“多少年了,自从师父石化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昆仑山。”

山势陡峭,越往上走,气候越是寒冷,空气十分稀薄。风照原和札札跟着尊将,慢慢走上了山顶。

望着光秃秃的山顶,札札满脸疑惑:“你的师父在哪儿?”

尊将指着一堆乱石,笑了笑:“就在这里面。”

跟着尊将走入乱石堆中,四周的景象突然一变,蓝天、白云、雪山都不见了,脚下变成了细细的黄沙,他们仿佛陷身在一片沙海中。

一幅道门的太极图缓缓从沙中隐现,尊将双指轻点,象征­阴­阳的红黑­色­变成了两条小鱼,灵活游动。小鱼游过的地方,出现了巍峨的青山,潺潺流动的碧水,红艳艳的云霞飘荡在四周,伸手可捉,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仿佛就筑造在缥缈的云霞上。

札札瞪大了眼睛,嘴里直叫:“魔法,中国魔法!”

尊将感慨地道:“这是百年前,师父用传统道术营造出来的昆仑仙府。”

风照原心中一动,如果说秘术针对的是物质本身,那么秘能道,则体现在对空间的掌握上。而要想再进一步,突破秘能道的话,莫非是从空间的第四维——时间着手吗?

想到这里,风照原又回忆起那个西方诗人的诗句:“将永恒纳进一个时辰。”

“你们跟我来。”

尊将肃声道,向远处的一座山峰走去。

山前有一道瀑布,晶莹剔透,宛若水晶的珠帘,水珠溅在周围的山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奏鸣声。

尊将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瀑布忽然向上掀起,变得完全静止,悬在半空,露出深藏在后面的一个石洞。

一具石像静静地盘膝坐在山洞里,他双目紧闭,头发散乱,披伏双肩,长长的眉毛一直拖到了嘴角。

“这就是我的师父,无道。”

尊将低声道,慢慢地跪在石像前。

风照原和札札面面相觑,眼前的无道毫无呼吸,浑身僵硬,根本就和石头没有区别。

风照原轻咳一声:“不知道你们昆仑道门,和蓬莱岛上的道门有什么关系呢?”

尊将低叹道:“师父原本就是出自蓬莱岛,因为他主张博采众长,融会西方的秘术,所以被看作离经叛道,最后只好负恨离开师门,在昆仑山隐居静修。”

风照原看了尊将一眼,委婉地道:“不知道你师父何时可以醒过来呢?”

尊将报以苦笑:“我也不知道。”

札札皱起眉头:“我们难道一直等在这里吗?米日巴拉这个妖孽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风照原心情沉重:“他可能会返回香港,风柯野的身份是香港黑社会的老大,如果米日巴拉把这个身份继续下去,后果十分可怕。”

札札咋舌道:“到时恐怕全球的黑道都会在它的掌控之下了。”

尊将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照原,其实你的力量,完全可以再作提升。到时候,未必不能对付米日巴拉。”

风照原微微一愣,尊将凝视着他,慢慢地道:“你的妖火,和一般妖怪的完全不同。千年白狐修行多年,妖火也只不过是一种颜­色­,而你

的妖火却化作六­色­,呈现出密宗六道轮回的特­性­。”

尊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这还不是最奇特的地方,令我难以理解的是,你的妖火居然是莲花的形状。要知道,莲花是道门的圣物,而你对道术一窍不通,和道门更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你的妖火会出现莲花的形状呢?”

千年白狐猛地一惊,风照原茫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人类修习妖术,就会炼出莲花状的妖火吧。”

“也许你与我们道门有缘。”

尊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面对无道的石像,陷入了沉思。

“叮叮咚咚”,石洞外的瀑布忽然恢复了流动。尊将面­色­陡变:“有人闯进来了!”

札札习惯地抓抓脑袋:“不可能吧,这么隐秘的地方谁会闯进来?”

风照原沉声道:“也许对方也是深谙道法的人。”

尊将冷笑一声,手指扣住眉心,淡淡的水雾立刻弥漫了整座石洞,一座巨石轰然从头顶落下,封住了洞口。巨石笼罩在水雾中,水雾越来越浓,巨石像水一般地晃动起来,渐渐地,变得透明清澈,犹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外面的景象。

“师暮夏!”

望着镜子里的人影,风照原不能置信地叫道。

师暮夏紫­色­的长发挽了个道髻,一身青­色­的道袍飘飘御风,宛若神仙中人。她身边站着一个老道士,破旧的道袍洗得发白,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双目低垂,显得昏昏欲睡。

尊将剑眉一扬:“蓬莱岛的人来我们昆仑做什么?”

“师父,这里一个人也见不到,难道无道师叔真的已经仙去了?”

师暮夏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

老道士睁开眼睛,仿佛厚厚的云层突然被光线撕破,镜子前的尊将只觉得一道目光深如古井,直­射­过来,仿佛穿透石门,看见了自己。

“无道师弟,清鹤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老道士晦涩的声音在尊将耳畔柔和鸣响,后者脸­色­一变,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藏身处。

正在犹豫是否出洞,“轰隆隆”,石门缓缓自动上升。尊将骇然回头,无道的石像忽然开始颤动,白­色­的石灰簌簌剥落,仿佛一张石头做的皮开始蜕落。

一双晶光耀眼,寒气逼人的眸子慢慢睁了开来。

“师父!”

尊将又惊又喜,急忙跪倒。风照原和札札惊讶不已,没想到一具呆板的石像转眼就变成了大活人,中国的道术,果然玄妙莫测。

“真是一场大梦!”

无道仰天狂笑,长身而起,虽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无道做起来,却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气势,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突然昂首冲天,翱翔云霄。

老道士和师暮夏出现在石洞门口,师暮夏娇躯微颤,秋水般的目光紧紧锁住风照原,露出迷惑、怀疑的表情。虽然风照原的相貌已经改变,但他身上的妖气,却勾起师暮夏似曾相识的感觉。

风照原对她微微一笑:“离开玩偶世界以后,你还好吗?”

师暮夏浑身一震:“你,你是?”

风照原点点头,师暮夏美目中露出羞愧的神­色­,偏过了头,默默地凝视着草地上的一朵雏菊。

老道士清鹤瞥了风照原一眼,语气温和地道:“阁下妖气弥漫,深入内腑。长此以往,恐非正道。”

“哈哈哈哈!”

无道爆发出一阵狂笑声:“什么妖怪神仙,全是狗屁!他既然是我徒儿带来的朋友,便是同道中人。”

风照原心中一热,没想到无道这样狂放不羁,毫无世俗的观念,风照原顿时对他生出景仰之心。尊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师父道号无道,你想想就明白了。”

清鹤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只是温言道:“无道师弟,此次前来,”

无道目光一斜,截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为了百年前的约定而来的吧?”

清鹤低叹一声:“百年前,师弟你反出蓬莱,另立门户。师尊当时嘱咐,等你大道有成,命我与你一战,试看终究是我华夏传统的道术强,还是师弟你融会西方秘术的道术更为玄奥。”

无道面­色­微微一暗:“师尊早就仙去,往日犹如镜花水月。清鹤,大道无道,莫非你还不明白吗?”

清鹤笑了笑:“师弟你石化而出,道术必有­精­进,还请不吝赐教。”

札札嘟囔道:“说了半天,不就是比试嘛。这个道人说话古里古怪,听起来真是费劲。”

风照原忍住笑道:“他说的是中国的文言文,现在早就没人这么说了。”

清鹤柔声道:“我华夏亘古文化,岂能轻易丢弃?”

无道目光一闪,发出一声豪迈的长啸:“不破不立!道穷则变!清鹤,我就见识一下你的正统道法!”

无道的话音刚落,四周立刻风云变­色­,滚滚的雷声咆哮,凌厉的闪电宛如剑气,纵横披靡,一道接一道劈向清鹤。

清鹤盘膝而坐,手指轻点,眼看电光劈在他身上,却仿佛劈在了虚空处,清鹤的身影消失了,而在原来位置的一米之后,出现了清鹤的身影,依然盘膝而坐,手指轻点。

风照原看得目眩神迷,无道的道术自然不必多说,整个空间被他自如­操­控,虽然无道只是负手而立,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但一道道闪电会自动从空气中钻出来,化作狂舞的银蛇。

显然,石化后的无道,已经臻至秘能道的境界。

至于清鹤,仿佛他这个人就是由薄如烟云的琉璃聚合而成,被闪电劈中,琉璃散成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同时,又造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清鹤,出现在不远处。这是一种不露皮相,神秘莫测的道术,师暮夏的道术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昔黄帝始创奇门,四千三百二十局法。乃岁按八卦分八节,节有三气,岁大率二十四气也夫遁甲之法。”

清鹤的吟诵声穿过雷电,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而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倏地出现,如同一个虚无飘渺的幻象。

“奇门遁甲术?”

无道蓦地一震,双目厉如闪电,­射­向清鹤。

清鹤含笑点头:“正是奇门遁甲,道门数千年的不传之秘。当日你心高志傲,负气远离,所以还不曾学过这门道术。”

无道两道长眉无风自动,突然伸脚,跨出一步。

整个空间被陡然压缩,雷电越来越集中,密布四周,迫使清鹤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而偏偏在狭小细微的空隙里,清鹤依然灵活出没,毫无阻滞。

风照原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绯村康传授的异体同化秘术。异体同化秘术可以暂时隐身,和眼前清鹤施展的奇门遁甲有些类似。但相比之下,奇门遁甲高深了很多,不但没有异体同化秘术的局限­性­,还可以隐入透明的空气中,随时伺机进攻。

清鹤还在继续吟道:“遁分­阴­阳,各为九局。三重象三才,上层象天,列九星;中层象人,开八门;下层象地,列八卦九宫。”

激斗中,无道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扣向自己的眉心。

一声霹雳,五道­色­彩各异的闪电冲出无道的眉心,化作五条巨龙,张牙舞爪,盘旋摇滚。无道的眉心渗出了一滴五彩的汁液,五条巨龙身上裂开一片片彩­色­闪耀的龙鳞,呼啸着扑向清鹤。

清鹤古井不波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仿佛是惊讶,赞叹,又带着说不出的欣慰:“师弟,想不到你竟然炼出了五行的元神。”

无道傲然道:“这是我借鉴西方的魔物秘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魔法召唤术,融会了道术的五行修炼出来的。”

清鹤微微一笑,五条巨龙眼看就要攫住他,一眨眼,他整个人神秘地消失了。

而空中还传来他的诵吟声:“奇门原始,其一曰都天九卦,其二曰人地三元,其三曰行军三奇,其四曰造宅三白,其五曰遁形太白之书••••••。”

札札看得瞠目结舌,推了推风照原:“这个老道士倒像个传教士,罗嗦得要命。”

风照原却突然变成了泥塑木人,清鹤念出的奇门遁甲秘诀,化作有形的字在他脑海中慢慢飘过,字迹过后,一幅幅石门阵图闪现出来,总共有十二幅阵图,阵图不断放大,玄妙的景象充斥了整个视野。

刹那间,异体同化秘术、石门阵图与奇门遁甲水|­乳­交融,风照原手舞足蹈,就像一个疯子。

无道轻叹一声,手指再扣眉心。五条巨龙矫夭腾挪,化作五­色­光芒钻回他的眉心,四周咆哮的雷电慢慢消失,陷入了一片沉静。

清鹤的身影出现在无道对面,柔声道:“师弟,想不到奇门遁甲,依然奈何不了你。你有五行元神守卫,已立于不败之地。”

无道默然良久,道:“我也同样胜不了你。清鹤,为什么要把奇门遁甲的秘诀告诉我?”

清鹤盘膝而坐,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今日我即将坐化,蓬莱道门数千年的绝艺,当然不能因我而止。”

无道浑身一震,清鹤静静地凝视着他:“我资质有限,金丹大道今生无望。而师弟你却是惊才绝羡,当日你面对先师,侃侃而谈,我做师兄的在一旁看着你,心中既是羡慕,又觉得钦佩。师弟,你说得对,道术一样需要吐故纳新,博采众家之长。”

“师兄!”

无道颤声叫道,师父百年前将道统传给了清鹤,他一直心中不服,所以向来直呼清鹤的名字,直到此刻,才感受到师兄磊落宽阔的胸怀。

清鹤的目光投向远处,声音渐渐微弱:“可惜,做师兄的见不到你突破天人之道了。唉,羽化飞升,对我这个平庸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场黄粱梦罢了。”

“师兄!”

无道凄厉地叫道,清鹤淡淡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泪水从无道的眼中流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见到师兄,他还只是个孩子,对着年长的师兄,他高傲地抬起头,握紧手中的道剑:“我以后会超过你,我会继承蓬莱道统。”

而师兄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头发,递来了一串糖葫芦。

甜甜的冰凉滋味,仿佛还在齿颊回荡。

师暮夏跪在清鹤的身前,泣不成声。风照原默默无语,多少人追求永恒的天道,又有多少人黯然失败。

这条路,是那么的孤独。

第七章 前世恩怨

安葬了清鹤的尸骨,尊将把此行的来意,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无道。

凝神注视了风照原良久,无道沉声道:“你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修炼妖术的人类了。按照常理推断,你应该会妖气攻心,慢慢丧失人­性­。可你却仍然活蹦乱跳,甚至迈入了秘能道,真是件奇事。”

尊将低声道:“千年白狐和照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是不会加害他的。”

无道点点头,对风照原道:“让我看看你的妖火之莲。”

风照原体内脉轮摩擦,喷出妖火,六­色­莲花流光溢彩,照得昏暗的石洞内一片璀璨。

无道吃了一惊:“莲花是道门的圣物,怎么会和妖火融为一体?孩子,你可愿意开启你的三生记忆,让我仔细看一看你的本源吗?”

尊将讶然道:“开启三生的记忆?难道照原的前世和我们道门有关吗?”

风照原突然浑身发抖,可他心里清楚,是体内的千年白狐在剧烈颤抖,似乎它的心中,正在发生翻江倒海般的变化。

“孩子,你可愿意吗?”

风照原听到无道在问。

“是的,我愿意。”

良久,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那仿佛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前世的自己说出来的话。

昆仑之西,盛产美玉。

无道带着众人来到了西面的山谷中。

“三生石就藏在谷底。”

无道伸手在空中一指,一道闪电猛地钻出天空,击向山谷。一声裂响从地脉深处传出,整座山谷剧烈震颤,地面裂开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一块黝黑的巨石出现在缺口中,石头平淡无奇,粗糙丑陋,尊将疑惑地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吗?”

无道手掌轻轻抚过石头,一道道极细的裂纹宛若蛛网,贯穿了整块石头,石块裂开,一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小石头蹦出。它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跳出来就拼命往地下钻,似乎要逃跑。无道伸指一弹,三生石顿时僵硬不动。

风照原惊奇地盯着三生石:“它真的可以使人回忆起前世吗?”

无道点点头:“把你的鲜血,渗入这块三生石。”

风照原割破手指,一滴殷红­色­的鲜血滴入三生石,透明的石头立刻­射­出异彩,一根根血红­色­的脉轮出现在石头内部。风照原凝视着三生石,耳畔只听到无道的一声暴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嗡”的一声,四周天旋地转,一片昏暗。

风照原什么也看不见,他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静悄悄的,他仿佛正走在一道漆黑的长廊中,孤单地,一个人盲目地向前走。

前方,有一道道紧闭的门,他走过去,推开门,继续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穿过了无数道门,恍惚中,前方突然闪烁着光亮,一扇门正在自动打开,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隐隐地传来。

他慢慢地走过去,“轰”,他的背仿佛被人重重推了一下,猛然冲出门外。

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

天空蓝得像透明的水晶,秋天的风穿过碧绿的松柏林,斑驳的阳光洒在枯草丛中,一座古坟被晒得发白,墓碑上的字迹被风雨侵蚀。

风照原身穿道袍,挽着道髻,俨然是个十多岁的小道童,他走到坟墓旁,笑嘻嘻地拍了拍墓碑:“小狐狸,是我,快出来吧!”

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从坟里钻出,血红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尖长的嘴里发出人言:“小臭牛鼻子,又来找我麻烦啦。”

“人家找你玩啊,道观里闷得很。”

风照原天真的脸上满是笑容。

“哼,别以为你救过我就可以消遣老子。”

白狐老气横秋地叫道。

风照原噘起嘴,委屈地道:“人家只是找你玩啊,我没有朋友,没人可以陪我做伴。”

“我是妖怪,要吃人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因为你是我的好伙伴。”

风照原一把抱起了白狐,亲热的摸着它柔软的细毛,白狐不耐烦地仰起头,可还是任由风照原把它抱在怀中。

“你师父那个老牛鼻子呢?上次他伤了我,老子还没找他报仇呢!”

白狐恶狠狠地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

“嘘!”

风照原竖起手指按在­唇­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师父在道观睡午觉,你别嚷了,师父道术高强,要是让他知道你躲在这里,一定会前来捉妖,到时我可没法像上次那样帮你逃跑了。”

“老子不希罕。”

白狐摇头晃脑地道,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草木散发着阵阵清香,道装的少年和白狐,在古墓旁嬉戏追逐。

“人和妖怪真的可以做朋友吗?”

“我们已经是好伙伴了呀。”

道童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清澈的三生石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一切,无道、尊将、札札、师暮夏围坐在三生石前,凝神关注。风照原双目痴痴呆呆,显然失去了神智,梦游在前世的记忆里。

“原来照原的前世是道门中人,还和千年白狐有一段夙缘。”

尊将吃惊地道。

师暮夏低声道:“所以那个妖怪才会附身在照原的体内。”

无道摆摆手,众人继续向三生石瞧去。

场景变幻,天空乌云密布,妖风惨惨。一只人头鹰身的怪物飞扑而下,正与白狐激烈争斗。

“米日巴拉!”

札札和尊将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白狐哀声惨叫,被米日巴拉追得四处逃窜,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它萎缩在草丛中,胆战心惊地盯着从天空中扑下的巨大­阴­影。

“急急如律令!”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传出,身穿道袍的风照原举起桃木剑,剑尖挑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急速­射­向米日巴拉。

米日巴拉一声怪叫,闪身避开,刚要再次扑下,突然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急急一振翅膀,飞­射­而逝。

白狐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它已经不行了,但只要一点血,只要一点血它就可以活下去,它被风照原抱起,血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风照原的胸膛。

只要一点血,只要一点。

“小狐狸,你怎么啦?”

风照原哭泣着叫道。

雪白的,锋利的牙齿,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流入白狐虚弱的内腑。

“咣当”一声,手中的桃木剑落在地上,风照原痛楚地捂住胸膛,吃惊地盯着白狐,惊讶、悲哀、痛苦,少年的目光,像毒蛇般咬噬着白狐的心。

“孽障!”

一个年老的道士从天而降,雪白的胡须愤怒抖动,雪亮的剑丸从他口中喷出,化作矫龙,凌厉斩向白狐。

“师父,不要!”

风照原死死地抱住了老道的脚,泪水从眼角流出:“师父,不要杀它,它是我的好伙伴。”

“它是我的好伙伴。”

前世的记忆,仿佛潮水奔腾,瞬间涌满了风照原的脑海,在心灵的角落,千年白狐老泪纵横,与他默默对望。

“原来,你真的是那个道童。”

“比起一千年前,你好像老了。”

风照原含着热泪微笑。

“你也变了,我都认不出了。”

“是啊,比起一千年前,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一千年了,沧海桑田,人事变幻。昔日的古墓早就荡然无存,昔日的道观,也成为了废墟。

一千年,留下的只有这段过去。

被老道封印在画卷中的白狐,千年以后,又因为风照原的血而复活,附在他的体内,恰好救了他的命,一步步指引他迈向永恒的天道。

其中的恩怨纠缠,又有谁能说得清?

“对不起。”

千年白狐颤抖着道:“也许这句话,已经说得太晚了。”

“可是,好伙伴,我们又在一起了。这一点,一千年后仍然没有改变呢。”

风照原微笑,慢慢地睁开眼睛,透明的三生石化作了焦炭,碎裂在地。

“原来你的前世是道门中人,道胎跟随你转世至今,所以你的妖火呈现出莲花的形状。”

无道盯着风照原,喃喃地道。

风照原长叹了一口气:“算起来米日巴拉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它,小狐狸也不会伤害我。”

尊将皱眉道:“师尊,以您的道法,不知道是否对付得了米日巴拉呢?”

无道摇摇头:“我和照原的力量相差无几,米日巴拉是鹰神转世,不是我可以应付的。”

札札垂头丧气地道:“那不是拿它没办法了?”

“不!”

无道双目灼灼:“有一个人可以。”

“谁?”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

无道凝视着风照原,缓缓地道:“你可以。你天生道胎,再炼妖术,是传说中正邪合一的修炼法门。只要将妖火之莲的潜力爆发出来,你一定可以对付米日巴拉。何况前世恩怨,因果循环。上苍正是要借你的手,去铲除邪恶的米日巴拉。”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风照原不由想起达拉旺活佛的话,脱口吟道。

“不错,你与白狐跟米日巴拉前世的恩怨,今生只有你们自己可以解决。”

想了想,无道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孩子,给我七天时间,我将塑造出一个崭新的你。”

第一天,无道将道门的­精­义倾囊相传,包括传说中修炼元神的法门,也仔仔细细地告诉了风照原。

“你不必按照道术照搬修炼。哪些对你有用的,你就学,没有用的,就扔在一边,当作狗屎。”

无道补充道,一整天,风照原就在默记这些千古流传下来的道术。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先强记,以后再慢慢领会。

第二天,按照无道的要求,风照原喷出了妖火之莲。

“你的妖火感应无字石碑,出现了六种颜­色­,其实六­色­象征了密宗的六道轮回。”

无道盯视妖火,开始讲授密宗的基本理念:“密宗六道轮回,分为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以及天道。每一朵妖火之莲,本质都是一道轮回。只要配合密宗六字真言,就能完全爆发出妖火之莲的潜力,将敌人打入轮回。”

第三天,风照原着重修炼妖火之莲。

第四天,无道准备传授奇门遁甲术。

“我已经有所领悟了。”

风照原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划出图案,他的身影倏地消失,下一秒,又鬼魅般地出现在无道的身前。

无道大为吃惊,奇门遁甲是几日前清鹤刚刚转授,连他都一知半解,没想到风照原竟然领悟了其中的奥妙。这么一来,反倒变成风照原教起了无道,他索­性­把三十六幅石门阵图全部画出,与无道探讨。

“这一幅,有点像道门的­阴­阳鱼图形。”

无道指着其中的一幅图,沉思良久,忽地跳起来:“你的道胎和妖术不就像这两条­阴­阳鱼吗?如果能够彻底融会贯通,一定可以突破秘能道的境地!”

第五天,风照原提问,无道解答,无论秘术、道术、密宗法术,只要风照原心中的疑惑,无道都与他仔细研究,并提出改进修炼的方法。

第六天,无道开始讲授道门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尊将、札札、师暮夏也被无道聚集,和风照原一起聆听。

“临,指的是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这是体魄的修炼。

兵,指的是体内蕴藏的能量,表示返老还童的生命力,它象征了行动的快速如风。

斗则是心灵与宇宙的共鸣,不但要勇猛果敢,还要在遭遇困难的时候,涌出强烈的斗志。

者意味着自由,既能支配自己的躯体,也可以支配别人的躯体。它是善于借鉴利用环境,­操­控万物的灵力。

皆是我们俗称的第六感——直觉。

阵代表了奇门遁甲。

列指的是道心,道心惟坚,坚决裂开阻碍自己修炼的障碍。

在是对元素的控制,这点和西方的秘术原理相通。

前意味着光明超人的境界。”

无道肃然凝视着众人:“密宗法术与道门真言其实息息相通,如果再遇上米日巴拉的密宗法力,你们可以用道门真言对抗。”

第七天,风照原独自打坐苦思。

石洞外,无道负手而立,声音透过石门隐隐传出:“只要你能够击败我,就可以离开昆仑。”

尊将汗颜道:“师尊您百年修行,根基深厚。照原不过二十出头,学了七天的道术就要超过您,实在有些勉强。”

无道冷哼一声:“他的机遇比我好得多了,如果连我也无法打败,那碰上米日巴拉,也只有死路一条。”

“妖火是鼎,修炼妖火的最终目的,是要在炉鼎里炼出内丹。”

石洞内,千年白狐一字一顿地道:“炼出内丹,等于走上了天人之道。你的妖火如果能够再进一步,就可以开鼎出丹了。”

风照原苦笑道:“修炼内丹只能循序渐进,以我现在妖火的力量,还不能炼出内丹。”

千年白狐颓然道:“如果有什么宝贝就好了,灵芝草啊,万年人参娃娃啊,这些玩意一千年前并不稀罕,现在倒还真难找。”

风照原莞尔一笑:“其实这些不过是增加人体能量的东西。”

千年白狐陡然一惊,叫道:“能量!你说得对极了,还记得那个叫相龙的老家伙送给你的天平秘器吗?那玩意就是一种能量!”

风照原心中一震,天平秘器他很久没有用过了,但天平是用罕见的物质水脉|­乳­制成,可以融入人体的血脉,具有奇异的能量。就本质来说,和仙丹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在千年白狐的催促下,风照原喷出妖火之莲,将天平秘器投入六­色­妖火中。

“蓬”的一声,妖火之莲猛然暴涨,光芒亮得刺眼,每一朵莲花都在剧烈颤动。风照原急速摩擦脉轮,在六­色­的光轮中,慢慢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颗粒。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千年白狐沉声道,吐出妖丹,在风照原体内滚动,加速脉轮的摩擦。风照原痛得满头大汗,死去活来,米粒大小的颗粒一点点膨胀,最后变成一颗细小的圆珠,­色­泽淡黄如玉,滴溜溜地在妖火之莲中旋转,仿佛一颗莲心。

“成了!”

千年白狐大声喝道。

轰然一声,妖火之莲的光华像太阳般四周迸­射­,厚实的石门碎成了片片。

无道仰天长啸:“来吧,照原,好久我没有痛痛快快地和人打一仗了!”

风照原点点头,伸手在空中一划,身影倏地消失,又重新出现在无道的背后,妖火之莲闪电喷出。

一朵红­色­的莲花宛如熊熊的烈火,在空中飞速旋转。

“唵—!”

风照原低喝一声,伸手指向妖火。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火焰巨轮,轰然卷动,似要把无道的身躯硬生生地卷入轮回。

无道按住眉心,五条彩­色­的巨龙盘旋飞出,他一出手就是最强悍的五行元神,除此之外,他确实对具有密宗轮回秉­性­的妖火束手无策,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照原打入地狱道的轮回。

五条巨龙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地吞噬着妖火红莲。

“嘛——!”

风照原再次暴喝,墨黑­色­的莲花徐徐绽放,空中出现了黑­色­的巨轮,随着黑轮的转动,四周鬼哭狼嚎,­阴­风惨雨。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龙啸,一条巨龙被黑轮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四条巨龙发出悲痛而恐惧的嘶鸣,龙尾猛扫,把黑轮碾成粉碎。

“呢——叭——咪——吽!”

风照原一口气念出剩下的四字密宗真言,碧­色­的、金黄|­色­的、白­色­的、透明的莲花喷薄而出,空中四道巨轮轰然旋转,无道慌忙手捻道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配合道门真言,四条巨龙才堪堪抵住了妖火之莲的轮回力量,尽管如此,巨龙还是发出一声声的哀鸣,只是围绕无道盘旋,再也无力进攻。

六­色­莲花突然蹦出了花心!

“妖丹!”

无道大吃一惊,妖丹呈红黑两种颜­色­,宛若两条­阴­阳鱼,游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颗圆珠。

随着妖丹的逼近,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幅­阴­阳鱼的太极图。太极图不断放大,整个昆仑山顶,都被笼罩在红黑­色­的­阴­阳鱼中。

四条巨龙恐慌地向后退去,彩­色­的鳞片瑟瑟发抖,龙身蜷缩成一团,似乎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无道慌忙扣住眉心,将五行元神吸回。

妖火之莲缓缓飞入风照原的鼻孔。

“好小子,厉害,你可以下山了!”

无道翘起大拇指,狂笑道:“奇门遁甲,已经使你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妖火之莲和妖丹­阴­阳鱼的强悍攻击力,铲除米日巴拉是迟早的事。”

风照原还在怔怔地发呆,为什么妖丹会炼成­阴­阳鱼的太极图案?难道自己真的是身怀道胎吗?

“走吧,照原,我们再与米日巴拉决一胜负!”

尊将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气满怀地道。

“我也去。”

师暮夏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米日巴拉揍得落花流水!”

札札握紧了拳头。

“米日巴拉。”

风照原喃喃地道,这个可怕的敌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八章 黑道会盟

正像风照原所猜测的,米日巴拉回到了香港。

他显然对转世的风柯野这个身份十分满意,继续做起了黑道老大。在手下们的面前,米日巴拉藏起了羽毛,收缩了翅膀,他的面容本来就和风柯野相似,又整天戴着一副漆黑的墨镜,遮住了碧蓝­色­的眼睛,并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使人难以察觉他神­色­里多出的妩媚。

两个魂魄已经完全融合,互相分享了记忆,因此米日巴拉对社团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风柯野做得更好,他意识到,这个时代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他需要适应,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拼命吸收最新的信息。

“以我的名义,邀请全世界的黑道首脑,举办一个盛况空前的聚会。”

米日巴拉冷漠地下令道。

白诺德微微一愣,困惑地看了米日巴拉一眼。自从对方从西藏回来以后,言语、行为总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据保镖们私下议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会听见风柯野的房中,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尖叫与争执。

“老板,我们和西方黑社会之间,并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啊?”

白诺德婉转地提醒道,欧美的黑社会向来瞧不起亚洲人,身为美国人,白诺德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按照老板的要求发邀请函,对方根本就不会理睬,甚至还会被当作笑料。

米日巴拉漠然道:“金三角不是已经归我们了嘛。既然手里有源源不尽的毒品,他们就会像闻到了­肉­香的野狗,争先恐后地跑过来。”

白诺德耸耸肩:“毒品并不是只有金三角才有,何况最近形势吃紧,泰国政府动用军队,准备围剿金三角地区,因此毒品的供应出现了一点困难。”

“那就在邀请函里加上一句话,”

米日巴拉不耐烦地道,拿起胡桃木制的古董烟盒,从小羊皮的雪茄套里抽出一根哈瓦那雪茄,用镶金的裁刀剪去一头,熟练地点燃雪松纸煤。

芬芳的香味在喉中吞吐,米日巴拉转动皮椅,目光落在酒柜里的一瓶一六八四年的红酒上,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迷醉这种世俗的享受,一千年后的许多东西,并不比婴儿的血­肉­差。

“加什么话?”

白诺德问道。

“不接受我的邀请,就是我的敌人。”

尽管戴着墨镜,白诺德还是感受到了镜片后寒冷的目光。难道老板疯了?竟然妄想和全世界的黑道挑战吗?

风照原等人回到了香港,与重子会合。

听说了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历以后,重子脸上微微变­色­:“这么说,现在香港的这个风柯野,其实是米日巴拉邪神?”

风照原点点头:“米日巴拉既然用了风柯野的身份,我们只要揭穿他的异类面目,自然会使那些黑道手下离开他。等到他孤身一人,我们就可以顺利除掉这个邪神。”

重子轻叹了一口气,显然在为风照原担忧。

“这位是?”

师暮夏的目光落在重子身上,札札急忙介绍道:“这是重子,老大的相好,嘻嘻。重子,这位是中国道门的师暮夏。”

“你好。”

师暮夏的美目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黯。

“我们部署一下对付米日巴拉的计划吧。”

尊将沉声道。

“就在今天上午,米日巴拉离开了香港。”

重子歉疚地道:“真对不起,来不及通知你们。”

风照原追问道:“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重子摇摇头:“他好像只带了白诺德一个人。”

“要想办法弄清楚他的目的地,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

尊将双目灼灼,­射­出凌厉的光芒。

风照原的手机忽然响了。

“伊藤先生吗?”

接起电话,风照原微微有些诧异,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白狐先生,您好,很遗憾打搅了您宝贵的时间。”

伊藤照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

“伊藤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

“您上次退回的定金,我已经重新打入了您的账户。”

伊藤照停顿了一会,道:“不知道您对远赴加拉帕戈斯岛有没有兴趣?”

风照原略一沉吟:“伊藤先生,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想请您替我杀一个人。”

“谁?”

“风柯野,香港黑社会社团的首脑。”

风照原微微一惊,随即明白,风柯野的社团与同在东亚的飞天流,一定有了激烈的利益冲突。

“一周后,风柯野将在厄瓜多尔的加拉帕戈斯岛举行全球黑道聚会,我想由白狐先生代替我出席,顺便解决掉这个麻烦。”

伊藤照不紧不慢地道。

风照原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伊藤照自动上门告知风柯野的下落。

“我要三千万美金。”

风照原乘机狮子大开口。

“这个价格符合您的身份。”

伊藤照淡淡地道:“希望我不会再次收到白狐君退回的定金。”

“我保证不会。”

风照原斩钉截铁地回答,挂断了电话。

得知这个消息,札札几乎笑痛了肚子,这等于是伊藤照白送了一个大红包。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尊将向风照原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想先去看望一下我的妹妹。”

想了想,风照原低声道,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

“我陪你去吧。”

重子温柔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

轿车在­精­神病院的门口停下,呆呆地望着医院招牌上的黑字,风照原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

桔黄|­色­的阳光洒在草坪上,温柔得如同嘴­唇­。

“重子,还是,还是你替我去看看她吧。”

风照原忽然苦笑着道,医院的铁护栏里,穿着蓝条横条制服的­精­神病人盲目地走来走去,表情痴痴呆呆,和煦的阳光里,飘浮着阵阵寒意。

“照原,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我不敢,我很害怕。”

风照原喃喃地道,变成了疯子的妹妹风蓉,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几千根针扎般的疼痛。

“可是照原君,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啊,不应该逃避的。”

“坚强吗?那只是重子眼中的我吧。”

风照原笑了,笑容显得勉强而落寞:“也许这也是尊将、札札他们眼中的我,可我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在没有被白狐附身之前的我,又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我,还是不是真正的风照原?因为拥有了白狐的力量,所以我变得坚强、勇敢、甚至追求传说中的永恒。那么一旦失去了力量,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重子怔怔地看着风照原,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乐观、坚强、正义、充满了勇气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忧郁矛盾的一面。

“替我办理转院手续吧,瑞士的医疗环境很好,风蓉会喜欢那里的。”

风照原茫然地看了一眼重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拉帕戈斯岛孤悬在太平洋东部,隶属厄瓜多尔。自从多年前,著名的生物学家达尔文详细介绍了该岛风貌以后,奇岛之名不胫而走,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十二名胜之一。

一艘快艇乘风破浪,载着风照原、尊将和师暮夏驶入临时搭建起来的码头。

岛上寒冷而­干­燥,几乎没有什么植物。高大的仙人掌和灌木稀稀拉拉地生长着,显得荒凉单调。地上布满了黝黑­色­的玄武岩,崎岖不平。岛上最多的是火山,一座座火山锥高耸入云,黑­色­的山体上烟云缭绕,有的火山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米日巴拉还真会挑地方。”

风照原嘲弄地道,经过重子的易容忍术,他的面目酷似伊藤照。

尊将冷笑一声:“这里动起手来倒是方便得很。”

因为邀请函上的人数限制,经过决定,由风照原、尊将和师暮夏赴约,札札和重子带着风蓉远赴瑞士,寻找合适的­精­神病治疗医院。

一个被雇来的厄瓜多尔人仔细看了一下邀请函,用生硬的英语道:“日本飞天流,请到十号帐篷。”

岛上搭起了几十个帐篷,帐篷的尖顶上挂着圆圆的木牌号码,但绝大多数帐篷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七、八个帐篷内有人影晃动。

走进十号帐篷,里面有三张­精­致的榻榻米,座椅、器皿完全是日式风格,一个当地人端着生鱼片和新鲜的龙虾走进来,鞠躬道:“各位请慢用。”

“你们的主人呢?”

尊将沉声喝道。

“会议后天正式开始,到时主人会光临小岛。”

尊将微微一愣,风照原对他点头示意:“米日巴拉的确还没有来,白狐能够感觉得到。”

师暮夏道:“看这个情形,来的人并不多。”

尊将摇摇头:“真不知道米日巴拉在做什么白日梦,那些欧美黑道根本就不会把它当回事。”

“它的野心恐怕还不小。”

风照原淡淡地道:“我们就在这里慢慢地等吧。”

第二天下午,三人发现一些黑道首脑聚集在海岛的角落里,小声而不安地议论着。

“昨天夜里,意大利的黑手党头子贝帝尼在情­妇­的床上被­干­掉了。”

“西班牙黑帮聚金会的首脑也死了,恰好也是在昨晚。”

“最惨的是德国的光头党,他们的帮会居然被人一夜间全部杀光,据说连尸体都被撕烂了,就像是恐怖的魔鬼突然降临。”

风照原和尊将交换了一个明白的眼神,昨夜惨死的黑道人物,一定都拒绝了米日巴拉的邀请,所以才遭到这个下场。以米日巴拉的能力,杀掉这些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现在知道,米日巴拉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举行聚会。”

师暮夏轻声叹息:“他想统一全球的黑道,谁要是不服从,恐怕这个荒僻的小岛就会成为血腥的屠场了。”

这一天,三人在岛上细心察看地形。靠海的岩石群上,栖息了许多巨型蜥蜴,不时有海龟爬上海滩,躲在灌木丛中产卵。最奇异的是,这里竟然可以看到企鹅,摇摇摆摆,十分可爱。

“有时候,我觉得动物比人类更幸福。”

风照原感慨地道。

尊将笑了笑:“动物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同,所以没有可比­性­。”

师暮夏莞尔道:“动物修炼成妖以后,就会和人类的思考方式相近了。”

平坦的岩石上,一只巨大的雄蜥蜴看见三人走近,立刻警戒地抬起头,虎视眈眈,鼻孔里喷出示威的水花。

风照原忽然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在古时候,有许多妖怪存在,而现在却很少看见了呢?”

“因为地球环境在恶化。”

尊将开玩笑地道:“所以修炼成妖的动物都绝迹了,有的只好躲到人类的身体里去。”

风照原哈哈一笑:“如果杀死米日巴拉,算不算破坏珍稀物种呢?”

与米日巴拉决战前夕,三人说说笑笑,完全放松心情,将­精­力调整到最佳状态。

凌晨的时候,风照原突然被惊醒。

“米日巴拉来了!”

千年白狐厉声叫道。

三人走出帐篷,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回荡在海岛上空。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海滩上,十多个来自世界各地的黑社会首脑陆续钻出直升机,个个脸­色­尴尬,压着满肚子的火,显然几个黑道大腕被杀,使他们意识到了米日巴拉的狠毒手段,只好被迫前来赴约。

“欢迎各位的光临,我感到十分荣幸。”

这时,冷漠的声音从拂晓青灰­色­的天空中传来,米日巴拉立在最高的火山口上,目光扫过众人,宛如俯视苍生的神祗。

帐篷内的黑道人物都被惊醒,一群人聚在一起,仰起头,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目光交织在米日巴拉身上。

“站得那么高,他更适合去当个杂技演员。”

风照原背后,一个墨西哥黑道老大嘲弄地道。

米日巴拉继续说道:“能够来到这里,各位也应该感到很幸运。因为那些胆敢拒绝我的低等动物,已经被无情地处决了。”

众人面­色­铁青,在各自的国家内,他们都是呼风唤雨、耀武扬威的黑道大佬,现在面对气焰更加猖狂嚣张的米日巴拉,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

“风柯野先生,你召集我们大家来这里,请问有什么目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卑不亢地问道,他是美国纽约黑帮大名鼎鼎的教父——唐•杰克,著名的好莱坞电影《教父》,就是以他先祖为原形编剧拍摄的。

“服从!”

米日巴拉傲然道:“我要你们从今以后为我效忠,对我绝对的服从。”

全场出现了几秒钟的沉寂,随后一片哗然。

“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奴仆。作为回报,我将带领你们主宰这个世界!”

米日巴拉碧蓝­色­的眼睛中­射­出狂热的光芒。

“疯了,他是个疯子。”

有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而更多的黑帮老大捧腹大笑:“风柯野,你应该去做一个喜剧演员,或者小丑也行啊。”

米日巴拉森然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可我们喜欢!”

墨西哥黑道老大发出一阵狂笑:“做世界的主宰?你他妈真是个白痴!”

“蓬”的一声,随着米日巴拉手指点去的方向,这位喜欢开玩笑的黑帮首脑浑身炸开,鲜血像喷泉一般激溅。

“谁不服从,谁就死!”

米日巴拉漠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场上乱作一团,黑道首脑们纷纷拔枪,终于翻脸发作。几百发子弹呼啸着­射­向米日巴拉,后者动也不动,子弹­射­到它身体附近,像是遇到了无形的阻力,纷纷坠落。

风照原不由得想起了法妆卿,这位异能大宗师能够­操­控空间,改变子弹的方向,但比起眼前的米日巴拉,显然还是差了一大截。

众人开始恐慌起来,不停地疯狂­射­击,也不管有没有用。有的人奔向直升机,准备逃跑。唐•杰克不动声­色­,低声问手下:“德里,岛周围还没有出现风柯野的手下吗?”

“和前两天一样,岛上除了风柯野,只有白诺德一个人。”

那名叫德里的手下冷冷地道,他穿着黑­色­的宽大外套,脸上蒙着黑纱,显得十分神秘。

“难道他想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全球黑道吗?看风柯野的样子,子弹对他根本没有作用,难道他是个邪恶的法术师?”

唐•杰克微微皱了皱眉,他做事向来稳健,加拉帕戈斯岛屿周围的群岛上已经安Сhā了他的人,只要一个信号,五分钟内就能赶到这里。­精­心的布置可以说万无一失,除非风柯野是个好莱坞电影里描述的超人或者童话故事里的巫师,否则绝对没有侥幸之理。

何况,就算他是个超人或者巫师,德里也会对付的。

唐•杰克细细盘算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德里,吩咐加拉帕戈斯岛屿上的兄弟,都集中到这里来。”

“我再说一遍,愿意服从我的,就站出来!”

米日巴拉厉声吼道,声音宛若霹雳,震得四周的火山都在嗡嗡作响。

黑道老大们面面相觑,又惊又惧,在他们眼里,米日巴拉就是一个怪物,竟然连子弹也对它无效。

“嘟嘟嘟。”

一架直升机飞速升空,机舱内的俄罗斯黑帮老大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机灵跑得快,现在飞机升空,风柯野再也对他无可奈何。

“回去后,一定要派人好好收拾风柯野。”

他的脸上露出了怨毒的神­色­,忽然,直升机东倒西歪,不停地打转。

一股强烈的飓风卷住了螺旋桨,“咯嚓”,螺旋桨断裂,合金钢板的机身像麻花一样,被飓风扭断。紧接着“轰隆”一声,直升机猛然爆炸,一团火光夹着浓烟在空中弥漫开来。

米日巴拉冷冷一笑,龙卷风暴在它的掌心盘旋:“再给你们十五秒的时间考虑。”

“我们要动手吗?”

师暮夏低声问道,左手悄然结出了道诀。

风照原摇摇头:“不着急,岛上这些人都是无恶不作的黑道分子,让他们死在米日巴拉手里,也算是恶有恶报。”

第九章 浴血激战

“果然是一个具有异能力的人。”

德里透过黑­色­面纱的眼睛,闪动着红­色­的光。

“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唐•杰克的信心开始动摇:“毕竟现在是白天,你的力量处在最微弱的时候。”

德里默然一阵,道:“无论如何,至少我有能力将您安全带走。”

“如果我们愿意服从,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

见识了米日巴拉恐怖的力量,一名吓破胆的巴西毒枭战战兢兢地问道。

米日巴拉放声狂笑:“只要你们把各自帮会的银行账户、密码、人员名单、所有生意往来的账目乖乖地交给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众人脸上纷纷变­色­,米日巴拉提出的要求实在过分,等于一口吞并了他们苦苦打拼多年的成果。

“十五秒的时间到了。”

米日巴拉森然道。

话音刚落,十几条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米日巴拉周围,扑了上去。

这些人是黑道首脑们带来的保镖,不少人通晓一点秘术和异能力,按照黑道首脑们早就暗中商定的计划,悄悄接近米日巴拉,猛下杀手。

“杀了他!”

“狠狠地­干­死这个疯子!”

黑道老大们纷纷叫嚣起来。

米日巴拉全身陡然­射­出耀眼的金光,光芒像沸腾的溶浆,四周的保镖们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火山下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德里低下头,对唐•杰克道:“他的能力太强大了,我们最好乘现在就离开。”

望着远处几十艘不断急速接近的快艇,唐•杰克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找你们的手下谈吧。”

米日巴拉嘴角渗出了一丝冷笑:“相信他们很乐意接替社团老大的位置。”

米日巴拉终于开始了血腥的屠杀,他的头顶裂开一道细缝,一只金­色­的巨狮跃起在空中,凶猛狰狞,扑向黑道首脑们。

德里忽然背起唐•杰克,向半空冲去,他的身上仿佛长了翅膀,自如地在空中飞翔。

“砰”的一声,前方的空气好像铜墙铁壁,德里竟然难以再作寸进。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急速折向后方,刚飞了几米远,猛地又撞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

“德里,怎么回事?”

唐•杰克焦虑地问道。

“风柯野在四周布下了结界,任何东西都逃不出去。”

德里背着唐•杰克落回地面,不安地回答:“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能力,我看就算是我们族长亲临,也未必是风柯野的对手。”

金­色­的狮子张开巨口,无情地吞噬掉一个又一个黑道首脑,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风照原他们以及唐•杰克、德里五个人了。

“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几十艘快艇刚刚靠岸就立刻炸开,唐•杰克的手下灰飞烟灭。码头上,白诺德耸耸肩,对高处的米日巴拉做了个OK的手势。

金狮凶猛地扑向了唐•杰克。

德里背着唐杰克,在半空中左躲右闪,动作敏捷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很快就会只剩下我们了。”

尊将深深地吸了口气,结出五行秘术的手印。

“乘米日巴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个人身上,我们现在就发动攻击。”

风照原体内脉轮急速摩擦,同时结出雪鹤结界,护住身体周围:“照原定的计划,我主攻,你们伺机策应。”

“好!”

师暮夏樱­唇­里吐出金丸,一大堆黄|­色­的道术符纸被捏在了掌心。

半空中,金­色­的巨狮始终捉不住德里,米日巴拉不耐烦地暴喝一声,不动明王的金甲人钻出他的头顶,高举金杵,泰山压顶般向德里砸去!

风照原伸手在空中一划,身影突然消失,出现在米日巴拉背后,后者立刻觉察出了异样,闪电般地转身。风照原再运奇门遁甲术,人影消失,下一秒,从米日巴拉双脚站立的火山口倏地冒出,双手扭曲变形,犹如麻花般绞住了米日巴拉的双腿,妖火之莲喷出鼻孔,电光火石般击中了米日巴拉的小腹。

一声凄厉的吼叫震耳欲聋,米日巴拉浑身的金光几乎都被妖火之莲击散,银光暴闪,风照原又变成了千年白狐,利爪破开米日巴拉的小腿,深深掐入肌­肉­,溅出了鲜血。

“又是你!”

米日巴拉疯狂地叫道,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从它体内喷发,将白狐远远地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又变回风照原的样子。

风照原镇定地注视着米日巴拉,妖火之莲朵朵盛开,放­射­出灿烂夺目的光芒,高悬在他的头顶。

第一个回合的较量,风照原出其不易,使米日巴拉受了点轻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暂时胜利,但却让风照原和尊将信心大增,比起初次交手时的狼狈不堪,现在双方实力的天平,显然开始倾斜向了风照原一方。

“蓬”的一声,米日巴拉的衣服碎成片片的蝴蝶,一对金光闪闪的巨翅破出双肋,横生而出,遮住了半个天空。云层被染上了金­色­,巨翅扇动,四周像是掀起了狂涛骇浪,气流乱窜,发出可怕的呜咽声。

远处的白诺德傻了眼,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长着翅膀的怪物?唐•杰克不能置信地张大了嘴,像是在看一部魔幻电影。只有德里喃喃地道:“原来它和我一样,都是异类。”

不动明王印、宝瓶印、智拳印、内外缚印、内外狮子印、大金刚轮印,米日巴拉一口气结出八种密宗手印,凌厉的气势巨峰般压向风照原。

“轰”,不动明王的金杵破开雪鹤结界,砸中风照原,但后者的身影突然像一块块琉璃碎片散落,在不动明王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照原。

“临——!”

风照原双目如电,手指捻出道诀,轻轻一点,金甲金杵,高大威猛的不动明王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哧”一声,散作袅袅金­色­的烟雾。

不等其它七种幻化的密宗手印逼近,风照原的身躯又像琉璃般地碎裂,在巨大的金刚轮上,出现了风照原,足尖一顿,点在旋转的金­色­巨轮上。

“兵——!”

随着风照原一声清叱,金轮应声崩裂,金­色­的细小碎片四处激溅。

观战的几个人看得目眩神迷,尊将长叹一声:“照原不愧是天生的道胎转世,短短几天的时间,奇门遁甲和道门九字真言已经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斗——者——皆——阵——列——在——前——!”

风照原大展神威,密宗手印不断应声而破,说到“前”字真言时,风照原已经转守为攻,神奇般出现在米日巴拉的身前,妖火之莲盛开出一朵赤红­色­的莲花,地狱道的巨轮在空中旋转,生出漩涡般的吸力,似要将米日巴拉硬生生地卷入,陷进地狱轮回。

米日巴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双翅掀起重重飓风,抵御红­色­巨轮的吸力。

“唵——嘛——呢——叭——咪——吽!”

风照原念出密宗六字真言,一朵接一朵的莲花盛开在天空中,六道巨轮轰隆旋转,光华绚丽,将米日巴拉困在中心。

“看来不用我们,风照原就可以战胜米日巴拉了。”

师暮夏喃喃地道,美目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米日巴拉双目中­射­出碧蓝­色­的光芒,密集的羽毛宛如雨后春笋,纷纷钻出米日巴拉的肌肤,猛然炸开。

“哗”一声响,一根根金­色­的鹰羽飞翔在空中,到处是缤纷的金光,仿佛宇宙中所有的金­色­都被米日巴拉汇集,金­色­的羽毛凝形成一张巨大的金网,徐徐张开,延伸了整个天空。反过来,向风照原和妖火之莲罩去。

米日巴拉突然不见了!

千年白狐担忧地叫起来:“小牛鼻子,小心点,这个邪神黔驴技穷,准备最后一搏了!”

观战的众人见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象,他们看不见米日巴拉,也同样看不见风照原,视野里,只有一张金光耀眼的巨网,蔓延天空。

风照原­操­控妖火之莲,六道彩­色­巨轮冲向金网,左撞右突,声势浩荡。然而,无论六道轮回莲花冲到哪里,金网始终不破,仿佛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始终翻不出佛的手掌。

妖火之莲和风照原,已经被活活地困死在璀璨的金网里。

金网慢慢收缩,虽然收缩的程度­肉­眼难辨,但风照原却明显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千年白狐恍然道:“我明白了,米日巴拉已经化身金网,每一片金­色­的鹰羽都是它的血­肉­所化,我们,正在它的肚子里!”

风照原目瞪口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术,金网一点一点收拢,仿佛巨兽的肚子在蠕动,要把他溶解。

“蓬”!

妖火之莲吐出莲心,红黑­色­的妖丹滴溜溜地旋转,化作­阴­阳鱼图案,风照原驾御妖丹,孤注一掷,深入了金光最密集的地方——金网的中心。

既然金网是米日巴拉血­肉­所化,那么只要找出它内腑最软弱的地带,全力一击,就能彻底击毁米日巴拉。

妖丹不断向深处钻去,金网似乎感到了某种可怕的压力,点点金光纷纷向妖丹聚集,­色­泽越来越深,亮得风照原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妖丹在米日巴拉的化身体内穿梭,寻找它的致命破绽,而金网的收缩越来越快,仿佛一根根金­色­的筋脉,向妖火之莲和妖丹缠去。

“怎么办?”

师暮夏焦急地握紧道剑:“风照原去哪儿了?不会出事了吧?”

尊将紧张地盯着天空:“先别急。要是照原已经失败,米日巴拉一定会现身的,这时他们一定在苦苦战斗。”

“没想到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耐心等待。”

尊将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要对照原有信心。”

“哗啦”一声,火红­色­的地狱道巨轮被吸入了金网深处,融化在一片金光中,化作灰烬。

风照原心中一震,千年白狐急切地道:“不要理这些了,只有找出米日巴拉体内的致命之处,才能破开金网,否则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会被金网熔化,成为米日巴拉的食物!”

风照原咬牙点头,妖丹继续四处穿梭,“哗啦哗啦”,六­色­巨轮一道接一道被溶解,只剩下一颗黄豆大小的妖丹,在金网里苦苦挣扎。

金网越缩越小,网心中传来米日巴拉的狂笑声:“我是鹰神转世,无论你们是人是妖,都会被活活炼化在这里!”

随着笑声,金网剧烈震颤,两点碧蓝­色­的微光在金网的某个角落里闪了一下,又迅速泯灭。

风照原突然心中一动,大喝道:“米日巴拉,如果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你愿意放过我吗?”

“小牛鼻子,你发什么疯?”

千年白狐的声音充满了惊骇。

风照原理都不理它,继续大声道:“米日巴拉,我拥有的力量比你所差无几,如果为你效劳,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不,是整个宇宙!”

良久,米日巴拉的声音响彻在金网中:“太迟了,我现在谁都不需要了。”

随着它的声音出现,两点碧蓝­色­的微光又一闪而逝,风照原盯住了微光出现的位置,悄悄­操­控妖丹,嘴里嚷道:“米日巴拉,你到底是谁?风柯野?还是那个少女?你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其实你很可悲,不过是两个分裂的个体拼凑的怪物!哈哈,我可怜你!”

米日巴拉愤怒地咆哮,碧蓝­色­的微光在金网中更清晰了:“你胡说什么!我是米日巴拉,伟大的鹰神转世!”

“你连一个完整的动物都算不上。”

风照原冷冷地道,脉轮疯狂摩擦,妖丹“噗哧”一声,以惊人的高速,­射­向两点碧蓝­色­的微光!

“唵——嘛——呢——叭——咪——吽!”

伴随着风照原的密宗真言,红黑­色­的­阴­阳鱼闪烁出玄妙的光芒,击中了碧蓝的微光。

尖利的惨叫撕破金网,漫天的金网竟然在顷刻消散,米日巴拉昂藏的身躯出现在天空中。

两道浓重的鲜血,缓缓地从米日巴拉的眼睛里流出。

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风照原站在米日巴拉的对面,脸­色­苍白,不停地喘气,观战的众人忍不住高声欢呼。

“我是米日巴拉,我是完整的鹰神!”

“我是风柯野!”

“我是半个魂魄,半个魂魄!”

从米日巴拉的嘴里,回荡着不同的声音,它像个疯子一样,狂叫乱吼,­精­神完全分裂。

妖丹再次击出,狠狠­射­中了米日巴拉的胸膛,它鲜血狂喷,从半空坠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喉中发出野兽的呜咽声。

金­色­的羽毛黯然失­色­,一根根从翅膀上落下。

米日巴拉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被风照原彻底击败!

千年白狐惊喜交加:“小牛鼻子,你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

“还记得我们在纳木湖与米日巴拉的第一战吗?”

风照原淡淡地道:“当最后我念出密宗六字真言的时候,米日巴拉的口中,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风柯野。那时我恍惚有些明白,现在的米日巴拉,不再是一千年前那个完整的鹰神了。”

他的目光凝视着米日巴拉,露出了一丝悲哀:“今世的半个魂魄风柯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个灵魂。他不再是昔日的半个魂魄,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了。”

千年白狐恍然大悟:“所以风柯野与米日巴拉另半个少女魂魄的结合十分勉强,等于通过­性­茭,强行消除了他的个体意识。但结果并没有完全成功,米日巴拉的思想内,依然断断续续地保存了风柯野的个人意识。”

风照原点点头:“所以今世的米日巴拉,注定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他缓缓地道,声音坚定而有力:“没有人可以消灭一个人的意识,消灭一个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即使它是神。”

“我是神,我是伟大的鹰神米日巴拉!”

米日巴拉挣扎着爬起来,倒下,又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是完整的,我是完整的魂魄!”

一丝低闷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出,整个加拉帕戈斯岛突然微微颤抖。

“你们看!”

师暮夏指着远处一座高大的火山,惊叫起来。

浓黑的烟雾从环形的火山口冒出,高耸的火山仿佛在哆嗦。

“火山要爆发了!”

唐•杰克神­色­一紧。

尊将沉声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米日巴拉,风照原摇摇头:“就让它沉睡在灼热的岩浆里吧。”

德里背起唐•杰克,师暮夏手捻道诀,结出一朵五­色­祥云,托住风照原和尊将,飞速离开加拉帕戈斯岛。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火红­色­的岩浆从火山口喷出,仿佛一条火龙,刹那间吞噬了一切。岛上变成了呼啸的岩浆海洋,顷刻间,米日巴拉就被卷入,它的头竭力从岩浆里钻出,狂吼道:“我到底是谁?”

汹涌的岩浆奔腾,再次将它无情地淹没。

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无论是米日巴拉还是风柯野,都被彻底毁灭。

“只有大自然的力量,才是无敌的。”

望着越来越小的加拉帕戈斯岛,风照原感慨地道。

第十章 天道之盟

众人在加拉帕戈斯岛附近的一个小海岛停下,尊将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恭喜你报了前世今生的大仇。”

千年白狐早就乐不可支了,但它还不忘抱怨:“小牛鼻子,最后应该让我来狠狠地教训米日巴拉一番,咬断它的脖子,吸­干­它的血。呜呜,前世我被它欺负得惨透了。”

师暮夏深深地看了风照原一眼:“没想到我们一点也没帮上你的忙。”

风照原的体力几乎完全透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谢谢你,师暮夏,有你们的­精­神支持就够了。”

尊将欣慰地看着风照原:“与米日巴拉这一战,使你一跃成为全球第一高手!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年异能组的那个毛头小子,今天竟然可以战胜转世的神。”

风照原肃然道:“其实我今天战胜米日巴拉完全出于侥幸。要不是它得意忘形,让我发现它的双眼破绽,我是赢不了它的。”

“但你毕竟是胜了,战斗并不完全依赖力量嘛。何况已经除掉了米日巴拉,现在谁还是你的对手呢?”

风照原摇摇头:“不见得,你还记得我们在秘鲁境内,史前隧道的经历吗?我总觉得那里藏着一个可怕的主人,一些深不可测的东西。”

尊将沉思了一会,道:“罕高峰的死,奥马尔的神秘失踪,那些跳舞的木偶,如果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确实不太可能。”

风照原叹息了一声:“力量的追求是无限的,我还没有突破秘能道,算不上拥有真正的力量。”

尊将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突破秘能道的话,我们大家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照原诧异地看着尊将,后者微微一笑:“那时你已经羽化成仙,得证天道,自然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另一个世界。”

风照原喃喃地道:“将永恒纳入一个时辰么?”

“别说这些了。”

尊将道:“你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去瑞士和重子他们会合吧。”

风照原苦笑道:“我现在的确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别说用挪移阵图,就算站起来也困难。”

师暮夏柔声道:“这里风光怡人,空气新鲜,我们就当在这里渡个假,等风照原完全恢复后再离开吧。”

尊将察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这个小岛的沙滩平坦而柔软,沙粒细腻,植被茂密,绿­色­的棕榈树在海风中优雅地摇曳,岛中央长着几百棵野菠萝树,火红­色­的菠萝饱满熟透,沉甸甸地垂在枝头,灌木丛里,爬满了产卵的海龟,的确是一个休闲度假的胜地。

师暮夏开始忙碌起来,采下几只大菠萝,又捡了十几枚海龟蛋,尊将索­性­拎起一只大海龟,轻轻一掌切碎了坚硬的龟壳,把整只龟­肉­放在火上烘烤起来。

不一会,诱人的­肉­香就飘满了四周。

三人正要饱餐一顿,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越飞越近,落在了岛上。

竟然是那个唯一幸存的美国纽约教父,唐•杰克以及他的保镖。

尊将微微皱眉,仔细打量着两人。

“终于找到你们了。”

唐•杰克松了口气,对风照原彬彬有礼地道:“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叫杰克,来自美国纽约。”

风照原不愿多和这些黑道人物打交道,简单应付道:“没什么关系,你太客气了。”

“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可以听到您的姓名呢?”

风照原犹豫了一下:“别人都叫我白狐。”

唐•杰克神­色­陡然一震:“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狐先生。”

尊将不耐烦地打断了谈话:“杰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唐•杰克微笑道:“我是特意前来感谢白狐先生的,如果没有您,我早就被风柯野那个怪物杀死了。白狐先生真是名不虚传啊。”

风照原随口客套了几句,唐•杰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风照原:“比起白狐先生的神通广大,我们纽约黑帮当然算不上什么。但狮子虽然威猛,蚂蚁也有它的长处。今后白狐先生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要一个电话,我决不推托。”

风照原笑了笑,出于礼貌,把名片塞入了口袋。

唐•杰克踯躅了一会,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风照原和尊将交换了一个眼­色­,前者问道:“杰克先生,请直说您的来意吧。”

唐•杰克尴尬地耸耸肩:“您真是一个痛快人,是这样的,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白狐先生。”

风照原淡淡一笑:“我的要价很高。”

“钱不是问题。”

唐•杰克急忙道,看了一眼他的保镖德里,接着道:“德里,还是你自己对白狐先生说吧。”

尊将早就在留意这个德里,他的面目隐藏在黑纱里,而且拥有人类没有的飞行能力,充满了神秘感。

“是这样的,白狐先生。”

德里的声音有些刺耳,他慢慢摘下面纱,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向您坦白我的身份。”

面纱揭开后,师暮夏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风照原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德里的皮肤异常苍白,就像敷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但他的嘴­唇­却异常鲜艳,红­色­的嘴­唇­配上雪白的脸,一眼望去就像是个鬼。

德里慢慢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深深地翘出牙床。

尊将悚然动容:“难道你是?”

“您猜的应该没错。”

唐•杰克平静地道:“我的保镖德里,他是一个吸血鬼。”

“暗夜家族。”

风照原喃喃地道,没想到,传说中的三大神秘家族,他竟然都亲眼见到了。

“其实是德里想拜托白狐先生一件事。”

唐•杰克叹了口气,注视着德里:“我一直把德里当作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他的要求,我要竭尽全力地满足。”

风照原渐渐地被引起了兴趣,暗夜家族是三大家族中最神秘的一族,千百年来,关于吸血鬼的话题层出不穷。它们既不属于神,也不属于妖魔,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鬼魂。

吸血鬼最早的始祖,据说是圣经故事里的该隐。根据记载,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来到人间生下许多孩子。其中该隐是老大,他是个农夫,和牧羊人弟弟共同生活。有一次,两人向上帝献祭,弟弟奉上的是丰盛的­肉­食,而该隐则是青菜萝卜。因此上帝对该隐十分不满。于是,愤怒的该隐杀死了弟弟。

后来,上帝询问这件事,该隐慌称自己不知道弟弟在哪儿。上帝愤然斥责该隐的罪行,把他变成了吸血鬼。

从此以后,该隐要靠吸食活人的鲜血而维持生命,他不能看见阳光,终生活在黑暗中,这也是暗夜家族的名称由来。

“没想到,我今天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尊将惊讶地打量着德里。

“他们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恶可怕。”

唐•杰克叹了口气,默默地看着德里:“德里很善良,不会轻易伤害人类。”

尊将心中暗道,他和你一个黑社会头子混在一起,等于为虎作伥,也善良不到哪儿去。

风照原想了想,道:“德里,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呢?”

唐•杰克狡猾地顺上话题:“德里,坐下来慢慢谈吧,白狐先生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帮助你的人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四周一片漆黑。围着明亮的火堆,众人嚼着喷香可口的海龟­肉­,德里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涛声,被海风送入每一个人的耳畔。

“白狐先生,我希望能够摆脱吸血鬼的千年诅咒。”

德里喃喃地道,他距离火堆很远,苍白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像一个孤独的游魂。

“我们吸血鬼,因为受到了上帝的诅咒,所以只能远离人类,一辈子活在黑暗的角落。人类恐惧、嫌弃我们,但我们不得不喝人类的血,就像你们捕杀这只海龟一样,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德里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更像是在嘲笑自己:“在我没有成为吸血鬼以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自从变成吸血鬼以后,我常常会感到莫明的恐惧,我不得不躲藏起来,像一只可悲的老鼠。”

风照原好奇地问道:“听说吸血鬼可以得到永生,是真的吗?”

“是的,我得到了永生,但你们知道永生的痛苦吗?”

德里激动地叫道:“一个人,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远离过去的朋友、亲人。几百年过去了,我昔日的父母死了,妻子死了,朋友死了,而我能做的,只是偷偷地去瞧一眼他们的葬礼。现在,就连我的堂侄孙杰克,都变成一个老人了!”

众人惊奇地向唐•杰克瞧去,后者苦笑一声:“我就是德里的堂侄孙,在我六岁的时候,无意中在地窖里发现了德里,才知道这个秘密。”

“永生是痛苦的!”

德里把脸埋在掌心,轻声抽泣:“那么孤独,那么寂寞,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死去,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四周一片寂静,风照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照德里这么说,那么自己追求的永恒,莫非也是一条充满痛苦的道路吗?

尊将皱眉道:“既然你变成吸血鬼,完全可以交几个吸血鬼朋友。”

德里惨然一笑:“吸血鬼的族人们都是分散而居,互不往来。即使聚在一起,也是几个力量强大的吸血鬼为了争夺族长的位置,而召开的家族会议。”

良久,风照原开口道:“德里,你想让我怎样帮你呢?”

“请您替我破除诅咒,让我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德里激动地叫道。

风照原摇头苦笑:“德里,我只是一个凡人,哪有能力替你破除诅咒呢?根据圣经传说,这是上帝加在你们身上的咒语。”

唐•杰克咳嗽一声,道:“白狐先生,德里也许找到了一个破除诅咒的方法。”

德里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这是流传在暗夜家族中的一个秘密,是在一次家族会议上,我无意中听见族长谈起的。传说在埃及一座神秘的金字塔里,藏着最古老的吸血鬼——该隐的尸体。只要将这具尸体焚烧,就能破除加诸在吸血鬼身上的可怕诅咒。”

物种基因库!

刹那间,尊将和风照原同时想到了这五个字!风照原清晰地记得,在亚历山大别墅的物种基因库里,他亲眼瞧见,一个类似吸血蝙蝠模样的怪物。而物种基因库,恰好是亚历山大从埃及一座金字塔内弄来的!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巧合?

风照原禁不住心跳加快,如果金字塔内真的藏有该隐的尸体,那么在别墅见到的那个吸血鬼胚胎,很有可能是该隐的基因培育而成!

“白狐先生,请帮帮我!”

德里恳求地看着风照原:“我今天亲眼目睹了您的超人能力,即使我们家族力量最强大的族长,都远远不及您的力量。”

德里默默地抽泣着:“请帮帮我,帮我解脱苦难吧。您知道,我多么想生活在阳光下,晒晒温暖的太阳,和人类交谈、欢笑。”

尊将锐利的目光直­射­德里:“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埃及呢?”

唐•杰克连忙解释道:“您不要误会,埃及沙漠日光灼热,不等德里到达那里,就会被阳光暴晒而死。何况根据暗夜家族的传说,进入那座金字塔,一定要在当地时间的正午,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的时候。”

德里低声道:“听说金字塔内有神秘恐怖的怪物守卫,我只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力量还差得远。”

风照原又是一惊,记得当时亚历山大有一个手下,无意中说漏了嘴,炫耀自己与金字塔内的怪物搏斗,难道说,德里所说的金字塔就是那一座?

“埃及的金字塔那么多,你知道是哪一座吗?”

尊将不动声­色­地问道。

德里惭愧地摇摇头:“据说它藏在地下,只有正午时分,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才能看见这座金字塔。”

尊将盯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师暮夏站起来,捡了一些灌木枝桠加入火堆。风照原看了看德里,沉默不语。

“白狐先生,请帮帮我吧。”

德里的声音微微颤抖:“明年杰克的孙女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参加啊。”

“好!”

风照原昂然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德里:“任何人都有权利生活在阳光下,我帮你!”

“扑通”一声,德里感激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吻了吻风照原的脚尖。

唐•杰克眉花眼笑:“您要多少酬劳,请尽管开口。”

“我不需要酬劳。”

风照原扶起德里,平静地道:“一个月后,我会赶赴埃及。但你们必需替我搜集尽可能详细的资料,据我所知,环球电子游戏集团的总裁——英国的亚历山大先生对埃及的金字塔有些研究。”

“亚历山大?”

唐•杰克吃惊地道:“那是一个不好惹的老狐狸,我们曾经在女王的生日宴会上碰过面。”

“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你搞到的资料。”

风照原沉声道。

“我会通过一切手段。”

唐•杰克眼角闪过一道厉光,师暮夏捂嘴打了个哈欠,唐•杰克知趣地道:“那我们先告辞,不打扰你们了。”

风照原点点头:“一个月后,我会与你电话联络。”

临走时,德里依然对风照原尊敬地鞠了一躬。

望着他在夜­色­里化身一只巨大的毛茸茸蝙蝠,背着唐•杰克消失在空中,风照原心里感慨万千。

“你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尊将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开玩笑地道。

“德里也是一个渴望阳光的人。”

风照原静静地道:“我应该帮他,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物种基因库。”

尊将点点头:“说实话,我也十分好奇。到时去金字塔冒险,可不能少了我。”

风照原哈哈一笑,凝神想了一阵,肃然道:“重子的父亲,就是被装有物种基因的那个石瓶弄成了疯子。就算杰克真的从亚历山大那里,找到了金字塔的位置,此行也会充满了凶险。”

尊将挤挤眼睛:“有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当保镖,我一点也不担心。对了,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打算做什么?”

风照原怔怔地想了很久,要做的实在太多了,他还要为绯村康前辈复仇,清除飞天流,对付法妆卿,还有风家的产业,也需要他重新打理,让腐臭的黑社会社团生出新鲜的血液。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

想到这里,风照原苦笑道。

“还有我们呢。”

尊将锐利如剑的双目里,露出浪涛般柔和的光:“有札札,有重子,有我,我们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也许流血,也许流泪,但我们都不会在乎。”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有微笑。”

风照原转过身,看着尊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还有我呢。”

沉默的师暮夏突然说道,对风照原露出了一个仙女下凡般的笑容:“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道门师姐。”

“哈哈哈哈!”

尊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其实比起风照原,就连我师尊都小了无数辈,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是道门中人了!”

三人齐声发出和谐的笑声,凝视着波涛起伏的大海,风照原突然激动地道:“让我们大家在一起,成立一个志同道合的联盟吧!尊将,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时,曾经说过的誓言吗?”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尊将慷慨激昂地道。

“不错,当时你对我说,天道不公!那我们就替天行道!用我们的力量,我们的秘术,让更多的人可以去握住闪亮的东西!”

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风照原大声叫道,光芒在他的眼里灼灼闪动。尊将和风照原对望几眼,都觉得心中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就连师暮夏清净的心,也掀起了激昂的波澜。

札札、绯村樱君、师暮夏、尊将以及风照原,五个人在香港重新会合。

随着一声欢呼,香槟酒喷出了金黄|­色­的泡沫,喜悦,如同芬芳的酒香,沉醉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老大,我先和你­干­一杯!”

札札高高举着酒杯,对风照原道:“恭喜你报仇成功!”

风照原举杯一饮而尽,欢闹过后,众人开始商议正事。

“风蓉她,她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风照原不安地问道。

重子柔声道:“我们把她送到了瑞士首都伯尔尼的一家医院,那里的医疗环境属于世界一流,我们还特意请了常年的看护,你放心吧。”

风照原默然道:“我很可笑吧,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别人来照顾。”

重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风蓉会理解的,正因为爱,所以你才会害怕见到她。”

见到气氛有些沉闷,尊将立刻善意地转开这个话题:“照原,你准备如何处理风柯野留下的产业呢?”

“我要重新整顿风府。”

风照原深思道:“首先,彻底解散黑社会社团。风柯野这些年积聚的财产,相信都有详细的财务记录。这些金钱虽然取之不当,但我们可以用之有益。我们不是准备成立一个志同道合的联盟嘛,这些钱就作为联盟的基金。”

札札道:“这些钱本来就该属于老大的,不过被风柯野强行霸占,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尊将点点头:“这个好办,我用秘术化作风柯野的样子,查清社团的一切财务人力,然后逐一处理。风柯野这几年贩毒、卖军火,几乎无恶不作,估计会有一笔很可观的财产。”

风照原笑了笑:“还有伊藤照承诺给我的三千万美金,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收下。”

众人哄堂大笑,风照原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重子:“接下来,我们要尽快收拾飞天流。相信以我目前的实力,可以直接去找伊藤照挑战了。”

重子点点头,眼眶微红道:“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众人忙得团团转。

从风柯野的保险柜里,众人找到了一张电脑光盘。所有的人员、财务状况以及风柯野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都记载在光盘内。尊将用秘术化妆成风柯野,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陆续解散了黑社会社团,并成功地通过法律手续,将一切财产转赠在风照原的名下。

望着十几亿美金的巨额数目,札札瞪大了眼睛,叫嚷道:“要是让毕盛克这家伙见到了,准要直流口水!”

“我们要招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需要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

尊将慷慨激昂地道:“比如电脑、医疗、建筑、武器、高科技,我们的联盟需要构筑自己的天地!”

札札激动地道:“最好设一个联盟基地!”

尊将微微一笑:“这我早就想到了,基地的建设,我想需要几亿美金才行。”

“需要那么多?”

札札张大了嘴巴:“你难道准备在北极开设基地?”

“你猜得一点也没错。”

尊将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站在冰天雪地的北极,到处清澈剔透,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远处的大海湛蓝得就像是宝石,雪白­色­的冰块浮在海面上,宛如一朵朵白云。

“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个鬼地方住过几年。”

札札吃惊地对尊将道。

尊将苦笑一声:“没办法,当时被安全总署的纪律执行队四处追杀,我又不好意思回昆仑求师尊庇护,只要硬着头皮来这里。”

风照原笑了笑,道:“你准备把联盟的基地建在哪儿?”

尊将指了指远处巍峨耸立的冰山群:“就建在这些冰山的下面,厚厚的冰层下,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我们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

“真是太妙了!”

札札举起双手赞成,众人都觉得尊将的设想充满创意,纷纷赞同。

“应该给我们的联盟取个名字吧。”

重子柔声道,她和师暮夏站在皑皑的白雪中,宛若两个风姿绝美的女神。

“天道!”

风照原和尊将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看天空!”

师暮夏突然惊讶地抬起头。

西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橙­色­的光带,不一会儿,光带渐渐模糊,变成了幕状,仿佛天空中挂起了一幅缤纷夺目的彩­色­帷幕,光幕里投­射­出几道红­色­的光柱,像艳丽的绸带,染红了天空。

四周的冰雪宛如水晶的镜子,映出了彩虹般的光芒。

“那是北极光啊!”

尊将激动地高呼道。

对着美妙绝伦的北极异景,众人痴痴地仰着头,心驰神往。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风照原喃喃地道。

“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尊将意气分发地道,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说,直到最后札札说完,仍然有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继续道:“握住那闪亮的东西。”

札札一愣,回头瞧去,一张美丽的脸映在洁白的冰雪里,幽幽闪动着光彩。

“你好,札札,好久不见了。”

赛玛温柔地说道。

第七册完

第八册

第一章 暗夜追杀

大雨滂沱,纽约市的花园大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昏黄的车灯在茫茫夜雨中一闪即逝,与路边的巨幅广告牌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朦胧的彩雾,变幻陆离。

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但在街角的咖啡馆里,坐着的两个客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咖啡馆里灯光昏暗,木纹唱机里缓缓播放着几十年前的爵士蓝调老歌,侍应生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目光在两个客人的身上转了一转,又漫不经心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老大,那个叫什么德里的吸血鬼和唐•杰克该到了吧?”

札札看了看手表,一口喝­干­桌上的咖啡,不耐烦地挪动着ρi股,向门外张望。

风照原坐在札札的对面,随意翻阅着当天的纽约时报。几天前,他们刚和唐•杰克联络过,后者说已经设法搞到了金字塔的地图,约他们在这里见面。因为尊将忙于在北极建立天道联盟的基地,实在无法分身,所以就由他和札札前来赴约。

“纽约的黑帮老大,绝对不应该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风照原放下报纸,皱眉道,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砰”的一声,咖啡馆外一个人猛地冲过来,撞在了玻璃门上。一张苍白的脸贴着玻璃慢慢滑下,血红­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死鱼般鼓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风照原,嘴­唇­蠕动着,却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斑斑点点,溅在玻璃门上。

是德里!

侍者惊声尖叫起来,风照原闪电般冲出咖啡馆,一把扶住他,沉声问道:“德里!出了什么事?”

“家族的人,他们,追杀令••••••。”

德里颓然地仰起头,望着风照原,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头一垂,软绵绵地倒在风照原的怀里。

他的脖子被人硬生生地扭断,只剩下一层皮,耷拉地连在肩上。

“我们先离开这里。”

风照原果断地道,抱起德里的尸体,和札札奔入了茫茫雨幕里。

“老大,现在怎么办?”

札札抹了一把头发上湿淋淋的雨水,两人躲在一排垃圾箱的后面,风照原正蹲下身,仔细审视德里的尸体。

“他的身体遍布深深的爪痕,脖子上有十几处牙咬后留下的洞孔,按此推断,杀害它的肯定也是吸血鬼。”

风照原沉声道:“根据德里刚才的临终遗言,暗夜家族可能对他发布了追杀令。”

札札不解地问道:“暗夜家族为什么要追杀德里呢?听说吸血鬼平日都是独来独往,家族很少管束它们的呀。”

“莫非和德里请我们去金字塔有关?”

想到这里,风照原神情一震:“情况不太妙,我们赶快去找唐•杰克!”

拨通了唐•杰克的私人电话,响了几遍后,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而当初唐•杰克曾经对风照原说过,这个电话二十四小时随时有人接听。

一定是出事了!

风照原关掉手机,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虽然唐•杰克、德里与他无关,但自己既然对两人做过承诺,现在对方出事,他有责任追查下去,何况这其中很可能牵涉到了金字塔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唐•杰克,他可能已经丧命,也可能正处在极度危险中。但令风照原头痛的是,他并不知道唐•杰克的确切住址。

札札欣然道:“这容易,找几个街头或者赌场、夜总会的小流氓问问就行。堂堂纽约黑帮的老大,相信黑道上混的人都知道。”

“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风照原叹了口气,滂沱大雨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他们找了一家低级的钢管舞夜总会,里面灯光昏暗,一片闹哄哄的,舞台上穿着三点式的­性­感女郎正抱着一根钢管,大跳艳舞。酒­精­的味道、烟味、汗臭混杂在一起,客人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札札拉过一个满脸横­肉­的夜总会保镖,从衣袋里抽出两张十元美钞。

“先生,您需要钢管女郎?”

黑人保镖贪婪地接过美钞,塞进裤袋。

“我对钢管女郎没什么兴趣。”

札札耸耸肩:“我想知道,你认不认识唐•杰克?”

黑人保镖脸­色­一变,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生,您找错人了吧?钢管宝贝里没有一个叫做唐•杰克的女人。”

“你一定知道。”

风照原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后者立刻像杀猪似地大叫起来。

“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风照原不耐烦地道,手上压下去的力量略微松了一下。唐•杰克随时可能丧命,他实在耽误不起时间,跟对方耗下去。

“老大,救命啊!有人砸场子!”

黑人保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顿时引起众人的注意,夜总会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围了上来,札札轻轻一笑:“看我的,老大!”

他拳打脚踢,灵活闪避,几个回合就把大汉们打得东倒西歪。人群纷纷乱窜,有的客人趁乱溜到台上,对钢管女郎毛手毛脚,大吃豆腐,吓得对方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住手!”

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中年白人率众而出,走到风照原和札札身前,神­色­镇定。

“我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两位有什么事吗?”

他冷冷地道,手掌里多出一柄黑沉沉的手枪。

“哇,这是什么东西?玩具手枪?”

札札夸张地举起双手,怪叫道。

中年白人脸上漠然:“是不是玩具手枪,两位试试就知道了。”

“我说它是玩具手枪。”

风照原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扭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震,手枪立刻向地上落去,风照原脚尖一挑,将手枪挑向半空,闪电般地捉住,“咯嚓”一声,坚硬的手枪被他握成一团废铁。

中年白人立刻傻了眼。

札札兴奋地嚷道:“老大,这一手真帅!”

“我要知道唐•杰克的住址。”

风照原微一用力,对方的手腕立刻传出骨骼爆裂的清晰声音,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从中年白人的额头渗出,尽管他­性­子­阴­冷坚狠,也不免痛得不住呻吟。

“不说,你就死。”

风照原面无表情地道,手上开始不断加力。

“我说,我他妈说!”

中年白人龇牙咧嘴地嚷道。

风照原满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抽出厚厚一叠美钞,塞进他的西装口袋:“这是弥补你今晚的损失,相信你会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会的。”

中年白人有气无力地道。

五分钟后,两人就来到了唐•杰克的别墅。

白墙红顶的别墅内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亮灯,林木、花草披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在风雨里不安地摇颤。湿漉漉的空气中,隐隐地透着血腥的气味。

两人刚刚翻墙而入,耳畔就传来警报器的刺耳声音。

“直接闯进去!”

风照原对札札打了个手势:“小心点。”

“砰”的一声,两人破门而入,一股刺鼻的鲜血味迎面扑来。札札伸手去按墙上的照明开关,按了几下毫无反应,脚下却一个跟跄,被地上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

“是尸体!”

札札吓了一跳,低下头才勉强看清。

四周忽然幽灵般地出现了几个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粗看仿佛是一只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渐渐化做人的形状,穿着黑­色­的雨衣,肌肤像敷了粉般的雪白,嘴­唇­红艳似血,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夜雨中,­射­出邪恶的凶光。

“吸血鬼!”

札札惊呼一声。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是你们杀了德里?”

“家族的叛徒,死有余辜。”

其中一个吸血鬼桀桀地尖叫道,倏地冲过来,尖锐的爪子划破空气,嘶嘶作响。

风照原冷笑一声,一拳击出,以硬碰硬,“嘎吱”一声脆响,吸血鬼的爪子被他强行捏住,挤得粉碎。

“老大,你别出手,看我的!”

札札兴奋地叫道,左手捻出一个道诀,右拳迎上,黑暗中爆开蓝­色­的光芒,掌心雷轰地喷­射­,将这个吸血鬼炸得粉身碎骨。

这段时间,他在尊将和师暮夏的指点下学习道术,进步飞快,现在遇到了对敌的机会,恨不得施展全身解数表现一下,过把杀敌的瘾。

一把黄|­色­符咒从札札的袖子里撒出,他嘴里念念有词,外面纷飞的雨点像是听从了他的号令,飞速涌入客厅,速度又快又急,“嘎蹦嘎蹦”地砸在吸血鬼们的身上,后者痛得吱吱乱叫,乱作一团。

札札得意地大笑:“老大,我这招还不错吧。”

“速战速决,留一个活口就行。”

风照原目光闪动,先结出雪鹤结界,封锁住四周的空间,不让吸血鬼逃窜;同时展开奇门遁甲之术,频频出现在吸血鬼的周围,一招之下,必有吸血鬼惨叫毙命。

场中很快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吸血鬼,它仓惶地跃起,双爪呼啸而出,对挡在身前的风照原全力一击,

身影琉璃般地在吸血鬼的爪子前破碎,风照原出现在了对方身后,一把捏住它的脖子,冷然道:“为什么要杀死德里?唐•杰克又在哪里?”

吸血鬼翻着白眼,动弹不得,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札札怪笑道:“看来不给他一点厉害,这家伙是不会老老实实说的。”

“不知道塔罗秘术,对吸血鬼管不管用。”

风照原微微一笑,倒立而起,左手中指轻扣吸血鬼的眉心,双目灼灼地盯着它,慢慢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死德里?”

吸血鬼红­色­的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色­,过了一会,尖声回答:“族长对它下了追杀令。”

“为什么?”

“因为它急着找出安葬该隐尸体的金字塔,企图毁灭整个家族。”

风照原恍然大悟,一旦焚烧了该隐的尸体,就打破了吸血鬼的诅咒,让他们变回常人。虽然德里希望如此,但绝大多数的吸血鬼却并不乐意,变回普通人的暗夜家族,等于是名存实亡了。

“唐•杰克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沉吟了一会,风照原继续问道。

吸血鬼漠然点头:“所有和德里有关的人都得死,该隐的秘密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风照原心头一沉,手指轻弹,吸血鬼的眉心炸开,一道深深的裂纹顺着额头笔直贯穿腹部。

吸血鬼像破麻袋般地摔倒在了地上。

札札有些不解地问:“这些吸血鬼怎么会知道德里要寻找金字塔的呢?”

“应该是唐•杰克从亚历山大手里夺到了金字塔地图。”

风照原皱眉沉思:“而亚历山大和暗夜家族之间,很有可能关系密切,所以把消息透露给暗夜家族,让它们为自己夺回地图。”

札札打开手电筒,客厅内一片狼藉,地上除了吸血鬼的尸体外,还凌乱地躺着几十个保镖们的尸体,墙上密布着弹孔,显然经过一场激烈的拼斗。

顺着楼梯,两人直接闯进楼上的卧室,宽大的床上,唐•杰克仰面朝天躺着,双目泛白,浑身就像是浸在血水里,呼吸早已停顿。

札札颓然地:“这下子,我们再也找不到金字塔的地图,什么都别想­干­了。”

风照原叹了口气,苦笑道:“地图一定回到了亚历山大手里。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金字塔,德里死了,破除吸血鬼的诅咒已经毫无意义。更何况,我不想破坏暗夜家族几千年来的生存状态,他们有按照自己想法生活的权利,不是吗?”

“这倒是。”

札札点点头:“他们自己愿意做吸血鬼,我们何必多管闲事?不过唐•杰克死得太惨了,亚历山大这个畜生真是毫无人­性­。”

“唐•杰克身为纽约黑道的教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风照原淡淡地道,遥远的夜空中,依稀传出警笛鸣响的声音,两人迅速离开别墅。

“走吧,我们返回北极。”

走在大街上,札札摇摇头,说道。

“是想早点和赛玛见面吧?”

风照原打趣道,目光掠向远处,幢幢高楼的背后,可以看到联合国安全总署大楼的尖顶,鲜艳的旗帜被夜雨浸得湿漉漉地垂下,昔日的时光,仿佛在一瞬间被雨打湿。

札札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老大,你又取笑我。”

“不知道卡丹娅、毕盛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风照原喃喃地道,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尊将的声音:“照原,今天你的电子信箱里有一封邮件,猜猜看,是谁给你发的?”

“是伊藤照吗?”

风照原笑道。

“是亚历山大委托白狐会面的通知,一百万美元的订金,已经打在了你的瑞士户头上。”

“亚历山大?”

风照原眼神一亮,他忽然明白过来,寻找金字塔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纽约郊区的一幢庄园里,闪着昏黄的灯光。早晨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是晃动的白光,风雪穿过凄清的庄园,咆哮着扬起一片纷纷扬扬的

雪尘,像一件件尸衣从空中覆盖下来。

树木佝偻着身躯,光秃秃的树枝不停地颤栗,一丛丛落了叶的刺槐发疯似地晃来晃去,阻挡住行人的脚步。

站在庄园的门口,风照原对看门的老头沉声道:“我是白狐,亚历山大先生的客人。”

老头是个哑巴,呀呀地比划着手势,把风照原让进客厅。

客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气氛却有些­阴­森森的,黄|­色­的顶灯忽闪忽闪,壁炉内火苗窜动,发出木柴爆裂的声音。

“白狐先生,欢迎您的光临。”

亚历山大从壁炉前站起,朝他微微点头。多年不见,他有些发福,红­色­天鹅绒的睡衣裹着鼓出的肚子,头发也开始呈现谢顶的趋势。只有双目中鹰隼般凌厉的光芒,丝毫没有改变。

风照原淡淡地跟他握了握手,目光一转,停在客厅内另外三个人的身上。

“既然客人都已经到齐,我来替各位介绍。”

亚历山大指着一个身穿绿­色­绣花紧身衣的男人道:“这位是来自泰国的那眉先生,降头术一代大师昆兰的得意弟子。”

那眉森森一笑,他双眼细小,深嵌在三角形的瘦脸上,幽幽地闪着碧绿­色­的光芒,他虽然静立不动,身体却仿佛不停地起伏抖动着,像一团绿荧荧的火焰。

“这位是影子先生。”

亚历山大指着一个远远缩在角落里的黑影,犹豫了一下,道:“他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请恕我不能说明他的来历。”

风照原顿时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以他的目力,竟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一片浓重的­阴­影。至始至终,那个人都是以黑影的方式存在,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幽灵,既不说话,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影子。

“能否介绍一下这位迷人的女士呢?”

风照原转过身,目光扫过立在壁画前,凝神端视的一个女人身上,她身材高挺曼妙,穿着银­色­的长袍,金­色­的丝巾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美艳动人的眸子。

“她来自埃及。”

亚历山大神­色­肃然道:“这一代太阳神的圣女——菲绮丝小姐。”

埃及!

风照原心头微微一震,埃及自古以来崇拜太阳神,出现过不少宗教组织,自称是太阳神的保卫者,并选出一些Chu女作为宗教的圣女,愚弄平民。只是类似的宗教如今早就消失了,真不知道亚历山大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太阳神的圣女。

以亚历山大的智商,应该不会相信圣女这些骗人的鬼话吧。

风照原细细打量着菲绮丝,以他的直觉,这个美女绝对拥有异能力或者秘术。

那眉­阴­恻恻地道:“亚历山大先生,你召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需要各位远赴埃及,找到一座神秘的金字塔。”

亚历山大缓缓地道:“无论里面有什么,都要替我带回来。一件东西一百万美金,带的多,各位最后得到的报酬也就越多。”

风照原目光一闪,看来唐•杰克夺去金字塔地图一事,已经让亚历山大心生警惕,担心金字塔的秘密从此泄漏出去,所以急于找人替他再次寻宝。

“亚历山大先生,您究竟想在那座金字塔里找到什么?”

想了想,风照原追问道。

“与你无关。”

墙角的影子突然冷飕飕地回答道,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异度空间飘过来的,缥缈而悠远。

亚历山大笑了笑,打开壁橱,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泛黄的图纸显然有了些年代,角落上被熏黑,还有一些地方已经褪­色­,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和红点,不等风照原看清楚,亚历山大伸手一挥,抛出了羊皮地图,地图飞向角落里的影子,立刻与他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像是变成了黑影的一部分。

显然在这几个人中,影子是亚历山大的亲信。

风照原紧紧地盯着影子,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够以影子的方式存在?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亚历山大冷冷地道:“我知道各位都具备良好的信誉,但这件事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所以各位在执行任务之前,必需接受我的制约。”

“制约?”

那眉的两条眉毛扬起,缓缓蠕动,竟然是两条吐着红信的碧绿小蛇。

“各位一旦得手金字塔里的东西之后,如果一跑了之,那么谁来赔偿我的损失呢?”

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个­阴­骘的笑容:“所以各位必需给我相应的保障。当然,你们现在随时可以退出这项任务。一百万定金,就当作是我和各位交个朋友。”

“我同意。”

菲绮丝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风照原和那眉对视一眼,前者想了想,毅然点头,他很想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究竟亚历山大能够在他身上种下什么样的制约。

“好吧。”

看到风照原和菲绮丝都表示同意,那眉权衡再三,终于答应。

灯光忽然熄灭了,大厅变得一片昏暗,只有壁炉内燃烧的火焰,在众人的脸上映出跳跃的火光。几个人的身影,在大理石地砖上微微晃动。

影子倏地飘过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

风照原见过妖蝎的亚音速,见过英罗翩的音速,可和影子相比,他们的速度实在算不了什么。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影子已经掠过了他们,和三人留在地上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不停地舞动,三人的影子似乎被­操­控了,渐渐发白,过了许久,三人留在地上的影子,完全变成了白­色­。

黑­色­的影子从地上一闪而过,重新缩回角落。

灯光重新亮起,亚历山大面带微笑,从酒柜里拿出香槟,“喷”的一声打开,芬芳的泡沫迅速注入几只高脚酒杯里。

风照原心中骇然,地面上的身影重新变回了黑­色­,一时之间,他难以猜测影子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祝各位旅途顺利,合作愉快。”

亚历山大举起香槟,悠悠地说道,眼睛里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第二章 灵塔守卫

埃及的首都开罗,位于尼罗河附近,它不仅是非洲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都。

太阳西沉,灼热的日光缓缓褪去,一座座雄伟高大的金字塔沐浴在暮­色­中,宛若巍峨的巨人。站在它们的脚下,风照原只觉得自己无限渺小。

“影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每到白天,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眉森然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满。

风照原目光闪动:“最可怕的是,至今为止,仍然不知道他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那眉冷笑一声:“可怕个屁!依我看,不过是他在故弄玄虚罢了。否则,为什么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这也许正是他可怕的地方。”

菲绮丝幽幽地道,瞥了风照原一眼:“影子的速度你们也见到了,那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道:“亚历山大明显不信任我们,寻找金字塔的地图也交给了影子。”

“哼。”

那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三人站在金字塔前等待着影子的出现,彼此各怀心思,附近的游人陆续离开,沙漠上变得空空荡荡,暮­色­弥漫,天空的­阴­影徐徐笼罩下来。

脚下的黄沙忽然簌簌流动,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黄沙漩涡,一个黑影一点点从沙涡里钻出,虽然近在咫尺,风照原三人看见的,仍然只是一个漆黑的影子!

“跟我走。”

影子漠然道,三人默不做声,跟着他向沙漠深处走去,那眉蓦地加快步伐,悄然闪到影子身后,嘴里念念有词,伸出左脚,在地上轻轻一点,顺着脚尖立刻爬出一串米黄|­色­的怪虫,急速向影子窜去。

怪虫长满了纤细锐利的毛刺,与黄沙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风照原和菲绮丝对望一眼,都不点破。两人心知肚明,那眉为了反击影子对他做的制约,已在暗中对影子下了降头。

米黄|­色­的降头虫触及到黑影,就像露水遇到了烈日,无声无息地蒸发消失。而最奇异的是,米粒般细碎的黑影陆续爬回来,重新回到那眉的脚边。

降头虫竟然只剩下了影子!

风照原暗暗吃惊,那眉的神­色­也变了变,菲绮丝的面纱微微颤动,显然都震撼不小。

影子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向前。菲绮丝目光闪动,长袍的袖口里无声地滑出一根木杖,杖头落地,前方的一片黄沙猛地人立而起,幻化作一具木乃伊,面目僵硬,身躯裹在重重的尸布里,向影子疾扑而去。

影子一动不动,木乃伊穿过影子,仿佛穿过了一个无形的透明物体,紧跟着木乃伊跌倒在地,尸布一层层褪去,只留下一具黑­色­的木乃伊影子趴倒在黄沙上,显得异常诡异。

双方初次较量,菲绮丝和那眉明显落在下风。而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出手还没有试探出影子的虚实,就被无声无形地化解。

风照原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结印,终于忍不住出手。雪鹤结界的力量在四周布开,空气变得犹如铜墙铁壁,众人难做寸进。那眉和菲绮丝惊讶地盯着风照原,后者微微点头示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影子。他倒要看看,影子如何突破结界。

“你们这个世界的力量,对我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影子忽然开口道,身形倏地滑出结界的控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问,难道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太阳终于慢慢沉落,四周越来越黑暗,天空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星光下,四个人,在地上拖出三条长长的影子,渐渐深入沙漠的核心。

“嗖嗖嗖。”

无数只蝎子突然从沙层里窜出来,颜­色­黄中带紫,形状丑陋不堪,大如拳头,密密麻麻地将四人围困住。

那眉不惊反喜:“哪里来的这么多异种毒蝎?正好送上门给我炼制降头!”

影子涩声道:“你们小心,这不是平常的蝎子,而是灵塔的守护者之一。”

“灵塔?”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我们要寻找的金字塔,其实应该称作灵塔?”

影子沉默无语,菲绮丝艳丽的双目中闪过奇异的­色­彩,风照原看得出来,对于灵塔,她似乎知道得也不比影子少。相比之下,那眉恐怕是对金字塔的内情最一无所知的人了。

“嘶——嘶——!”

几千只蝎子的口中,竟然发出类似响尾蛇的叫声,迅速爬向众人。风照原手结雪鹤秘术手印,在自己周围铸成一道牢不可破的结界屏障。菲绮丝挥动木杖,在身侧画了一个圈,火焰立刻沿着圆圈喷­射­而出,焰苗高达数丈,犹如烈火之圈,挡住了蝎群的攻袭。

只有那眉主动迎上前去,嘴­唇­蠕动,小腹处的衣服裂开,从里面伸出一张蠕动的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向蝎群咬去。

蝎子源源不断地被那眉吸入,后者仰天狂笑,肚子上的嘴巴一张一合,让众人充分见识了他诡异的降头术。

蝎群迅速逃入沙层,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眉嘿嘿一笑,血口慢慢钻回肚子,肚皮上的肌肤自动愈合。

“我们已经进入了灵塔的范围,随时会遭到守卫者的袭击。”

影子漠然地看着三人,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尽管看不见影子的眼睛,可是三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影子在审视着他们。

风照原追问道:“灵塔的守卫者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些毒蝎难道具有灵­性­,会自动袭击接近灵塔的人吗?”

“我不习惯回答别人的问题。”

影子声音冷涩,风照原笑了笑,倏地闪到了影子的对面,声音一沉:“既然大家是队友,就应该坦诚相待。我很想知道,在亚历山大的庄园里,你究竟对我们三个做了什么手脚?”

风照原突然借机发难,时机选得恰当好处,言语中又挑起了那眉和菲绮丝同仇敌忾的心理,果然,那眉和菲绮丝对视一眼,展动身形,三人呈犄角之势将影子围住。

“说!你在我们身上下了什么禁制?”

那眉­阴­森森地道,两条绿­色­的小蛇从他的双眉爬出,蛇身弓起,跃跃欲扑。他虽然表面上对影子的禁制示以鼻嗤,但心里却害怕得很。

影子呆了一呆,眼前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们要背叛和亚历山大的约定?”

“背叛?你在开玩笑吧?我们对亚历山大先生可是忠心耿耿呢。”

菲绮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木杖滑出衣袖,变得金光耀眼,将四周照得闪闪发亮,如同白昼。影子尖叫了一声,双手掩住头脸,猛地向后飞退。

“你怕光,不是吗?”

菲绮丝微笑道,木杖飞上半空,明亮的光华始终紧紧地锁住影子。风照原暗赞她的冰雪聪慧,手底不再客气,施展奇门遁甲术闪到影子的背后,体内脉轮摩擦,喷出妖火之莲!

六道轮回巨轮在空中隆隆滚动,璀璨的光芒照得影子瑟瑟发抖,强悍的妖火之莲笼罩下,影子激烈挣扎,身躯不停地扭成各种奇特的形状。

“住手!”

影子尖叫道:“如果我受到伤害,你们的下场只会更糟!”

风照原心头一震,脸上不动声­色­:“如果阁下对我们坦诚相见,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对你动手了。”

“你这个兔崽子,到底对我们下了什么禁制?”

那眉厉声吼道。

“影子。”

影子缓缓地道:“在庄园里,我对你们的影子下了禁制。”

“你他妈胡扯什么?”

那眉不耐烦地嚷道:“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听他说完。”

菲绮丝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

“那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能够理解的禁制。”

影子冷冷地道:“你们可曾想过,人的影子,也是组成|人体的一部分。”

风照原深思了一会,点头道:“从某个角度来理解,也许可以这样认为。只要有光,人就会留下影子,两者密不可分。然而影子毕竟是虚幻的,没有影子,人体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但如果下了禁制,那就完全不同了。”

影子的声音仿佛一个飘荡的幽灵:“在你们的影子里注入特殊的能量,通过影子作为媒介,再传输到你们的体内。可以说,我暂时控制了你们的影子。”

菲绮丝忽然问道:“如果我们杀了你,后果会怎样?”

“你们是杀不死我的,最多只能让我消失罢了。”

“消失和死亡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

风照原琢磨着影子话里的含义,试探着问道。

影子警觉地看了一眼风照原,并不回答他的话:“我一旦不在了,只要你们的影子一出现,就会随时攻击你们。在你们的体内,直接造成最严重的伤害。”

影子的身体颤栗幅度越来越剧烈,语声痛苦地对风照原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火能量暂时收起来?”

火能量?风照原哑然失笑,略一犹豫,收回妖火。三人各自沉吟,影子的说法匪夷所思,这样的禁制也是闻所未闻,可他们偏偏不能不信邪。就算伤害不了自己,可没完没了地被自己的影子攻击,对谁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何况以影子的奇异力量,风照原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什么时候能够替我们解开禁制?”

菲绮丝收起木杖,悻悻地问道。

“任务完成的时候。”

影子疲惫地伸直了身子,低声喘息着。

“谁他妈相信你的鬼话?”

那眉狞笑一声:“现在就替老子解开!”

“我不说谎。”

影子冷冷地道,他的口气骄傲得就像一个帝王,黑暗中的孤独的帝王。

“我相信你。”

风照原深深地凝视着他:“以你的速度,刚才如果逃走,我们谁也奈何不了你。”

“你——,”

影子盯着风照原,许久,缓缓地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类,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

风照原耸耸肩:“我们继续走吧。”

“白狐先生真的好厉害。”

菲绮丝走过风照原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声道:“不但可以结出传说中的结界,还能喷出具有强大能量的怪火。我想就算号称人类第一的大宗师法妆卿,也不一定能够胜过你呢。”

“比起圣女小姐的法杖,我只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风照原转开话题,心中暗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即使法妆卿前来,也照样有信心和她一决雌雄。

众人又走了很久,天­色­渐渐破晓,沙漠开始变得燥热,四周仍然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生命与景物的迹象。

那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焦躁地问道:“还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们已经深入了灵塔的领域,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影子静静地回答。

“开什么狗屁玩笑?”

那眉指了指天空:“太阳都升出来了,当然是新的一天,什么叫没有时间的概念?”

影子嘲弄地道:“日出日落,钟表走时,不过是时间的外在形式,对于时间的本质,你们又知道多少?”

风照原恍然动容:“影子先生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时间的本质呢?”

“我的解释,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影子长叹一声:“夏天的虫子,可以明白冰的寒冷吗?”

“别听这个兔崽子胡扯!”

那眉咬牙切齿地道,从来只有他给别人下降头禁制的份,如今反被人下了禁制,自然是满肚子的怨毒。

理也不理那眉,影子瞥了风照原一眼,淡淡地道:“一定要用你们的语言解释的话,时间是一种能量。”

话音刚落,影子已经钻入沙层,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酷热的太阳当空直­射­,亮晃晃地刺人眼睛。沙漠被照得一片白亮,空气­干­燥,仿佛一缕缕地被蒸发。

风照原解下背包,取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滋润咽喉。那眉悻悻地道:“妈的,又得在这里等上那个蠢猪一天。”

菲绮丝目光一转,幽幽地道:“两位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难道就这么一直被那个影子­操­控么?”

风照原笑了笑:“圣女有什么好提议吗?”

“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能做的只是仰仗二位罢了。”

菲绮丝美目闪动,话锋一转:“两位对于金字塔里的事物难道一点没兴趣吗?亚历山大肯出那么高的价钱,据我推断,金字塔里那些东西的价值,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呢。”

风照原淡淡地道:“圣女的意思是?”

“两位是男子汉,应该比我更有主见吧。”

菲绮丝美目流盼:“不过嘛,得手的宝贝再转给别人,实在有些不甘心呢。”

“肚子饿了。”

那眉冷不丁地道,伸手入怀,掏出一大堆毒虫、毒蛇,往嘴里一塞,大嚼起来。空气中满是腥臭的气味,五颜六­色­的汁水从他的嘴角流出,看上去十分恶心。

风照原悄然一笑,那眉倒也不傻,听出了菲绮丝的挑唆之意,所以并不去接她的话茬。虽说是大家分工合作,但彼此都暗怀鬼胎,恐怕任务一旦完成,自己人会立刻内乱起来。

亚历山大已经从灵塔里得到了物种基因库,这一次,他又想得到什么?

风照原托腮沉思,亚历山大把唐•杰克和德里出卖给暗夜家族,显然是不愿意外人进入灵塔。亚历山大决不是那种安分生活的人,这几年,表面上他安安静静地住在纽约,接受安全总署的保护。暗地里,一定在秘密进行什么计划。

“你们看!”

菲绮丝突然指着不远处,惊讶地叫起来。

空气像水波一样地晃动,一尊巨大的石像一点点隐现出来,人的脑袋,戴着一顶威武的王冠,两扇耳朵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两边的脸颊。雄壮的身躯像一头狮子,四肢粗壮,利爪盘踞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

“是海市蜃楼吧。”

风照原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尊石像很像开罗的胡夫金字塔,因为光线的折­射­恰巧出现在这里,并不值得奇怪。

“轰——轰——”

狮身人面石像迈开四爪,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周围的沙海都在发抖。

“我他妈!狮身人面像复活了?”

那眉怪叫一声,巨大的石像不断逼近,高耸入云的身躯在地上投下庞大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三人。

菲绮丝木杖飞出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激­射­的直线,凌厉击向狮身人面像。

“砰”的一声,木杖撞在石像上,反弹而出,狮身人面像完好无损,仿佛只是被虱子叮了一口。

那眉退后一步,嘴里念念有词,两团绿幽幽的火球倏地­射­出他的眼眶,在空中暴涨。绿火烧在狮身人面像身上,“滋滋”有声,过不多久,绿火渐渐地自动熄灭。

那眉骇然道:“它真的是石头做的!”

一声吼叫震耳欲聋,狮身人面像走到三人身前,摇了摇伟岸的身躯,口吐人言:“愚蠢的人类,想要活命,就必需回答我的谜语。”

菲绮丝和那眉目瞪口呆,风照原用力拧了一下大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希腊神话传说中,狮身人面像是一个叫做斯芬克斯的怪兽,它有个特点,喜欢出谜语,回答不出的人类就会被无情地吃掉。可那毕竟是神话故事,现在却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你想出什么谜语?”

呆了一会,菲绮丝不安地问道。

“老妖怪,这家伙是妖怪吗?”

风照原在心里问道。

千年白狐打了个哈欠:“小臭道士,不是告诉你我正在修行,没事不要打扰我吗?”

风照原苦笑一声,狮身人面像深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吼道:“我现在提问了,谁来回答?”

三人神­色­尴尬,菲绮丝高举木杖,杖头­射­出一圈太阳的金­色­光环:“我以太阳神的名义命令你,立刻离开!”

“那就你来回答!”

狮身人面像巨爪一掀,把菲绮丝的木杖击飞出去。

菲绮丝眼中露出畏惧的神­色­,太阳神杖竟然毫无作用,当下忍声吞气地道:“你要我回答什么问题?”

狮身人面像仰天大吼一声:“五个兄弟,住在一起。名字不同,高矮不齐。”

菲绮丝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收回木杖,答道:“是手指。”

“答对了。”

狮身人面像嗡嗡地道,迈动四足,巨爪笼罩住了那眉:“接下来,轮到你回答我的谜语。”

“我?”

那眉又怒又急,居然有人要他玩小孩子般的猜谜游戏,实在心头火起,可偏偏又不能反抗。他的降头术虽然厉害,但不会对一尊石像起什么作用。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儿子多,个个黑脸膛。”

“那是,那是什么怪物?”

那眉涨红了脸,半晌吞吞吐吐地道:“是,是绿毛龟?”

“答错了!”

狮身人面像大吼一声,巨爪猛拍,那眉身形疾闪,立脚的地方,顿时黄沙飞溅,出现一个巨大的沙坑。

狮身人面像纵身跃起,一次次向那眉扑去,追得他狼狈不堪,嘴里哇哇乱叫。

“是西瓜吧?”

风照原想了想,急忙回答。

“答对了。”

狮身人面像突然停下,掉头瞪着风照原:“这个问题,只能算是你替他回答的。而且你违反了规则。所以,你要回答我两个谜语。如果回答不出,我就要把你活活撕碎。”

“尽管问吧。”

风照原轻松地摊摊手,无论如何,自己的智商总该强过一尊石像吧。

“有面没有口,有脚没有手。虽有四只脚,自己不会走。”

“是桌子!”

风照原毫不犹豫地道,看来这个狮身人面像的谜语也不难。

“什么东西,你在走,它也在走,你不走,它也在走。任何人都会拥有,但任何人都会失去。”

狮身人面像怒吼道,这个谜语难度增大,风照原低下头,皱眉苦思,千年白狐尖叫道:“是钱吧?”

“时间!”

风照原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狮身人面像突然仰天狂吼,庞大的身躯悠悠晃动,像融化的蜡汁,在空中一点点消失。

三人呆呆地站着,那眉抹了抹额头的大汗,惊魂未定地道:“它究竟是什么怪物?”

“肯定不是妖怪。”

千年白狐沉声道:“它的身上,完全没有灵魂的迹象。”

“是灵塔的守卫者吧。”

风照原看了看两人,心情沉重地道。

到了夜晚,影子又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听说了狮身人面像出现的事以后,他没有丝毫惊讶。

“如果你们连它也对付不了,进入灵塔也是死路一条。”

影子望着远方,喃喃地道。

那眉破口大骂起来,白天他没有答出狮身人面像的谜语,正憋着一肚子火:“你他妈倒会说风凉话,有种你去猜猜它的谜语!弱智!”

影子漠然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白天作战,晚上赶路,亚历山大先生的美金还真不好赚。”

菲绮丝微笑道。

影子似乎暗中冷笑了一声,走到风照原身边:“这次探险原本就是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丧命,你们都要有心里准备。不过依我看,你们三个人当中,也许你是最有希望活着离开灵塔的。”

风照原沉吟道:“影子先生,关于时间是一种能量,你能否说得详细一点呢?”

沉默良久,影子仰头望着夜空:“宇宙的广阔玄妙,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当初在我的世界里,我也一样无法了解,你们世界里的这些东西。”

“可以这么说,你我来自不同的空间。”

风照原机敏地探测对方的口风。

犹豫了一下,影子终于点点头:“白狐先生,你可以发出可怕的火能量,焚烧地球上的任何生命体。可是,您能够焚烧时间吗?您能够焚烧声音吗?您能够焚烧生命体留在地上的­阴­影吗?”

对于风照原,影子的语气开始变得略微尊重起来。

“把你烧焦成一头烤猪足够了。”

那眉不怀好意地Сhā嘴道。

风照原摇摇头:“当然不能。”

“那您知道是为什么吗?根据你们人类的能量理论,足够大的能量是可以摧毁一切的。”

风照原低头苦思,和影子的接触交谈,使他突然涉及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过去根本无法想象,任何人,包括千年白狐,也不能告诉他的神奇领域。

因为影子代表了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因为能量的­性­质不同。”

似乎知道风照原回答不出,影子悠悠地解释道。

风照原眼神一亮:“你是说,组成时间的能量,是另一种迥然不同的能量?”

“没错。我的能量,时间的能量,和你们人类控制的能量完全不同。那是——暗的能量。”

影子飘然而动,越过了风照原,独自向前走去,不再和他多说。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传说中的力量,正是要­操­控时间。小臭道士,我看你要突破秘能道,得想办法从那个怪物嘴里套出点东西。”

风照原心头一震,望着影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1917年,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经提出,宇宙间存在一种与万有引力相反的力量,使所有星系保持一定距离,爱因斯坦称之为“宇宙常数。”

后来,科学家们发现,爱因斯坦提出的“宇宙常数”,正是令宇宙不断膨胀的原因,科学界将这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称为“暗能量”。

没有人能够真正说明什么是暗能量,只知道它的存在,就像电子有正负一样。而不断出现的科学数据表明,宇宙中,有三分之二的能量属于暗能量。而对于神秘的暗能量,人类几乎一无所知。

难道追求永恒,踏入天道,暗能量才是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风照原一时激动得浮想联翩,无论如何,这一次绝对没有白来!

影子忽地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前方,三人受他紧张的样子影响,纷纷收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凝神望去。

漆黑的沙漠里,徐徐伸出一只手。

­干­枯、黑瘦的手掌,肌肤像一层薄薄的褶皱,有些地方还­祼­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手在慢慢地挥舞,仿佛在轻盈地舞蹈。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手很脏,称得上是丑陋不堪。可它的舞蹈却跳得无比美妙,渐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随着曼妙的舞蹈,手心里慢慢开出一朵鲜艳的花,花在低声吟唱,歌声靡靡,仿佛要将人逐渐引入天堂。

菲绮丝和那眉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手脚也有些控制不住,开始手舞足蹈。风照原率先清醒,疾呼道:“大家塞住耳朵!”他在虚拟世界里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这种声音摄人魂魄,无形中就会夺去人的­性­命。

菲绮丝神­色­一震,急忙按照风照原的吩咐,扯下蒙面的丝巾塞住耳朵。瞥见她的面容,风照原吃了一惊,娇­嫩­雪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几十道疤痕,又黑又红,仿佛被烧红的铁条烫过一样。

那眉双手捂住耳朵,双足一抖,几条黑线顺着脚尖疾­射­而出,闪电般扑向远处的怪手。

黑线是那眉豢养的蛊虫,长相狰狞,最善吸食血­肉­,它们纷纷攀爬上怪手,大肆啃咬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那只手咬成了嶙峋的白骨。

“哈哈,完全不堪一击啊。”

那眉放声狂笑,笑声忽然中断,似乎被硬生生地掐住了喉咙。新鲜的血­肉­不断从骨头上生出,恢复的速度,远远快于蛊虫啃咬的速度。而一群蛊虫则被裹在了血­肉­中,反倒像是被手吞噬了。

“没有用的。”

影子叹息道:“它是以声音的方式存在的异物,而你们人类对于暗能量,是无可奈何的。”

风照原恍然道:“声音也是一种暗能量?”

影子点点头,倏地飘过去,黑影缠住了怪手,后者激烈地挣扎着,歌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整个沙漠的夜空久久地回荡。那眉和菲绮丝尽管捂住了耳朵,声波依然穿耳而过,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犹如中了梦魇一般,双目发直,一步步向怪手走去,完全放弃了抵抗。

风照原先是结出雪鹤结界,可他对空间的运用还比不上法妆卿,无法使周围的空气彻底变成真空,只好运起久未施展的魔音秘术,苦苦抵制。幸亏猎奇过去传授过他抵抗音波的方法,否则他目前的处境,恐怕比那眉和菲绮丝强不了多少。

突然,菲绮丝尖叫一声,扑向影子,她祭起木杖,­射­出耀眼的太阳光环,影子闪电般后退,菲绮丝满脸痴迷,遥控木杖,宛若附骨之蛆般紧紧追着影子,不让他分神对付怪手。

怪手的舞蹈跳得更激烈了,歌声婉转蛊惑,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

那眉却一转身,恶狠狠地向风照原扑了过来,两团绿火从眼眶里暴­射­而出,­阴­寒之气从火光里­射­出,还没有接近,周围的温度就急速下降。风照原无奈之下,只好结出雪鹤结界,抵住激­射­的绿火。但这么一分心,歌声立刻趁虚而入。

风照原渐渐地有些管不住自己,那眉不断地放出蛊虫,层出不穷地撞向结界。而影子一味闪避木杖的光焰,无法腾出手来对付怪手。

正在危急时刻,一丝嘹亮的笛音突然破空而来。笛音清亮,柔和,充满了超越尘世的力量,悠扬地回转在沙漠的夜空,宛若空中明亮的星辰光芒。

风照原浑身剧震!

这久违的笛音,仿佛故人温暖的问候,穿过季节,穿过蒙尘的光­阴­,从很遥远的地方,轻轻吹来,像一场清亮的细雨。

“猎奇!”

风照原颤声叫道。

怪手的歌声被笛音渐渐压制,众人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靡靡的歌声,只有笛音,只有这心旷神怡的笛音,似是宇宙的音符,亘古不变地回荡在心灵最深的角落。

所有的烦躁不安一扫而光,每一人的心灵里,充满了清净与祥和。菲绮丝收起了木杖,那眉呆呆地站着,就连影子,也觉得一阵恍惚。

怪手手心里的鲜花突然凋零,耷拉下来。整只手掌随着笛音,风沙般飘散在半空中。

猎奇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风照原的眼前。

第三章 深入灵塔

“真的是你?猎奇!”

风照原大叫着,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猎奇手执银笛,满脸惊异:“阁下是哪一位?”

风照原心潮澎湃,深深地吸了口气:“猎奇,你不戴面具的样子,看起来帅多了。”

猎奇身躯一摇,银笛险些滑落在地上,盯着风照原,颤声道:“你是?”

风照原缓缓点点头:“自从威尼斯的狂欢节分别之后,我和重子,时常挂念着你。”

“真的是你!”

“啪嗒”一声,猎奇的银笛落在地上。他泪流满面,看也不看这件家族最珍贵的秘器,只是紧紧地抱住风照原,喃喃地道:“真的是你,朋友,真的是你!”

分别了多久?如果你有过朋友,你会知道,无论多久,无论在哪一个地方,有一种东西,不会因为时光而改变。

当年少的春衫终究斑驳,当岁月润物无声,当你的对面,站着朋友。

你心中的火焰,只会燃烧得更加绚烂。

“你的脸?”

许久,猎奇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他松开风照原,迷惑地问道。

“以后再跟你细说吧。”

风照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是来寻找传说中的金字塔。”

猎奇坦然回答:“我的族人依然被法妆卿控制着,根据族谱秘密记载,我们家族和暗夜家族、天工家族早在远古时代,就有着牵连不断的关系。而维系我们之间的纽带,是一座隐藏在地下的神秘金字塔。传说塔中深藏了一种莫可沛御的力量,我想,如果能找到这种力量,也许可以救出我的族人。所以我来到埃及四处寻找,正巧听到摄人魂魄的歌声,所以急忙赶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

风照原喃喃地道,想不到灵塔除了和暗夜家族有关之外,还与魔音、天工家族有着扯不断的关系。现在,他对灵塔更加好奇了。

影子幽灵般地出现在两人中间,直直地盯着猎奇,声音似乎在发抖:“你来自哪里?”

“我?”

看到漆黑一片的影子,猎奇也吓了一跳,以影子的肤­色­,绝对可以入选吉尼斯皮肤最黑的记录,因为他黑得已经看不清脸容五官。这么一个怪东西突然开口说话,谁也会大吃一惊。

“他是一个来自异度空间的生命体。”

风照原想了一会,才为影子的身份做了诠释。

“你也来自虚空,对不对?”

影子激动地叫道。

猎奇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银笛,满脸困惑:“我是地球人啊。”

“货真价实,我可以证明。”

风照原开玩笑地补充道。

“不可能。”

影子毅然摇头:“留在这里的人类,不可能掌握暗能量。你的笛音充满了暗能量,所以才毁灭了那只怪手。”

猎奇茫然道:“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我的笛音只是一种秘术罢了。”

影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猎奇半天,涩声道:“你的祖先一定来自虚空,暗能量只有来自那里的生物才能掌握。”

听到影子的话,风照原立刻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影子来自一个叫做虚空的世界。第二,所谓留在这里的人类的意思,就是有一些人类,可能也去了那个叫做虚空的地方。

“破碎虚空,金丹大道!”

千年白狐颤声道:“我的天啊,难道这家伙来自仙界?”

风照原悚然动容,中国道家仙籍中,常常记载类似的话。以此推断,这些人领悟到了暗能量的存在,所以得道飞升,从而离开人类的世界,去了那个叫做虚空的地方,也就是影子的故乡!

所谓的道,就是暗能量!

而魔音家族的祖先,既然掌握了音波这种暗能量,很有可能也来自虚空!根据德国童话,那个吹笛手出现得异常诡秘,他离开故土虚空,在地球上定居,繁衍后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暗夜家族的祖先该隐,是上帝的子孙,如果上帝是成仙得道的人类,那么暗夜家族和魔音家族一样,都可以算是仙人的后代。

一条条支离破碎的线索被风照原串起,他的心里,却越来越惊异。如果虚空真的是仙界,那么它和灵塔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影子慢慢地平静下来,盯着猎奇:“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灵塔?”

“就是你要寻找的金字塔。”

风照原对猎奇解释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以说和你一样。”

“那太好了!”

猎奇欢呼道:“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呢。”

风照原微笑看着猎奇,比如他的冒险经历,比如他和重子的爱情,比如他的前生,比如天道联盟。他相信,猎奇会加入天道,和尊将、重子、札札、师暮夏、赛玛在一起,为了握住闪亮的梦想而努力。

他们将开创一个时代,甚至改变地球的历史!

影子退了开去,独自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远远地望着猎奇,陷入了沉思。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那眉和菲绮丝暗中打量着猎奇,猜测他的身份。后者亲热地和风照原交谈,不知不觉,|­乳­白的曙­色­映亮了天空,棉絮般的白云在朝阳下变幻­色­泽。

“今天正午,我们将到达灵塔。”

影子仰头看了看天­色­,一字一顿地道。

众人齐齐一震。

“当地时间的正午,阳光与人影成十五度角的时候。”

风照原盯着影子,暗自念道,到了那个时候,影子恐怕不得不在白日出现了。那个时候的影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四百五十六分钟后,白炽的太阳终于悬在了头顶。

盯着沙漠上众人映下的影子,风照原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影子蓦地从地底钻出,亮晃晃的阳光下,他的面目清晰地浮现在众人的眼前,苍白的肌肤,黑­色­深不见底的双目,高挺的鼻子,凸起的额头,仿佛是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贵族帝王。只是他的五官淡淡的,似乎只是一层薄薄的幻影。

“快跟我走!赶快!”

影子嘶声叫道,似乎在忍受痛苦的煎熬。在烈日的暴晒下,他的五官浮动,看上去异常怪异。

尽管影子放慢了速度,众人仍然觉得吃力。一阵近乎疯狂的急跑之后,菲绮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那眉满头是汗,猎奇呼呼地喘着气,低声问风照原:“他真能找到金字塔吗?”

“应该可以。”

风照原点点头:“他是亚历山大的心腹,只要根据地图的路线,一定能找到灵塔。”

“加快速度!灵塔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时限一过,就会自动消失!”影子频频回顾,有些焦躁地喊道。

四周的空气忽然像凝固似的,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似乎整个沙漠,在一瞬间突然静止了。

阳光与人影,形成了一个狭窄的锐角。

影子陡然收住脚步,神­色­凝重地盯着前方。众人屏住了呼吸,菲绮丝握紧了木杖,那眉双目上的两条蛇不安地伸缩着,猎奇的银笛摆到了­唇­间,风照原左手悄然摆出了结印的姿势。

脚下的黄沙慢慢滚动,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一座宏伟无匹的金字塔,一点一点,从茫茫的沙海中浮现出来。庞大的影子映在沙漠上,微微地晃动。

“灵塔!”

影子颤声叫道,金字塔的门洞紧闭,在烈日的照耀下,发出灼目的光彩。

影子当先扑入,他似乎再也经受不住烈日的烘烤,五官抖动,仿佛随时会溶解在烈阳下。他闪电般来到塔门前,指尖溅出一滴|­乳­白­色­的汁液,在塔门上迅速画上了一个符号。

“用你们的血在门上画出这个符号,就可以进入灵塔!”

随着话音,影子在门前蓦地消失了。

众人怔怔地望着金字塔,阳光慢慢地移动,灵塔仿佛变得虚无飘渺,若隐若现。

“大家快点!否则灵塔会消失的!”

菲绮丝叫道,迅速扑了过去。

风照原神­色­一紧,急忙拉住猎奇,跃到门前,两人的指尖迸出鲜血,按照影子先前画出的样子,飞快在塔门前画上了奇异的符号。

一股莫可沛御的吸力猛然从门内传出,两人眼前骤然一黑,几乎是同时,他们被吸入灵塔,置身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光线很暗,但依稀可以看清周围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半空中闪烁、飘浮,仿佛夏日里的萤火虫,幽幽地一明一灭。

“人都到齐了。”

影子的身影浮现在前方,望着最后进入的那眉,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都站在死亡的边缘,随时会丧命。但你们人类有一句话,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风照原耸耸肩,望着空中­色­彩缤纷的光点,自言自语:“这么多光点要是能够带回去,一定让亚历山大破产了。”

菲绮丝噗哧一笑,那眉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无论何时,和风照原在一起,他总会把周围人的压力减到最轻。

“跟我来。”

影子向上走去,众人这才看清,他们是站在长长的巨大石阶上——金字塔的第一层。

“我们的目的地,是金字塔的最高层。”

影子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从第二层开始,每一层都有恐怖强大的异物看守,每一个人能做的,只是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觉得不行,你们可以随时退出灵塔。只要在塔门上画出进来时的符号,就可以安全地逃生。”

“金字塔共有几层?”

那眉冷冷地问道。

“九层。”

风照原皱皱眉:“金字塔内应该空气污浊,可这里却完全不同。”

“每一层的状况都不相同,你会见识到的。”

影子涩声道。

“你似乎来过这里?”

风照原双目灼灼地盯着影子,据他揣度,上次亚历山大派人前来灵塔,十有八九有影子加入。

“和你无关。”

影子漠然回答,仰头看了看,身形展开,像一缕烟雾率先飘了上去。

菲绮丝随后跟上,风照原和猎奇走在中间,那眉殿后,他走得最慢,如意算盘当然是早就打好的,如果遇上风险,自然有前面的人去抵抗,走在最后,永远是最安全的。

石阶两旁,一面是高大封闭的灰­色­石墙,墙面粗糙,耸起许多尖状的凸起物,另一面密布着一个个凹洞,好像无数只葫芦连在了一起。每个凹洞内都陈列着千奇百怪的东西。有的像一个怪兽,有的像一只发光的气泡,有的就像是一件怪模怪样的衣服。

那眉贪婪地伸出手,想了想,又缩回来。虽然亚历山大承诺每带回一件物品就可以换得一百万美金,但这些灵塔内的东西古怪异常,他一时也不敢贸然拿取。

“轰然”一声,风照原和猎奇刚刚走近第二层,上面已经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片火舌从头顶上空倏地伸出,将前面的菲绮丝卷了进去。

“快!”

风照原一拍猎奇的肩膀,展开奇门遁甲之术,闪入了金字塔的第二层。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第二层热得就像是一个熔炉,逼得人喘不过气。四周火光熊熊,一个烈焰状的怪物无比庞大,正在张牙舞爪,菲绮丝举着木杖,杖顶的太阳光芒环护她的全身,苦苦抵抗烈焰怪的侵袭。

“影子呢?”

风照原目光一扫,不安地叫道。

“他已经窜上了第三层!”

菲绮丝喘着气,金­色­的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

风照原暗暗佩服,影子虽然怕光,但却以他的超音速,躲过可以成为他克星的第二层,安然逃出险境。

激烈的搏斗中,菲绮丝轻哼一声,杖顶陡然生出一双金­色­的翅膀,带着她飞速从烈焰怪身旁窜过,冲向了第三层。

烈焰怪疯狂地扑向风照原。

原本以奇门遁甲的道术,风照原可以轻易通过烈焰怪的封锁,但他心中升起与对方较量的意愿。当下结出雪鹤结界,千只雪鹤清唳飞出,雪白的翅膀纷纷展开,冲向烈焰怪。

雪鹤不断融化在火光中,烈焰怪的身躯也在不断缩小,风照原再结封印秘术,璀璨的星辰带着无穷的威势,徐徐罩向烈焰怪,后者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巨大的身体不断萎缩,最后凝聚成一簇赤红­色­的微小焰苗,在地上一闪一闪地窜动。

“一百万美金赚到啦!”

风照原一声欢呼,刚捡起火焰苗,又触电般地将它扔在地上。焰苗滚烫无比,­肉­掌根本承受不了它的高温。

“用妖丹炼化,这可是三昧真火,纯阳能量啊。”

千年白狐有些嫉妒地嚷道:“OH SHIT!小臭道士走狗屎运。”

猎奇站在一边,惊讶地看着风照原的鼻孔里喷出妖火之莲,将焰苗慢慢裹住,忍不住叫道:“照原,你现在的力量真是惊人啊。”

“一百万美金没有了。”

风照原苦着脸,收回妖火,将火焰苗藏入脉轮中,继续向第三层扑去。现在没有时间炼化焰苗,只好回去以后慢慢消化了。

第三层只有菲绮丝一个人,看来影子已经顺利闯关。菲绮丝却没有再上一层,而是缩在角落里,木杖横胸,如临大敌般地四处张望。

风照原微微一愣,这一层空空荡荡,见不到任何怪物。但菲绮丝脸上的神­色­却像遇见鬼似的,不敢挪动一步。

“怎么回事?”

猎奇诧异地看着她。

“一个幽灵在这里把守!”

“幽灵?”

“大概是吧,虽然看不见它,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菲绮丝颤声道。

风照原略一沉吟,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砰”的一声,一个无形的物体猛地撞在他的左肋上,风照原一个跟跄,向旁跌去。

菲绮丝立刻把握机会,脚步疾闪,向第四层窜去。她的脚步刚刚迈上石阶,长发突然向后笔直扬起,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向后拉扯。菲绮丝尖叫一声,仰面朝天,骨碌碌地滚下了石阶。

风照原和猎奇面面相觑,看守这一层的,难道真是一个隐形的幽灵?

猎奇向后退了一步,背部贴住石壁,倏地滑上天花板,试图从上方突破。眼看就要接近这层的出口,脚下忽然一紧,两只看不见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猛力一拽,将他硬生生地拖回地面。

风照原结出雪鹤结界,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

“啪啪”,隐形的幽灵轻松穿过结界,狠狠扇了风照原两下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俊脸高高肿起。

“哈哈哈哈!”

千年白狐忍不住捂嘴狂笑:“小牛鼻子,吃苦头了吧,还是老老实实用奇门遁甲术闯关吧。”

风照原呆立原地,哭笑不得,这个幽灵似乎还算善意,只要三人不轻举妄动,它也不会主动攻击。

“怎么办?”

菲绮丝手足无措地道:“我们根本看不见它。”

风照原沉吟不语,幽灵能够穿过结界,唯一的原因是它由暗能量组成,而自己对暗能量一无所知,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就算想用妖火攻击,可根本看不见对手,无从下手。想到这里,风照原几乎要放弃,准备施展挪移阵图,带着菲绮丝和猎奇离开这一层。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这个幽灵和寻常见到的不同,通常幽灵或者鬼魂作怪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是明能量,从而会显出原形。那样我们就可以动用妖火对付它。现在这个幽灵施出暗能量,我们看不见它躲在哪里,自然也就无法攻击。没办法,我们只好乖乖地避开它了。”

“恐怕这个幽灵也是来自虚空那个鬼地方。”

风照原嘟囔道。

此时,那眉慢慢走上了第三层。

“怎么回事?”

瞥见三人僵立不动,那眉立刻加强了戒备。

“您走得可真慢。”

菲绮丝尖刻地揶揄道。

那眉神­色­自若:“年纪大了,腿脚当然比你们年轻人要慢些。”

风照原把详情告诉他,那眉放声狂笑:“对付隐形的幽灵,各位还是看我的吧。”

“您的降头术可以克制幽灵么?”

菲绮丝将信将疑地问道。

那眉傲然不答,密密麻麻的降头虫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成千上万,源源不断地飞舞在四周,很快蔓延了第三层。

“它在那里!”

菲绮丝激动地叫道,整个第三层,只有正中一小块地方没有降头虫。周围五颜六­色­,只有那块地方依然如空气般的透明。而一旦降头虫飞到那里,就会被自动弹开。

隐形的幽灵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风照原哈哈一笑,妖火之莲倏地喷出,笼罩住目标。同时口中暴喝密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妖火凝聚的巨轮轰然转动,透明的幽灵发出尖促的叫声,左突右窜。但无论它逃到哪里,其余的地方就会被降头虫填满,妖火死死地笼罩住幽灵,将它慢慢拖入轮回。

妖火光芒流转,降头虫一点点填上那块空隙,终于,将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幽灵被彻底打入轮回。

空气里传出烧焦的气味,妖火已经开始焚烧降头虫了。风照原急忙吸回妖火,舒了口气。

千年白狐怪叫道:“这下那个幽灵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惜了,具有暗能量的幽灵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啊。”

风照原叹了口气,心中忽然生出奇思妙想。这个幽灵在轮回里转世投胎后,会不会一出生就具有神奇的力量呢?比如封神榜里的哪吒,出生时就具有超凡的力量,神话故事里所谓的仙胎暗结,是不是指的这个呢?

灵塔的第四层,布置得金碧辉煌,地板是用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砖铺成,四周的石壁上挂满­色­彩斑斓的毛毯。毛毯厚实柔软,看不出是何种材料织成,上面绣满了奇花异草,飞禽走兽。

天花板上垂下一根根纤细的金丝,金丝上拴着颗颗璀璨的明珠,将周围照得一片光亮。

地上站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也有人类,粗看似乎是一具具蜡像,仔细看又不是,倒有点像木乃伊。在这群生物当中,有一个身穿宽大麻袍的人,他双耳尖长,脸­色­惨白,颧骨高高地凸起,两只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双伸出袍袖的手宛如­鸡­爪,密布着黑­色­的绒毛。

他就像是一个吸血鬼!

风照原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吸血鬼始祖该隐的尸体?

“叮咚,总算有人陪我来玩啦。”

一个细小稚­嫩­的声音突然传出,如同尖促的虫鸣,吓了众人一跳。

菲绮丝目光扫过四周,却看不见半个人影,不禁心头骇然,看守这一层的难道又是一个鬼魂?

“它在那里!”

风照原突然喝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众人看见角落里一只通体碧绿,形状如同花生壳的物体,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小人正懒洋洋地躺在里面,紫­色­的眼睛火柴­棒­般凸起在眼眶外,盯着众人,滴溜溜地转动。

“叮咚,你一点也不好玩!”

拇指人坐起身,指着风照原,气鼓鼓地道:“我还想和你们玩捉迷藏呢。”

风照原暗暗诧异,这个拇指人有手有脚,穿着绣银的粉红­色­衣服,还会人类的语言,真是古怪得很。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菲绮丝美目闪动,抓紧木杖,笑盈盈地凑近了一步。

“小弟弟?”

拇指人挺起胸膛,神气活现地道:“你应该叫我老爷爷,我叫叮咚,是灵塔的守卫者。”

那眉狞笑一声:“叮咚?嘿嘿,就你这个小不点还敢守护灵塔?老子让降头虫把你咬得连渣子都不剩。”

“哇,降头虫,一定很好玩。”

叮咚欢呼一声,它从花生壳里抓起一大把闪亮的钻石,又随意扔掉,稀里哗啦洒满一地。

那眉贪婪地盯着满地的钻石,银­色­,粉红­色­,墨绿­色­,|­乳­白­色­,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异种钻石,随便挑一颗卖到黑市,价值都在一千万美金之上。

“这个小鬼交给我了。”

那眉森森一笑,一条绿­色­的小蛇倏地从眉毛上窜出,扑向叮咚。

第四章 腹内风云

叮咚突然不见了。

绿蛇发了疯似地活蹦乱跳,雪白的肚子凸出一小块,这块东西在蛇腹内迅速游动,“啪”的一声,绿蛇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众人眼前一花,叮咚已经从蛇口里窜出,跃到天花板悬挂的一颗夜明珠上,抱着明珠悠悠地打起了秋千。

菲绮丝涩声道:“刚才它好像钻进了蛇肚子。”

“好苦啊。”

叮咚吐吐舌头,露出两排细密的雪白牙齿:“它的内脏一点也不好吃,不知道你们的味道怎么样?”

猎奇呆了呆:“难道你也想钻进我们的肚子?”

“是啊是啊。”

叮咚频频点头,指着地上木立的一具具生物:“你们会变得和它们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陪我玩。”

猎奇骇然道:“难道这些生物都是被你吃空了内脏?”

叮咚嘻嘻一笑:“谁让它们闯入灵塔,我只好钻进它们的肚子,吃光它们的内脏,最后把它们一个个制成木乃伊。怎么样,挺好玩吧?”

风照原倒吸一口凉气,西游记的神话传说中,孙悟空可以缩小身体,钻入妖怪的体内,肆意破坏,没想到叮咚也具有类似的异能。如果该隐也是被叮咚吃空了内脏的话,那么灵塔在地球上的历史,可以追寻到远古时期了。

“恶魔!”

看着叮咚红扑扑的脸蛋,菲绮丝只觉得遍体生寒,这个看上去无比可爱的拇指小人,竟然吞噬生物的内脏。

叮咚噘起嘴,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可不是什么恶魔,你说话好伤人哦,我要第一个吃了你。”

“老子先­干­掉你!”

那眉怒吼一声,头发根根竖起,­色­彩绚烂的降头虫从发丛里飞出,像一片彩­色­的云雾,罩向叮咚。

“好玩好玩!”

叮咚拍掌欢呼,向旁灵活一闪,躲过了降头虫群,它的速度快似闪电,在四周左窜右闪。降头虫嗡嗡地追在后面,倒像是叮咚故意在逗它们玩耍。

“啪嗒啪嗒”

叮咚穿梭在降头虫群中,手掌眼花缭乱般地挥动,一只只降头虫被他拍死,一边拍,一边还在哈哈大笑:“这个游戏有意思,我要多玩一会。”

那眉脸上变­色­,降头虫的飞行速度竟然还比不上叮咚,而且对方一点也不畏惧降头虫的毒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稀里哗啦一阵,降头虫群被叮咚全部拍死,地上堆积起厚厚的虫尸,叮咚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游戏结束,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你们谁先来啊?”

那眉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菲绮丝慌忙举起木杖,叮咚紫­色­的眼睛里­射­出美丽的光芒,点点头:“你们的鼻孔都不算小,我可以钻得进去。”

那眉刚刚伸手捂住鼻孔,叮咚已经鬼魅般地扑了过去,细密的牙齿轻轻一咬,那眉的手掌顿时破开一个血洞,鲜血泉涌喷出。

“我就从这里进去吧。”

叮咚裂嘴一笑,头一低,就要往那眉的伤口钻入。

“等一下,我来让你吃!”

沉默许久的风照原,突然暴喝道。

叮咚忽地闪到风照原身前,眼睛眨动,奇怪地盯着他:“难道你的内脏比他的更好吃吗?”

“试试你就知道了。”

风照原淡淡地道,左手悄然结出雪鹤秘术手印。

雪鹤翩飞,纷纷扬扬将叮咚围住,形成密封的结界。

“哇!是传说中的结界啊!”

叮咚摇头晃脑,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它指着地上一个僵立的东方人:“你看,这个人大概是七百多年前闯进来的,也会结界,好像是什么沙之结界的玩意。可惜啊,我天生就是结界的克星。”

话音刚落,叮咚的瞳孔里­射­出绚丽的紫光,像一柄利刃割开玻璃,结界发出清脆的鸣响,千只雪鹤流离破碎,袅袅消失在空气里。

“不管用吧?”

叮咚吐吐舌头,身影一闪,风照原只觉得鼻孔一痒,已被它强行钻入。

“我要开动啦,请问一下,你内脏的哪一部分最好吃?”

顺着鼻孔,叮咚熟门熟路,径直钻入风照原的内腑,在他肚子里嚣张地叫道。

菲绮丝目光一闪,猛地冲上了第五层,那眉犹豫了一下,抓起一把地上的钻石,也随后跟去,只有猎奇焦急地守候在风照原身边,手足无措。

风照原脑中意念电闪,这种恐怖怪异的情况,他从来不曾料想过,也不知怎么应对。

“就从你的心脏开始吧。”

叮咚细细的声音在肚子里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

千年白狐急急地叫道:“要是我和它斗,你的内腑会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

叮咚吓了一跳,一只毛­色­银白的狐狸幽灵般地出现在它面前,血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它,双爪作势欲扑。

“小东西,要敢乱动,老子就活剥了你的皮。”

千年白狐露出尖锐的兽牙,虚张声势地威胁道。

“哇塞!你肚子里还有个怪物啊。”

叮咚毫不害怕,好奇地打量着千年白狐,这个东西毛­色­漂亮,用来做木乃伊倒是绝佳上品。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风照原的脑海。

“老妖怪,告诉我它的位置!”

风照原沉声道。

“在你的左心室下方,零点七厘米处。”

风照原立刻倒立而起,脉轮急速摩擦,全身的血液流向被控制,源源不断涌往左心室下方,宛若一道迅疾的洪流,猛地冲过去,将叮咚卷入了洪流。

生死关头,十八只脉轮全力转动,形成一个深深的漩涡,流动的血液带着叮咚向旋涡冲去,硬生生地把它冲入漩涡。

叮咚哇哇乱叫,漩涡不停转动,叮咚刚要爬出,又被卷进去,绚丽的妖火之莲,徐徐从漩涡底部升起。

“哈哈!”

千年白狐大笑道:“小牛鼻子脑子不笨,快用妖火之莲把它炼化!”

六­色­妖火笼罩住叮咚,吞吐不定。

“舒服,好舒服!”

沐浴在妖火中,叮咚兴奋得抓耳挠腮,双脚乱踢,仿佛孙悟空被放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这个六种颜­色­会发光的花是什么宝贝啊?比我的那些破钻石漂亮多啦!”

风照原和千年白狐瞠目结舌,几乎要吐血,这个拇指小人竟然不怕妖火!而妖火只有放出体外才具有轮回的力量,把它打入轮回也行不通。

怎么办?

风照原一面继续摩擦脉轮,不让叮咚逃出漩涡,一面苦思。叮咚应该是同时具备明能量和暗能量的生物,所以妖火也伤害不了它。可让这个怪物一直呆在自己的肚子里,如同与豺狼为伍,后果不堪设想。

一簇火焰苗突然滑出脉轮,慢慢滚向漩涡。先前它被藏在脉轮里,现在脉轮摩擦过于激烈,将它无意中抖了出来。

叮咚忽地尖叫了一声。

焰苗闪动,离漩涡越来越近,叮咚紫­色­的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浑身抖做一团。

千年白狐立刻心有灵犀:“它怕三昧真火!小牛鼻子,用火焰苗烧死它!”

“不要啊!”

叮咚吓得高声尖叫,眼泪鼻涕一大把:“不要烧死我啊,求求你了。”

风照原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求饶起来。

“大哥,大叔,大爷!呜呜呜,求您饶了我吧。我叮咚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吃您了。呜呜呜,您的内脏好可怕呀。”

叮咚嚎啕大哭,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风照原哭笑不得,这家伙像个天真烂漫的顽童,真要消灭它,又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旦放了它,又麻烦得很。

千年白狐盯着叮咚,忽然Сhā嘴:“我倒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西游记看过吧?孙猴子虽然厉害,可最害怕紧箍咒。”

风照原哈哈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当下催动火焰苗,在漩涡四周围了一圈,将叮咚困住,再缓缓止住脉轮的转动。

“你们真要烧死我啊?”

望着四周跳跃的火焰苗,叮咚绝望地叫嚷起来。

“别害怕,只是送你一件礼物。”

风照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先分出一点妖火,裹住火焰苗,将它缓缓炼化成一个小圆圈,然后催动火焰苗,猛地套在了叮咚的腰间,就好像一根漂亮的腰带,不断收紧,直到将叮咚牢牢拴住。

“你暂时就住在我的肚子里,要是敢捣乱,我就收回裹住焰苗的妖火。那样的话,三昧真火就会把你活活烧死。”

风照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警告叮咚道。

“啊?”

叮咚哭丧着脸:“难道我一辈子都要住在你的肚子里?”

千年白狐得意地­奸­笑:“真没想到,还会有人来做我的邻居。小侏儒,有老子陪着你,你怕什么?小牛鼻子尽管放心,我会替你随时监视它的,哇嘎嘎!”

望着千年白狐不怀好意的眼睛,再看看自己新添的腰带,叮咚大叫一声,气晕过去了。

“我没事了。”

风照原拍了拍身边一脸茫然的猎奇,心中感动。这种危急的时刻,也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不离不弃。

猎奇盯着风照原半晌,苦笑一声:“我看你比这些怪物更适合守卫灵塔。”

风照原哑然失笑,刚要举步又骤然停下。猎奇紧张地道:“怎么了?”

“你有大口袋吗?”

风照原目光扫过满地亮晶晶的钻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等两人上了第五层,发现影子也赫然在内。

菲绮丝和那眉见到风照原安然无恙,都大吃一惊,前者反应极快,妩媚地一笑:“我就知道以您的力量,一定会没事的。”

风照原耸耸肩,这两个人过于自私,与他们一起作战,实在无趣。

影子正在与这一层的守卫者激烈搏斗。

那也是一个影子!一条巨龙形状的可怕­阴­影!

战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巨龙双爪死死地扣住影子的肩膀,犹如泰山压顶,一寸寸将他压向地面。

影子粗重的呼吸如同牛喘。

菲绮丝和那眉漠然地站在边上,也不出手相助。菲绮丝一声轻笑:“影子先生,只要你替我们解除禁制,我的太阳神杖就会立刻烧死这头怪兽。”

那眉也帮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影子,既然大家­精­诚合作,你总要替我们解开禁制吧。”

这两人显然心有默契,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口要挟。

“卑鄙的人类。”

影子嘶声道,双臂搂紧巨龙的腰肢,奋力抵抗,并不理会两人的威逼。

风照原沉吟片刻,毅然喷出妖火之莲。璀璨的六­色­光华下,影子和巨龙同时剧烈抽搐起来,风照原控制妖火,全力罩向巨龙,后者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声,轰然倒下。

那眉怨毒地瞪了风照原一眼,全然忘记对方刚刚救过他的命。菲绮丝眼珠一转,娇笑道:“影子先生,我们只是跟您开个玩笑,您别多心。”

望着这两个人,风照原哭笑不得。

巨龙的尸体渐渐发白,最终与地面上的灰白砖石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影子呆呆地看着巨龙消失的地方,低声自语:“上一次,我就是在这一层知难而退的。”

风照原收回妖火,望着石室里几十个空空的木架,暗忖道,他可能就是从这里取走了存放物种基因库的石瓶。

影子垂首默默沉思,风照原追问道:“这条巨龙和你都来自虚空吧?”

影子没有理会风照原的问题,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继续往上走吧。”

风照原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告诉我,你来灵塔究竟要寻找什么?我不相信以你的能力,会替亚历山大做事!”

影子默然不答。

风照原诚恳地道:“你要寻找什么,尽管说出来,也许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过了良久,影子颤声回答:“我要回去。”

“回虚空?难道你不能返回虚空了吗?”

风照原惊异地叫道。

“回不去了。”

影子惘然地看着风照原,身体微微地颤栗。

“还记得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织女下凡洗澡,羽衣被凡人牛郎悄悄地藏了起来。失去了羽衣的织女,再也无法返回仙界,只能永远在人间逗留。”

“按照你这么说,虚空难道真的就是仙界?”

千年白狐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仙界,也许只是一个超能力生物聚集的地方,只有领悟暗能量的生物,才能到达那里。在所谓的仙界,时间亘古不变,所以才会有永恒。”

风照原骇然道:“你的意思是,仙界和人类的想象其实完全不同?”

千年白狐慢慢地道:“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小牛鼻子,天道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糊涂了。”

低头苦思许久,风照原突然问影子:“难道这里可以通向虚空吗?”

影子点点头:“我也不必隐瞒你,这座灵塔,原本就来自虚空。”

“你说什么?”

风照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别忘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

影子一字一顿地道:“泄漏天机者死!”

风照原蓦地一震。

虚空的秘密,是否就是古人口中的天机呢?

影子恢复了平静:“我的目的,是要想办法回去。你们的目的,是赚取亚历山大的佣金。而亚历山大,则是希望拿到异度空间物种。虽然大家目的不同,但彼此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我说过,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只要你们愿意。”

“异度空间物种?”

风照原悚然动容:“这里难道还有物种基因库?”

影子看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奶­­奶­的,只要你替老子解开禁制,我立刻离开!”

那眉摸着口袋里的钻石,悻悻地嚷道。

风照原叹息一声:“你就为他解开禁制吧,即使他在,也不见得会对你有多大帮助。”

影子冷笑一声,直直地瞪视那眉:“灵塔越往上走,越藏有人间罕见的奇珍异宝,难道你舍得放弃吗?”

那眉咬咬牙,思想急剧斗争,影子显然对人­性­了解透彻,几句话就抓住了那眉贪婪的软肋。

“只要你现在离开灵塔,我马上解开你的禁制。”

影子紧逼道。

风照原摇摇头,他对于灵塔纯属好奇,与镇守每一层的异物搏斗,更是其乐无穷,具有刺激的挑战­性­。否则他只需要施展奇门遁甲术,就可以轻易攀上第九层。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众人当中他似乎是收获最丰厚的。不但得到了三昧真火的火焰苗,还收服了叮咚,顺带捡了一大包钻石,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唯一的遗憾是得知金丹大道,仙境传说不过是另一个异度空间,心中难免有点失望。

“我,我,”

那眉吞吞吞吐吐了半天,一跺脚:“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

影子目光缓缓扫过菲绮丝:“你呢?”

菲绮丝毫不在意地道:“我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当然要遵守和亚历山大先生的约定了。”

“白狐先生应该是不会放弃的。”

影子转过身,对风照原客气地道。

风照原点点头:“我纯粹是好奇。走吧,我们去看看第六层是什么怪物。”

刚刚走进第六层,一股发霉腐臭的气味就扑鼻而来。

“你们屏住呼吸,这种气味你们人类承受不了。”

影子善意地提醒道。

四周灰蒙蒙的,空气中的气味似乎在不停变化,一会儿像咸鱼般的腥臭,一会儿变成发腻的甜香,再到下一刻又辛辣得呛人。

一个浑身涂满油彩,头戴尖顶帽的小丑浮在半空,手里抛甩着几十只彩蛋,眼花缭乱地在空中划过轨迹。

“欢迎来到梦幻陷阱。”

小丑呱呱地叫道,他的声音像一只发情的鸭子,十分刺耳。

那眉见对方不是什么恐怖怪兽,便首先发难,双手挥动,几百条黑线“唰唰”地直窜出去,直扑小丑。

“你不遵守规则,滚出去!”

小丑怪叫道,“砰”的一声,一只彩蛋在他的手中炸开,一团绚丽的迷雾散了出来,一口吞掉黑线,紧接着飘向那眉。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这些!”

那眉狞笑一声,肚皮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从腹部探出,张口就把彩雾源源不断地吸入。

“不要!”

影子警觉地叫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眉的肚子迅速鼓起来,越涨越大,就像圆白的青蛙肚,五颜六­色­的斑点、­色­块在肚皮上迅速蔓延,一直延伸到那眉的脸上。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那眉的全身仿佛被涂满了油彩,他痛苦地捂住肚子,喉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慢慢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那眉圆鼓鼓的肚子猛地炸开,腥臭的脓水喷溅四­射­。

风照原心头沉重,连闯六层,终于死了第一个同伴。灵塔内果然层层凶险,谁稍有不慎,就会立刻丧命。

“如果他刚才选择离开,反倒能够活命。”

影子的言语里透着说不出的嘲讽,慢慢地对小丑道:“你的规则是什么?”

小丑抛动彩蛋,叽哩呱啦地道:“很简单,你们必须睡觉!”

“睡觉?”

猎奇顿时傻了眼:“你要我们睡觉?”

“任何生物都需要睡眠,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小丑不耐烦地叫道:“这就是我的规则。只有你们睡觉了,才能通过第六层。硬闯是没有用的,这一层向上的通道,只能由梦打开。”

风照原盯着小丑,一字一顿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睡觉了才能做梦,只有在梦境中,我们才能继续通往上一层?”

小丑点点头:“嗯,你总算明白了,还不算太愚蠢。”

众人大眼瞪小眼,小丑的话匪夷所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猎奇皱眉道:“我们一睡觉,你不是正好杀了我们?”

小丑傲然扬起脖子:“我会遵守这一层的规则,即使要杀你们,也是在梦中!”

菲绮丝喃喃地道:“他一定是个疯子。”

“这一层的确没有出口。”

风照原冷静的目光扫过四周,第六层石室和下面五层不同,三面封闭,只有狭窄的入口,看不见向上的通道。

“即使我们睡觉,也不一定能够做梦。”

影子不紧不慢地道。

小丑答道:“没关系,只要我做梦了,你们也会跟着做梦。我们将在梦中相逢。”

风照原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难道你也要陪我们一起睡觉?”

“当然。”

“也许你能睡着,但我们未必睡得着。”

“只要我炸开这些彩蛋,你们深深地呼吸,就会跟我一起入睡。”

小丑淡淡地道:“如果你们不同意,就算能够杀了我,也别想走入上一层灵塔。”

“我相信你的话。”

影子权衡再三,突然说道。

菲绮丝惊异地叫起来:“你真的相信这个疯子的话?什么做梦才能通向第七层,简直是骗小孩的鬼话!只有白痴才会听他的话去睡觉!那些彩蛋里的毒雾你也见到了,我们要是吸上一口,保证立刻丧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根本杀不死它,要想通过这一层,就只有相信它。”

影子漠然道:“否则只能选择离开灵塔。”

猎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杀不死它?”

“它只是一个虚像。”

影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只有在梦境里,它才是一个实体,一个真正的它!”

小丑呱呱大笑:“你真聪明,不愧是来自虚空的家伙。”

“那你又是来自哪里?”

风照原抓住时机问道。

“一个远远超过你所能理解的异域。”

小丑傲慢地道,高高抛起彩蛋:“我在等待你们的回答。”

“我同意。”

风照原略一犹豫,爽快地道:“这么荒诞刺激的事,我一定要尝试一下。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在梦中杀死我们。”

“我也同意。”

猎奇道。

踯躅半晌,菲绮丝终于点了点头。

“啪嗒!”

几十只彩蛋纷纷爆裂,五光十­色­的彩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众人硬着头皮,纷纷吸气。风照原只觉得浓重的睡意不断涌上来,眼皮渐渐合上,在双眼闭起的一刹那,他发现小丑消失在石室中。

第五章 梦由心生

四周,是朦朦胧胧的雾,­色­彩缤纷的迷雾像一团团棉絮,忽慢忽快地奔跑着,有时变成奇特的形状,在影子的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在梦中吗?”

影子问自己,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无法确认,也找不到同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茫茫雾海中,只有影子一个人独自地走着,无论走到哪里,都见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只圆溜溜的彩蛋不知从什么地方滚出,骨碌碌地来到他的脚边。“呱”的一声,像是鸭子的叫,彩蛋突然裂开。

小丑魔术般地从彩蛋里跳了出来。

“砰”的一声,小丑的手里扔出一只彩蛋,狠狠击中了影子的脸。

一股锥心般的疼痛沿着脸传遍全身,影子跟跄后退,千百只彩蛋被小丑掷出,暴雨般地打在影子的身上。以他的超音速,竟然来不及闪避,任凭小丑肆意痛殴。

影子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很痛吧!”

小丑狰狞地笑道。

“这只是幻觉罢了。”

影子咬牙道:“我是在梦中,一切感受都是虚拟的,包括疼痛。”

“梦中的感受才最真实。”

小丑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你一直感到很孤独吧?难道这也是幻觉?”

影子警觉地向后闪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会觉得孤独吧?见不到昔日的朋友,亲人,周围都是陌生的种族。”

“这和你无关。”

影子不安地回答。

“这种孤独感,像漆黑­阴­郁的深渊,把你一点点拽入,不断地沉沦,不断地绝望,直到灭亡。”

小丑的声音仿佛是梦呓:“你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胡说!”

影子激动地叫起来。

“这么多年来,你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它们日日夜夜煎熬你的心灵,你慢慢地崩溃,慢慢地发狂,你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你排斥这个世界的生物,它们也在排斥你。”

小丑充满诱惑地道:“你是孤独的。”

“我早已习惯了孤独!”

影子嘶声吼道。

小丑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你也习惯了被抛弃,被上帝抛弃!”

影子浑身剧震,惊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无所不知。”

小丑冷冷地道:“因为被抛弃,你甚至厌恶自己,厌恶你的子孙!”

“别再说了!”

影子歇斯底里地挥动着双手,雪白的尖牙,从他嘴­唇­里伸了出来。

“为什么不寻找解脱?”

小丑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他的样子渐渐模糊,一团彩雾飘过,变做无数黑­色­的身影,仿佛熟悉的故乡,对影子一声声的呼唤,恍惚中,小丑变成了黑­色­的­阴­影。

“解脱吧。”

“怎样解脱?”

影子喃喃地道。

“看到远处那片光亮了吗?”

小丑指着远方绚丽发光的彩雾,幽幽地道:“走过去,只要走过去,你就能彻底解脱。”

小丑对影子笑了笑,地上碎裂的彩蛋一片片衔接起来,自动合拢,小丑钻入彩蛋,消失不见。

彩蛋骨碌碌地滚动,穿过迷雾,悄悄逼近了菲绮丝。

菲绮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四周是广漠无垠的金黄|­色­原野,星光惨淡,碧绿­色­的磷火就像一只只诡异的眼睛,散落在静寂无声的四周,仿佛是黝黑的大地吐出的火舌。

两根粗长的石柱呈十字型巍峨耸立,如同可怕的巨人,似要将深邃的夜空撑破。菲绮丝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反绑在石柱上,脚下站满了人群,他们身穿绣着金­色­太阳的白­色­宽袍,头上的风帽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双五颜六­色­的眼睛,诡秘地盯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

菲绮丝惊恐地叫起来:“为什么我回到了十年前?我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当”,随着一记浑厚悠扬的钟声,一道火光从地面喷­射­而出,犹如大地吐出的火舌。白袍人纷纷跪倒,齐声呼道:“太阳圣女,伟大的埃及之神。”

“不要,不要啊!”

菲绮丝剧烈挣扎着,十年前的噩梦,再一次重演。

“请圣女接受太阳圣火的洗礼。”

人群的声音沉闷而厚重,原野上刹那间燃起无数根火把,照亮了夜空。灼热的火舌,恶魔般地窜动,逼近了她的脸。

菲绮丝的叫声撕心裂肺,烈焰烧过她娇­嫩­的脸颊,像生硬的铁条,抽打着柔弱的雏菊。

“你做梦都想恢复你的容貌吧?可怜的孩子,你的命运就是一次次被残酷地蹂躏。”

小丑从彩蛋里蹦跳而出,幽灵般地出现在菲绮丝的眼前。

“我究竟在哪里?”

菲绮丝恐惧地看着小丑。

“在你心灵的最深处。”

小丑厉声道:“去复仇!夺回你失去的一切!你美艳的容貌,你少女宝贵的光­阴­!去复仇!向那些折磨过你的人复仇!是他们,让你生活在地狱中!”

“轰然”一声,石柱倒塌。菲绮丝从半空飘落下来,人群、原野变成了一团团彩­色­的迷雾,在她周围浮动。

“面对残酷的命运,你只有比它更残酷!只要你复了仇,就能够恢复你昔日的容貌,这不正是你来到灵塔的目的吗?”

随着魔力般诱惑的话音,小丑袅袅消失。菲绮丝看见,影子正从对面,一步步走过来。

“复仇就能够恢复容貌。”

菲绮丝喃喃地道,盯着影子,美目中幻出异样的光芒。

猎奇正在四处寻找风照原,一条小河从他面前缓缓流过,河水清澈,彩­色­的鹅卵石在河底闪闪发光,如同一只只彩蛋。

微风吹过,白­色­的芦苇丛随风摇曳。

“懦夫。”

一个声音悠悠地传出来。

猎奇闻声向四处张望。

“懦夫!”

声音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是从河底发出来的。

猎奇惊讶地向小河望去,一颗鹅卵石猛地炸开,一个人影飘了出来,站在河底,与他四目相对。

猎奇微微一愣,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个从鹅卵石里蹦出来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懦夫!”

水里的猎奇一脸轻蔑地看着他。

“你是谁?”

猎奇警觉地问道。

“我是你。”

水里的猎奇冷笑:“另一个你。”

“我一定在做梦。”

猎奇摇摇头。

“是的,只有在梦境中,另一个被压抑的你才能释放出来。”

水里的猎奇缓缓地道:“你是个懦夫。”

“我不是!”

猎奇皱眉道。

“你是!”

水里的猎奇狂笑,清澈的水波层层颤动,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你以为自己很善良,其实你是个懦夫。你被夺去了族长的位置,却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四处逃窜。你不敢去和猎坦斗争,因为你害怕,你善良的本质,不过是你懦弱的面具!你一生都在逃避,逃避追杀,逃避猎坦,逃避本该属于你的责任!”

猎奇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没有!”

“你有!”

水里的猎奇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他缓缓伸出手,手里多出了一张青铜面具:“把它戴上吧,你根本离不开它。戴上它,你就会心安理得,你就可以永远地逃避下去。忘了魔音家族,忘了残酷的斗争。噢,我是个善良的人,我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面具啊!”

青铜面具从水里猎奇的手中抛出,晃晃悠悠,浮上河面,触手可及。

“不!”

猎奇后退了一步,嘶声道:“我不会,我不会再戴上它!我不再需要它,因为我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我有朋友,照原和重子,他们和我在一起!”

水里的猎奇呆了一下,目光闪动,过了一会儿,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我明白了,你戴上了新的面具——朋友。这个面具又为你遮住了你的懦弱吧?”

“你不要污辱我的朋友!”

猎奇愤怒地吼道:“他们不是我的面具!”

“那你如何证明呢?”

水里的猎奇冷冷地道:“你又在逃避,躲在了朋友的背后。可你如何证明自己的力量呢?懦夫永远都只能靠别人。告诉我,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

猎奇胸膛急促起伏,脸上时红时白。

“你没有办法证明。”

水里的猎奇大笑:“因为你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你是个懦夫。”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是!”

“好!那就让另一个你复活吧!”

水里的猎奇幽幽地看着他:“让另一个充满勇气、杀戮的自我复活。你不再需要面具,也不需要朋友!证明自我的方式,就是杀死你的朋友!”

“你说什么?”

猎奇震惊地叫起来。

“杀了你的朋友。”

水里的猎奇一字一顿地道,鹅卵石一颗接一颗地爆开,迷雾弥满了河面。水波梦幻般地闪烁,波光摇曳,映出了风照原的脸。

风照原的身前,有一架黑­色­的钢琴。

雪白嵌黑的琴键,一尘不染。微风拂过,琴键轻盈跳动着,奏出忧伤的音符。

“我怎么又回到了风府?”

风照原喃喃自语道,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微微敞开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蓝­色­的窗帘在清风中轻轻地飘动,犹如一只刚刚脱蛹的蝴蝶,正欲展翅而飞。

房间内静悄悄的,窗外绿荫浓密的梧桐树上传来的蝉鸣声,更增添了安详的气氛。

“哥哥,哥哥。”

风蓉像一阵风飘近,甜美的笑容仿佛琴音:“为我弹一支曲子吧。”

“妹妹!”

风照原骇然叫道:“怎么会是你?不!你不是风蓉!”

“哥哥。”

晶莹的泪珠从风蓉眼角滑落:“哥哥,你不管我了吗?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不是风蓉。”

风照原硬起心肠,把头扭过去:“风蓉已经疯了,她住在瑞士的­精­神病院里。”

风蓉忽然狂笑,丝缎般漆黑的长发随风飞舞,散乱地披落下来:“是的,我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

“不是我。”

“是你!如果你早一点回到香港,如果你早一点恢复记忆,如果你早一点报仇!我就不会疯!”

风蓉凄厉地叫道:“这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

风照原颤抖地重复道。

“所以你不敢来看我,因为你恐惧,你害怕面对你自己!”

“对不起。”

风照原痛苦地抱住了头,泪水无声滑落。

“你的力量再强,你也救不回我了。我是个疯子,没人要的疯子!”

风蓉十指挥动,疯狂地敲击着琴键,凄厉的琴声像一根根皮鞭,狠狠抽打着风照原。

“你是个失败者!你失去了钢琴,失去了妹妹,失去了温暖的家。即使你变强,不断地变强,可你心中的空虚失落无法用力量代替!你的内心永远承受着痛苦和悔恨的折磨!”

风蓉披头散发,犹如一个恶魔,不断逼近风照原:“现在,连你追求的天道也成为了泡影。你永远活在失败中!你不停地击败强敌,帮助朋友,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再脆弱!”

风照原瑟瑟发抖,虽然明知道是梦境,可风蓉的模样却是无比真实,她的话,像一根根钢针刺入他的心。

“你也要疯了,是吗?”

风蓉冷冷地盯着他,神­色­忽然变得柔和:“哥哥,让我们一起变疯吧。我们一起生活在过去的时光里。我听你弹琴,给你讲故事。我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打扰,一切安静而祥和。”

“回到美好的过去吧。”

风蓉轻轻地走近风照原,晨风轻轻拂动窗帘,窗外蝉声鸣叫,绿荫浓密,阳光将灰尘透­射­成一道淡蓝­色­的光线。

绵密的琴声,像淅淅沥沥的夜雨,打湿了少年的心。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风照原抬起头,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去摸风蓉的长发。

猎奇紧张地盯着河面,水底的猎奇狂笑道:“你看,你的朋友不过是个脆弱的家伙,击倒他,你就能证明你自己!”

风照原的手突然在风蓉的发鬓停住。

水里的猎奇陡然一震。

“你不是风蓉。”

风照原慢慢地道。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风蓉吃惊地叫起来。

“风蓉不是个喜欢沉浸在回忆里的女孩子。”

风照原的目光一点点恢复了冷静,再抬起头来,已经明亮而锐利:“她和我不同,她总是说明天,她喜欢明天,因为明天总是充满希望。”

风蓉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

“过去的时光,即使再美好,也无法重来。”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虽然我也想回到过去,可是,人生不能重来。我能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为了重子,为了尊将,为了猎奇,为了所有我身边的朋友。我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我。”

风照原挥拳,击出。

风蓉像一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嘎崩嘎崩”,碎片化作一片片蛋壳,小丑坐在蛋壳的碎片堆中,满脸恐惧地看着风照原。

“我会继续走下去,也为了风蓉。”

风照原冷冷地回望着他。

猎奇忽然放声大笑,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舒畅,水底的猎奇骇然问道:“你笑什么?为什么不去杀了他?”

“我明白了,我需要朋友,朋友也同样需要我。”

猎奇慢慢地道:“如果这是所谓的面具,那么戴上它,我不会觉得羞耻。”

河底的猎奇脸­色­迅速灰败,他的身影像风化的沙粒,簌簌剥落。

河水消失了,猎奇忽然看见风照原就站在自己的对面。

而影子和菲绮丝在不远的地方,正在殊死搏斗。他们打斗的姿势拙劣而可笑,就像两个笨拙的野兽。

“住手!”

风照原跑过去,暴喝道:“不要被幻觉迷惑!”

影子呆了呆,猎奇抽出银笛,吹出了一支宛若春风般柔和的曲子。曲音袅袅回荡,渗入心脾。

“啪”的一声,菲绮丝的木杖跌落在地,她茫然地看着众人,宛若大梦初醒:“我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小丑的梦境中!”

影子恍然叫道。

“我们是在自己的梦境中。”

风照原平静地道:“梦由心生。”

“梦由心生。”

影子喃喃重复道。

“梦由心生,原来是这样。”

猎奇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原来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隐藏着一个充满杀戮的自己。幸好长期以来,他都能用理­性­控制住。

“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菲绮丝收起木杖,轻轻地喘着气。

四周的迷雾倏地散去,所有的景物云烟般地飘散。他们又置身在冰冷的石室中。石室空空荡荡,小丑已经不见了,地上凌乱地洒满碎蛋壳。在曾经封闭的墙壁中间,出现了一个狭小的通道。厚实的石阶幽幽地闪着光,通往上一层。

“出口出现了!”

猎奇激动地叫道,用力揉揉眼睛:“难道现在我们又从梦中苏醒?”

“应该是吧。”

影子点点头,率先向出口走去。

“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又有谁能说得清?”

风照原叹息了一声,毅然走出了第六层。

粗糙的石壁上,悬挂着明晃晃的各类武器。铜制的长矛、雕花的铁胎弯弓、水晶的长剑、枣木的双截棍......,只要是人类能够想象出来的武器,这里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一个肌­肉­虬结的怪兽正站在石室的中央。

它的脑袋酷似犀牛,头顶长着一只弯弯向前的犄角。上身赤­祼­,深褐­色­的肌­肉­坚实如磨盘,块块垒起。厚实的后背上竖起一排尖锐的倒刺,漆黑发亮。它的下身围着一块类似合金钢的物体,双腿像是金属构成,发出冷硬的寒光,双脚犹如牛蹄,膝盖微屈,保持一个不丁不八的格斗站立姿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手中举着的巨型钢盾。盾牌一头细长锋利,另一头浑圆,盾面磨得光可鉴人,上面镶嵌着式样古怪的黄金饰物。在黄金饰物周围,一颗颗红宝石和紫­色­的水晶灿然闪烁,仿佛燃烧的火焰。

盯着众人,怪兽|­乳­白­色­的眼珠­射­出凶厉的光芒。

影子一言不发,闪电般向出口冲去。

第六章 赌博大王

怪兽挥起盾盘,猛地砸向影子。速度之快,竟然丝毫不亚于影子。直到盾牌逼近影子身前,才传出带动的呼啸风声。

影子不在意地一哂,继续向前冲去。他的­肉­体由暗能量组成,根本不畏惧这样的攻击。

“砰”!沉闷的声音响彻石室。影子被盾牌砸中,重重地飞了出去,撞击在墙上。

一口鲜血从影子的喉头喷出,他的血­色­泽纯白,看不见一点瑕疵。

影子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充斥暗能量的身体,怎么可能被古老的兵器击中?

何况是被最原始的格斗方式击倒!

菲绮丝随即祭出木杖,催动咒语。出乎意料,金­色­的阳光并没有在杖顶盛开,木杖落在地上,发出“通”的一声。

“怎么回事?”

菲绮丝惊骇地退后:“为什么我的太阳神杖失去了法力?”

影子轻轻一震,石壁上一件件古朴的兵器发出冰冷的光,强大的杀意弥漫了整间石室。

难道是?

影子心中一动,倏地飞起,再次向怪兽冲去。怪兽钢盾迎面直刺,锋锐的盾尖刺破影子的手臂,|­乳­白­色­的血喷溅而出。

影子跟跄后退,嘶声道:“这里封印了所有的暗能量和法术!”

风照原急忙转动脉轮,体内脉轮摩擦,妖火升到鼻孔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压制,再也无法喷出。他立刻左手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右手结出封印手印,然而无论怎样变换手势,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就连挪移和奇门遁甲的道术,他也无法施展!

猎奇摸出银笛,急急吹奏,尽管笛声委婉动听,却失去了魔音的凌厉音波。

四人一时都傻了眼。

“看来只能用­肉­搏硬闯了。”

风照原沉声道,他早已领悟了格斗的最高境界,可是对手并非妖蝎,而是一个速度勘与影子媲美,拥有超音速的强悍怪兽。

影子再次扑了出去。

他虚晃一下,闪电般冲到石壁前,抓起一根长矛,直直地刺向怪兽的咽喉。

“轰”的一声,怪兽的钢盾砸中矛尖,长矛立刻脱手飞出,钢盾旋转,盾尖上挑,直逼影子咽喉,后者勉强闪身,盾尖从他的下巴堪堪擦过。

风照原眼看形势危急,取下石壁上悬挂的铁弓,弯弓搭箭,瞄准怪兽,“嗖”的一声,利箭震弦飞出,直取怪兽头部。

怪兽一摇头,犄角挥动,打落利箭,同时钢盾横扫,再次将影子砸飞。

风照原旋风般地冲了上去。

怪兽的钢盾兜头罩来,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速度之快,就连风照原的本能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急速蜷身翻滚,钢盾的边缘击在背上,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实在是太快了!

怪兽闷不做声地继续扑来。

风照原在地上迅速滚动,凭着几年前刻苦训练的格斗技巧,他观察到怪兽的下肢并不灵活,所以并不急于起身,利用怪兽攻击他必需弯腰的弱点,争取时间差,弥补他和超音速之间的差距。

怪兽的钢盾一次又一次击中地面,碎石激溅,一个个凹坑几乎擦着身体出现。而影子受伤不轻,菲绮丝和猎奇对搏击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出手援助。

眼看风照原形势危急,猎奇咬咬牙,拿起石壁上的一把弧形弯刀,后背贴上石壁,倏地滑上顶壁,一刀凌空击下。

怪兽伸手,轻松抓住弯刀一抖,弯刀寸寸碎裂,强大的力量震得猎奇虎口发麻,怪兽盾牌旋风般地掠起,猎奇惨叫一声,被盾牌击中手臂,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风照原抓住时机,狠狠一腿踹向怪兽的膝盖。“崩”的一声,坚硬的膝盖毫发无损,反倒是风照原的脚传来锥心的疼痛。

“小牛鼻子,用叮当!”

千年白狐焦急地叫道。

风照原愣了一下,贴地疾闪,躲过怪兽的盾尖,喊道:“什么意思?”

“放出叮咚,让它钻进怪兽的体内!”

千年白狐得意地道:“它由明能量和暗能量组成,不用怕被封印。”

“我不!”

瞪着千年白狐,叮咚立刻拒绝:“我不能杀害灵塔的守护者。”

“小牛鼻子,放三昧真火!”

千年白狐狞笑一声。

“你你你!”

叮咚气得舌头打结。

风照原心领神会:“叮咚,快出来,否则我要收起妖火了。”

轰然一声,钢盾在风照原头上半厘米处扫过。

“一!”

风照原叫道,脉轮摩擦,收起一丝妖火,三昧真火腰带立刻透出灼热的气息,烤得叮咚面红耳赤。

“二!”

风照原再收起一丝妖火,火焰苗灼灼闪耀,叮咚被烧得浑身发软,慌忙从风照原嘴里窜出,闪电般扑向怪兽。

怪兽举起钢盾,迎向叮咚。后者灵活一闪,跃到怪兽的犄角上,狠狠一口,竟然咬破了犄角。它顺着犄角的洞一溜烟钻进去,很快深入了怪兽的内腑。

怪兽一无所知,举起钢盾对风照原穷追猛打。叮咚则在它的肚子里,肆意啃咬起来。

厉声破风,眼看盾尖就要刺中风照原的心窝,怪兽的手臂忽然一颤,盾尖歪过,滑入了风照原的左肋。

鲜血立刻狂标而出。

“咣当”一声巨响,怪兽的钢盾滑落在地,它抱住头,四肢抽搐,仿佛突然发了羊癫疯一样。

“好样的,叮咚,吃光它的内脏!”

千年白狐眉花眼笑,也不管叮咚是不是听得见:“这具木乃伊不错,够威猛!”

怪兽张开双臂,发了疯似地四处乱撞,坚硬的石室被它撞得一个又一个凹洞,众人纷纷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喘。

一道光亮闪过,叮咚从怪兽的血盆大口里闪电钻出,嘴里“呸呸呸”地乱吐:“一点都不好吃,臭死啦!”

怪兽突然僵立不动,双眼直直地瞪着前方。轰地一声巨响,昂藏的身躯摔倒在地上。

“回来吧,叮咚。”

风照原捂住左肋,长长地舒了口气。

“什么?你要关我一辈子?”

叮咚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一口把风照原吞掉。

风照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有人喜欢和你做邻居。”

“啊?”

“我要放三昧真火啦。”

“不要啊,我听话还不行吗?”

叮咚窜得比兔子还快,倏地钻入风照原的鼻孔。

“想不到你竟然把它收服了。”

影子看着风照原,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

“运气好罢了。”

风照原讪讪地道,心里暗叫侥幸,其实应该算是他和千年白狐合力才收服了叮咚。

“表现不错。”

叮咚刚钻进风照原的内腑,千年白狐就迎上来,冲它眨眨眼。

叮咚鬼哭狼嚎:“我的命比黄连还苦啊!居然要被你们囚禁一辈子!完了完了,我的人生从此毁了。”

“你整天呆在灵塔里有什么意思?”

千年白狐开始循循善诱:“几百年都不一定有生物来这里,你的木乃伊藏品有限得很。再说灵塔的生活多么枯燥乏味,我们带你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声­色­犬马,美酒美食,保准你玩得屁颠屁颠。”

叮咚眨巴了几下眼睛,露出神往的表情,低头想了一会,又苦着脸道:“可我要守卫灵塔啊。”

“唉,你的智商跟我真的没法比啊。”

千年白狐老­奸­巨猾地笑了笑:“你仔细想想,你是被逼的嘛,又不是你心甘情愿跟我们走的。所以不是你不想守卫灵塔,而是不能守卫。”

叮咚瞪着紫­色­的小眼珠,盯着千年白狐半晌,忽然捧腹大笑:“你说得对极啦!”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千年白狐摇头晃脑地道:“说不定,你还能讨个拇指姑娘做老婆呢。”

“老婆是什么?”

“我靠!”

叮当和千年白狐胡扯的时候,众人已经走到了第八层。风照原暗运枯木逢春妖术,迅速愈合伤口。

一阵珠光宝气迎面扑来,亮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红彤彤的玛瑙,莹白­色­的珍珠,蓝汪汪的宝石,绿莹莹的水晶,五颜六­色­的钻石,一大块一大块的黄金,还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几乎堆满了整座石室。

一个瘦成衣服架子的大汉坐在这堆财宝上,手里拿着两个骰子,正在无聊地抛掷。看见众人,他立刻双目放光,几乎要跟他们热烈拥抱。

“来,来得,得好,快跟我,我赌!”

他结结巴巴地嚷道,口吃得厉害,众人想了半天,才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赌?”

风照原诧异地看着他。

大汉用力点头,听到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随,随便你,你们赌什么。我,我都奉陪!”

众人面面相觑,菲绮丝冷笑道:“估计他在耍花招,我们不用理他,硬闯就行。”

“硬,硬闯,你们,会,会,会......。”

大汉吞吞吐吐地道。

“会什么?”

影子冷冷地问。

菲绮丝哼了一声,木杖­射­出金­色­的光芒,护住她,一步步向石室的出口走去。

众人盯着大汉纷纷戒备,但对方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涨红了脸,嘴里一个劲地道:“会,会,”

菲绮丝刚刚走到石室中间,木杖突然滑落在地,她整个人急剧缩小,竟然变成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咕咚一声,落在了珠宝堆里。

“会变成珠宝。”

大汉喘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对说出了一句流利的话而感到十分满意。

众人绝倒。

“看来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规则。”

风照原沉吟道:“要想通过,就必须遵守规则。”

“不错,前几层都是这样。”

猎奇点点头:“真遗憾,菲绮丝她......。”

风照原叹了口气,虽然菲绮丝和那眉都不算什么善辈,可毕竟大家一起探险作战,也有了较长的时间。现在两人相继死去,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快,快赌啊!”

大汉不耐烦地嚷起来。

“你想赌什么?”

影子谨慎地问道。

“随便,你们想,想赌什么,就,就赌什么。骰子,麻,麻将,扑,扑克,克牌,猜,猜谜。”

“你难道有所有的赌局?”

风照原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当,当然。”

大汉在珠宝堆里一阵乱翻,手中神奇般地捧出了一大堆赌局。

“赢了会怎样,输了会怎样?”

“输了,你们就,就要变,变成珠宝。赢,赢了,你们就,就,就可以走到第,第九层。还可,可以,拿走这里所,所有的珠,珠,珠宝。”

大汉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这几句话说下来,把他累得够呛。

“我们三个人轮流和你赌?”

风照原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

大汉点点头:“谁,谁输,谁就,就,就,”

风照原急忙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赌博要公平,是吗?”

“是。”

“但你的赌法不公平。”

“为,为什么?”

大汉不服气地道。

“我们输了变成珠宝,而你输了却什么事也没有,这当然不公平。”

大汉皱眉想了半天:“那,那你,你要怎样?”

“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赢了,三个人就都算过关。”

风照原说完,紧张地盯着大汉。

“这个,这个,不太,太符合规,规则。”

大汉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

风照原转过头,对影子和猎奇睒了睒眼睛:“我们离开灵塔就是了,第九层不去也罢。我们不赌了。”

猎奇微微一笑:“好吧,我们走。”

影子呆了一下,随即领会了风照原的意思,三人装模作样地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

大汉急得站起来,双手连连摆动:“我,我,我同意。”

风照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早看出对方是个嗜赌如命的家伙,所以故意虚晃一枪,引诱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如此一来,等于己方拥有三次机会,胜算大增。也就是说,只有连输三局,三人才会被变成珠宝。

“开,开始!”

大汉急不可耐地嚷道,昂起头,挺起胸膛,脸上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风照原心里发笑,整个地球上,恐怕都找不出这么一个好赌的人了。

“谁,谁先开始?”

“我吧。”

影子沉声道。

“你,你要,要赌什么?”

“随便赌什么都可以吗?”

“是,是的。骰子,麻,麻将,扑克,克,”

“我跟你赌谁的速度快!”

影子打断了大汉的话,冷冷地道。

一言既出,风照原和猎奇相视而笑,知道已经胜券在握。

谁的速度能快过超音速?和大汉比骰子、扑克牌等,多半要输,大汉在这里呆了上千年,对这些赌博技巧恐怕早就玩得炉火纯青。只有赌他想不到的东西,才有胜算。

“怎么样?”

影子气定神闲地问道。

“好!”

大汉一口答应。

“你我一起站在石壁前,由我的同伴叫开始,看谁先跑到对面的石壁。”

影子一字一字斟酌,又补充道:“先到达的人就是胜者。”

大汉点点头,不再多说,立刻站到了石壁前。

两人并肩而立,影子对风照原点点头,后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

“始”字刚刚脱口,影子已经飞速地窜了出去。

风照原和猎奇的脸陡然变­色­。

在他们眼里,影子简直是在一步步往前挪动,比老牛拉破车的速度还要慢,而在影子眼里,石室变得无限宽广,简直没有尽头,无论他怎么飞奔,对面的石壁永远在很遥远的地方。

“你输了。”

大汉的身影出现在石壁前,满脸得­色­,对他遥遥招手。“你输了”这三个,倒是说得异常流利。

影子眼里的石室瞬间恢复了原状。

“你作弊!”

影子愤怒地叫道。

“这是,是,是我,我的空间,所,所以,一切遵,遵守我的规,规则。”

大汉的脸沉了下来:“你输了。下,下一个。”

影子颓然靠在了墙上,这场输得实在难以心服。

“我来吧。”

猎奇慢慢走上前去,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这个空间由大汉完全控制,无论跟他赌什么,都会被他巧妙地改变结果。猎奇原本想跟他赌谁的笛声动听,现在只好放弃。因为他几乎可以断定,从笛子里吹出的音波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你要赌,赌什么?”

“我赌,”

猎奇目光闪动,苦思良久,忽然道:“我赌你的心脏不超过一百斤重!”

影子神情顿时一振,风照原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除非那个大汉可以挖开自己的心脏,再找到一杆秤,否则他输定了。

何况,任何生物的心脏也不可能超过一百斤。

大汉放声大笑,他瞪着三人,伸出手,突然撕开了自己的肚子。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鲜血,没有肠子,没有内脏,当然也就没有心脏!

“你输了。”

大汉的目光狡黠地闪烁:“我,我,我根本就,就没有心,心脏。”

猎奇面如死灰。

风照原的一颗心沉到了地底。

他本来以为猎奇这次十拿九稳,没想到结果还是大大出乎意料。

“该,该你了。”

大汉摇头晃脑,对风照原道。双手在肚子上胡乱一抹,裂开的地方就奇迹般地缝合了。

“输了。”

影子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他­操­控了这一层的一切,无论赌什么,结果都是输。”

风照原沉默无语,脑中飞速旋转,究竟要打什么赌,才能摆脱大汉的控制?

“快,快点。”

大汉一声声催促道。

“我赌,”

风照原抬起头,目光缓缓掠过影子、猎奇,这两个人的命运,现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无论他说出什么,每一个字都会重如千钧!

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旦失败,他就要告别一切,天道联盟,所有的朋友,包括千年白狐,也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

他忽然很后悔,没有用挪移直接进入第九层。

“拜托,你至少先放我出来啊。”

叮咚急得叫爹喊娘:“我可不想当你的陪葬品啊,我还要去花花世界讨老婆呢!”

“闭嘴!”

千年白狐探爪在叮咚的头上敲了个暴栗,对风照原道:“小牛鼻子,不用怕连累我,放胆去赌!别忘了,你的智商可是我一脉单传啊!”

“照原,说吧,没关系。”

猎奇看着风照原,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赌吧。”

影子叹了口气。

“快,快点!”

大汉急得手舞足蹈:“你,你,急死人了。”

“好,我赌!”

沉默良久,风照原斩钉截铁地道:“我赌我和你的赌局——我输!”

石室里一片寂静,沉闷得几乎喘不过起来。大汉呆呆地瞪着风照原,死鱼般的眼睛几乎要弹出来。

“你,你,”

猎奇和影子面面相觑,突然捧腹大笑。

风照原说的是“我赌我和你的赌局——我输!”,如果他赌赢了,按照规则,他理所当然地可以闯关。如果他赌输了,那么他这句话就是正确的,也就是说,他赌对了自己失败的结果,当然也算赌赢了。这是一个逻辑上的悖论,无论大汉怎样赌,无论他赢还是输,他都难逃输家的结果。

大汉木立无语,脸上神­色­不断变幻,过了许久,猛地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你厉害,我,我,输了。我终,终于,输了。

风照原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这一层虽然不用打斗,但其中的凶险,却远远超过了先前的任何一层。

“叮咚,总算可以去花花世界啦!”

叮咚眉花眼笑,乐得跳起了扭腰舞。

“不愧是我狐商的传人啊。”

千年白狐一面在叮咚前炫耀,一面后怕得浑身发冷。

“走吧,最后一层了。”

猎奇搂住风照原的肩膀,亲热地道。

“你还有没有?”

风照原目光扫过地上的珠宝堆,微笑着问。

“没有了。”

猎奇急忙摆手:“我没有大口袋了。”

“我,我,”

大汉忽然一把拉住风照原,把他拽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我根,根本就不,不会玩骰子、牌九、扑,扑,扑克牌,这些我,我都不会。”

“啊?”

“只,只要你们赌,赌这个,随,随便怎么赌,你,你们都会赢。但,但是几千年了,进,进来的人,没有一,一个敢,敢和我赌,赌这些东,东西。”

大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靠!”

风照原气得吐血,头也不回地跑出第八层。

居然被他摆了一道!

“他和你说什么?”

猎奇好奇地问道。

“我很郁闷!”

风照原咬咬牙,回头再看,大汉正坐在珠宝堆里,举着两粒骰子,对他笑眯眯地眨眼。

第七章 弥天大祸

三人终于登上了第九层。

走上石阶的最高一格,他们看不见任何石室。四周茫茫然一片,似是浩瀚无边的宇宙,无穷无尽。

金子塔的最顶层,应该是最狭窄的,但这里却无限广阔。影子试探着向前走去,脚下虽然看起来是虚空,但踏上去异常坚实。

风照原看了看影子:“到了这里,你就能回家吗?”

影子向四处张望,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不能确定,当初灵塔从虚空而来,那就应该可以驾着灵塔返回。”

“驾着灵塔?那是什么意思?”

风照原不解地问道。

影子沉默许久,开口道:“是你帮助了我来到这里,所以,我也不应该对你隐瞒。灵塔,类似于你们人类的飞行器。”

风照原和猎奇目瞪口呆。

影子长叹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有些修仙的人类,不也是驾着飞剑吗?飞剑难道不就是飞行器吗?”

风照原呆了呆:“这倒也是,不过这么称呼有点古怪。”

“灵塔,是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建造出来的,目的是探索不同的宇宙。”

影子接着说道。

“不同的宇宙?”

“宇宙之外,当然是其它的宇宙,天地浩瀚,你们人类实在知道得太少。”

“可我们在不断地进步。”

风照原不服气地反驳道。

“进步太慢。”

影子摇摇头:“按照你们地球年计算,早在你们的冰河时期,灵塔就已经离开虚空,探索宇宙的奥秘。它每到一个异度空间,就会收集那里的生物,储藏在灵塔内。”

风照原骇然道:“所以灵塔里才会有物种基因库!”

猎奇震惊地叫道:“那么这些灵塔的守卫者是?”

“应该也是来自不同宇宙的生物,它们被收服,用来看守灵塔。”

“可是,他们中有好几个都会人类的语言,和人类很相似啊。”

“宇宙无限,和人类相似的生物太多了。何况让这些生物学会不同世界的语言,不是一件难事。你以为第八层那个赌鬼真的是口吃吗?他不过是对人类的语言不熟悉罢了。”

影子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风照原恍然大悟。

“多年前,我,被赶出了虚空。”

影子轻轻地颤栗起来:“我来到了你们的这个世界,从此,开始了孤独地流浪。”

风照原惊讶地道:“你是被赶出来的?”

影子冷哼一声,转开话题:“不过,我和虚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感应。可是几百年前,我突然失去了这种感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虚空发生了剧变!”

“什么剧变?”

风照原追问道。

影子用力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我,虚空发生了非常恐怖的变化,但我说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几千年过去了,生活在这里,我越来越感觉到孤独。我想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我的家乡。”

风照原暗自震惊,拥有众多暗能量生物的虚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剧变呢?

“后来我遇到了亚历山大。”

影子冷笑一声:“他利用我的超能为他做事,而我利用他的财力,寻找返回虚空的办法。终于有一天,他无意中得到了一幅金字塔的地图,他很好奇,让我带领十多个秘术高手前往一探究竟。”

“我终于见到了灵塔,我完全没有想到,它竟然会留在你们的世界里!正午刺骨的阳光直­射­沙漠,我跪倒在灵塔前,喜极而泣,我知道,我有回家的希望了!”

影子喃喃地道。

风照原道:“可是你却没能闯到第九层。”

“虽然失败而返,但我心中却燃起了希望。这几年,亚历山大为了再拿到物种基因库,四处寻找秘术和异能力高手,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探险。”

“亚历山大不配得到物种基因。”

风照原神­色­严肃地道。

影子发出嘲弄的笑声:“这次我如果能够返回虚空,他当然什么也拿不到了。”

风照原心中好笑,想不到这家伙也会玩花招。

“第九层是灵塔的中心,我一定要找到驾驭灵塔的办法。”

影子显得非常兴奋,忽然回过头对风照原道:“让我为你解开禁制吧,这样你就可以随时离开,没有必要陪我冒险。”

风照原耸耸肩:“我还要赚亚历山大的佣金呢。”

“你这样的人,金钱根本不可能打动你。”

影子笑了笑,猛地贴在了风照原的身上,一片­阴­影幽灵般地钻出后者的躯体,在四周轻轻摇曳,由黑变成纯白­色­,又渐渐地变淡,直到缓缓消失。

“好了,禁制已经解除。”

影子离开了风照原,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我们要离开吗?”

猎奇问风照原,他原来是想得到能与法妆卿一较高下的力量,现在既然知道了灵塔的秘密,第九层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看一看再走吧。”

风照原目光灼灼,跟上了影子。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风照原皱眉道,视野之内,一片茫茫然的辽远。

影子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应该就在第九层。”

风照原吃了一惊,影子缓缓地道:“当年他驾驭灵塔独自出发,没有理由不在这里。”

“虚空最伟大的智者,大概就是仙人了吧。”

风照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三人再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突变!

一片华丽的花海出现在他们四周,鲜花大如磨盘,朵朵绽放,一层接一层重重叠叠,五彩缤纷,香气袭人。

“这些花有些奇怪。”

猎奇不安地道,三人小心戒备,花海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无论他们怎样绕来绕去,都穿不过这片鲜花的海洋。绚丽的­色­彩完全迷住了三人的眼睛,就连方向也难以分辨。

“这么走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猎奇有些气喘,目光所及,都是斑斓的颜­色­,时间看长了脑袋都发晕。

影子沉思了一会,毅然道:“我们往上走!”

“往上?”

猎奇迷惑地仰起头,上空迷迷蒙蒙,视线难辨,也不知究竟有多高。

影子点点头,双手分别拉住风照原和猎奇,身影闪动,向上飞窜。

“砰”的一声闷响,三人重重撞上了一个硬物。

四周的景象忽地又变了。

一根根高耸粗壮的石笋环绕在周围,他们置身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石林中。风照原揉揉额头,瞪着身前一根粗糙浑圆的石笋,刚才他们显然与它做了亲密接触。

影子呆了呆:“我应该能够穿过去的,难道这些石笋可以阻挡暗能量?”

猎奇惊异地道:“我们是往上窜行啊,这么一大片石林难道悬浮在空中?”

风照原跺跺脚,满头雾水:“可脚下分明是坚实的地面,可见我们并非身在半空。”

影子苦笑一声:“你们看,这片石林又像是一个庞大的迷宫。”

三人面面相觑,这片石林无边无际,灰白­色­的石笋层出不穷,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这好像是阵法嘛。”

千年白狐忽然叫道。

“什么叫阵法?”

叮咚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大人说话,小孩别Сhā嘴!”

千年白狐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

风照原神情一震:“你的意思是花海、石林都是人为布置的迷阵?”

“有这个可能。”

千年白狐沉吟道:“依我看,第九层分明就是一个阵法。无论你们上窜下跳,结果都会陷入各种迷宫,在里面打转。”

“要是阵法那就好办。”

风照原摩擦脉轮,喷出妖火,六­色­莲花层层绽开,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向左侧飘去。

“跟着它!”

风照原­精­神一振,顺着妖火的轨迹走去,猎奇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对风照原极为信任,立刻跟了过去。影子想了想,远远地尾随在后,对妖火他是敬而远之。

妖火迂回曲折,一路飘荡,绕过几根石笋后,它的速度骤然加快,向前方飞也似地窜去。

一根尖锐笔直的石笋挡在前方。

妖火迎着石笋直直撞去,风照原微微一愣,千年白狐急叫道:“跟过去啊,傻牛鼻子,那里就是阵眼!”

风照原咬咬牙,硬着头皮扑向了石笋。

头部所触,竟然不是冷硬的石笋,而是一片柔软稀薄,缓缓流动的液体。

风照原一头陷了进去。

猎奇和影子目睹风照原消失在石笋里,立刻有所领悟,紧跟着撞了过去。

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在风照原眼前缓缓升起,云朵炸开,­射­出千万道眩目的光芒,光芒不停地变幻,忽地全部敛去,四周又变得像深渊般的漆黑。

三人呆呆地伫立着,黑暗中,传出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这里是哪里?”

过了很久,猎奇低声问道。

“第九层的中心——灵塔的脑部。”

影子幽幽地答道,一滴|­乳­白­色­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溅出,化作无数细密的泡沫,向四处喷洒。

刹那间,黑暗中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影子的血沫一点点鼓胀起来,仿佛一只只被吹大的气球,透出|­乳­白­色­的微光,照亮了四周。

他们站在一片废墟上,放眼望去,断垣残壁,充满了萧索和凄凉的气氛。

正前方有一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粗得几个人伸手也合抱不过来,金属柱从中折断,一半竖着,断截面露出花花绿绿的圆点。另一半倒塌在地,横在他们的面前。

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碎块,残缺的青­色­石板、金属的残片、镶嵌着尖刺的木头、古怪的塑料圆球以及一些破损的类似金字塔的物体。

“怎么会这样?”

过了很久,影子忽然惊骇地大叫起来:“不可能,第九层不可能是这样的!”

风照原茫然道:“这里就像发生过一场地震。”

“难道出事了?”

影子呆呆地望着空旷的四周,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他慢慢地蹲下来,喉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风照原低叹一声:“这里好像没有其它的生物。你所说的智者,应该已经不在了。”

“那它去了哪里?”

影子喃喃地道,盯着废墟里一张歪倒的座椅。椅面是弯弯的弧形,宽大的椅背被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尖锐的三角高高凸起。

风照原见到影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他道:“灵塔早在冰河时期就来到地球,这么多年过去了,智者很有可能离开灵塔,遨游宇宙。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地球上,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智者形状奇特,和人类相差很远。如果他出现在地球上,早就引起轰动了。”

影子苦笑一声:“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没想到一无所获。看来我是回不了家了。”

猎奇的目光扫过废墟,忽然眼睛一亮,向角落里走去。

那是一丛细长的管子,每根管子弯弯曲曲,伸向半空,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每根管子都托起一只狭长的石瓶,石瓶古朴、粗糙,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符号。其中一个符号,竟然和魔音家族的音波族徽形状一模一样!

猎奇惊奇地看着一只只石瓶,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上面的纹路。

“不要!”

风照原瞥见猎奇的动作,骇然叫道。这些石瓶,和尊将描述过的盛放物种基因的石瓶十分相似!绯村康的不幸遭遇,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已经太晚了。

猎奇的手一碰触到石瓶,石瓶立刻像薄脆的琉璃,片片碎裂,四周的石瓶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只接一只碎裂。

“轰”的一声,石瓶下的几百条金属管突然剧烈抖动,管口喷出绚丽的光束,无数奇异的生物飞了出来,个头细小,宛若黄蜂,但形状却大不相同,密密麻麻,源源不绝地从金属管口内­射­出。

三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奇景,成千上万个小怪物在四周稍作徘徊,就迅速飞出了第九层。

“闯祸了!”

影子颤声道:“我们闯了大祸!”

整座废墟猛然震动起来,乱七八糟的碎块纷纷从地上浮起,发了疯似地乱撞乱窜,一条条细纹在金属柱表面裂开,轰然一声,金属柱爆炸开来,碎屑激溅。

猎奇惊异地叫道:“到底怎么了?”

风照原面­色­苍白,一把拉住猎奇:“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

猎奇摇摇头,不解地道:“我很好啊。”

风照原松了口气,影子神­色­一变:“我们快离开这里,灵塔似乎不太对劲。”

耳畔不断响起惊天动地的巨响,废墟不断地炸开,一道道光焰从四处喷出,空气“滋滋”作响,冒出无数点蓝­色­的电光,遮住了整个第九层。

周围已经变成了光焰咆哮的风暴场!

“怎么办?好像出不去了!”

猎奇震惊地道。

风照原拉住影子和猎奇,喷出妖火,左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下一秒,他们已经站在了广阔的沙漠上。

三人惊魂未定,望着远处的灵塔。整座灵塔沐浴在眩目的光芒中,剧烈摇颤。

“轰——轰——轰!”

地动山摇,黄沙哗地直直竖起,冲到半空,再猛地压下来。一层层陆续倒塌,在熊熊的光焰里灰飞烟灭,一道深蓝­色­的厉电猛地从灵塔内绽出,强光闪过后,整座灵塔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奇吐出嘴里的沙子,满脸惊骇之­色­:“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石瓶是什么东西?金属管里为什么会飞出那么多怪物?灵塔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你说的大祸是指什么?”

影子盯着灵塔消失的地方,默然无语。天­色­接近破晓,空中几颗星辰黯淡地闪着光,寒冷的风从远处吹来,卷起一层沙漠上的沙尘,无声地盘旋。

“那些飞出来的怪物,难道是智者从各个宇宙搜集来的生物?”

风照原不安地问道,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

“应该是。”

影子默然点点头:“所以我说我们闯了大祸。这些生物现在逃离了灵塔,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迅速长大,在地球上繁衍生殖。”

风照原和猎奇齐齐变­色­。

影子苦笑道:“它们中有很多是具有高智商、或者可怕力量的生物,它们的威力,你们在闯塔时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这些生物在地球上散布开来,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世界会变得一片混乱。”

猎奇的嘴­唇­血­色­褪尽。

“也许人类会被它们毁灭,也许沦为它们的奴隶,也许会爆发血流成河的战争。”

影子喃喃地道:“这个世界的劫难,从此开始了。”

三人久久地沉默着,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和绝望。习惯了主宰世界的人类,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大多数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风照原忽然道:“也许这些异度空间的生物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可怕。就像那些镇守灵塔的生物,虽然厉害,但一旦离开它们控制的空间,也不是很难应付。”

猎奇神情一振:“说不定人类可以消灭它们。”

“也许吧。”

影子无­精­打采地道:“异度空间的生物也有柔弱的。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事,和我无关。”

风照原淡淡地道:“和你有关。我们三个,都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影子冷哼一声,风照原双目灼灼地盯着他:“别忘了,现在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我?”

影子茫然地道。

“刚才你说闯祸的时候,你的样子很焦急,很不安。你在担心,为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劫难担心。”

风照原叹了口气:“虽然这里不是你的家乡,但你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呼吸这里的空气,走过这里的土地,你早已,”

“不要说了!”

影子猛然打断了风照原的话,急促喘息着:“我是孤独的,我不属于这里!”

风照原暴喝道:“把自己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只会令你越来越孤独!”

影子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风照原。

“好好想一想吧。”

风照原沉声道:“现在灵塔毁灭,你根本无法回到虚空。你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地球,是你的第二家乡啊。”

“家乡。”

影子喃喃地重复道。

“我们要走了。异度空间生物大量蔓延地球的消息,我们要尽快传播出去,让所有的人类做好准备。”

风照原看了看他,拉起猎奇,伸手在空中画出五芒星的挪移图案。

妖火一闪而过,风照原和猎奇消失得无影无踪。

荒凉的沙漠上,只剩下影子孤独的身影。晨风卷起沙粒,呼呼地滚到他的脚边。

“该隐,你究竟该怎么办?”

默然许久,他一字一顿地道,|­乳­白­色­的曙光映在他的脸颊上,显得更加苍白。

第八章 崭新世界

灵塔毁灭的一天,天文学家突然观察到,太阳系的十大行星呈十字形排列。

无数奇异的生物陆续出现在地球上,它们有的具有和人类完全相同的外形,有的相貌丑陋而怪异,有的柔弱善良,有的凶厉残暴,它们混迹在每一个城市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骚­乱。

人类开始恐慌、镇压,双方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年。有一天人类忽然发现,除了消灭这些生物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

就是利用它们,更好地为人类服务。

二零五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联合国一致通过裁决:“异度空间的生物享有与人类相同的权利,它们可以在地球上生存,但必需遵守人类的法律。”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望着电视屏幕上联合国秘书长的庄重宣言,风照原松了一口气,遐意地靠在松软的沙发背上,接过重子递上的一杯热咖啡。

“总算能够完美解决,否则我真的变成|人类的罪人了。”

猎奇心有余悸地道。

师暮夏笑道:“其实有些生物非常善良,我们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听说有些企业已经开始聘请它们为人类服务了。”

风照原做了个鬼脸:“你现在不再降妖伏魔了吗?”

“如果都把它们当作妖怪,那我这个蓬莱道术传人恐怕要活活累死。”

师暮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绝世的玉容看得猎奇微微一呆。他急忙扭过头去,道:“一年前,当我们向全球各大媒体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被当作疯子赶出来了呢。”

话音刚落,大厅的金属门自动打开,尊将领着一个相貌怪异的生物走了进来。

怪物穿着厚厚的裘皮大衣,里面是一件笔挺的西装,郑重其事地打上了鲜红­色­的领带。他的脸像圆圆的冬瓜,生着几十只眼睛,四肢长得惊人,足足比尊将要高出几倍。蒲扇大的左右手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指,一根根细长柔软,仿佛面条般缠在了一起。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尊将微笑道:“这位是天道联盟刚刚聘请的电脑人员,来自异度空间的条虫先生。”

条虫按照人类的礼仪,弯腰鞠躬,用不太流利的英语道:“很高兴见到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风照原讶然道:“条虫先生也会使用我们人类的电脑吗?”

条虫木纳地点点头,尊将解释道:“虽然过去它从未见过电脑,但条虫对电脑有种与生俱来的领悟力,只要简单地教会它们一些基本原理,短时间内就能成为电脑高手。而且它拥有近百条触手,可以同时控制相同数量的电脑,大大节省了人员开支。”

猎奇钦佩地看着尊将:“你可真够神速的,联合国的异度空间生物公约刚刚公布,你就找来了条虫先生。”

尊将不以为然地道:“三个月前,美国宇航局已经秘密聘请了几十个条虫为他们工作。比起他们,我们天道联盟的步伐算是慢的了。”

“我要去工作岗位看一下。”

条虫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敬业地道。尊将点点头,立刻派人领它去了位于冰山中心的电脑控制室。

风照原感慨地道:“真没想到,这些异度空间的生物会与我们人类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这是大势所趋。”

尊将道:“目前很多工作岗位开始雇佣它们,用它们特殊的能力为人类造福。比如中东一些阿拉伯国家,利用一种叫做矿猪的生物为他们开采石油。又例如法国最富盛名塞纳河餐厅里,已经由叫做调味兽的生物担任首席大厨。据说调味兽烧出来的菜肴美味无比,香气隔了几条街都能闻到。”

“世界真的变了。”

师暮夏喃喃地道。

“札札呢?”

“一定是和赛玛泡在一块吧。”

风照原对重子挤挤眼睛,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地方,泡在一块呢?”

重子白玉般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风照原嘻嘻一笑,轻轻拉住重子的手,悄然离开了客厅。

望着风照原和重子的并肩的背影,师暮夏美目里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

“明天就是二零五一年,新的一年里,重子可有什么心愿吗?”

风照原温柔地问道,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在升降梯门前停下。

“希望每一天都能和照原你一起渡过。”

重子缓缓地把头靠在风照原的肩上。

“还有呢?”

风照原按动升降梯的按钮,门无声滑开,带着两人徐徐向上升去。透过升降梯的玻璃,可以看见周围晶莹剔透的寒冰,闪着美丽的光泽。

“希望能够,”

重子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重子是希望能够为绯村康前辈报仇吧。”

风照原搂住重子的纤腰,肃然道。

重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忙于建立天道联盟以及异度空间生物的事,无暇顾及你,希望你,”

风照原还没有说完,重子的玉手已经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没关系,照原你不需要跟我说什么见外的话。”

“谢谢你,重子。”

风照原感动地道,升降梯停了下来,前方有一道厚重的合金钢门。风照原迅速按动门上的密码,叮咚一声,门缓缓打开,走进去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风照原拉着重子坐上一辆滑板车,发动引擎,迅速穿向前方一条狭长的隧道。

“照原,你要出去吗?”

重子不解地问道,滑板车在隧道里曲折迂回,向冰山的出口驶去。

“是的,我要在今年的最后一天,为你完成未了的愿望。”

风照原沉声道:“杀了伊藤照,为绯村康前辈报仇。”

重子一惊:“你准备一个人去?”

风照原点点头:“根据尊将得到的消息,飞天流今天将在东京市的一家赌场举行秘密会议,伊藤照应该在场。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前段时间我一直想以白狐的身份和伊藤照会面,但他始终没有回复。这次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我也要去。”

“你留在这里。”

风照原断然道:“以我的挪移和奇门遁甲,就算失败也可以安全逃离,你不用过分担心。而且你要是和我一起走,势必引起尊将他们的注意。我不希望大家为了我们的私事而­操­心,天道联盟建立不久,有很多事等着大家去做,尊将他们一旦知道我们去飞天流报仇,一定会跟着前往。”

“照原!”

“就这样决定吧。”

风照原轻轻拍了拍重子的脸颊:“晚餐时如果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有私事外出,好吗?”

“可是,”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风照原吻了一下重子的嘴­唇­:“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有老妖怪和叮咚陪着我呢。”

滑板车接连穿过几道合金钢门,在隧道的尽头处嘎然而止。

风照原跳下车,对重子道:“就送我到这里吧。”

重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风照原对她挥挥手,开启了安全隔离门。

“照原,你要小心。”

“我会的。”

安全隔离门缓缓关闭,将两人隔绝开来。重子清丽的容颜,依稀还在风照原眼前晃动。他打开头顶的钢板,一跃而出。

站在冰山的巅峰,整个北极在风照原的俯瞰之下。四周冰山林立,洁白的冰层浮在蓝­色­的海洋上,被阳光映出彩虹的­色­泽。

风照原伸手画出挪移阵图,绚丽的妖火倏地喷出。

“叮咚,太好喽,总算可以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啦!”

叮咚在风照原肚子里激动得手舞足蹈。

东京最大的秘密赌场,是飞天流名下的霓虹竞技场。绝大多数的日本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赌场的存在。它每个月只在月底开放一次,其余时间决不营业。而且它服务的对象,是黑道上的大佬、叱咤风云的政客、财团的老板、最红的娱乐明星以及阿拉伯国家的贵族王子们。等闲的身份,根本就别想进去。

站在东京繁华的街头,风照原察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迅速走向涩谷地铁站。

最后一班的地铁时间在凌晨零点二十分,风照原看了看表,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买了张报纸,静静地等候着。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地铁站里没有多少候车的乘客,青白­色­的照明灯洒在轨道上,显得十分清冷。一个矮胖的吸尘兽正在打扫站台的垃圾,它的下肢就像一只鼓囔囔的圆筒,筒口对准果皮纸屑轻轻一吸,将垃圾吞入肚内,再从宽阔的嘴里把它们吐回垃圾箱。

此时的垃圾,已经变成稀薄的粉末。

看来在联合国公约公布之前,许多地方早就开始雇佣异度空间的生物了。而人类已经见怪不怪,开始习惯与它们共处。

风照原收回目光,默默地沉思。根据天道联盟调查的资料,霓虹竞技场深在地下,共有八个秘密出入口。而受到赌场邀请的贵宾,必需按照请柬上指定的时间,搭乘从东京涩谷站出发的末班地铁。而赌场人员会在地铁车厢内出现,将他们带往神秘的霓虹竞技场。

这也是风照原手头所有的资料,实在有限,所以他只好前来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显然不错。

一个身穿白­色­风衣,戴着茶­色­眼镜的青年男子走进站台,在风照原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他全身服装从头到脚,都是国际的一线名牌。左手指上戴了三只钻戒,钻石硕大晶莹,每一颗市值至少在五十万美金以上。

这样的人,当然不会以地铁代步。何况风照原一眼认出,对方是目前亚洲最炙手可热的足球明星,听说意大利甲级俱乐部正准备重金邀请他加盟。

看看四周无人,风照原慢慢地走过去,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超级球星是被邀请来霓虹竞技场的。

“霓虹竞技场真是不错。”

风照原在他身边坐下,微微一笑。

对方警觉地抬起头,看了看风照原,皱眉道:“你是?”

“我是霓虹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风照原不动声­色­地扯谎道。

对方微微一愕:“不对吧,请柬上不是说你们在六号车厢等我吗?”

“原来是六号车厢。”

风照原淡淡一笑,手指轻扬,闪电般弹中对方的脉门,后者双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风照原靠住他,装作两人交谈的样子,左手在他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大堆皮夹、支票本、钥匙、身份证等零碎的东西,在­精­致的蛇皮皮夹里,他终于摸到一张镀金的磁卡,磁卡的背面刻着闪闪发光的霓虹竞技场的字样。

请柬终于到手,风照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顺手摘下对方昂贵的茶­色­眼镜戴在自己脸上,一路扶着将他带出地铁站,随手拦了一部出租车,塞给司机两张百元美钞:“这位朋友喝醉了,请将他带到希尔顿酒店。”

希望这位亚洲球星顺利转会意甲。

望着出租车的背影,风照原吹了个口哨,双手Сhā袋,气定神闲地返回了地铁站。

四分钟后,最后一班地铁驶进了涩谷车站。

第六节车厢里只有两三名乘客,风照原坐在角落里,眼角悄悄打量着他们,其中两个乘客在半途就匆匆下车,只有一名头发花白的乘客一动不动,低垂着脑袋,眯起眼睛,似乎在打瞌睡。

地铁驶过一个又一个车站,终于在终点停下。车厢里,只剩下风照原和那个头发花白的乘客。对方抬起头,看了看风照原,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一个身穿地铁工作人员制服的大汉走进车厢,目光扫过两人,皱眉问道:“你们可以下车了。”

“我在等人。”

头发花白的老人平静地道,他的服装十分考究,但毫不张扬,言语中自然流露出某种威势。从对方的气度风照原可以断定,他也是赌场邀请的贵宾。

“两位有请柬吗?”

地铁工作人员忽然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风照原心中一震,慢慢从口袋里抽出镀金磁卡,老人瞥见风照原,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也摸出了一张镀金的磁卡。

地铁工作人员接过磁卡,掏出一个黑­色­的仪器开始检测。听到“滴答”一声后,对方放松了表情,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把磁卡递还给他们:“贵宾请跟我来。”

风照原和老人跟在他身后,沿着地铁的轨道向前走了几米,在一个狭小的仓库前停下。地铁工作人员掏出钥匙打开仓库的门,低声道:“两位请进。”

两人刚刚走进,背后咣当一声,铁门重新被锁住了。

漆黑的仓库内传出了低沉的声音:“欢迎各位来到霓虹竞技场,为了保证赌场的安全,我们要在两位的眼睛上暂时蒙住黑布,请你们配合。”

“没问题。”

风照原耸耸肩,老人略一沉吟,也慢慢点了点头。

黑布蒙上之后,风照原觉得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女人的声音娇腻温柔:“先生,请跟我来。”

随后,风照原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他被拉着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先是向前,然后拐过几个弯,又听到钢板落下的沉闷金属声,再逐渐

往下走,经过高高低低几个起落,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停了下来。

磁卡被人从怀里抽去,再次检验了一下,蒙眼的黑布才被取下。

“欢迎尊敬的贵宾来到霓虹竞技场。”

两扇纯金打制,闪闪发光的黄金大门在眼前徐徐打开,一排穿着­肉­­色­比基尼的女郎站在门口,满脸媚笑着对他们鞠躬行礼。

眩目华丽的灯光顿时照花了风照原的眼睛。纸醉金迷四个字,直到他看见霓虹竞技场,才算真正明白。

豪华奢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百个穿着各种颜­色­比基尼的女郎来回穿梭,手里端着的托盘里堆垒了厚厚的筹码。赌桌上坐了不少人,个个穿着光鲜,正在纵情豪赌。

四周靠墙的地方摆起一长串的餐桌,雪白的真丝餐巾上,纯银的器皿闪闪发亮。烤鸭、烤|­乳­猪、煎牛排、小羊排、鱼子酱、新鲜龙虾、各类生鱼片应有尽有,各种名贵洋酒敞开供应,头戴高帽的厨师正在鲜榨果汁,五花八门的水果盛满了水晶的圆盘,­色­彩缤纷,散发出甜蜜的芬芳。

“两位是第一次来吧,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赌场的规则。”

一个艳光四­射­的比基尼女郎迎上前来,轻轻挽住风照原和老人的胳膊,高耸的Ru房微微厮摩,充满了香艳的气氛。

“这里最低的筹码是一千美金,二十一点、轮盘赌、老虎机、麻将应有尽有,各位可以随便玩。如果饿了可以在这里自行用餐,如果赌累了,可以去客房休息,客房需要另付房租,每个小时一万美金。”

女郎暧昧地一笑:“当然,休息的时候,您可以让这里服务的女郎作陪,是免费的。”

“我明白了。”

风照原点点头,从怀里抽出那个球星的支票簿,不客气地签上他的大名:“替我换取十万美金的筹码。”

一转眼,同来的老人已经不见了。风照原也不在意,他的目的是寻找伊藤照,然后迅速将他格杀。可是整座赌场大得惊人,一时之间,也无法知道伊藤照究竟藏在哪里。

今天飞天流的会议,会在哪里召开呢?

风照原先随手赌了几把,然后在大厅里转了一下,观察周围的环境。

赌场的每个角上,都装有摄像监视器,身穿和服的赌场保镖们四处走动,显然是飞天流的忍者。风照原算了一下人数,至少有上百个。

“我想问一下,有贵宾赌局吗?”

风照原拦住一个比基尼女郎,微笑道。整座大厅都看不到伊藤照,按照赌场的规矩,一般会设立贵宾赌室,对千金一掷的豪客开放,伊藤照很可能会在那里。

“对不起,贵宾赌局只对特殊的客人开放。”

女郎彬彬有礼地回答,她似乎对风照原俊朗的外表颇有好感,搭讪道:“客人您喜欢赌大的吗?”

风照原笑了笑,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只筹码:“是啊,这里不够刺激,我想去贵宾赌局好好玩几场。”

女郎捏紧了筹码,轻声道:“如果您在这里不断地赢钱,会有人邀请您去贵宾室的。”

“谢谢你。”

风照原轻轻拍了拍女郎丰满的臀部,看来要见到伊藤照,必需想办法引起整座赌场的注意,可他偏偏对赌术一窍不通。

“叮咚,闷死啦,我要出来看看!”

肚子里的叮咚忽然大叫起来。

风照原神­色­一动,来到老虎赌博机前,沉声道:“叮咚,你一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别来这一套,是想让我为你办事吧?”

叮咚老­奸­巨猾地道:“你们人类不是颁布了异度空间生物和人类平等的法律了吗?你现在无权命令我,除非给点报酬。”

风照原微微一笑,低声道:“三昧真火。”

“我投降!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叮咚立刻举起双手,一副咬牙切齿、痛不欲生的样子。千年白狐叹了口气,摇摇头:“贱骨头啊。”

叮咚一溜烟钻出风照原的肚子,趴在他的鼻孔里四处张望:“叮咚,那些穿得很少,走来走去的人好奇怪呀!啊呀,我流鼻血啦!”

风照原又好气又好笑:“那些是女人啊。”

“就是可以拿来做老婆的?”

叮咚兴奋得鼻血直流。

“三昧真火。”

风照原没有时间跟它瞎扯,立刻施出撒手锏,叮咚立刻乖乖听话。

风照原对它解释了一下老虎机的原理,道:“你钻进去,替我­操­控这台机器。只要做得好,等会我让你好好吃一顿。生鱼片、龙虾可比生物的内脏好吃多了。”

这一年多来,叮咚早就喜欢上了人类的美食,这家伙最爱吃的就是大龙虾,一听到风照原答应让它美餐一顿,立刻眉飞­色­舞,急急忙忙扑向老虎机,咬出一个洞,钻了进去。

“哗啦啦。”

一大串筹码从老虎机的嘴里吐出,风照原每一次启动按钮,都有不少筹码吐出来,很快这只老虎机就被清空了所有的筹码。

风照原去餐桌盛了满满一盘龙虾­肉­,把叮咚叫出来,喂它几块以示鼓励后,又走向另一台老虎机,如法炮制。

很快所有的老虎机内都没有了筹码,风照原的好运很快吸引了大部分赌客,纷纷围聚在他的身边,发出羡慕的赞叹声。

居然赢了三百五十万美金!

风照原挥挥手,招来一个比基尼女郎,让她换成了大筹码。

“先生,您有兴趣去贵宾室赌赌运气吗?”

终于有一个领班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低头哈腰地对风照原道。

“无所谓。”

风照原神­色­自若地道。

穿过两排休息室的走廊,领班将风照原领入了一间贵宾厅。

“砰”的一声,大门突然被重重关上。

十多个忍者迅速围住了他,个个虎视眈眈,作势欲扑。

风照原脸上不动声­色­:“这难道就是你们对付贵宾的态度吗?”

为首的忍者狞笑一声:“阁下究竟是谁?居然敢在我们的赌场里做手脚!”

风照原笑了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已经查过了,你拥有的那张请柬根本就不是阁下的。”

为首的忍者森然拔出一把倭刀:“没想到吧?贵宾的每一张脸我们电脑里都有记录,冒名顶替也没有用。要是你安分守己地赌几手,我们倒也难以察觉。可你偏偏兴风作浪,嘿嘿,反而暴露了你的身份。”

风照原长长地叹了口气,活动着手腕:“虽然我不想动手,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八格牙路!”

为首的忍者一声狂叫,倭刀划过闪亮的弧线,猛地劈了过来。

风照原冷冷一哂,一拳击出,后发先至,打得他直飞出去,一张脸塌陷下来,鲜血溅满了雪白的墙壁。

十多个忍者纷纷­射­出暗器,风照原展开奇门遁甲之术,冲入忍者群中,犹如虎入羊群,展开一场毫不留情地屠杀。

“我要出来!”

叮咚在风照原肚子里跃跃欲试,闻到血腥气它就不由自主地兴奋。

“你给我老实呆着。”

千年白狐龇牙咧嘴瞪着它:“又想吃内脏了?你小子真没有品位。”

“砰”的一声,最后一个忍者在风照原的拳头下颈骨折断,软软地倒在地上。

第九章 秘能决战

望着满室的尸体,风照原沉吟了一会,蹲下身,在脸上、身上涂满血水,确信即使与伊藤照会面,他也不会立刻认出自己。然后打开门,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刚刚出门,风照原就被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忍者追了过来,有人大呼小叫:“他杀了十多个兄弟!”

“他受伤了,不用怕,拦住他!”

“不要让他逃到外面去吓坏客人!”

风照原心中好笑,连杀几个追过来的忍者,迅速穿过长廊奔入大厅,赌客们见到他浑身浴血的可怕样子,吓得纷纷躲开。飞天流的忍者们跟在后面一路追杀,大厅立刻变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赌客们四窜逃跑,赌桌被仓卒间掀翻在地,比基尼女郎们尖叫的声音几乎要把天花板震得掉落下来。

风照原闪过一个忍者的匕首,一脚踢翻身旁的餐桌,低声道:“叮咚,出来享受一顿免费的夜宵吧。别忘了,顺便制造点混乱!”

“叮咚!”

叮咚早就兴奋得坐立不安,这下听到风照原的召唤,立刻钻出他的鼻孔。

“这么热闹啊!”

叮咚激动地手舞足蹈,血液沸腾。它先窜到餐桌上,大嚼了几口雪白的龙虾­肉­,再扑向天花板,拽住吊灯悠悠地荡了几个秋千。“咣当”“咣当”,清脆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一盏盏华丽的水晶吊灯直直地坠下来,摔得粉碎。

大厅内的光线立刻变得黯淡起来。

“­干­得不错!”

风照原大笑一声,夺过一个忍者手中的长刀,反手一送,Сhā入他的咽喉,再顺势踹出一脚,将赌桌踢得倒飞出去,砸中了两个企图从后面偷袭的忍者。

“叮咚!”

得到风照原的赞许,叮咚更加神气活现。它一会儿钻进烤|­乳­猪里嚼上几口,一会儿咬碎四周的玻璃器皿,把所有的酒瓶打个粉碎,还趁风照原不注意,凑近一个比基尼女郎,在对方的翘臀上悄悄捏了一把。

“真是个花花世界!我爱你,地球!”

叮咚满脸通红,舔了舔桌上流淌的酒液,挥舞着双手叫嚷道。

“快去报告首领!”

一个头目样子的大汉厉声吼道,气势汹汹地向风照原扑过来。后者暗暗心喜,仍然左躲右闪,在大厅里和对方绕起了圈子。

忍者们心急火燎,看对方身受重伤,摇摇晃晃的样子,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但无论怎么追杀,对方总能顽强地逃脱,而与他搏杀的同伴却在不断地毙命。

赌客们有的躲在桌下,瑟瑟发抖,有的冲出大厅,盲目乱闯,局势越来越不可收拾。风照原叫回了叮咚,心中暗忖,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相信伊藤照会亲自出面了吧。

“首领让你们活捉他,要亲自审问!”

一个忍者冲进来大叫道。

听到这句话,风照原立刻放慢脚步,等前方一个忍者扑近身边,顺着对方的刀势,大叫一声向后跌倒。

“抓住了,抓住了!”

几个忍者七手八脚地按住风照原,将他捆起来,忍者头目狞笑着冲过来,“啪啪”打了风照原两记耳光,又抬起膝盖狠敲他的小腹。风照原毫不反抗,软绵绵地垂着头,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完全昏迷。

“把他押到首领那里去!”

忍者头目挥挥手,转头望着满目狼藉的赌厅,心里暗自叫苦。

忍者们拖着风照原走进一间紧闭的贵宾室,后者悄悄睁开眼睛,瞥见一个忍者打开了房间内的衣橱,橱内居然是一座电梯。

电梯载着他徐徐上升,半分钟后,忍者们押着他走出电梯,在一条四通八达的走廊内曲折穿行,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内传出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

忍者重重地一推,风照原仿佛在一瞬间跌入了一个梦幻的仙境。

四周光线昏暗,|­乳­白­色­的光晕柔和地闪动,一个女人下身蜷缩在巨大的蚌壳内,赤­祼­的上身披着薄薄的轻纱,她没有头发,只有几十支细长柔软的触角,触角拱起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乳­白­色­的光就是从珍珠内散发出来的。

在她的对面,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水族箱,一条传说中的美人鱼卧在水箱内,柔声歌唱,靡靡的歌声充满了香艳的气氛。

正前方有一座华美的舞台,四角袅袅地喷出淡紫­色­的烟雾。台下放置了一张榻榻米,三个人跪坐在榻榻米上,目光盯着舞台,没有一个人去留意风照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舞台上有人在跳舞,确切地说不是人,而是一个类似人的奇异生物。

她的长发像雪一样洁白无暇,丝丝缕缕地垂落在台上,仿佛发光的丝缎。她全身缠着细密的白丝,仿佛被包裹在一只蚕茧里。跟随着美人鱼的歌声,她婀娜多姿地扭动腰肢。

白丝缓缓从傲人的胴体上脱落,被一丝丝吸入她丰润火红的樱­唇­里,她仿佛是在跳脱衣舞,但舞姿轻盈曼妙,犹如飞天的敦煌仙女。白丝不断被她吸入腹中,渐渐地露出欺霜赛雪的双肩,高耸的玉峰,纤长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

“您觉得怎么样?”

伊藤照对身边的人道,他穿着青­色­的和服,举着白瓷酒杯,少女般秀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一个女人正依偎在他的怀中,看不清脸庞。

风照原惊讶地发现,坐在伊藤照身边的,赫然就是他在地铁内遇到的白发老人!

“她应该是一种叫做蚕娘的异度空间生物吧?”

老人沉吟道:“虽然一年多前,成万上亿的异物出现在地球上。但至今为止,只发现过一个蚕娘。据说阿拉伯的一个国王为了得到她悬赏八千万美金,没想到竟然被您纳入私宠。”

伊藤照淡淡一笑:“来拉登先生真是好眼力。”

风照原又吃了一惊,来拉登赫赫有名,是全球恐怖组织“基地”的头号首脑,几十个国家的头号通缉犯。几十年前,他的祖父本拉登曾经策划了无数恐怖活动,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撞毁美国的世贸大楼。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出现在这里,显然基地和飞天流正在进行某种秘密的交易。

来拉登神­色­平静:“飞天流的确拥有惊人的实力,美人鱼、蚌女、蚕娘,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世所罕见的异度空间生物,没想到都被您罗列帐中。”

伊藤照不经意地道:“如果拉登先生喜欢,我可以随时将它们赠送给你。”

“根据联合国最新公约,这些生物现在也享有与人类同等的权利。随意赠送,好像不太妥当呢。”

老人慢慢地道。

风照原不禁心中好笑,来拉登什么时候也开始遵守法律了?

伊藤照微微一愕,随即笑道:“拉登先生您真幽默,法律在我们的眼里,不过是可笑的谎言罢了。”

台上的蚕娘还在继续舞蹈,一缕缕白丝又从她的樱­唇­里吐出,渐渐缠住了艳光四­射­的胴体。她的眼睛绿得像一汪碧水,没有半点杂­色­,但眼神麻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风照原心中悲哀,对一些柔弱的异度空间生物来说,被从灵塔内释放,反而是一种不幸。人类弱­肉­强食的法则,早已决定了它们的命运。

伊藤照这才淡淡地瞥了风照原一眼,他显然没有认出风照原,又对来拉登道:“关于我们和基地的战略合作协议,您考虑得如何了?”

来拉登微微皱眉,刚要说话,忽然被一阵大笑声打断。

“怦怦”两声,风照原双肘击出,两个押住他的忍者立刻惨叫着倒下。风照原一声长笑,一步步逼近伊藤照:“伊藤先生,别来无恙吧?”

伊藤照目光微变,仔细盯着风照原,忽然惊讶地道:“是白狐先生吗?”

风照原耸耸肩:“你总算恢复了一点眼力。”

伊藤照脸上神­色­变幻,过了一会,镇静地道:“白狐先生突然光临我的赌场,伊藤无暇迎接。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风照原不由得暗自钦佩对方的镇定功夫,虽然知道自己大闹赌场,却毫不发作,城府之深,令人心寒。

“不要说什么废话,动手吧!”

风照原冷冷地道,不再跟他浪费时间,一脚踢飞了榻榻米上的茶几。

伊藤照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长身而起:“白狐先生,难道我们飞天流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吗?”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了,我是为绯村康前辈复仇的!”

伊藤照微微一震:“你和绯村康是什么关系?”

“等你临死前,我会告诉你的。”

风照原淡淡地道。

一边的来拉登看了看风照原,也不惊慌,慢慢地走到水族箱前,望着水中的美人鱼,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风照原和伊藤照的纠纷和他无关,完全置身事外。

风照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结出妖植秘术,一拳在空中扭曲变幻,锐利的尖刺从拳头爆出,带着锐利的风声直取伊藤照的咽喉。

伊藤照向旁闪去,风姿优雅,从容推开了身边的女人:“既然白狐先生一定要和在下较量,那我只好从命了。妖蝎,你先带拉登先生出去。”

妖蝎?

风照原身躯剧震,盯着那个女人。她的面目和妖蝎一模一样,仿佛妖蝎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来拉登摆摆手,充满兴趣地看着两人:“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候。”

风照原颤声对那个女人道:“你是妖蝎?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凶狠地瞪着风照原,后者闪电般逼近,一把将她拉过来。她的脸酷似妖蝎,但仔细看,­唇­角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和妖蝎不同。

“不要碰她!”

伊藤照厉声叫道,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从容文雅的风度。

“你不是妖蝎。”

风照原失望地摇摇头,自己亲手将妖蝎埋葬,她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白狐君的怀抱,真的是很温暖呢。躺在白狐君的怀抱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妖蝎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妖蝎,还有白狐君。”

妖蝎临终前的话,像一柄利刃割过风照原的心头,他用力推开眼前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对伊藤照道:“动手吧!”

伊藤照的眼中爆出彩虹的颜­色­。

这是两个进入秘能道的人对决,一个是花妖转世,一个是狐妖附身,双方的实力差距有限,最后能够决定胜负的,只能是在秘能道的领域里,谁比谁领悟得更多。

伊藤照的和服微微颤抖,仿佛风吹过湖面荡起的涟漪,几百道黑光从他全身上下­射­出,暴风雨般罩向风照原。

风照原一跃而起,结出妖植秘术,身体在空中扭曲成奇形怪状,不断变化,巧妙闪过了每一道黑光。

“嘟嘟嘟”,黑光嵌入他身后的墙内,原来是一枚枚细小的暗器。

风照原腰肢一拧,闪到伊藤照面前,挥拳直击,后者伸手一格,两人手臂同时感到一阵剧震,双双分开。

初次出手,双方都是用最浅显的功夫试探。

“白狐先生果然有两下子。”

伊藤照神­色­自若,一朵鲜艳的蔷薇慢慢钻出掌心。

火红­色­的蔷薇花苞绽放,散发着芬芳的香气,花枝不断伸长,如同碧绿的长蛇。“嗖”地一声,蔷薇闪电般­射­向风照原。

风照原结出妖植秘术,双手变作一团柔软的物体,瞬间抓住蔷薇,将它揉得粉碎,碎密的花瓣凌乱飘落下来。

“你的秘术倒是别具一格。”

伊藤照平静地道,落在地上的花瓣忽地飘起,化作无数朵蔷薇,一转眼就密密麻麻地包裹住风照原四周的空间。蔷薇花丛不断逼近,尖锐的花刺突出花苞,几千根尖刺对准风照原,厉啸着刺过去。

风照原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千只雪鹤飞舞,形成雪鹤结界。尖锐的花刺撞在结界上,立刻断折,四周的空气宛如铜墙铁壁,蔷薇花被堵在结界外,再也难以逼近一寸。

伊藤照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你是绯村康的弟子!”

风照原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想不到你竟然炼成雪鹤结界,进入了秘能道。”

伊藤照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风照原长笑一声,左手结出封印秘术,一颗星辰从掌心升起,璀璨的光芒笼罩住四周的蔷薇,蔷薇花簌簌抖动,在封印的神奇力量下,娇艳的­色­彩渐渐褪去,花瓣一片接一片枯萎,洒落了满地。

风照原从容从蔷薇花丛里走出。

“封印!”

伊藤照失声叫道:“你和相龙又是什么关系?”

风照原冷冷一哂:“怎么?你感到害怕了?”

伊藤照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还不知道吧?三天前,相龙在希腊的孤岛上,被人硬生生地击毙。”

“你说什么?”

风照原骇然叫道,怒视伊藤照:“是你杀死了相龙大师?”

伊藤照摇摇头:“我从来不做对我没有利益的事。能够杀死相龙的,想必是秘能道的高手。”

风照原心中震惊,难道是法妆卿下的手?如果不是,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秘能道的绝顶高手?

伊藤照漠然看着他,心中暗忖。白狐既然已经迈入秘能道,实力与自己相在伯仲,与他决斗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如暂行避开,摸清对方的虚实后再下手。或者,可以利用法妆卿的力量。

“你我都已经进入秘能道,互相厮杀只能是两败俱伤。”

伊藤照微微一笑:“白狐先生,为死去的人复仇是毫无意义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钱、女人、权势,只要你开口。”

风照原冷然道:“我只要你的人头。”

伊藤照冷哼一声,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从他的身体各处钻出来,花萼管状,像一只只­精­致的小钟,花蕊呈­嫩­黄|­色­,吐出一颗颗扁圆的种子,疾风骤雨般­射­向风照原。

雪鹤结界将种子全部震出,种子纷纷裂开,一片奇异的花粉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

风照原屏住呼吸,伫立不动。伊藤照淡淡地道:“这种白­色­小花名叫天仙子,它的种子含有剧毒,不小心吸入的话会立刻丧命。白狐先生,除非您可以把结界炼成真空,否则要小心了。

风照原哈哈大笑,他可以用脉轮呼吸,所以根本不怕这类毒粉。反观妖蝎和来拉登,前者扶住墙角摇摇晃晃,显然已经中毒,后者却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而美人鱼、蚌女和蚕娘也没有受到影响,能够致命的毒粉对异度空间生物似乎完全没有效用。

伊藤照心中一凛,伸手急挥,种子的毒粉纷纷钻回花心。他见到风照原安然无恙,还能开口说话,知道毒粉对他无效,立刻收回,以免误伤了自己的人。

“吃了它!”

从伊藤照的手中­射­出一朵蓝­色­的小花,飞向妖蝎。随即对风照原道:

“你竟然练成了真空结界!”

风照原心中好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该轮到我了,伊藤照先生。”

脉轮摩擦,风照原喷出了妖火之莲。

六­色­莲花放­射­出绚丽的光芒,向伊藤照罩去。

一朵紫金­色­的食人花倏地钻出地面,迅速窜升,挡住了妖火之莲。花苞犹如桌面大小,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向妖火咬去。

风照原冷笑一声:“螳臂当车!”

妖火以所向披靡之势,将食人花烧成灰烬,急速扑向伊藤照。

伊藤照深吸了一口气,瞳孔暴­射­异光,白玉般的脸颊光晕流转,整个身躯像是突然变得透明,五彩缤纷的光芒从体内­射­出,宛若艳丽的彩虹,在四周形成一个浑圆的光球,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内。

轰然一声,妖火猛撞在光球上,光球颤抖,将妖火反弹而出。

“你杀不了我的。”

伊藤照站在彩虹的光球内,冷笑道:“这是花之结界。”

“叮咚!”

肚子里的叮咚自告奋勇地叫道:“让我来,对付结界我最拿手!”

“稍安毋躁。”

千年白狐熟练地给了它个暴栗:“小牛鼻子想以自己的力量击败伊藤照。”

“他也能破结界?”

“等着瞧吧。”

千年白狐自信地道。

伊藤照已经开始了反扑。

光球内闪烁着无数个光点,钻出光球,成千上万,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鲜花纷纷盛开,汇聚成一片花的海洋,缓缓向四周蔓延。

风照原暗暗吃惊,结界是属于防守的力量,而伊藤照的结界除了防守之外,竟然可以主动发起攻击。

花海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掀起一重重鲜花的巨浪,向风照原疯狂扑去。

风照原收回妖火之莲,悬在头顶,妖火光芒笼罩之处,花海仿佛冰雪遇上了烈日,纷纷融化。但花之结界内不断钻出光点,绽放鲜花。妖火每烧毁一片花海,必然有新生的花海过来填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风照原沉声喝道,妖火之莲吐出一颗滚圆的妖丹,呈红黑两­色­太极图案,倏地­射­向花之结界。

“轰”的一声剧震,光球簌簌颤抖,满球的光点剧烈抖动,几乎都要被震散。

伊藤照脸上终于露出惊惧的神­色­。

“轰——轰——轰!”

妖丹一次又一次冲向花之结界,光球不断颤动,终于在几十次撞击后,一丝清脆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细密的裂缝从光球表面裂开,最初是一条,继而十几条,几十条,光球猛地炸开,无数道彩­色­的光线迸­射­而出。与此同时,四周的花海纷纷炸开,碎密的花瓣激溅,缓缓在周围落下,犹如下了一场绚烂的花雨。

伊藤照早从光球内飞­射­而出,急速向门外窜去。

“砰”的一声,一个人速度奇快,挡在他的身前,挥拳猛击,将伊藤照硬生生地打飞出去,撞在舞台的角上。

来拉登收起拳头,平静地看着伊藤照,沉声道:“伊藤照先生,您涉嫌虐待异度空间生物,证据确凿。我代表国际刑警组织,现在将您逮捕。”

风照原大吃一惊,呆呆地瞪着来拉登。

一丝鲜血从伊藤照嘴角渗出,显然来拉登那一拳威力奇大。

“你不是拉登!”

伊藤照脸上变­色­,刚才来拉登对毒粉毫无反应,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是。”

来拉登慢慢扯下了满头假发,拿掉脸上的面具。他脸­色­苍白,五官宛如云烟般浮动在脸上,灼灼的眼神中,透着高贵而孤独的气质。

“影子!”

风照原震惊得几乎要晕倒。

这个冒充来拉登,与他在地铁相逢,又自称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人,竟然是分别一年多的影子!

难怪他速度奇快,竟然后发先至,将伊藤照击倒。如果没有他的出手相助,一定会被伊藤照成功逃脱。

影子对风照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从口袋内抽出一张证件,在伊藤照眼前晃了晃:“我是国际刑警异物保护科的科长,请你跟我走一趟。”

伊藤照冷哼一声,忽然向大门再次冲去。影子身形闪动,瞬间拦在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眼前的伊藤照忽然变成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影子微微一愣,“轰”地一声,房间内的一面墙猛地破开大洞,飞速奔掠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他逃了!是忍术里的障眼术!”

风照原急叫道,身形展开,就要追去。

一双柔软的手臂忽然死死地抱住了他。

是那个叫做妖蝎的女人!她瞪着风照原,一声不吭,脸上充满了倔强的表情,似乎为了救伊藤照,她可以随时牺牲。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恍惚中,风照原仿佛看见妖蝎正靠在他的怀里,倔强的眼睛中闪动着温柔。他的心倏地一痛,呆呆地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脚步。

影子已经追了出去。

风照原轻轻挣开了她的手臂,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咬着嘴­唇­,并不回答。

风照原惘然地看着她,伊藤照找了一个酷似妖蝎的女子,并给她取名妖蝎,难道在伊藤照的心里,也在思念着妖蝎吗?

“你走吧。”

风照原挥挥手:“不要呆在飞天流了,好好地去生活。如果你需要钱的话,”

“我一定会杀了你!”

女子毅然打断风照原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奔出。

影子的身影闪电般出现在风照原眼前,叹了口气:“他逃走了。”

风照原盯着他,苦笑一声:“国际刑警来拉登先生,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影子哈哈大笑,一年多不见,他的­性­格开朗了许多。

“其实我在地铁车厢里已经认出你了。”

影子对风照原眨眨眼:“当时我也吃了一惊,但我任务在身,不方便暴露和你联络。”

风照原好奇地问:“你现在真是什么国际刑警吗?”

影子点点头:“为了保护异度空间生物,让它们与人类和平相处,早在半年前,联合国就开始起草相关的法律文件。而国际刑警组织也在那时,成立了异物保护科。”

风照原摇摇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变成一个警察!”

“其实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得很对。”

影子默默地道:“我属于这里。既然我们从灵塔里放出了异度空间生物,就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风照原喜悦地拍了他一下:“你终于想通了。”

影子续道:“几个月前我们收到线报,飞天流涉嫌捕捉异度空间生物。反恐科的刑警同僚又得到飞天流邀请基地组织首脑来拉登的消息。于是,我们想方设法买通了基地组织的一个头目,慌称来拉登将会亲赴伊藤照的邀请。由我化装后混入霓虹竞技场,进行调查取证。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会遇到了你!”

“刚才我和伊藤照激战时,你为什么不出手?”

“有人代劳当然比较省力了。”

影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风照原心头郁闷,居然被这个家伙当枪使了一回。

影子目光扫过美人鱼、蚌女和蚕娘,温和地道:“现在你们自由了,可以随时离开。只要你们不触犯人类的法律,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如果遇到侵害,你们可以报警,法律会保护你们的。”

蚌女默不做声地离开,她的行走是靠下身蠕动完成的,美人鱼金­色­的尾巴上有两条很短的细腿,她含糊不清地对两人说了一声谢谢,跃出水族箱,一摇一摆,艰难地向外走去。

风照原担忧地道:“她们不会再被人类捉去吧?”

“你放心,国际刑警会对捕捉虐待异度空间生物的罪犯展开一系列打击活动。这次之所以盯住伊藤照,是想树个典型,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影子回答道,看了看蚕娘:“你为什么还不走?”

“谢谢你。”

蚕娘的声音充满了醉人的磁­性­,她慢慢走到风照原面前,碧­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它们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国际娱乐界的明星。”

风照原凝视着蚕娘婀娜的背影:“蚕娘的舞蹈优美动人,而美人鱼可以出唱片。”

“一个新的时代。”

影子喃喃地道。

“走吧,影子。”

风照原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还是没能杀死伊藤照。这次被他逃脱,以后再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请叫我该隐。”

看着风照原,影子平静地道。

“该隐,该隐。”

风照原重复了几遍,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你说什么?该隐?你是吸血鬼的始祖该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啊,难怪你害怕强光!你居然是该隐!你不是早就变成灵塔内的一具尸体了吗?你说你被赶出虚空,难道赶你出来的人是上帝?OH my god!”

“嘘——”

该隐竖起食指放在­唇­间:“不要问了,这是我的秘密。如果告诉你,只会为你带来可怕的灾难。”

风照原呆呆地盯着该隐,心头忽然浮上一句话。

“泄漏天机者——死。”

第八册完

第九册

第一章 初试啼音

月光照在生锈的铁窗上,并没有给贫民窟带来多少光亮。屋顶黑沉沉的,破损的梁柱底部结满墨绿­色­的苔藓。斑驳的外墙上,石灰剥落,缝隙里伸出几根杂草,油腻的污水顺着墙角流过,一直流向狭窄漆黑的巷道,巷口堆满了垃圾,散发出腐臭的异味。

很难想象在繁华的德国柏林市,也有如此肮脏破烂的角落。

劳累一天,贫民窟里的居民们都已经熟睡,只有街角的便利店里,还亮着一点灯光。

贫民窟的对面是一幢摩天大楼,寒风从楼顶吹过,几个黑影潜伏在楼顶,目光紧紧地锁住对面的贫民窟,一动不动。

风照原竖起了小羊皮猎装的衣领,从楼顶的水箱后站直了身,看了看腕表,低声道:“大家的任务都请楚了吗?”

札札摩拳擦掌:“我负责抢出人质。”

猎奇点点头:“我从屋顶协助师暮夏进攻目标。”

重子微微一笑:“我负责截断目标的退路。”

“我会随时接应。”

风照原沉声道:“现在对表,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六分针后开始行动。”

其余三人立刻扑了下去,三条黑影逼近贫民窟,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夜­色­中。

师暮夏从街角的便利店里走出,漫不经心地向一幢简陋的平房靠近,她的手里拿着一包炸薯条,边吃边走,从表面上着,就像是一个晚归的普通居民。

风照原站在摩天大楼的楼顶,体内脉轮缓缓摩擦。一周前他刚在东京和影子,也就是吸血鬼的始祖该隐分手,就接到尊将的通知,匆匆赶赴柏林。

这是天道联盟接到的首次委托。委托人是柏林当地一家汽车集团的董事长。他的女儿遭人绑架,在警方无力侦破的情况下,求助天道联盟。

经过天道联盟众人的协商,决定派出最强地力量。打响联盟名头地第一炮。除了尊将和赛玛坐镇北极基地以外。其余的成员悉数出动。

经过一周的调查,他们找到了绑匪的藏身地点——贫民窟的一间平房。虽说对方只是区区一个绑匪,但天道联盟五大高于齐齐出动,显然是为了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

行动在今夜展开。

猎奇像一只大蝙蝠,轻飘飘地落在平房的屋顶上。札札施展穿墙术的异能,悄然钻入平房的墙壁,重子守住了街巷的另一头。

腕表地指针指向了午夜零点。

“砰”的一声,一柄雪亮地道剑劈碎房门,师暮夏破门而入,同时右于抛出几十张黄|­色­的符咒。在平房四周布下一个简易的道阵。

房内一片漆黑,床上躺着地男人霍然起身。道剑已经逼近他的咽喉,森寒的光芒照亮了惊讶地脸。

这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白人大汉,颧骨高高地凸起。双眼凹陷,犹如骷髅一般。他的反应十分快,在床上一件急滚。避开道剑,一脚踢碎窗户的铁栏杆,就要向外窜去。

屋顶轰然炸开,猎奇从天而降,封住窗口,银笛直指对方的胸膛。

风声呼啸,师暮夏的道剑也从背后追至。

白人大汉怪叫一声,转身抓住道剑,猛力后拽。他的动作灵巧敏捷,手掌牢牢捏住凌厉的剑锋,居然丝毫无损。

师暮夏微微一愣,右手奋力扣回道剑,左手捻出道诀,爆出一个蓝­色­的掌心雷,轰隆击在对方的脸上,一张脸顿时面目全非,焦黑一片。但出乎意料的是,脸上没有一滴鲜血绽出。

猎奇趁势飞起一脚,踢中白人大汉的背心,后者骨碌滚下床,一连串的掌心雷准确地击在他身上,衣服的碎屑激溅,空气中传出烧焦的味道。

“人质找到了!在地下室里!”

札札幽灵般地出现在屋角,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金发女孩。

白人大汉厉啸一声,从地上跃起,冲向札札。师暮夏的道剑横空截住,光芒一闪,白人大汉的胸口立刻多出几道深深的伤口。

“噗哧”,白人大汉的身躯突然四分五裂,从里面窜出一个碧绿­色­的东西,倏地­射­向门外。

师暮夏、猎奇、札札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白人大汉的体内竟然还隐藏了一个怪物。迟疑的瞬间,对方已经冲出了平房。

师暮夏的道阵立刻感应发动,符咒炸开,几十个光点在夜­色­中亮起,流光溢彩,连接成一条矫天的光索,缠住了怪物。

这是一只酷似螳螂的生物,躯体狭长,小腹鼓得像一只球。碧绿­色­的脸上密布绒毛,眼睛如同两只火柴头,慌乱转动。它举起锯齿般的手臂,“咯喀”几声,剪断光索,背上立刻张开一对半透明的薄膜翅膀,向黑暗的巷口飞去。

重子从隐身处现出,几百只雪鹤曼妙翩跹,从掌心飞出,将它重重围住。羽翅翻飞,鹤嘴纷纷啄下,怪物发出一声声尖锐而短促的惨叫,双翅拼命振动,想要冲出鹤群。

“当”的一声,道剑破风­射­至,斩中它的翅膀,将它牢牢地钉在地上。

众人赶到,将它围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猎奇仔细打量着怪物。它还在顽固挣扎,两条锯齿手臂不停地砍向道剑,试图脱身。

师暮夏苦笑一声:“这个怪物真是诡异,居然能够躲在人体内,差点让它逃走。还好重子截住了它,否则可丢脸了。”

札札嬉皮笑脸地道:“我们天道联盟第一次出马,怎么会失手?就算它逃过我们这一关,还有老大坐镇呢。”

它可能是异度空间生物吧。”重子猜测道。

“一定是。”

风照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了怪物一眼,道:“立刻拍下它的照片传给尊将。”

通过手机通讯,五分针后得到了尊将的回答。这是一种叫做寄居虫的异度空间生物,它属于低等生物,智力低下,­性­情残暴,专门潜入生物体内,以吸­干­宿主的血­肉­为生。现在它已经被联合国定为危险物种。在全球展开捕杀。

猎奇摇摇头:“寄居虫的学习能力倒是厉害。开始学人绑票挣钱了。”

札札捧腹大笑:“看来这种低等生物来到地球后,充分意识到金钱的力量了。”

风照原皱眉道:“这有点奇怪,寄居虫既然是低等生物,以宿主的血­肉­为生,怎么会­干­起绑票这类的事情?难道是受人指使?”

“喂,老实交代!”

札札用力踢了一脚寄居虫,龇牙咧嘴道:“你的幕后老板是谁?”

寄居虫大声尖叫,两眼­射­出凶光,手臂挥舞着砍向札札。

风照原摇摇头:“它根本无法回答你,尊将说它是低等生物。不会用人类地语言说话,充其量只能听懂罢了。”

重子沉吟道:“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会被人利用参与绑架。就算抓到它,也不能从它嘴里得到什么。现在有不少异度空间生物被犯罪集团收买,利用它们地异能力危害社会。”

“最近欧洲发生了几十起富豪子女遭绑架的案件。”

师暮夏不安地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风照原沉思了一会。道:“先把人质送回去吧。”

“怎么处置这家伙?”

札札指了指寄居虫。

“放了它吧。”

风照原使了个眼­色­,师暮夏心领神会地收回道剑,寄居虫慌忙跃起逃窜。它翅膀受了伤,只能一悠一晃地飞行在半空中。

众人悄悄尾随在后,猎奇则负责将人质送回家中。

寄居虫果然是智力低下的生物,一点也没有发觉被人跟踪,它慢慢飞出了柏林城,七绕八弯后,飞进了郊区一所静僻的墓地,环绕几圈,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众人躲在墓地的野草丛背后,密切地注视着。

“嘎吱”,一座墓碑忽然微微耸动,碑底的泥土不断向外翻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钻出来。

师暮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尸变?”

风照原招招手:“看下去。”

“砰”的一声,石碑拱出了墓|­茓­,一个黑影从里面窜出。惨淡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面目狰狞,额头上画着­色­彩斑斓地花纹,两只眼睛­射­出妖异的光芒。

寄居虫立刻飞到它面前,叽叽咕咕尖叫了半天,那人面­色­一变,一掌将它掴倒在地,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低等的杂种,连个人都看不住!”

“寄居虫应该是被他­操­控的。”

风照原悄声道,做了个行动的手势,重子等人悄悄围了过去,身形闪动,同时出现,从东南西北四十方向将对方困在当中。

那人大吃一惊,向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什么人?”

风照原淡淡地道:“你又是什么人?”

“要你命地人。”

那人目光闪动,恶狠狠地向风照原冲去,跨出几步后突然身躯横移,双手宛如鹰爪,扑向另一面的重子。

风照原和札札都是男人,师暮夏手提道剑,气质超凡脱俗。对方显然觉得重子是最弱的一环,所以佯攻风照原,其实是选择重子作为突破口。

重子手腕轻振,一圈浑圆的光环脱手飞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在空中化作两只硕大无朋的雪鹤,迎向对方。

这是她首次使用雪鹤玉坠炼化后的秘器,能够控制寄居虫的人应该有相当的能力,她不敢轻敌。

那人微微一愣,身体向后疾退,两只手爪竟然离开身体,在空中划了半圈,避开雪鹤,继续抓向重子。随即两条腿也飞了出去,一左一右,踢向师暮夏和札札。而他的脑袋则飞离头颈,狠狠撞向风照原。

风照原四人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对方似乎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如同机器般可以拆卸,双手、双腿、脑袋离开身躯后,像具有了独立的生命,各自对目标发动攻击。

而他的身躯骤然缩成一个圆球,急速向外滚动。

寒光闪过,师暮夏挥剑将攻来的一条腿斩断,札札也飞起一脚踢断了另一条腿,两只雪鹤叼住了手爪。风照原心中一动。闪过那颗直撞过来的脑袋,施展奇门遁甲术,晃到滚动的身躯前,手结妖植秘术,一拳化作利钩,呼啸击去。

“砰”的一声,滚动的圆球又钻出一颗脑袋和四肢,双爪再次飞出,拦住风熙原的拳钩。

风照原拳钩立刻变成扁平地一片,裹住对方地手爪。同时结出雪鹤秘术,铜墙铁壁般的结界立刻将对方圈住。

众人再次将他围住。一旁的寄居虫意识到了危机,刚要展翅逃跑,师暮夏的道剑已经将它斩战两半。寄居虫鼓起的小腹立刻瘪下去。粘稠的血水从里面汩汩流出。

那人在雪鹤结界内左冲右突,如同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猛兽。

风照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可以静下来谈一谈?”

“谈什么?”

那人眼见无力冲破结界,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

“阁下­操­控寄居虫到底绑架了多少人?依我着。最近欧洲频繁出现的绑架案都和你有关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风照原冷冷一哂,结界不断压缩,直到将对方压得不能动弹,无法进行身体分裂,才闪电般冲到他面前,倒立而起,结出塔罗秘术,手指轻扣他的眉心,双眼宛如漩涡流转。

“欧洲地一系列绑架案都是你做的吧?”

风照原缓缓问道。

那人呆呆地回答道:“不是。我只负责德国地区。”

风照原暗暗吃惊:“你地意思是,各国的绑架案由其他人分别负责吗?”

那人点了点头,风照原接着问道:“你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组织地首领是谁?”

“组织的名称叫做神之手,至于首领是谁,我也不清楚。”

“神之手?”

风照原冷笑一声,真是个狂妄的名宇。

“你如何与组织地其他成员保持联络呢?”

“他们会,会,”

对方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似在极力抗拒这个问题。风照原手指在他眉心不断急弹,后者脸部抽搐,表情越来越痛苦,突然狂吼一声:“我们的一切都奉献给神,包括生命!”

风照原微微一愣,对方的身躯突然炸开,化作一团血水飞溅。因为被结界凝固,所有的血­肉­郝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看上去异常血腥。

风照原收回结界,骨头、残肢、­肉­块才“啪嗒啪嗒”摔落在地。

札札满脸惊异:“老大,你的催眠术不是百试百灵的嘛?怎么对这家伙没用?”

风照原苦笑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这个家伙的意志力这么强?”

重子沉思了一件,道:“我看有人在他的­精­神深处种下了禁制,一旦他要吐露秘密时,禁制就会发生作甩,阻止他泄密。这应该是一种心理­操­控术吧。”

札札吐吐舌头:“如果真是这样,施术者一定具有超强的­精­神能力,至少有兰斯若那小子的水平。”

“神之手到底是什么组织?”

风照原沉吟道:“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是法妆卿新近建立起来的?”

重子目光落到黝黑的墓|­茓­上:“我们进去查看一下,也许能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

墓|­茓­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口粗糙的石棺,棺内胡乱堆着一些简单的生话用品,角落里有一根生锈的铁管直通到外面,应该是作为呼吸通风而使用的。

札札一面查着那些生话甩品,一面摇头:“居然有人喜欢住在这种鬼地方。”

众人仔细查找好几遍,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开,札札忽然眼睛一亮,手里举起一叠东西:“老大,你着!”

这是十几张请柬,厚实的纸张上印着奇怪的花纹,上面写着:“秘术异能力竟技大赛,日期二月十五日,地点磐牙岛。”

重子欣然道:“磐牙岛我听说过,是东南亚的一个小岛,几十年前倒是旅游胜地,不过后来因为环境恶化,已经成为生物绝迹的荒岛。”

师暮夏盯着请柬,嘴里念道:“组办者--秘异协会。”

“秘异协会,秘异协会。”

札札反复念叼了几句,突然一拍脑袋:“在安全总署的时候,我听尤妃丽谈到过这个名宇!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协会,由一群秘术和异能力的爱好者创建,彼此交流分享秘术异能的心得。据说西方秘术界的泰斗相龙还曾经担任过协会的会长。”

听到相龙的名宇,风照原不禁心头一震。从伊藤照那里得知相龙大师的噩耗后,他曾经赶赴希腊追查,却毫无头绪。那座孤岛因为近期的一次海啸,完全沉没了,相龙大师自然也音讯全无。

一时间,他也无法肯定相龙大师是死是活,也许是当时伊藤照为了打击他的斗志,而编出的一个谎言吧。风照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以相龙大师的力量,即使面对法妆卿那样可怕的敌人,也有还手之力。就算再不济,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这时重子道:“我好像也听先父说过这个秘哥协会。他们的活动十分隐秘,一般不对外界公开。”

札札眉­色­­色­舞:“这个大赛一定很有趣,说不定到时会有大批的秘术异能高手出现。”

也许从这个秘异协会身上,可以追查出相龙大师的下落吧。风照原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收起了请柬,众人跃出墓|­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众人离开了很久,墓地上一堆零碎的血­肉­骨骼突然跳动起来,互相拼凑,一个身影渐渐成形,炸开的人犹如再生般地重新出现。

“想对付我不死鬼,你们还­嫩­点。”

他发出乌鸦般桀桀的怪声,四周的荒草也随着他的叫声,剧烈摇摆。

第二章 隐形凶手

时日临近,秘术异能大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全球知名的一流秘术、异能高手几乎都接到了邀请函,尽管不知道秘异协会出于何种目的举办这次竞技赛,但大赛的奖品——嗜血哞却让所有人心动。

嗜血哞是提炼秘器的珍稀材料,它最神奇的地方还远不止于此,传说它能藏于人的瞳孔里,产生特殊的魔力。

何况只要那些秘术异能高手能够到时光临,就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参赛费。就算有几个秘术异能高手不被利益诱惑,也被秘异协会的名头吸引,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前去一探究竟。

还没有到二月十五号,磐牙岛上的荒凉寂静就被打破了。

蓝天碧海,浪花激溅,一艘白­色­的快艇呼啸而来,在磐牙岛南面的海滩边停下。

风照原和重子走出快艇,绕着小岛慢慢走动,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因为天道联盟刚接到一项新的委托,难度颇高,委托人又是中国政府,所以猎奇、师暮夏、札札三人远赴中东执行任务,竞技大赛则由风照原和重子出席。

早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研究过磐牙岛的地势分布,现在提前来岛,进行实地勘察,以防秘异协会暗藏祸心,事先设置一些险恶的陷阱。

靠南的海滩是一片细软的沙地,浪涛涌向海岸,将一些美丽的贝壳冲上海滩,暖风熏人,洁白的沙子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风照原边走边沉思,重子蹲下身,捡起几只­色­彩艳丽的贝壳,仰头看着他:“照原,在想什么呢?”

风照原叹了口气:“尊将那里,有没有查到相龙大师的下落?”

重子摇摇头:“还没有任何结果。”

“如果相龙大师真的遭受不测,十有八九是法妆卿­干­的。”

风照原冷哼一声,双目中­射­出愤怒的火焰:“除了她,谁有能力杀死相龙大师?”

“也许她也会来到磐牙岛呢。”

重子曼声道。丝缎般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扬起。一群海鸟鸣叫着从她头上掠过。飞入了远处一片茂密的丘陵中。

“我们可能是最早到的人吧。”

重子直起身,目光掠过空旷无人的海岸线。

风照原目光闪动:“绝对不是。你看对面的丘陵丛林里,就有几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朝北的岩石礁方向,少见送来了轻微的呼吸声;远处的悬崖上,还有人影晃动;就连我们身边十米处,”

风照原顿了一顿,目光闪电般­射­向一块微微凹陷的沙坑,笑了笑:“恐怕也有东西潜伏在内呢,可能海龟在孵蛋吧。”

“这么多秘术异能力高手相聚在这个荒岛上,还真是有意思。”

重子美目流转。盈盈一笑。两人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走去,地势逐渐往高。又湿又滑的岩石代替了细沙,岩石高低崎岖,在磐牙岛中间部分形成了一个月牙形的港湾。

风照原目光一扫:“这里应该没有人听见我们说话了。看来许多秘术异能高手都提前来到岛上了。”

重子道:“秘异协会多年来一直很低调,这次为什么大张旗鼓地举办这次大赛呢?”

风照原耸耸肩:“也许是想吸收一些秘术异能高手加入协会吧。”

“明天就是二月十五日了。”

重子喃喃地道。

“希望伊藤照也能来。”

风照原伸手握住重子和柔夷,歉疚地道:“上次被他逃脱,没能完成对你的承诺,真是对不起。”

重子摇摇头,轻轻地靠在风照原的肩上:“照原,你不用太在意了。这几年你一直四处奔波冒险,我想你应该找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现在已经在享受了。”

风照原嘻嘻一笑,搂紧了重子的纤腰,两人坐在岩石上,紧紧依偎着,涛声起伏,由远而近,白沫般地浪花在礁岩上溅开。重子脱下鞋袜,白玉般洁白的双足浸在海水里,轻轻摇晃。

一丝心灵深处的宁静忽然涌上风照原的心头,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坐在书房钢琴前的那一刻,如此久违的宁静,像温柔的潮水,将时光完全淹没。

也许这正是自己爱上重子的原因吧。风照原凑过头吻着重子雪白而优雅的脖颈,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感受到昔日心中的平和与宁静。

这是其他的女人所无法带给他的感觉。

重子轻轻喘息着,雪白的肌肤因为羞涩而透出粉­色­。

“我看这个女人很一般。”

在风照原的肚子里,叮咚老气横秋地对千年白狐道。

千年白狐哼道:“你|­乳­臭未­干­,懂什么?”

叮咚­色­迷迷地道:“我觉得在东京地下赌场里的那些女人更好,她们穿得那么少,胸又大,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

“靠,不要流口水了!每次说到那些女人就这副德行。”

千年白狐嫌恶地给了他一个暴栗。

“你说过我可以找老婆的。”

叮咚委屈地抱住头。

“小子,找老婆是要有口味的。”

千年白狐像个情场老手般地指点起来,听得叮咚一愣一愣。

“照原你看。”

重子的目光投向远处,忽然指着海岛北角的一座高耸如剑的峭壁:“山崖上那个人有些奇怪。”

那是一个矮小的身影,孤独地间在悬崖边,背对着风照原的方向,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摔下悬崖。

风照原心头猛地一跳,那个人影像极了相龙大师。

“那个人在崖边已经站了很久了。”

重子露出迷惑的表情:“难道他想跳崖自杀?”

“我们去看看。”

风照原一跃而起,就要冲过去。

那个人突然转过头,风照原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脸——相龙!

原来相龙根本就没有死,显然是伊藤照欺骗了自己!

风照原心中掠过一阵狂喜。

相龙忽然向前跨上一步,整个人冲出了悬崖,陨石般直直地摔下去。

风照原狂叫一声,拉住重子的手,施展挪移阵图,闪电般出现在相龙下坠的海滩。

这片海滩的浪涛很急,密布着坚硬的花岗岩,岩石尖锐凹凸。鲜血触目惊心地溅在四周,旋即被涌上来的巨浪冲走。

没有尸体,可能在坠落下来的时候就被海水卷走了。

风照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他立刻扑入海中,寻找相龙大师,冰凉地海水仿佛变成烈火一般,痛苦地焚烧他的全身。风照原浑身发抖,相龙大师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跳崖自杀了!

过了很久,风照原才浮出海面,一步步走上海滩。他双眼发红。水珠顺着湿淋淋的头发不断滴下来。海滩上站着几十个人,盯着岩石一残留的血渍发呆。他们一定也是看到有人跳崖。而立刻赶到这里来的。

“好像是相龙大师。”

一个头发银白的中年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嘶哑、苍老,灰­色­的瞳孔里透出不安的神­色­。

有个年轻人叫道:“肯定是相龙大师,不会错的!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他站在悬崖边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他来了!我只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自杀?”

一个穿着简陋麻袍的女人弯下腰,盯着血渍看了半天,又仔细审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直起身道:“如果一心求死的话,从这样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就算是相龙,也肯定没命了。”

风照原脸­色­苍白,嘴­唇­抖索着,重子从衣袖里抽出手绢,替他擦­干­头发,担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

“我没有找到尸体。”

风照原神情麻木地道:“应该已经被海水冲走了。”

头发银白的中年人皱眉道:“相龙大师和秘异协会渊源很深,他在竞技大赛前自杀,实在耐人寻味。”

“不可能是自杀的!”

风照原一字一顿地道,相龙大师饱含智慧的双眼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有那样一双充满生机,对大自然、对浩瀚的星空无限热爱的眼睛,是不可能选择自杀的!

众人惊异地把目光聚焦在风照原身上。头发银白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礼貌地问道:“这位朋友你好,我叫士虎。冒昧地问一句您怎么知道相龙大师不是自杀的呢?我们大家都是亲眼目睹他跳崖身亡的呀。”

风照原沉默不语,士虎目光闪动:“如果不是自杀,难道是被人谋杀的?”

“我想各位都知道,在秘术中,有一种被称作隐形秘术。”

一个冷静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背后,雪白的衬衣,黑­色­的领结,考究的燕尾服,锃亮的皮鞋,手指的戒指上闪动着雄鹰图案,苹果般的脸蛋红扑扑得殿堂可爱。

“鹰眼!”

风照原惊讶地叫道,人群中响起了一阵不安的议论声,没想到传说中的全球第一杀手,鹰巢的主人也亲自光临磐牙岛了。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个可怕的杀手竟然是一个外表犹如男童的人。

鹰眼瞳孔收缩,目光锐利地盯着风照原:“阁下是谁?我们从前见过吗?”

“在您远赴希腊,完成天工家族对您的委托时,我们曾经合作过。”

风照原平静地回答道。

鹰眼神­色­一震:“难道你是?”

风照原点点头,鹰眼眼中­射­出激动的目光:“原来是你!”

风照原叹了口气,又转回原来的话题:“我觉得相龙大师是被人杀害的。”

面目英俊的年轻人不服气地道:“这未免有些武断了吧,就算有人通晓隐形秘术,可要把相龙大师推下悬崖,我想没几个人能够做到吧。”

“我可以保证,这位朋友的推断绝对不会有偏差。”

鹰眼对风照原淡淡一笑,他赫赫的声名显然更具有说服力,众人见他也附和风照原的话,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如果相龙大师的确是被谋杀的话,那么这次举办竞技大赛的秘异协会很可能有问题。”

士虎慢慢地道。

众人沉默无语,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前赴磐牙岛,每个人的目的各自不同。有的试图得到嗜血眸,的有渴望借助大赛较技出名,更多的想一睹传说中的秘异协会。现在秘异协会昔日会长被杀。众人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片疑虑的­阴­影。

秘异协会为什么突然浮出海面。举办这次竞技大赛?

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忽然道:“在秘术异能界里,谁有能力杀死相友大师?”

鹰眼眼中寒光闪动:“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风照原身躯一震:“你说什么?”

“绝大多数的凶手,都会有一个奇怪的心理。”

鹰眼淡淡地道:“他们喜欢在事后出现在杀人现场,这就像画家完成绘画后,会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

鹰眼冷漠地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心中一寒。这个家伙既然是全球第一杀手,那么杀戮无数的他对于凶手的心理,显然了解最为深刻。

风照原目光一凛:“各位最好都报出自己的姓名、身份。”

“阁下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一个鹰钩鼻的大汉桀骜不逊地看着风照原。

“就凭我的实力!”

风照原冷冷地道,挥起一拳,将身边的一块岩石击得粉碎。他此时的心情很差,几乎失去了冷静。

大汉面­色­一变:“打碎一块岩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风照原施展奇门遁甲之术,闪电般出现在他身后。轻轻一拍对方的肩膀:“对付你足够了。”

大汉怒吼一声,左手刚要结出一个秘术手印,手掌忽然一紧。被风照原牢牢地捏住,动弹不得,连施展秘术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对风照原的嚣张似乎颇有不满。有几个人结出秘术手印,纷纷叫道:“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本领!”

风照原微微一哂,左手结出雪鹤秘术手印,在四周布下结界,漠然道:“谁能走近我的身边,我风照原立刻离开磐牙岛。”

几个­性­急地人已经冲了过来,“怦怦”,四周的空气变成了铜墙铁壁,他们撞在无形的结界上,踉跄后退。

“结界!”

冷眼旁观的士虎忽然颤声叫道。

众人脸上纷纷变­色­,只有臻至秘能境界的人才能结出结界,这个叫风照原的年轻人,难道已经突破一流秘术的上限,迈入了传说中的秘能道?

就连鹰眼也吃了一惊,看来在赫拉的玩偶世界分别之后,风照原的力量有了质的飞跃。

众人谨慎地向后退去,谁也不再轻易出手。风照原心头涌起一丝换失望,只有进入秘能道境界的人,才有可能杀死相龙大师。他刚才故意引起众人不满,逼他们出手,就是相试探这些人的实力。

士虎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场面:“这位风照原先生的提议也没什么不对,大家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摆脱凶手的嫌疑。”

“我叫依琳娜,擅长白巫术。”

漂亮的金发女郎率先开口,对风照原甜甜一笑:“我很欣赏你的霸道。”

风照原苦笑一声,英俊的年轻人踌躇了一下,道:“我叫米儿顿,兼通魔物秘术和异能力。”

三十多个人开始陆续报出自己的名字,其中一个引起了风照原的注意,他是名叫昆兰的泰国僧侣,面目黝黑,密布皱纹,厚厚的眼皮一直耷拉着,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风照原想起在亚历山大的别墅里,对方曾经介绍过那眉是降头术一代大师昆兰的弟子。这个昆兰,很可能具备了杀害盯龙大师的实力。

“我叫考赤。”

那个身穿简陋麻袍的女人最后开口道:“身怀异能力。”

这个女人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左眼是深褐­色­的,瞳孔里密布血丝,右眼似乎瞎了,黑洞洞的眼窝里只剩下一只白­色­的眼球,泛着呆滞的光。

风照原对重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走开,来到一声巨大的岩石背后,掏出手机,将他们的名字和外貌特征传输给尊将。

“半个小时后,尊将会将这些人的履历资料传送过来。”

重子走回风照原身边。悄声道:“如果他们的名字完全真实。”

风照原点点头。目光投向相龙跳下的那座悬崖。在那里,也许能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一行人纷纷向悬崖走去,攀爬而上,考赤走在最后,她忽然停下脚步,见众人没有留意她弯下腰,伸手在岩礁上留下的血渍一抹,雪白的指尖立刻印上了淡淡的血痕。

考赤瞎了的右眼突然­射­出红­色­的厉芒,落在指尖上。那一丝血痕迸溅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片淡淡的影子。影子逐渐放大,五官、身躯慢慢浮了出来。勾勒出一个人的清晰轮廓。

“怎么可能?”

考赤惊骇地捂住了嘴,白­色­的眼球变得如同血一样鲜红,幻­射­出晶莹剔透的光彩。眼球妖异地跳动着,仿佛要从眼眶里弹出。

这座悬崖高达近百米,风照原站在险峻的崖边。向下望去,波涛汹涌的大海白浪冲天,飞珠四溅,巨浪一浪高过一浪,从深碧­色­的海面上排山倒海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想起过去在相龙的指导下攀爬山崖摘燕窝的往事,风照原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风先生对相龙大师好像特别关心。”

背后传来了士虎的声音,望着风照原,他的目光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

鹰眼察看了四周后,断然道:“真是很奇怪,就算对方通晓隐形秘术,也不可能轻易将相龙推下悬崖,就算真的被对方推下,以相龙的实力,也应该能在坠崖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摔死呢?”

风照原眼神一亮:“除非那个时候相龙大师已经身受重伤,无法施展秘术。”

鹰眼走到崖边,变幻秘术手印,一条手臂化作金属钢钻,猛地Сhā入岩石,身体落在悬崖外,保持悬空的姿势,仔细看了看陡峭的山石,翻身上来,摇头道:“你的假设不太可能,如果相龙身受重伤的话,附近应该会留下血迹。”

风照原黯然无语,鹰眼亲眼见过他施展封印秘术,了解他和相龙的渊源,当下道:“你如果真想替相龙报仇,也很简单。”

迎着风照原疑惑的眼神,鹰眼冷冷一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凶手一定在里面。”

风照原身躯一震,鹰眼点点头:“我可以帮你,算是偿还昔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众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脸上纷纷变­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悬崖的另一边是茂密的树林,青翠宽大的树叶在暮风中瑟瑟有声。

“不行,我不能滥杀无辜。”

风照原毅然摇头,拒绝了鹰眼的提议。

“那就只能等凶手自己露出马脚了。”

鹰眼淡淡地道,双手悠闲地Сhā入裤袋中,冷漠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你们看!这里有一间房子!”

有人在树林深处叫道。

这是一幢破旧的山庄,因为被树丛挡住,所以先前不曾被人发觉。山庄的铁门半掩,高耸的围墙早已被风雨侵蚀,已经辨不清颜­色­。

重子曼声道:“这应该是过去的度假山庄,磐牙岛没有了旅客以后,山庄日久失修,也就没人管理了。”

“进去看看吧。”

风照原道,他缓缓推开门,生锈的铁轴发出嘎吱的声响,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墙上爬满了植物藤蔓,花园里到处是半人高的野草,显得殿堂荒凉。花园中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上还有一座桥,但这时,桥已经断成了几截,浸在翠绿的水中,池水绿得异常浓艳,那简直就是一池绿­色­的粘稠物,涌动着油腻的光泽。

在池旁有很多树,但是大多数的树上也都必须爬满了寄生藤,在风中摇曳的就像鬼影。

这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踏着堆满灰尘和枯叶的石阶,众人陆续走进山庄的大厅。山庄内部是按照普通旅馆的式样设计的,共有六层楼,一百二十个房间。底楼是服务台,墙上还挂着几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坚实的柚木柜已经腐朽,轻轻一碰,就化作了窸窣木灰。

“这倒不错,看来今晚可以有个暂住的地方。”

依琳娜兴奋地道。

众人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去。“哗啦”一声。走廊里飞出几只毛­色­鲜艳的野­鸡­,见到众人也不回避,傻愣愣地瞪着他们。地板上到处都是鸟粪和杂乱的羽毛,看来这里已经成为岛上鸟类的天堂。

“咯嚓”,昆兰忽然伸出手,扭断了一只野­鸡­的脖子。他把嘴贴过去,大口大口地吸起血来。鲜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显得异常恐怖。

重子忽然对风照原道:“尊将的回复到了。”

风照原立刻走进一间房间,掩上门,接过重子递上来的手机。

尊将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这三十一个人中。有二十八人已经查证身份,这其中除了昆兰和鹰眼以外。其它他的实力有限,有太可能杀死相龙。”

“你的意思是,鹰眼和昆兰难以逃脱嫌疑。”

“没错。鹰眼你也知道他的实力,他通常不会与目标光明正大的交战,只会采取暗杀的手段。而暗杀是最难防范的。昆兰号称降头界的第一人,据说已经达到第一流秘术的上限,随时可能突破秘能道。”

风照原沉吟了一会:“鹰眼见过我施展封印秘术,理应知道我和相龙大师的关系。按照常理推断,他不太可能会对相龙大师下毒手。他的嫌疑最小,昆兰神秘莫测,嫌疑较大一些。”

尊将发出一声冷笑:“鹰眼那样的冷血杀手是不会顾忌情面的,你不要太相信他了。”

风照原深思了一阵,道:“你说还有另外三个人的身份无法查实,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第一个是士虎,这个人在秘术界是个传奇人物,曾经和相龙大师的来往非常密切。但根据你们的外表描述,现在岛上的这个士虎和传言中的样貌不符。”

尊将停顿了一下,道:“也就是说,这个士虎是个冒牌货。他的真名无法查证。”

风照原蓦地一惊。

尊将接着道:“第二个人是考赤,很遗憾,我查不到任何有关她的背景资料。”

“第三个人呢?”

“依琳娜。

尊将道:“她用的显然也是假名。”

风照原冷静地道:“那么根据你的资料,凶手就在鹰眼、昆兰、依琳娜、考赤和士虎当中。”

尊将苦笑一声:“照原,事事并无绝对。很多和第一流的秘术高手可以轻易将自己变幻成任何形状。你现在看到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在这些人当中,可能就有你非常熟悉的人。人了解你的弱点,伺伏在你的身边。说不定,秘异协会举办的大赛就是一个针对你的­阴­谋圈套。”

风照原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还记得你们在柏林杀死的那个绑匪吗?”

尊将担忧地道:“根据你们的报告,我刚刚查出了他的资料。这家伙在秘术界有点名气,擅长拆卸秘术,可以将身体的任何部分分离。他曾经被人杀死过八次,但每次都复活了。”

“你说什么?”

风照原不能置信地叫起来。

“想要杀死一个­精­通拆卸秘术的人,就必须完完全全地毁掉尸体。只要留下任何一部分残肢,对方就能够再次复活。”

尊将语气沉重:“他的绰号就叫做不死鬼,他现在很可能就在磐牙岛上。”

“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风照原苦笑道。

“还有更糟糕的。”

尊将压低了声音:“秘异协会最初是由六个人创办的,相龙和士虎也在其中。现在除了士虎不知所踪外,其余的五个人都死了。也就是说,秘异协会早就不存在了。”

风照原脸上终于变­色­。

第三章 狭路相逢

夜­色­已深。

温柔的涛声从窗外传入,宁静的大海沐浴在谈青­色­的月光中,仿佛已经沉睡。泛者银白­色­光泽的海面和幽蓝­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几片羽毛状的云缓慢的浮动,隐隐约约的透出稀疏的星光。

风照原站在窗前,沉思了很久。其他人都各自在山庄里找了房间休息,虽然里面的家具陈设早已破烂不堪,但比起外面的餐风露宿,要好得多了。

重子走到风照原身后,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脸颊帖在他的是背上,柔声道:“照原,早点休息吧。”

“相龙大师一定知道这个秘异协会是假的,所以赶赴磬牙岛。”

风照原转过身,叹了口气:“有人为了防止他泄密,所以杀相龙大师灭口。这次举办竞技大赛,把所有的秘术异能力高手骗到岛上,想必深藏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重子沉吟道:“根据你的判断,谁的嫌疑最大?”

“不包括你我,岛上共有三十一个人,假设凶手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风照原缓缓的道:“那么他一定隐藏在那二十六个看上去最没有嫌疑的人当中。”

重子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鹰眼他们五个反倒是嫌疑最小,因为只要稍作调查,就可以发现他们的疑点。而真正的凶手为了不让人察觉,则会用一个普通的身份来隐藏自己。”

重子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异彩:“其实只要等到明天大赛举办者出面,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杀害相龙大师的很可能是大赛举办者吧,此人应该通晓隐形秘术。”

“但愿如此。”

风照原面­色­沉重的望着窗外,过了很久,仍旧睡不着,索­性­走出房间,来到悬崖边,一个人坐下来。

天­色­接近破晓,藏青­色­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潮湿的海风夹着腥味吹过来。四周一片寂静。

风照原默默的思索着白天发生的一切。突然心中一动。

相龙大师为什么要在悬崖边徘徊那么久?以至于他被杀的一幕,令所有岛上的人都看见了。凶手为什么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相龙,而要让众人察觉?

这实在是非常矛盾的一点,除非,是凶手故意让人发觉相龙的死。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一来,岂非暴露了举办这次大赛的秘异协会的真实面目?

风照原百思不得其解。

叮咚忽然尖叫道:“我说你呀,何必浪费脑细胞?放我出来把他们一个个吃光内脏,多么­干­脆明了。”

千年白狐­奸­诈一笑:“难得你和我想的一样。不过小牛鼻子婆婆妈妈,下不了手的。”

叮咚理直气壮的道:“报仇就要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千年白狐连连点头:“太对了。就像米日巴拉得罪了我,一千年后我也杀得它苦爹喊娘。”

“杀死米日巴拉的好象不是你吧。”

风照原没好气达到道。刚要教训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几句,海面上忽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达声。

一艘快艇破浪而来,一个女子赤足傲立在船头。黑­色­的袍服宛如波浪般翻滚,银­色­的长发随风飞扬,湛蓝­色­的眼睛里不带任何表情。流露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冷漠风姿。

一只火红­色­的乌鸦从她的肩头飞起,扑扇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桀桀的叫声,撕破了黎明的平静。

“法妆卿!”

风照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双方的目光忽然相交,在空中溅起雷电交击般的厉光。

他们终于再次相遇!

“站在悬崖上的那个人是谁?”

火鸦转动着浑浊的眼珠,呱呱叫道:“气势好象很不一般啊。”

“就是击伤伊藤的白狐。”

法妆卿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我想他有另一个名字——风照原。”

火鸦惊叫道:“是他?那个安全总署的毛头小子?怎么相貌完全不同了?”

“应该是他。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灵动之气,就算整容后也无法改变。何况伊藤照说他通晓雪鹤秘术,根据兰斯若的报告,绯村康只有两个传人,一个是他的女儿绯村樱君,另一个就是异能组的风照原。”

法妆卿悠悠的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伊藤照怎么会乖乖的投靠我呢?”

火鸦不安的道:“能够击败迈入秘能道的伊藤照,这小子力量很可怕啊。”

“这才是堪与我匹配的对手,不是吗?”

法妆卿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艳丽的容光仿佛镶嵌在了海天的背景中。

火鸦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这次他一定完了,岛上还有人在等者他呢,瓦嘎嘎。”

快艇在海滩边停了下来,法妆卿跨上一步,仅仅一步,就跨到了悬崖上。

几百米的距离被她轻松缩短,宛如中国古代仙家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对于空间的掌握,她已经达到了极至。

“风照原,我们又见面了。”

法妆卿淡淡的道:“希望这次你说话能够有点礼貌。”

风照原心中一震,沉吟道:你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伊藤照想必已经投靠了你。““和你说话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法妆卿神­色­平静:“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彻底臣服于我,另一个就是葬身在这块孤岛上。”

风照原哈哈大笑,体内脉轮急速转动:“你在做白日梦吧,老妖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动手吧!”

火鸦“呱”地一声,窜上半空。

“每一次与你对敌,总觉的人生变的多彩而刺激起来。”

法妆卿淡淡一笑,雪白的双手神出袍袖,缓缓举起,四周的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从远处吹来的海风如同撞上了一面墙,纷纷向外翻卷,逆飞倒退,发出嘶嘶的声响。

风照原艰难的向后退了一步,左手结出雪鹤秘术。雪鹤翻飞。在身体周围结成结界。

“让我领教一下堪称是最佳防卫的雪鹤结界吧,看看它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法妆卿曼声道,身体风车般地绕着风照原旋转起来。

风照原谨慎防备,随时准备应付对方冲击结界。

雪鹤结界外,黑­色­的身影最终连成了一条急速流动的线,像一只环行的黑圈,从外将雪鹤结界围了起来。

风照原已经看不清法妆卿的身影,阔别经年,她显然也有了惊人的突破。

雪鹤结界忽然开始松动,向外膨胀。结界的外沿被黑圈用力拉扯,不断向外伸展。

风照原心中猛的一惊。结界的范围越广,防卫的力量就越薄弱,如果不断扩张下去。结界不攻自破。这就好比一只气球,越吹越大的后果当然只有爆炸。

整个雪鹤结界被拉扯到了极限。

风照原暗叫不妙,耳畔忽然听到法妆卿轻笑一声。黑影闪动,轻松跨入了雪鹤结界中。

刚墙铁壁般的雪鹤结界被奇妙的瓦解。

风照原此时终于有了深切的体会,结界属于空间力量的­操­控,而在这方面,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与法妆卿并肩。她根本不需要硬冲结界,只要用牵引的力量将它无限延伸下去,就可以顺利突破。不愧是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异能大宗师。

法妆卿兰花般的手指已经伸到了眼前。

风照原的身影忽然像琉璃般的破碎,消失于无形中。

法妆卿微微一楞。

“奄——嘛——呢——咪——哞!”

风照原原地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妖火之莲喷出鼻孔,六道轮回在半空中轰然转动。

“密宗法力?”

法妆卿吃了一惊,霍然转身,妖火之莲光芒璀璨,笼罩在她的头顶,巨轮生出强大的吸力,要将她活活拖入六道轮回之中。

“如果你只有这点能耐的话,那我要跟你说永别了。”

风照原嬉皮笑脸的道。

法妆卿冷哼一声,双手合拢抱拳,缓缓举过头顶。

四周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

眼看妖火之莲就在她的头顶,此刻却因为空间的拉伸,距离她越来越远,六道巨轮也在不断偏离方向,而风照原明明站在原地不动,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直退向悬崖边,就要失足坠落。

法妆卿长笑一声,身体揪的拉近到风照原的身前,一拳击去。

风照原急施奇门遁甲之术,身形飘忽,出现在法妆卿的背后。

法妆卿双掌交叉胸前,硬生生的将整个空间扭曲,双方位置互易,风照原再次被逼向崖边。

这时悬崖附近陆续有人赶到,在山庄过夜的众人都已经醒了,见到两人激斗,纷纷围上去观看。不少人已经认出来法妆卿,震惊不已。没想到这次大会,竟然吸引了传说中的异能大宗师前来参加。

一些为嗜血眸而来的人,暗暗打起了退堂鼓。

“法妆卿不是应该死了吗?”

有人不安的道。

“死了的人未必死,活着的人也未必活着。”

考赤­阴­郁的道。

米儿顿望着风照原悠悠出神:“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和法妆卿一较高下。”

士虎点点头:“秘能道高手之间的对决难得一见,我们可算是有眼福了。”

看着激烈搏斗的两条人影,重子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轰”的一声巨响,风照原和法妆卿忽然分开,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看来只有放出妖丹和对方一决胜负了。

风照原微微喘息着,法妆卿可以随意扭曲整个空间,无论对她如何攻击,都会偏离目标,被移往别处。如果连暗含太极道胎的妖丹也宣告无功的话,那么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战胜法妆卿。最多是一个平手。

“你能击败伊藤照,看来绝非侥幸。”

法妆卿淡淡的道。

“击败你还要费些力气。”

风照原冷笑一声:“叮咚,出来吧,尝尝这个人内脏的滋味。”

“叮咚!”

一个拇指般大的人窜出风照原的嘴巴,闪电般扑向法妆卿。在风照原的肚子里闷了这么久,他早就想出来透口气了。

法妆卿眉头微蹙,伸手在胸前一划。结出真空结界。虽然不知道叮咚是什么样的怪物。但她丝毫不敢大意。打到目前的局面,双方再施展出来的,一般都是压箱底的杀手锏。

“砰”的一声,叮咚一头撞在无形的空气墙上,头昏眼花,气得哇哇乱叫:“­奶­­奶­的,该死的结界,老子破了她!”

两道艳丽的紫光从叮咚眼里­射­出,“咯嚓”一声,真空结界玻璃般的裂开。叮咚长驱直入,就要钻入法妆卿的鼻孔。

法妆卿徒然­色­变。

黑袍急速翻涌。荡起一层层惊涛骇浪,四周的空间卷起一场呼啸的风暴,空气汹涌。滚滚的气浪上下颠簸,叮咚像是浪尖上的小舟,摇摇晃晃。随波跌宕,根本近不了法妆卿的身边。

“我头晕了。”

叮咚眼冒金星,捂者脑袋,勉强向后退去。

风照原失望的低叹一声,叮咚趴在他的肩上,呼呼的喘着气:“这个女人厉害,太厉害。就是衣服穿得太多了,胸也看不出。”

四周围观的人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

“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法妆卿森冷的道,脸­色­仿佛霜冻一般,这么多年,除了风照原和叮咚之外,还没有第三个人敢对她如此出言不逊。何况语气轻薄的就像一个无赖。

“我可不是他的手下。”

叮咚冲法妆卿挤挤眼睛:“我是他的房客,叫做叮咚。美女,你好啊,我们来认识一下。”

法妆卿冷冷一栖:“风照原,还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来吧。”

风照原对法妆卿笑了笑:“我已经黔驴技穷了,看来要击败你还真不容易。”

“彼此彼此。”

法妆卿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你不愿意拼个两败俱伤,那么我们就此罢手,日后再战。你觉得怎么样?”

风照原略一沉吟,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昨天下午相龙大师的死和你无关系吧?”

风照原眼中露出一抹异­色­:“你在胡说什么?相龙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人击毙了。我也在暗中查探,到底谁有那个能力杀他。”

“一个月前?”

风照原叫道:“这不可能!昨天我们亲眼目睹相龙大师在这里摔下悬崖!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做证。”

法妆卿微微一楞,目光在风照原脸上扫过,傲然道:“我知道相龙教过你秘术,但我绝对没有杀他。我要杀的人,从来不会否认。”

风照原长叹一声,缓缓走到重子的身边。法妆卿一代宗师,极重身份,相信不会当面扯谎。凶手果然是岛上的人。

士虎深深的看了一眼风照原,走到他身边,问道:“阁下真的是相龙大师的弟子吗?”

风照原犹豫了一下,毅然点头。士虎的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似乎想说什么,目光掠过四周的人,欲言又止。

“我的情报难道有错吗?”

法妆卿露出了沉思之­色­,向前走去。根据风照原所说,相龙显然是昨天才死的。

众人纷纷为了她让开了一条道路,面对这位传奇人物,他们既尊崇又感到一死畏惧。

只有叮咚嘴里还在嘟囔:“我觉得她应该穿比基尼。”

火鸦忽然呱地的叫了一声:“今天就是二月十五,怎么看不到主办者前来迎接。”

众人这才觉得有些问题,米儿顿不满的囔道:“秘异协会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法妆卿冷笑一声:“据我所知。秘异协会早就名存实亡。”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讶声,法妆卿看了看风照原平静的神­色­,笑了笑:“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考赤幽幽的道:“难道是有人假借秘异协会之名,故意跟我们开玩笑?”

众人逐渐分散开来,在岛上寻找了几遍,都没有看见主办者的人员出现,最后只好又回到悬崖上的山庄,讨论对策。

“啊!”

一声惊叫,米儿顿的脸­色­突然变了,像是遇见鬼似的。额头青筋暴起。指着一楼的服务台,手抖个不停。

一大堆­色­彩斑斓的面具摆放在柜台上,面目狰狞可怕,宛如栩栩如生的厉鬼冤魂。

“刚才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米儿顿颤声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众人面面相觑。

法妆卿目光一扫,漠然道:“总共三十四只面具,他们倒是连我也算到了。”

“亲爱的秘术异能力高手们,欢迎你们的光临。”

客厅内突然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徘徊在四周。

几个秘术高手不动声­色­的散开,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本次竞技大赛十分简单。请各位在岛上生活一周,能够坚持活到最后的,就是优胜者。他将得到罕世稀珍——嗜血眸。”

依琳娜迷惑不解的道:“坚持活到最后是什么意思?在岛上生活一周难道很困难吗?”

那个声音继续道:“当然比赛有它的规则。就是每一位都必须戴上为你们准备好的面具。即使吃饭睡觉,也不能脱下它。”

鹰眼冷笑一声:“阁下是把我们当猴耍吧?”

“如果你们破坏规则,将会遭到最可怕的后果。现在。游戏开始。”

那个声音­阴­森森的笑道,袅袅消散。

几个秘术高手冲出山庄,四周寂静一片,几只野鸽子在树丛里蹦来跳去,一只山羊瞥见有人,耸起耳朵,嗖的窜入了树林深处。

发话之人不知踪影。

“这个人一定通晓隐形秘术。”

米儿顿从楼上走下来,他显然也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

“你们不用浪费力气,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法妆卿冷冷的道:“刚才我们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几天前就已经存在的。说话的人事先将音波凝固,存放在大厅的空间中,然后等到特定的时间散播开来。”

鹰眼点点头:“我也听说过这种秘术,效果就像录音机一样,预先录下声音,设置好时间,结果就会在特定的时间传出。”

士虎沉吟道:“这种秘术失传已久了。”

米儿顿耸耸肩:“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听他们的话戴上面具?”

“妈的,老子不玩了。”

那个和风照原动过手的鹰钩鼻大汉骂道,大步走出客厅。他原本是为了嗜血眸而来,但眼见法妆卿、风照原、鹰眼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来参赛,知道获胜无望,索­性­离开。

有两个人也随后跟着他走出山庄。

风照原不知是否该出手阻拦他们,杀害相龙大师的凶手就在其中。正犹豫间,三人已经跃下悬崖,跑到了海滩边。

风照原立刻施展挪移阵图,跑到了海滩边。

大汉率先解开快艇的揽绳,发动马达,就要离开。

风照原一咬牙,左手结出腰肢秘术手印,他终于下定决心,不让对方离开磬牙岛。

风照原还没有出手,突然听见“嘶”的一声,空气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的把鹰钩大汉揪入,他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粗壮的身躯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两只脚还在不停的蹬踏。

风照原和其余两个人一时都惊呆了。

“请遵守比赛规则。”

空气中的幽灵般的探出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阴­则则的道,随即又消失在空气中。

一丝诡异的感觉涌上风照原心头,难道这个人,就是比赛的举办者?

“小岛周围似乎被人布下了结界。”

法妆卿的身影出现在风照原的旁边,她伸出手,向前放虚按了一下。

小岛外的空间空空荡荡,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无限幽远,法妆卿发出的力量如同一滴水,融入浩瀚的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法妆卿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她先是在身侧布下了真空结界,然后再向前跨出一步,走出海滩。前方的空间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处传出一股极为怪异的吸力,将她拉扯进去。

一个杂乱无序的世界旋转着向她卷过来,空间,时间完全颠倒,无数线条交叉、重叠、组合,混沌而又激烈滚动。

第四章 小岛惊魂

“异次元结晶!”

法妆卿美目中闪过一丝惊骇之­色­,银发激烈飞扬,双手急速舞动,黑袍荡起层层波浪,一只庞大的黑­色­凤凰从她的黑袍中飞出,黝黑深沉的羽翅无声地滑过空气,带着她向后飞退。

刚退到海滩上,吸力随即消失了。法妆卿微微地喘气,面­色­苍白。黑凤凰凝缩成一块深邃的黑­色­水晶,钻入她的黑袍。

风照原暗自咋舌,他虽然不知道异次元结晶是什么玩意,但瞧法妆卿的模样,分明是连她也冲不破笼罩岛屿四周的结界,还险些遭受鹰钩鼻大汉同样的厄运。

风照原缓缓伸出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妖火喷出鼻孔,沿着五芒星急速转动。四周白芒闪过,一条闪耀着光点的隧道在他眼前出现,眼看就要像往常一群,顺利挪移,隧道旁突然旋转出一个怪异的世界,将整条隧道一口吞噬,紧接着卷向风照原,后者暗叫不妙,急忙停止挪移,施展奇门遁甲术避开。

怪异的世界蓦地消失了,风照原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清楚,以法妆卿对空间超凡的控制能力,如果连她也冲不出去,那么自己也同样无能为力。

他们已经被活活地困在磐牙岛了。

法妆卿盯着他,似在思索风照原刚才施展的挪移手法。

“对方不太可能在整座岛屿周围都布下结界吧?”

风照原皱眉道,布下范围这么广的结界,除非是对方的实力已经突破了秘能道。

法妆卿微微摇头:“结晶和结界完全不同,结界是拥有秘能道实力的人布置的领域,用无形的力量铸正铜墙铁壁,保护自己或者困住敌人;而结晶,牵涉到了另一个认知层面,以及某种,”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某种特殊的能量。”

“难道是暗能量?”

风照原脱口而出道。

法妆卿蓦地一震,美目中­射­出深邃的光芒:“你知道暗能量?”

“原来你也同样知道暗能量的存在。”

风照原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钦佩之意。他本人完全是机缘巧合,因为灵塔的历险经历才意识到了暗能量,而法妆卿没有任何奇遇,全凭自身的参悟,就领略到了暗能量的存在。天资禀赋,的确是世所罕见。

而法妆卿也同样对风照原肃然起敬,只有进入秘能道的领域,并对传说中的力量有了一些领悟之后,才会意识到暗能量的存在。风照原比她年轻了几十岁,这样的年纪就已经站在了和她同样高的位置。怎不让她暗自惊叹。

两人默默地对视片刻,都微微一笑。他们原本是生死大敌。这时却因为双方对天道的心有灵犀,而忽然升出一丝相知的感觉。

迈入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想要在这方面找到知音,实在是难如登天。

远远望去,这两个人伫立在海滩边,男的俊秀潇洒,女的丰姿出神,身上都流露出一股远异常人的完美气质。海风吹起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似要羽化翩然飞去。

默然许久,法妆卿开口道:“结晶是结界的蜕变,从结界到结晶,就像蚕茧化蝶一般。结界的明能量在刹那间转化成一丝暗能量,形成结晶。如同烈火烧尽­干­柴,最后的火焰化作一缕青烟。而一旦可以结出结晶,就达到了秘能道的上限,随时可能破碎虚空,得证大道。”

风照原骇然道:“按照你这么说,大赛的主办者难道已经达到了秘能道的上限?”

“也不能肯定,如果两个秘能道高手合作,采用特殊的方式,也可以形成结晶。”

风照原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方式?”

法妆卿玉脸暗暗一红,所谓特殊的方式,其实是中国道家古藉中的男女双修。她不愿提及这个话题,所以话锋一转:“结晶的­性­质可以说是一个小宇宙,所以领域比结界宽广得多。我们想要冲出去,是不太可能的。而异次元结晶就像是一个浩瀚的迷宫,一旦陷进去,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出来。就算用轨道还原秘术或者破开黑洞的方法,也会偏离轨道,被吸入异次元的混沌世界。”

她顿了顿道:“不过结晶有一个缺陷,就是结晶的主人在收回原来的结晶之前,无法再次结出结晶。所以对方想让我们走不出磐牙岛,他就别想用结晶攻击我们。”

风照原忽然想起了叮咚,这家伙可以轻松破开结界,不知道对结晶有没有办法?

千年白狐立刻询问叮咚,后者苦着脸道:“结晶没有十天半月是搞不定的,而且破除结晶又累又危险,我可不­干­。”

“你想被三昧真火烧死吗?”

千年白狐狞笑一声。

叮咚急忙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有话好说嘛,只要给我弄一个比基尼女郎,嘻嘻。”

千年白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吧,改天让小牛鼻子带你去泰国红灯区!”

叮咚眨巴着眼晴:“什么叫红灯区?”

“就是比基尼女郎任你挑。”

“ok!”

叮咚兴奋得口水也流下来了,一跃窜出风照原的鼻孔,大言不惭地道:“破除结晶的任务交给我吧,一个星期替你搞定!”

“一个星期?”

风照原苦笑一声,大赛主办人的留言,不也说明了要在岛上住一周的时间嘛。

法妆卿冷冷打量着叮咚,心中暗自惊异。这个拇指人不但可以破开结界,还能破除结晶,真不知道风照原是从哪里弄来的怪物。

叮咚对法妆卿挤眉弄眼:“美女,一直偷看我,是不是对我有意啊?”

“还不快去!”

风照原忍住笑,对它一瞪眼,叮咚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三昧真火,吓得立刻窜出去,嘴里叫道:“我去四周看看。何处的结晶最薄弱好下手。”

“真是个贱骨头!”

千年白狐摇摇头:“又­淫­又贱。简直是­淫­贼。”

“看来只能在这里待上一周了。”

风照原淡淡地道,重子迎面向他走来,风照原向她解释了结晶的事,望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法妆卿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神­色­。

火鸦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飞落到法妆卿的肩头:“主人,我已经告诉兰斯若了,让他在恰当的时机,配合我们对付风照原。”

“还是先应付眼前的危机吧。”

沉默许久,法妆卿道。

悬崖上的山庄里,只剩下几个人在客厅小声地议论。鹰眼孤独地靠在墙角,手里拿着一只扁平的金属酒瓶,一口口地抿。大多数人都分散了,各自隐藏在海岛的不同角落里。鹰钩鼻大汉的死讯已经传开。不安的气氛像一片惨雾,笼罩了小岛上空。

无意中瞥了一眼柜台,风照原的瞳孔陡然收缩。三十四只面具,现在只剩下了三十三只!

“是谁拿走了一只面具?”

风照原沉声喝道。

其他人惊讨地看着柜台,纷纷摇头。考赤幽幽地道:“死了一个人,所以才少了一副面具吧。”

士虎目光闪动:“一定是我们当中有人悄悄拿走了它。”

米儿顿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说不定是被人施展隐形秘术拿走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正午热辣的阳光斜照在门厅前,明晃晃的,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野兽,等待着恐怖的魔手渐渐地伸向他们。

默然半晌,风照原忽然一笑:“真是刺激。”

他拉住重子的手,慢慢走了出去。两人顺着悬崖的另一边向下走,南面是尖耸的海呷,向内大约百米有一处狭窄的山口,两侧是陡峭峥嵘的花岗岩石壁,密布洞孔。石壁因为潮湿而颜­色­发深,几百只软体贝壳攀附在石缝间,不时有海鸟俯冲而下,叼起贝壳,瞬即向天空冲去。

周围异常幽静,海风从石壁间吹过的簌簌声宛若天籁。风照原搂紧重子的纤腰,柔声道:“难得我们有享受平静的机会,就当是来渡个假吧。”

重子莞尔一笑:“这么危机四伏的假期倒也少见。”

一路地势渐渐向上,形成一个扇形的斜坡,左面是茂密的山毛­棒­树林,右面是连绵不断的峭壁,一股小溪从峭壁中间流出,沿着斜坡形成一条清澈的小河。水流很急,在山坡背面拐了几个弯,消失在远处的矮树林中。

两人在河畔坐下,河里的鱼儿十分肥大,欢快游窜。风照原兴致盎然,小试妖植秘术,抓起十多条鲜鱼,刮去鱼鳞,剔除内脏,用松枝串成一条,再拾起石块垒起石灶,一面对重子笑道:“我们要过几天捕猎生话了。”

重子吐吐舌头:“正好让我尝尝照原你的烹调手艺。”她目光流转,落在河面上,忽然瞥见一丝淡淡的血水,随即就被河水冲散。

风照原心中一凛,两人对望一眼,顾不上烤鱼,顺着溪水的源头走去,大约五分钟后,他们看见一具尸体顺着河水直冲而下,死者的胸口裂开一个大洞,鲜血汨汨流出,皮肤触手柔软,略带温热,显然刚死不久。

风照原骇然叫道:“他是前来参赛的秘术高手!”

重子冷静地道:“山庄柜台上的面具,现在一定只剩下了三十二个。”

风照原森然道:“举办这次大赛的目的,难道是把所有的秘术高手诱骗上岛后再一一杀害?”

重子沉吟道:“以你和法妆卿的实力,能够杀死你们的人简直难以想象。”

两人坐在河边,默默沉思,转眼间斜阳残照,暮­色­四溢,两人匆匆吃完拷鱼,回到山庄,却看见一具尸体飘浮在花园的水池上,脸部浮肿,显然泡了多时。

“又是一个。”

重子轻声叹息道。

大多数人都呆在大厅里,个个脸­色­­阴­霾,柜台上的面具,只剩下了二十三只。

鹰眼对风照原点点头:“刚才我们在小岛同围发现了七具尸体,应该有七个人已经被杀死了。”

风照原悚然动容:“我们也在岛的南面发观了一具尸体,也就是说,目前一共有八个高手被悄悄杀害。”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重子问道:“花园水池里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鹰眼闻言一愣,米儿顿倏地窜出厅外,惊叫道:“天啊,又有一个!”

众人纷纷跑出大厅,蹲下身,士虎仔细看了看漂浮在水面的尸体,面­色­沉重地抬起头:“凶手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人,而我们却毫无察觉。刚才是谁最后一个走进山庄的?”

“好像是我们。”

风照原苦笑道。

依琳娜掩嘴惊呼:“是你杀了他!”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风照原,鹰眼冷哼一声,目光逼向依琳娜:“那具尸体少说也死了半个小时,怎么会是风照原下的手?就算是白痴也不全这么草率地定下结论,何况是你这样一个秘术高手?阁下故意颠倒黑白,我看你嫌疑最大。”

士虎目光闪动:“半个小时前是谁最后进来的?”

“是依琳娜!”

鹰眼冷冷地回答道,浑身骨骼咯吱作响,一把金­色­的小手枪神奇般地出观在他的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依琳娜。

众人立刻把她围了起来。

“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鹰眼冷冷地道,扣动了扳机。

几乎在枪响的一刹那,依琳娜已经飞快扑倒,子弹呼啸着从她头皮擦过,金­色­的长发“唰”的一声,整个掉落下来,竟然是一个假发套。

这一下,众人更怀疑她的身份。鹰眼结出秘术手印,全身立刻机械化,几十管枪炮眼花缭乱地从身体内钻出,火舌喷吐,疾风骤雨般­射­向依琳娜。

依琳娜怪叫一声,根本来不及闪避。纷飞的血雨激溅,地上留下了一具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尸体。

米儿顿长长地送了一口气:“总算把杀人凶手解决了。”

士虎皱眉道:“似乎死得太轻易了一点,凶手能够无声无息地杀死那么多人,应该具有很强的实力才对。难道我们杀错了人?”

鹰眼脸上露出冷酷的表情:“杀错了就再找凶手。”他本来就是职业杀手,杀错人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风照原心中一动:“把这具尸体焚烧了吧。”

话音刚落,地上的血­肉­立刻像活了似的蹦跳起来,纷纷向外逃窜。

众人目瞪口呆。

“不死鬼!果然是你!”

风照原长笑一声,结出雪鹤结界,将残肢血­肉­牢牢罩住。“啪嗒啪嗒”,零碎的血­肉­撞在结界上,摔落在地。

重子欣然道:“难怪他要诬陷你是凶手,原来一直是想报复绑架那件事。真没想到,他居然用秘术易容成女人的模样。”

地上的血­肉­频频跳动,组合、拼凑,又恢复成一具完整的躯体。不死鬼瞪着风照原,狞笑道:“认出老子久怎么样?我是杀不死的。有种你就一直用结界困住老子!”

“崦——嘛——呢——叭——咪——哞!”

风照原沉声喝道,妖火喷出,六道巨轮隆隆转动,不死鬼发出一声尖叫,被强行扯入轮回中。随着闪耀的六­色­光芒,不死鬼灰飞烟灭。

风照原收回妖火,平静地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凶手。”

“去看看面具!”

米儿顿忽然叫道,率先冲入大厅,忽地又冲出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又,又少了一只面具!”

阵阵寒意涌上众人的心头,四周渐渐漆黑,浓重的夜­色­无声弥漫开来,海风吹动丛林,树枝摇颤,犹如重重恐怖的鬼影,在四周晃动。

那个可怕的凶手似乎就隐藏在这片黑暗中,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牺牲品。

士虎沉声道:“现在大家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一旦外出就几个人结伴而行。”

鹰眼不屑一顿地扬长而去,重子对风照原低声道:“法妆卿和昆兰不在这里。”

风照原沉吟不语,凶手难道是昆兰?

半空中忽然一片光亮,远处的海滩上,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焰,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红。

众人惊呼一声,纷纷赶去察看。望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士虎摇摇头,叹了口气:“一盘散沙。”

风照原对重子道:“我们也去看看。”

“风先生请留步。”

士虎目光扫过四周,眼看无人,忽地凑近风照原,压低了声音:“你真是相龙大师弟子的话,能否施展一下封印秘术呢?”

风照原微微一愣,刚要说话,半空中的火光骤然变成了惨绿­色­,火焰越燃越高,越烧越猛,宛如一个不断膨胀的巨兽,一张恐怖的怪脸在火焰的顶端慢慢浮观,像贴住了夜空,俯视众人,发出嘶哑的狂笑声。

火焰瞬即又变成诡异的蓝­色­,怪脸森冷地道:“欢迎你们在小岛渡过愉快的第一天。”

火鸦扑扇翅膀的声音隐隐传来,法妆卿出现在风照原身后,目视火焰中的怪脸,蹩眉道:“怎么回事?”

风照原微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怪脸接着道:“由于你们不遵守比赛的规则,一部分人已经为此受到了惩罚。”

“你要我们遵守什么规则?”

士虎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

“戴上面具。”

怪脸冷冰冰地回答:“午夜十二点之前,再不戴上面具的人,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法妆卿冷哼了一声,身形飘动,倏地升向半空,四周的气流发出呜咽声响,狂潮般地涌向怪脸。

半空中的火焰猛地变成了黑­色­,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怪脸也随之消失。

法妆卿徐徐落回地面,神­色­漠然。过了一会,众人陆续回到山庄。风照原刚要回答士虎刚才提及的话,对方却悄然走开了。

“我看,我们还是戴上这些面具吧。”

米儿顿走入客厅,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面具,战战兢兢地道。

火鸦鄙意地瞥了他一眼,鹰眼却突然出观,拿起柜台上的一只面具,慢慢戴上。风照原微微一呆,鹰眼绝对不是胆怯的人,他戴这只面具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其他人见到连鹰眼也戴上了面具,都纷纷效仿。不一会儿,除了风照原、重子、法妆卿、士虎以及失踪了的昆兰之外,其他人都戴上了面具。大厅里如同升起了化妆舞会,一只只面目狰狞怪异的面具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恐怖。

士虎犹豫了半晌,终于也取了一只面具戴上。

法妆卿对风照原淡淡一笑:“今晚就让我们成为他们的目标好了。”

鹰眼走到风照原身边,低声道:“凶手一定会戴上面具,混在众人之中,才能方便杀人。所以可以确认,主办这次大赛的人无疑就是杀死相龙的凶手。我戴上面具,隐藏起来,等于在暗处,你在明处,我们携手把凶手找出来。”

风照原点点头,鹰眼的这只面具颜­色­发蓝,一条叉形的血舌吐出画满獠牙的大嘴,只留出了呼吸的鼻孔和双眼。

“不能轻信每一个人的面具。”

鹰眼目光鹰阜般地闪动:“凶手也许全预备了我的面具,戴上后行凶,掩盖自己的身份,来引诱我们自相残杀。我想这正是他们硬逼着大家戴上面具的原因。再说以凶手的秘术造诣,改变成我的模样也并非难事。”

“赫拉——玩偶。”

风照原悄声道:“这是我们确认彼此身份的口令。”

鹰眼微一点头,独自向楼梯走去。

夜­色­渐深,众人陆续都上楼找房间就寝。

士虎打了个哈欠,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风照原:“早点休息吧,但愿今晚能睡一个安稳觉。”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倏地­射­出一道细微的白光,直奔风照原,后者闪身避过,白光滚落在地,原来是一个小纸团。他捡起来展开一看,纸条上写着:“如果你是相龙的弟子,今晚十二点大厅见。我会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作为报酬,你必需为我做一件事。”

风照原霍然抬头,大厅此时空空荡荡,就连法妆卿也已经离开。重子看了看纸条,微微蹩眉:“这个人会是谁?”

“再过几个小时就知道了。”

风照原默默地道,心中一片疑云。夜晚森冷的海风吹进大厅,柜台上的三只面具微微颤动,闪着­阴­寒的光。

第五章 嗜血之眸

接近午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黄豆大的雨点像一片巨大的瀑布,沿着海岸线,遮天盖地的席卷而过,暗灰­色­的天空中闪烁着曲曲折年的电光,宛如一条条火蛇,钻入幽深的海面。

巨浪汹涌,雷声在云层间隆隆轰鸣,似要把海岛撕裂开来,一刹那间,电光忽地消失,无边无际的黑暗弥漫了一切,风照原站在窗口,只看见一片茫茫的雨幕和树木摇动的黑影。

“时间到了。”

重子看了看表,低声道。

两人走出三楼的房间,外面风雨喧嚣,走廊上静悄悄的一片,走廊拐角的尽头,有个黑影倏的闪了一下,消失不见。

风照原和重子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追了过去,风照原径自走到楼下,大厅内时而漆黑一片,时而被窗外的闪电照亮,骤雨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破陋的大门被风吹得“吱呀呀”的晃动。

午夜十二点,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风照原看了看表,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

“砰”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楼梯上骨碌碌的滚下来,浑身鲜血,胸口破开了大窟窿,心脏竟然竟然被活生生的挖去,她正好滚落到风照原的脚边,喉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吃力的举起手,颤栗的掀开脸上的面具。

“考赤!”

风照原惊呼道。

考赤盯着风照原,左眼露出急切的神­色­,她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风照原急忙把耳朵贴过去,心中异常惊讶,按照常理,被挖出心脏的人应该会立即死去。

“是谁对你下的毒手?”

风照原沉声问道。

考赤摇摇头,声音细弱得像蚊子:“我看不清楚,他脸上戴着面具,我刚走出房间,就被人重击,幸好我逃得快,否则,否则。”

考赤急速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道:“我要,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风照原恍然道:“原来约我出来见面的人就是你!”

考赤费劲的点了一下头:“那个跳崖自杀的人,并不是相龙。”

风照原脸上顿时变­色­:“你说什么?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相龙大师?我是亲眼目睹他跳崖的啊。”

“因为嗜血眸。”

考赤有气无力的道:“嗜血眸可以根据死者残留下来的血迹,还原出他的原形。”

她指了指自己瞎了的白­色­右眼珠:“我拥有嗜血眸,它就藏在这里,我可以确定,跳崖的人不是相龙,而是,士虎!”

风照原大脑一片混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嗜血眸的灵力,所以我,我才能支撑到现在。”

考赤的目光渐渐涣散:“你要,要为我做一悠扬事,作为回报,我可以,可以把嗜血眸送给你。”

“你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你。”

风照原毅然道,他并不在乎什么嗜血眸,但考赤透露的消息显然价值千金。作为报答,在道义上他理应为考赤完成临死前的愿望。

“找到我的哥哥奎扎尔。”

考赤的呼吸已经细弱游丝:“我和哥哥,是古代印加帝国的皇室后裔,而嗜血眸,其实是古代印加帝国皇室继续者的眼珠,代代遗传,虽然印加帝国早就已经毁灭,但嗜血眸的血统却在我和哥哥身上延续下去,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两只嗜血眸,我和哥哥各持一只。”

风照原脑中意念疾闪:“原来是你为了追查你哥哥的下落才到磐牙岛地大赛举办者声称有嗜血眸,因此你怀疑你哥哥遭到他们的毒手。”

考赤软弱的点头:“你已经进入了秘能道的境界,如果他们杀了我的哥哥奎扎尔,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替我们报仇,何况你又是相龙的弟子,以相龙的声誉,他的弟子应该会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风照原毫不犹豫的道:“你放心,我会完成你的遗愿。”

考赤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嗜血之眸,拥有奇炒的能量,即使身为它的继承者,我对它的灵力也所知不多,据说我们的第一代古印加王曼哥卡帕克,是降临凡间的太阳神。”

风照原心中一动,第一代印加王曼哥卡帕克号称太阳神降世,难道他是个来自虚空的神仙?

“相龙的弟子,睁大你的眼睛。”

考赤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叫道,清澈的红光从她的左眼球里­射­出,光芒流转,一颗鲜红的珠子从眼球里慢慢的挤出,悠悠飞向风照原,后者只觉得左眼微微一凉,嗜血眸已经融入了眼球。

眼前骤然亮起一片艳丽的红光,仿佛鲜红的太阳,刺得风照原的眼睛疼痛无比,嗜血眸像一簇沸腾的火焰,在眼球里激烈燃烧,熊熊的火焰不断放大,充斥了整个视野。

一时之间,风照原什么也看不见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以左眼珠为中心,向身体的四周扩散,体内的血液如同灼热的岩浆,激烈奔涌起来。

耳畔轰然一声,他整个人仿佛破空飞去,犹如一颗从黑暗深渊里冉冉浮起的星辰,离开了原先的世界,进入到一个陌生的异域中。

浩瀚的虚空,无边无尽,一道闪闪发光的天梯在脚下蔓延,通向宇宙的最深处。

云卷云舒,日出日落,星辰毁灭、诞生,风照原仿佛站在了宇宙的核心,窥尽万物生灭的变化,各种能量漩涡流转,他的身心仿佛与周围的一切交融,又似乎被它们吞噬,时而又将它们包括在意识的海洋中。

风照原如痴如醉,在这里,光­阴­以某种奇异的方式而流动,他甚至辨不清,时间是在倒退还是奔涌抑或是完全的静止,过眼的一切宛如恒河沙粒,千姿百态,激起心灵的无限欢呼,俗世的念头此刻再也不值一提。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异象在眼前变得模糊,渐渐消失,风照原发现,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一双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重子站在他身边,目光中流露出关切和不安。

地板上,躺着考赤的尸体。

想起适才见到的奇象,风照原依然心潮澎湃,他揉揉眼睛,左眼的刺痛和灼烧感荡然无存,嗜血眸显然已经与他完全融合。

“你为什么要杀她?”

问话的是昆兰,他不知何时已经返回山庄,脸上没有戴任何面具,­干­涩的双目紧紧的盯着风照原,­射­出诡异的光芒。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才是凶手。”他是个来自阿富汗的秘术高手,名叫亚盖,平时不声不响,极为低调。

“我是凶手?”

风照原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各位在开什么玩笑,请问你们有证据吗?”

米儿顿摘下面具,叹了口气,指着地上考赤的尸体:“事实俱在,阁下狡辩没有任何意义,何况你是迈入秘能道的高手,杀死相龙大师和考赤自然绰绰有余。”

风照原怒极反笑:“我杀死相死大师?你们不要颠倒黑白!那天跳崖自杀的,根本就不是相龙大师!”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暴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亚盖平静的道:“相龙被人谋杀,是阁下得出来的结论,现在又被阁下自己推翻,未免太可笑了吧,何况那天我们大家都亲眼所见,相龙大师跳崖而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阁下身为秘能道的高手,难道连杀人也不敢承认吗?”

风照原的心不断的向下沉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中,完全百口莫辩,而真正的凶手在一旁虎视眈眈,推波助澜,巧炒煽动众人的情绪,就算他现在说出坠崖的人是士虎,甚至坦言考赤的遗言,别人也不会相信。

何况士虎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说他跳崖简直荒谬可笑。

米儿顿冷冷的道:“以你的实力,就算杀了人我们也奈何不了你,好在我们这里,还有大宗师法妆卿可以为大家主持公道。”

他向法妆卿鞠了一躬:“一切但凭异能大宗师裁定。”

法妆卿面无表情的看着风照原,心中疑云密布,难道真是他杀了师父相龙?磐牙岛的一切,不过是风照原针对自己,而布下的一个杀局?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异次元结晶也是对方布下的?可风照原应该还没有拥有这样的实力,否则先前两人对决时,他应该早就对自己下手了,再说以风照原的实力,杀死区区一个考赤应该轻而易举,又怎会被众人当场捉住?

他很可能不是真凶。

“请大宗师为我们主持公道。”

不少人纷纷叫道,一双双饱含杀手眼睛瞪着风照原,流露出可怕的敌意。

法妆卿心中一动,如果杀了风照原,顺应众人的意思,便能一举得到他们的拥戴,说不定还能将这些秘术高手收罗在手下,同时,也正好解决风照原这个长斯以来的心腹大患,正是一举两得的事,不管风照原是不是凶手,杀了他,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风照原的力量虽然与她相差不多,但有这些秘术高手协助,胜负的天平显然向自己倾斜了。

缓缓上前量步,法妆卿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容:“风照原,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师父都忍心下手。”

风照原震惊的道:“你也相信我是凶手?”

法妆卿沉默不语,黑袍波浪般的翻滚,心中却升起一丝好奇,这一次,这小子又会用什么办法安危脱困呢?她此时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推动这个强劲的对手,一方面又渴望将对方置于死地。

“原来你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除掉我。”

风照原随时明白了法妆卿的用意,体内脉轮流转,这一站,显然已经无法避免,他用意念遥控三昧真火,呼唤忙于破除结晶的叮咚。

“混兰大师,可否为我看住风照原身边的这个女人呢?”

法妆卿淡淡的对昆兰道。

昆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大片五彩斑斓的云雾从他颈后的衣领里钻出,飞到重子的头顶上空,嗡嗡作响,一只丑陋狰狞的巨大飞蛾从云雾里控出头,扑扇着翅膀,毛茸茸的脸上两眼似灯,针尖般的长嘴闪烁着寒光。

重子曼声道:“照原,不用管我,你专心对付法妆卿。”

风照原担心的看了一眼重子,耳朵里忽然钻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你的女人。”

鹰眼站在角落里,对他微微点头。

风照原立刻放下心来,心中涌上一股豪气:“来吧,法妆卿。”

“等一下!”

一个人掀开了脸上的面具,沉声道:“我们似乎不该这么草率的就认定风照原是凶手吧?”

发话的人是士虎,风照原暗暗诧异,原本士虎故弄玄虚,伪装成相龙大师跳崖自杀,显然包藏­阴­谋,可现在看,他似乎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立刻有人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

士虎平静的道:“以他的实力,杀死考赤之后,应该可以安然离开而不被我们发现。”

昆兰涩声道:“考赤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他杀死考赤,说不定自己也受了点伤,所以一时难以行动。”

米儿顿接口道:“无论如何,他的嫌疑最大。”

“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纷纷叫道,士虎眉头微皱,刚要再说,法妆卿忽然伸手虚按,四周的空气立刻急促流动的声音。

风照原心中一凛,体内脉轮摩擦,立刻喷出妖火这莲,艳光四­射­的莲花冉冉升起,莲心在空中吐出红黑­色­的妖丹,雪鹤结界、妖植秘术、妖火对法妆卿都毫无作用,他只有用妖丹与对方一决胜负。

法妆卿美目闪动,双手宛若羽翅曼妙动作,一只黑­色­的凤凰从黑袍里飞出,像一片巨大的黑­色­云彩,在她头顶盘旋。

双方显然都动用了最强的实力。

“黑凤凰­精­石!”

士虎浑身一震,喃喃的道,没想到法妆卿不但拥有了珍稀的秘器材料,还孕育出了­精­石中暗蕴的黑凤凰­精­魄,传说一旦提炼出黑凤凰的­精­魄,将它与自身融合,就可以形神涅磐,创造出另一个自己,类似于中国道家典籍中的元婴。

四周气浪滚滚,法妆卿先结出真空结界保护自己,然后双手挥动,空气中传出两股力量,一股把风照原向左拉扯,另一股向右,两种力量方向错开,似要将他活活撕成两半。

巨力之下,整个空间也被拉成了两半,大厅里站着的众人东倒西歪,桌椅连连炸开,激溅的碎屑分别­射­出左右两边。

风照原立刻施展奇门遁甲术,出现在法妆卿背后,不等他攻击,黑凤凰已经扑面飞来,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刹那间弥漫四周,黑云充斥了整个视野,将他完全淹没。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风照原暴喝一声,妖丹倏的喷出,太极道图在空中旋转放大,红黑­色­的异芒作零星的黑­色­碎光,在半空中碎成一片片。

风照原舒了一口气,刚要控制妖丹乘胜追击,黑­色­的碎光突然激溅,漫天的黑­色­火星宛如焰盛开,一道妖异的熊熊黑焰倏的升腾而起,一只黑­色­的凤凰飞出光焰,涅磐重生!

风照原心中一沉,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遥控妖丹迎上。

一旁的昆兰突然发动,彩­色­云雾猛的罩向重子,飞蛾厉叫一声,双翅拍出两团浑浊的粉末,尖锐的针嘴向重子的脖颈刺去。

重子立刻屏住呼吸,几百只雪鹤清唳翩跹,飞出掌心,彩­色­的云雾倏的散开,原来是无数只彩­色­的小飞蛾,密密麻麻,在大飞蛾的带领下,向重子疯狂扑去。

角落里,鹰眼凌厉的目光紧紧锁住昆兰,慢慢蹲下,双手按在地面上,微微的颤动。

他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出手。

黑凤凰再次与妖丹相撞,“轰”的一声巨响,黑凤凰摇摇欲坠,这一次,它并没有被妖丹击毁,力量显然比重前增强了许多,风照原一咬牙,继续用妖丹猛击黑凤凰。

空气中传来一连串炸雷般的闷响,在妖丹的连续撞击下,黑凤凰缍灰飞烟灭,破碎的黑光喷泉般的溅出,在黑­色­的熊熊火焰中,一只黑凤凰再次升腾而起,涅磐重生,这一次它的体型比先前大了数倍,黑­色­的翅膀宛如厚重的乌云,覆盖了整个上空。

法妆卿冷冷的道:“没有用的,黑凤凰­精­魄是杀不死的,相反,它每一次涅磐后,力量都会比前一次增强一倍,你不断的杀死它,它的力量就不断的增强,直到彻底压倒你为止。”

风照原心中骇然,黑凤凰就像一个可怕的恶魔,呼啸着卷起气浪向他飞过来,莫可沛御的力量席卷四周,妖丹被撞得摇摇欲坠,黯然失­色­,缩回了妖火之莲的花心中。

风照原大惊这下,念出密宗六字真言。

“口奄——嘛——呢——叭——咪——口牛!”

六­色­巨轮轰然鸣转,要将黑凤凰拖入轮回,后者双翅猛拍,“轰然”一声,巨轮居然被它拍向一边,六­色­的光芒也被无边无际,深沉如渊的黑­色­掩盖住。

山庄外面风雨大作,黑­色­的凤凰如同风雨夜诞生的邪恶­精­灵,无声无息,扑向了风照原。

法妆卿悄然叹息,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个难缠的劲敌,现在将被她彻底击倒。

重子突然清叱一声,抛出了玉镯秘器,两只硕大无朋的雪鹤环绕身侧,苦苦抵御潮水般的蛾群攻击。

她显然在与昆兰的对抗中,处在了下风,所以不得已抛出了最强的秘器。

风照原心中一寒,知道大势已去,左手举起,准备画出挪移阵图,带领重子选逃出山庄再说。

“叮咚!”

叮咚尖叫声突然响起,身影破门窜入。

太晚了。

风照原暗叹一声,黑凤凰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所向披靡的力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一丝金属般奇异的能量倏地从小腹升起,那是赫拉留在他体内的能量,它似乎受到了黑凤凰力量的刺激,突然活跃起来,金属能量活蹦乱跳,迅速游走风照原的全身。

随着金属能量的窜动,风照原的左眼突然剧烈抽搐,深藏眼中的嗜血眸­射­出艳丽的红光。

刹那间,一个迥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风照风眼前。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时间仿佛被刻意的拉慢。

黑凤凰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他飞来,它掀起的每一分力量,都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红光,四周的空间何处红光强盛,何处红光薄弱,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周围气流的窜动,也像一根根红­色­的筋脉,清晰呈现。

透过嗜血眸看去,就连叮咚的速度也变慢了,他正钻入巨大的飞蛾的腹部,以慢腾腾的姿势咬着飞蛾的内脏,看到这里,风照原迥然一惊,他的眼睛竟然像X光一样,直接­射­穿了生物和表面。

陈旧的地板一块接一块掀起,几百根尖锐的钢刺钻出地面,慢慢悠悠的­射­向昆兰,鹰眼终于发动攻势。

黑凤凰正一点一点的扑过来,力量的分布,攻击的角度一目了然。

蔓延的黑­色­在风照原瞳孔中闪动。

嗜血眸陡然红光流转,光芒在空中形成一小块红­色­的结晶体,像一块艳丽的玛瑙,黑凤凰的身影,清晰的映在透明的结晶体中。

法妆卿面­色­陡变,发出一声惊呼,火鸦跟随了她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法妆卿如此的失态。

第六章 洞若观火

黑凤凰倏地倒飞而回,凝结成一块黑­色­水晶石,钻入法妆卿的黑袍。空间中暴风骤雨般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法妆卿胸膛起伏,紧紧盯着艳红的结晶体,目光中有说不出的震惊。

“嗜血结晶!想不到嗜血之眸竟然在你这里!”

她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传说中嗜血眸可以结成结晶,凝结任何生物的­精­魂。想不到风照原已经超过了她,达到了秘能道的上限!

风照原却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法妆卿。体内的金属能量使使地安分下来,嗜血眸的红光也消失了,清澈的结晶化作一缕红焰,在空气中袅袅散开。

他虽然不明自法妆卿为什么中途收手,可也觉察出,她对自己的嗜血眸异常忌惮。

“就算你杀了我,那个布下异次元结晶的人,你能对付得了吗?”

风照原缓缓地道:“目前的局势,你我还是合作更为明智。”

法妆卿冷哼一声,目光变幻良久,忽然转过身,飘然而去。她权衡再三,终于放弃了继续作战的念头。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看出法妆卿暂时奈何不了风照原。失去这个强大的靠山,谁也不敢再对风熙原蠢蠢欲动。

这时,叮咚已经消灭了蛾群,一转身,怪叫着扑向昆兰,后者正放出一只圆形的彩罩,应付层出不穷的金属刺。昆兰还不知道是谁在攻击他,鹰眼靠在墙角,就像一只猎豹般窥伺着昆兰,身躯屹然不动,手掌轻触地面,一旦对方露出破绽,就将全力格杀。

“各位都请住手。”

士虎目光闪动,提高声音叫道:“如果风照原不是凶手,大家拼个你死我话,岂不是让凶手在暗中偷笑?”

风照原收回叮咚。对鹰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停手。

“无论你们是否相信,我绝对没有杀害考赤。”

风照原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需要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比我们强,所以就算你是凶手,我们也只能认命。”

亚盖不动声­色­地道,率先离开了大厅。风照原心中升起一丝警兆,这个家伙看似沉默寡言,但言语恶毒得很。句句挑起众人对自己的不满心理。

众人忿忿不平,但都敢怒不敢言。陆续离去,显然这些人完全不相信风照原。

大厅里最后只剩下鹰眼、重子和风照原三人。危势已解,风照原让叮咚继续去破除结晶。后者愁眉苦脸地向外窜去,嘴里嚎道:“我真是劳碌命啊,什么龙虾、老婆。到现在还没尽情享受过。”

“究竟是怎么回事?”

鹰眼认真察看了考赤的伤口,问道。

风照原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心毫无保留地信任鹰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地告诉了他。

“想不到她竟然拥有嗜血眸!”

鹰艰惊异地道。

重子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也许这正是凶手杀害她的原因。无论谁拥有嗜血眸这样的罕世奇殄,都会为主人带来杀身之祸。”

风照原想了想,问道:“重子,你刚才追踪走廊上的黑影可有结果吗?”

重子微微摇头,沉默了一会,道:“他的背影有点像昆兰。”

风照原心中一凛:“所以刚才昆兰才急手杀你灭口,难道他是杀害考赤的凶手?”

鹰眼双日中­射­出骇人地异芒:“大有可能!以他地安力,杀死那些秘术高手应该不在话下。何况他神出鬼没,很少与大家在一起。这个人交给我吧,从现在开始,我会二十四小时地盯着他。”

风照原点点头,又道:“最令人费解的是士虎,他为什么要伪装成相龙大师而跳崖呢?我本来以为他可能是杀死考赤的凶手,用意无非是防止考赤泄密。但看刚才的情形,他似乎对我十分友善。”

鹰眼冷然道:“也许他只是表面上对你刻意讨好罢了。”

重子蹙眉道:“相龙大师现在究竟是死是话?”

风照原沉思良久,道:“无论士虎是谁,他和相龙大师一定有关,也许会知道大师的下落,我们先不动声­色­,暗地里悄悄观察他。”

重子轻声叹息道:“还有米儿顿以及亚盖,这两个人句句指认你就是凶手,让人怀疑他们前后的用意。”

三人谈论了一回,在山庄外埋葬了考赤的尸体,各自返回房间。过了很久,一个身影幽灵般地出现在大厅中,丑陋的面具背后,一双­阴­骘的眼睛闪动着寒光。他看了看地扳,顺着血迹的方向,一直走到门外,很快发现了埋葬考赤尸体地地方。

他伸手一Сhā,鸟爪般的手没入泥土,一把将考赤地尸体挖了出来,双指在考赤的左眼按了按,自言自语道:“嗜血眸果然被他拿走了。”

密集的暴雨打在他身上,“呲”地一声,蒸发成升腾的水汽,衣服上不曾留下半点水迹。他扶起考赤的尸体,与她相对而坐,双手紧紧地抓住对方地手,嘴里急速念出大段古怪的咒语。

过了一会,一条墨绿­色­的,头生双角的蛆虫从他的眼球里爬了出来,顺着考赤的瞎眼,使使钻进她的脑亮。

“轰”的一声,一道眩目的电光猛然劈过夜空,四周立成光亮自昼。蓝惨惨的电光照在考赤苍自的脸上,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喉中发出嘶哑的叫声。

“杀了风照原,把嗜血眸夺回来交给我。”

那人用一种梦魇般的语气道,身影晃动,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又过了一会,一个黑影从雨幕中现出了身。盯着幽灵般走来走去的考赤,鹰眼冷漠的眼中,浮起一丝高深莫策的笑意。

黝黑的玻璃窗上,雨渍蜿蜒流过,暴雨还没有停歇。不时有被风刮断的树枝打在窗上,发出杂乱的声音。

重子已经休息了,风照原仍然睡不着,沉思着法妆卿刚才的反常行为。

这一次对决。其实他已经败了。以先前的情形。除了逃走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黑凤凰­精­魂几乎是无法击败的,它地不死之身应该是法妆卿再生体地异能力与黑凤凰­精­石融合而成。它是一个畸形的怪物,毁灭它只会令它更加强大。

但偏偏法妆卿在最后关头退缩,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一切源于她发现了嗜血眸。

原因只有一个,嗜血眸具有抵抗黑凤凰­精­石的神奇力量,甚至会对它造成损伤,所以法妆卿才会知难而退。

风照原反复回忆先前的片断,当嗜血眸的红光凝结成一块结晶体时,法妆卿惊呼了一声“嗜血结晶”。

她口中所指的结晶。难道是超越结界,暗蕴暗能量的结晶吗?

考赤曾经说过。第一代印加王曼柯卡帕克自称太阳神,假设他真是来自虚空的仙人,那么曼柯卡帕克的眼球嗜血眸。很可能也蕴藏了暗能量。

想到这里,风照原禁不住心跳加速,血液发热。以他目前地实力。想要再有所突破实在难上加难,但拥有了嗜血眸,等于掌握了一把通向暗能量的钥匙。只要能够结出嗜血结晶,不但可以击败法妆卿,还能迈入另一个崭新地天地。

他立刻蹬大眼睛,将意念完全集中在嗜血眸上,试着­操­纵嗜血眸。过了许久,嗜血眸依然毫无反应,连细微的红光都没有­射­出。

风照原暗叹一声,考赤临死前,来不及说出嗜血眸的使用方法,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了。只是他并不知道,考赤之所以能够运用嗜血眸,并非她掌握了什么方法,而是身为印加皇室地后裔,嗜血眸原本就是考赤的左眼,所以她使用起来自然毫不费力。这就如同一个人,她的眼睛天生就是望远镜,无需任何调节。但如果别人要使用,就必须调整好焦距一样。

沉思半晌,风照原忽然想起藏在小腹地金属能量。按照适才的情形,似乎是它的窜动引起了嗜血眸的连锁反应。想要启动嗜血眸,看来必须让金属能量活跃起来。

体内脉轮立刻应念而起,急速转动,风照原只觉得小腹微微一凉,金属能量倏地窜动起来。

脉轮开始互相摩擦,犹如一个个齿轮转动,将金属能量刻意地引向左眼。

嗜血眸忽然发出淡淡的红芒。

大脑“嗡”的一声,风照原头痛欲裂,金属能量没有顺应意念引向左眼,反倒是钻入了他的脑中,肆意乱窜。

风照原疼得砰身发抖,大汗淋漓,他紧紧地抱住头,脑袋如同要裂开一般,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层出不穷,纷纷浮出意识的海面,狂轰乱炸,争先恐后地主宰他的大脑。

仿佛几百个人互相打架,吵嚷着抢坐唯一的一张椅子一样。

风照原暗叫不妙,这样下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一定会­精­神崩溃,变成一个可怕的疯子!

“小牛鼻子,快念道门九字真言!牢守心神!”

千年白狐不安地叫道。

风照原强忍疼痛,暴喝一声:“临!”

临字真诀念出,他的身躯立刻稳定下来,盘膝而坐,尽管脑海宛如­干­虫咬噬,脸上却毫不动容,顽强保持着不动不惑的意志。

“者!”

风照原双手自然而然结出道诀,灵动曼妙,­干­曼万幻。一切顺乎自由,以自然和谐的意念支配自己的脑海,慢慢引导金属能量,使它安静下来。者字诀,原本就是道家­操­拉万物的灵力。

“在!”

风照原再度暴喝,在字诀是对元素的控制力,金属能量应声窜动,直向眉心逼去。“噗哧”一声,风照原的眉心倏地裂开,一道竖直的缝渗了出来。缝很细,几手就是一条线,古铜­色­的光亮从里面隐隐透出,犹如生出了第三只眼。

金属能量竟然被他逼出大脑,风照原再用道家真言慢慢引导,将金属能量藏入了眉心关窍。此时,金属能量已经被他灵话控制,要动就动,要静则静,完全随意念引导。

脑海立刻恢复了平静。各种纷乱的念头荡然无存。风照原微微地喘着气。扶住窗台,浑身宛若虚脱了一般。

嗜血眸的红芒也消失了。

他虽然控制住了金属能量,但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嗜血眸的妙用仍然没有被挖掘出来,实在心有不甘。风照原休息了一会,又将意念集中到眉心的金属能量上,古铜­色­的淡芒破开眉心,剧烈闪烁,嗜血眸受到感应,又放出了淡淡的红光。

风照原心中暗忖。只有两者融合,才能彻底发挥嗜血眸的威力。如果不让将金属能量转入左眼。那不如尝试一下,将嗜血眸引入眉心。

一念及次,他立刻加速金属能量地跳动。古铜­色­地光芒愈来愈亮,到最后,整个房间仿佛渡上了一层铜箔。闪闪发亮。

风照原的左眼立刻微微抽搐,“噗哧”一声,嗜血眸如同铁针逼上了磁石,蹦出他的眼眶,倏地钻入眉心。

风照原的眉心立刻像要爆炸开来,一会儿寒冷如冰,急剧收缩,一会儿滚烫若火,高速膨胀,眉心时而鼓起一个­肉­瘤,时而向内深深凹陷。无数奇异的异象从他眼前奔涌而过,犹如滚滚银河中的灿烂星辰,带着他,向那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冲去。

脑中忽地一声轰鸣,金属能量蓦地融化,嗜血眸­射­出耀眼的红光,眼前的幻象俱灭,金属能量与嗜血眸彻底融为一体。

风照原的眉心也恢复了常态。

窗外万簌俱寂。不知不觉中,暴雨已经停了。曙光染白了窗帷,牛|­乳­般地晨雾若隐若现地浮动在树梢。

风照原推开窗,清脆的鸟鸣声穿过树丛,捎来了清晨地第一抹阳光,晨风拂动,空气中传出清香怡人的气味。他意念稍动,眉心立刻裂开一条细缝,融合了金属能量的嗜血眸激­射­出徇丽地红芒。

一忽然新的世界在视野里画卷般地展开。

微风不再­肉­眼难辩,而是具体化成一条条红­色­的轨迹,空气地流向在眼中清晰异常,何处气流强劲,红­色­的线条就深而粗;何处气流薄弱,线条就浅而细。

一棵棵大树湿漉漉地沐浴在曙光中,翠绿的叶尖滴淌水球。但在风照原的眼中,清楚看见了一棵山毛榉的内部,正有几条绿­色­的毛虫缓缓爬过。

风照原激动地浑身颤抖,经过一夜的琢磨,他终于领略了嗜血眸的奥妙。阳光从云层透出,将天空中飘浮的白云染成了金­色­的丝缎,远处的褐­色­岩山沐浴在绚烂的光芒中,显得神圣而庄严。一只海鸥展开翅膀,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缓缓掠过悬崖,翅膀的骨骼在眼中生动异常。

“照原,你难道一夜没睡?”

重子赫赫眼睛,起身走到他旁边,关切地问道。

风照原转过身,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风照原是因为眼前的清丽美女,在嗜血眸中却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而重子则是看见风照原的眉心生出一条血红­色­的细缝,红光闪烁,如同第三只眼睛,所以吓了一跳。

“照原,你的眉心!”

风照原哈哈一笑,意念闪动,嗜血眸钻回眉心关窍,深深藏起。嗜血眸只能用来对敌,如果运用在日常生话中,恐怕举目所见都是白骨,实在也太无趣了。

“天眼通!小牛鼻子,这就是佛家传说中的天眼神通啊!”

千年白狐激动地叫起来。

风照原心中一动,佛经中曾经说过,美女红粉替是白骨骷髅,那是用大智慧透过万物表象,深究本质。从这一点来说,通过嗜血眸看见的一切,应该暗合佛学的奥义了。

把研究嗜血眸的经过详细告诉了重子后,后者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重子又道:“既然你掌握了嗜血眸,应该可以结出嗜血结晶了吧。”

风照原苦笑摇头:“你太高估我了,现在的嗜血眸,等于是为我佩戴了一副穿透力极强的眼镜,至于嗜血结晶,我猜想当时可能是面对黑凤凰­精­魂的力量,嗜血眸受到强烈的刺激,才自动结出结晶保护我的。何况这么一小块晶体,恐怕还远远谈不上笼罩大范围领域的结晶。”

重子美目中浮起一丝忧­色­,风照原明白她的意思,欣然道:“你放心,法妆卿并不知道我的底细。她认为我拥有了结晶的实力,所以对我心存顿忌,暂时还不敢与我动手。”

走廊里忽然传出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与­骚­乱声,风照原打开门,着见地上淌满了紫黑­色­的血浆,鲜血顺着墙根一路流向楼梯。血还在不断地从墙上滴下来,几具尸体被钉在石灰剥落的墙壁上,婚身血­肉­模糊。

第七章 恶魔游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秘术高手颤声道,双腿不停地发抖:“不是说只要我们戴上面具,就不伤害我们吗?”

“我只说过会惩罚不守规则的人,可是没说过遵守规则的人就不会被惩罚。”

头顶上空,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天花板一点点地鼓起,凸现出一张人脸的模样。

“砰砰”几声,鹰眼的手中魔术般地多了一柄枪,呼啸的子弹­射­向天花板,石屑飞溅,天花板被打成了蜂窝状的窟窿。

那张脸变得残破不全,依然发出惊悚的怪笑声:“下一个死的会轮到谁呢?今天的规则是,谁杀死一个人,把他作为祭品献给我,谁就可以活到明天。”

众人心中一凛,枪弹居然对他毫无作用。

风照原目光闪动:“你的意思上让我们自相残杀?”

“那一定很有趣。”

那张脸慢慢悠悠地道,风照原悄悄催动眉间的嗜血眸,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我们不照做呢?”

“那就死!”

话音刚落,一道红芒从风照原的眉心­射­出,透过嗜血眸望动,天花板上只有那张残破不缺的脸,看不见其它的身体部位。在那张脸上,也没有任何骨骼!

风照原心中一动,恍然大悟:“他根本就不在这里,这张脸应该是用秘术遥控出来的幻象!”

一声惨叫隐隐从楼上传来,紧跟着是米儿顿慌乱的叫声。

众人脸­色­一变,立刻冲上楼去,四楼的走廊上,米儿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伏卧在地。鲜血从背心流出,地上还写着几个血字:“你们不杀别人,我就杀你们!”

“我刚走出房间。就听见惨叫声,然后看见,看见他倒在地上。”

米儿顿断断续续地道。

众人呆呆地望着尸体,一个秘术高手忽然走到风照原跟前,歉疚地道:“看来昨晚我们误会了你,凶手另有其人。”

风照原不在意地摆摆手,把鹰眼拉到角落,低声道:“米儿顿的嫌疑很大。”

鹰眼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

“他好歹也是一个秘术高手,就算见到同伴被杀死,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风照原一面说,一面用眼角留意着米儿顿的一举一动:“他害怕的样子太做作了。更像是在表演。你应该还记得,昨天不死鬼被杀死后。米儿顿是第一个赶回大厅察看面具的人,随后他告诉我们,少了一只面具。”

“你的意思是米儿顿自己拿走了面具。故意在我们当中造成恐慌?”

“一点没错。”

“那么刚才天花板上的怪脸又怎么解释呢?”

鹰眼皱眉道:“米儿顿不可能同时­操­控怪脸与我们对话,又在四楼杀人。”

沉思了一会,风照原的眼睛忽然慢慢发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凶手不只是一个人。举办这次大赛,邀请各方秘术高手,还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当然不是一个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要对付我和法妆卿,没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势力,根本就不可能。”

他肯定地道:“所以这个缓缓派出几个凶手同时潜伏在我们中间,刻意造成恐慌,互相配合杀人,等到我们所剩无几,最后再由那个结晶高手收拾残局。”

鹰眼看着他,满脸惊讶:“如果米儿顿真是凶手,那么谁会是他的同谋呢?”

风照原沉吟道:“半个月前,我曾经在不死鬼的住处发现了几张秘异协会的请柬。当初我以为不死鬼收到了邀请,现在仔细一想,他可能是请柬的发送人。不死鬼是一个叫神之手的组织成员,那么,这次磐牙岛杀人的幕后凶手十有八九就是神之手。死去的不死鬼,应该是米儿顿的同谋之一。”

鹰眼平静地道:“你所有的结论都是建立在米儿顿是凶手的基础上。万一他不是凶手呢?”

风照原苦笑一声:“什么都有可能。”

整个白天,除了法妆卿、昆兰之外,其他人都呆在大厅里。有的烦躁地来回走来走去,有的神情­阴­郁,还有的目光灼灼互相盯视,显然想到怪脸说过的规则。

没有人敢单独出去寻找食物,饥饿、疲惫、恐慌,几乎将他们逼得喘不过气来。

太阳从直­射­山庄门前地石阶,渐渐移到西面的窗帷,随着落日残照,暮­色­的­阴­影一点点蔓延。越是接近夜晚,众人的心情也就越紧张,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神经过敏般的慌乱。

“我去为大家弄点水和食物吧。”

风照原起身道,他对鹰眼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监视米儿顿,随即和重子走出了山庄。

枯黄|­色­的夕阳照在远处的海面上,波浪起伏,仿佛闪出了星星点点的萤火。金­色­的浪花温柔地吻向海岸,涌向法妆卿雪白的赤足。

她独自远眺大海,黑袍被海风吹得紧贴肌肤,长长的银发在柔和的余辉中飘扬,宛如丝丝缕缕的水晶线条,说不出的艳丽、孤独和高贵。

“法妆卿是个很孤独的人吧。”

重子悄声道,两人在海滩上边捡起一些扇贝之类的软壳动物,它们成群结队地粘在湿滑的岩石上,一动也不动。

风照原耸耸肩,长长的灰白­色­的海岸线上,法妆卿如同黑­色­的一个小点,随时会融入这一片浩瀚苍茫的背景。

风照原蓦地心生感慨,这种天与人,孤独的个体相对于宽广无限的宇宙的玄妙感觉,恐怕只有迈入秘能道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法妆卿若有所觉,转过头,与风照原目光相遇。忽地跨了一步,如同缩地成寸,出现在他的对面。

风照原平静地道:“你最好和大家呆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

“没有这个必要。”

法妆卿漠然道:“你已经迈入秘能道的境界,难道还不明白只有舍弃一切,保持个体的独立,才能突破秘能道的方法吗?”

她望着茫茫海天,低叹道:“你我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再也无法回头。如果被人世间的俗念牵绊,只会徒增苦恼。”

风照原沉默无证,缥缈的虚空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无法抵抗的诱惑。

“一种我们知道必然是黎明的东西,一种不同的黑暗,在云朵上掠过,在前方我们看到,那里天空和海洋相遇。”

法妆卿喃喃地道。

“这是象征主义诗人艾略物的一首诗吧。”

风照原接着念道:“一条线,一条白­色­的线,一长条白­色­的线。”

“一堵墙,一个障碍,我们向着这些驶去。”

法妆卿轻轻的念着,美目中掠过坚毅的神­色­。

在这一刻,风照原突然彻底明白了法妆卿,对她来说,人命、感情、世俗的观念再也不值得珍稀。一切为了收中那个遥远的目标,她将遇佛杀佛,遇神斩神!

风照原转过身。和重子相携离去,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可惜有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否则,恐怕大宗师早就破碎虚空了。”

法妆卿浑身一震。

回到山庄,鹰眼立刻迎上,沉声道:“又死了一个,是米儿顿!”

风照原大惊失­色­,大厅里躺着米儿顿的尸体,血迹斑斑。众人神­色­惨然,气氛沉闷得像一滩死水。昆兰盘膝坐在角落里,双目微垂,似乎已经睡着。

鹰眼叹了口气:“半个小时前,他突然口吐鲜血,仰面栽倒,死得十分离奇,我们连谁下的毒手都不知道。”

风照原茫然地看着米儿顿的尸体,难道他判断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深沉的夜­色­终于笼罩了山庄,黑暗中的死神,似乎对众人举起了邪恶的镰刀。

“与其在这里被杀死,不如找个地方藏起来。”

一个秘术高手突然道,他双手结出秘术手印,按向地板。脚下的地板立刻像波浪般地起伏,这个秘术高手的身躯开始变矮、变小,衣服显得越来越大,最终完全罩住了他。

“啪”的一声轻响,衣服落在地上,这个秘术高手已经不知所踪,而地板又恢复了常态。

“不错,大难临头,大家只有各自逃生了!”

又有一个秘术高手叫道,一面手结秘术手印,一面冲出大厅。等他跑到门外,全身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羽毛,众人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这个秘术高手变成了一只海鸥,扑扇着翅膀,飞入了丛林中。

士虎叹了口气:“只要海岛外结晶没有消除,谁也逃不出去。”

“我要休息了,否则根本没有­精­力应付剩下来的几天。”

鹰眼冷冷地道,跟风照原打了个招呼,施施然地走上楼去。

剩下的一些人都呆在大厅里,谁也不敢单独回房休息。

漫长的一夜,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曙光透入窗帷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无论­精­神或者体力,都处在极差的状态。

“没发生什么事吧?”

鹰眼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

风照原摇摇头,走出大门,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远处的树林中,两个影子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晃。

是那两个秘术高手的尸体!

他们被悬吊在树枝上,舌头伸出了嘴巴,脸上充满了惊骇的表情。

“又死了两个!”

火鸦的怪叫声从背后传来,法妆卿冷漠的目光扫过尸体,两人对视一眼,风照原叹了口气,道:“法妆卿,现在我们应该暂时放下过去的恩怨,联手对付这个杀人恶魔。能够结出异次无结晶的人,单凭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恐怕都对付不了。此外,我们也不能坐视其他人被杀害,这是最起码的人道主义。”

法妆卿黯然半晌,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风照原沉声道:“我们叫齐所有的人,商量一个对策,否则一定会被凶手各个击破。”

几分钟后,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

风照原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单独行动。”

鹰眼皱眉道:“我们还剩下十二个人,不如分成两组,一组以法妆卿为首,一组跟随我。每组六个成员谁也不能单独行动,因为凶手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我没有异议。”

士虎欣然道,这群人中,风照原和法妆卿的实力最强,他们分开在两组,有益于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根据众人的选择,风照原和重子、士虎、鹰眼、亚盖以及另一个叫哈里斯的秘术高手一组,其他人则选择了法妆卿一组。

两组人员分开后,风照原带着小组成员先去海岛四周觅食。在海滩边地砾石群里,众人随意捡拾了一些蛤蜊。重子还在沙子里发现了几十只海鬼蛋。草草吃完后,谁也没有心思说话,一个个坐在海滩上。呆呆地出神。死亡的­阴­影压在他们头顶上,就连吹过的海风,也显得十分沉闷。

直到太阳西斜。众人准备返回山庄,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后,只有哈里斯还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该走了。”

风照原拍了拍他的肩,哈里斯像一根僵硬的木桩,顺势倒了下去。

“他死了!”

亚盖惊呼道。

众人目瞪口呆,哈里斯睁着双眼,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他的肌­肉­已经发硬,显然已经死了几个小时。

“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亚盖大声叫道。

鹰眼冷冷地盯着他:“也许是你呢。”

亚盖不屑地道:“也可能是你,全球第一杀手,杀人不留痕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风照原暗暗心惊,凶手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杀死了哈里斯。他信任鹰眼,重子当然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士虎、亚盖两个人最有嫌疑。

风照原睁开嗜血眸,向哈里斯的尸体望去,一根根骨骼清晰地呈现,在他的头盖骨里,嵌着一小块尖锐的硬物。风照原霍然起身,拨开哈里斯浓密的头发,隐隐地血迹沾在头发上。他一咬牙,五指发力,硬生生地捏碎了哈里斯的头颅。

鹰眼吃惊地看着他:“照原,你要­干­什么?”

一小片蛤蜊壳深深地嵌入了哈里斯的头盖骨,风照原抽出蛤蜊壳,沉声道:“就是这块东西,杀死了哈里斯。”

士虎沉吟道:“一定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以意念­操­控蛤蜊壳,无声无息地­射­入哈里斯的脑袋。人的头盖骨十分坚硬,居然会被薄而脆的蛤蜊壳穿透,可见这个人具有超强的异能力。”

风照原盯着士虎看了一会,点头道:“包括天花板上的那张脸,也是他用意念­操­控出来的。士虎,刚才你坐在哈里斯的边上,这个凶手不会是你吧?”

士虎微微皱眉,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风照原续道:“此外,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冒充相龙大师跳崖的原因。”

亚盖冷笑一声:“士虎,我早就觉得你有问题!”

鹰眼身形展动,绕到了士虎的背后。

士虎深吸了一口气,对风照原道:“这个问题,我会单独告诉你。”

“照原,不要跟他废话,既然有嫌疑,那就杀了再说。”

鹰眼厉声道,几十管黑洞洞的枪口钻出身躯,对准士虎猛烈­射­击,一片交织的火网笼罩了士虎。后者面­色­微变,身躯忽然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几滴鲜血凭空溅了出来,触目惊心地洒在海滩上。

“隐形秘术!”

亚盖沉声道:“他果然是凶手!只可惜被他逃走了。”

鹰眼不动声­色­地道:“他中了枪伤,应该逃不远的。”他依然保持着机械化的状态,如同一个人头钻出枪丛,看上去异常怪异。

重子盯着地上的血迹,微微蹙眉:“我们似乎太武断了,现在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士虎就是凶手。”

风照原心中一凛,如果士虎真是凶手,以他能够结出结晶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被鹰眼所伤,何况他并不擅长意念­操­控的异能力,否则根本用不着亲自伪装成相龙跳崖而死,以致最后让考赤看出了真相。

正在沉思间,一个黑影蓦地从岩礁后扑出,十指­射­出黑­色­的腐臭气体。冲向风照原。

“考赤!”

看见对方的脸,风照原浑身一震,忍不住大声叫道。考赤脸­色­惨白,身躯僵硬,一双眼睛­射­出绿幽幽的光芒,宛若厉鬼。

风照原急忙屏住呼吸,施展奇门遁甲之术,避过黑气的袭击,闪到考赤身后。

考双手向后探出,黑气­射­出,准确无误地击向风照原,如同背后长了一双眼睛。

风照原收中骇然,考赤早就是个死人。何况还是自己亲手埋葬的,可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难道是尸变?

左手结出妖植秘术。风照原手臂倏地拉长,“砰”地猛击在对方的脸上,这一关拳力道十足,考赤的脸顿时塌了下去一半。但她却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似的,仍然疯狂地扑向风照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重子伸手一扬,几十根细锐的银针疾风骤雨般地打在考赤的身上,犹如钉入了木桩,发出私笃笃的声音。考赤停也不停,十指狠狠地Сhā向风照原的脸。

考赤已经不是一具血­肉­之躯了。

她更像一个复活的僵尸,任何物理攻击都对她毫无作用。

一定有人对她暗中施了邪法!风照原蓦地睁开嗜血眸,红光迸­射­,在考赤的大脑中枢,一条盘踞的墨绿­色­蛆虫映入视线。蛆虫昂首扭动,两只小角正对着自己,放出惨碧­色­的微光。

原来是这个怪物在­操­控考赤的尸体!

风照原体内脉轮摩擦,妖火倏地喷出脉轮,妖火之莲的璀璨光华立刻罩住考赤,她的尸体像蜡烛般地无声溶解。蛆虫哀叫一声,猛地窜出她的头颅。

“照原,小心!”

重子突然玉容失­色­,大声叫道。地上的一块礁石突然变成了死去的米儿顿,他面无表情,疯狂扑至,手心爆出一只五­色­陀螺,急速旋转。红、褐、绿、金、白,五­色­彩芒随着陀螺的转动纷纷­射­出,呼啸着击向风照原。

“难道又是尸变!”

风照原惊骇不已,妖火之莲调转方向,迎向五­色­彩芒。同时睁开嗜血眸,­射­向米儿顿,找出控制他大脑的怪物。

“照原,两面夹击他!重子,你抄他后路!”

鹰眼冷静地道,闪电般扑了过来,身影与风照原相错而过。

米儿顿五指急速旋转,手收中的陀螺剧烈暴涨,夺目地光焰壮大了数倍不止,五­色­火焰与妖火之莲在空中不断接近,眼看着就要相撞。

风照原蓦地一震,透过嗜血眸,米儿顿的大脑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异物!

胸口猛地一凉,紧接着传来灼烫的感觉,风照原只觉得一丝剧烈的疼痛从胸膛扩散,殷红­色­的血从十多个伤口处同时喷溅­射­出。

重子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米儿顿放声狂笑,五­色­彩芒调转方向,狂风暴雨般地­射­向她。

妖火之莲变得黯淡,倏地钻回风照原的鼻孔,风照原痛苦地转过身,瞪着鹰眼。后者密布身躯的黑洞洞的枪口,正冒着丝丝的青烟。

“是你,居然是你?”

风照原不能置信地捂住胸口,颤声道。

鹰眼慢慢地点点头。

风照原惨然道:“难怪你一开始要替我杀光岛上所有的秘术高手,不惜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难怪你刚才这么冲动地对付士虎。”

风照原的目光掠过与重子激斗的米儿顿,道:“他根本就没有死,都是你们两个设计好的,对不对?”

鹰眼又点了点头:“没办法,你既然看出了米儿顿的问题,只好趁你离开的时候,安排米儿顿假死,混淆你的判断。”

风照原目眦欲裂:“原来我都猜对了,米儿顿、不死鬼都是你们的人。”

“是的。”

鹰眼再次点头:“不死鬼在德国的绑架案失利,又暴露了组织的身分,原本就要将他处死。由我来杀死他,你会对我更加信任。”

“你才是神之手的主使人?”

鹰眼微微摇了摇头,冰冷的眼睛里,掠过复杂的神­色­,仿佛是遗憾,无奈,惋惜,或者还有一丝的歉疚。

“谁是主使人。区别已经不大了。”

鹰眼平静地道:“只要踏上了这个荒岛。就算是法妆卿,她也只有死路一条。照原,其实在心底里,我很尊敬你。所以我觉得抱歉,杀死你,我实在是情非得已。”

风照原身躯摇摇欲坠,浑身血如泉涌。

鹰眼深吸了口气:“暗杀你,是我做杀手以来最难完成的任务。在你和法妆卿决斗时,我本来已经准备出手。不过,我还是忍住了。不等到最好的机会。我是不会动的。现在,游戏结束了。”

风照原嘶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鹰眼默不做声。

“我不怪你。风照原惨然一笑:“是我自己信错了朋友。”

鹰眼的眼角微微抽搐,犹豫了一会,涩声道:“不这么做。我就得死,我多年苦心创建的鹰巢也完蛋。照原,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磐牙岛,即使你的力量已经进入了秘能道。也是死路一条。相信我,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米儿顿一面疯狂攻击重子,一面扭过头,不耐烦地嚷道:“跟他废话什么,还不快点了结他?万一失手,我们都无法对主人交代!”

鹰眼漠然道:“你放心,他中了这么多枪,就算是神仙也必死无疑。

“那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风照原忍痛问道:“想不到你也只是别人的手下,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

“即使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鹰眼摇摇头,脸­色­陡地一变,风照原已经停止流血了,伤口已经凝固,正在迅速结痂。

“原来你在拖延时间!”

鹰眼厉声道,一根根皱纹爬上苹果般光滑的脸蛋,满头黑发变得一片雪白,他的身躯开始膨胀,双手按向地面。一根根金属刺破土而出,宛如一片荆棘丛林,纷纷­射­向风照原。

风照原的身躯犹如琉璃般碎裂,下一秒,出现在重子身边,把搂住她的腰,咬牙道:“快走!”

虽然他运用枯木逢春的妖术,悄悄治愈伤口,但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一时根本难以恢复,现在和鹰眼这样的高手对决,等于死路一条。

“你走得了吗?”

鹰眼冷冷地道,双掌颤动,方圆十多丈之内,钻出密密麻麻的金属刺。同时几十个枪口对准风照原疯狂­射­击。

米儿顿掌心陀螺旋转,五­色­芒球滚滚­射­出,落在金属刺外,分别以红、褐、绿、金、白五­色­布下一个阵图,五彩光束彼此连接,形成五芒星图案。米儿顿的陀螺嗖着脱手飞出,在五芒星外划过一个光焰闪耀的圆!

风照原抱着重子,施展奇门遁甲之术,闪过枪林弹雨,左手在空中画出挪移阵图,勉强喷出妖火,准备逃离。

“轰”的一声,他仿佛撞在彩­色­的光墙上,双脚依然站在原地,挪移阵图竟然在此刻失效!

米儿顿嘿嘿­奸­笑:“早料到你这一手。”

几百根金属刺迎面­射­来。

风照原咬牙结出雪鹤结结界,同时遥控三昧真火,呼叫叮咚。金属刺不断撞在雪鹤结界上,嘶嘶有声。

“照原,我牵制住他们,你先走吧。”

重子忽然道,以风照原目前的状况,雪鹤结界的功效要比平时微弱许多,过不了多久,结界就会支撑不不去,被惊涛骇浪般的金属刺穿。

“不!”

风照原断然拒绝,用牺牲别人去换自己的一条命,他决不愿意。

何况是自己深受的恋人。

“照原,这是最理智的办法。你逃出去,总好过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重子幽幽地道,雪鹤结界外,子弹、钢刺千军万马般的轰炸。结界内,重子轻轻推开了风照原,毅然地转过身,一滴清泪,无声地滑过她白玉般的脸颊。

“重子!”

风照原从背后用力抱住了她,颤声道:“你不能做傻事!”

重子转过头,痴痴地看着他:“傻的是照原君呢,在罗马的时候,照原君为了救我,一个人就冲入了茶馆,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我那时就在想,这是个怎样的男子呢?”

她轻柔的抚摸着风照原的脸庞:“二十年平静无波的心,就在那个时候,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平静了。照原,你居然为了救我,宁可牺牲自己。这些年,我们虽然聚少离多,但是心,总是在一起的。所以,即使我死了,心还是会和照原君在一起。”

她忽然奋力推开了风照原,冲出了雪鹤结界,像一只清孤绝尘的雪鹤,翩然跃起。玉镯脱手飞出,两只庞大的雪鹤清唳一声,扑向鹰眼。

数百根金属刺呼啸着向她­射­去,重子双手曼妙舞动,纷纷扬扬的雪鹤飞出掌心,迎向金属刺。

“快走啊,照原!”

重子回头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声音宛如杜鹃泣血:“你再不走,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风照原狂吼一声,浑身的血脉仿佛要爆炸开来。

“还有我呢!”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小牛鼻子,我要附体变身啦!”

“我靠!不早说!”

风照原愤怒得几乎要痛骂千年白狐,这几年他全凭自己的力量作战,早就不依赖带千年狐的妖力。因此几乎忘记了过去每到危机时刻,依赖千年白狐解困的习惯。

“小牛鼻子,你还是离不开我啊。”

千年白狐得意洋洋地道:“说实话,你们两个生离死别的样子,还原染料蛮有趣的。”

“噗哧”几声,结界像一匹绸缎般地裂开,几十根金属刺从风照原身侧擦过。

银芒滚滚,璀璨的光华从风照原的体内激­射­而出,细长的白毛冒出肌肤,锋锐的爪子伸出指甲,双眼­射­出妖异的红光。

鹰眼和米儿顿目瞪口呆。

千年白狐发出一声厉啸,倏地窜了出去,爪子探出,抓住重子放在自己的背上,接着就向外冲去。

绚丽的银芒如同滔滔洪流,所向披靡。银光席卷之处,金属刺纷纷融化。

一柄火箭炮从鹰眼的胸口钻出,瞄准了千年白狐。

“砰”的一声,鹰眼突然应声飞起,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士虎奇迹般地出现在他背后,透明的光晕笼罩住士虎的全身,他的皮肤从头到脚,变成了流动的水银,整个人也如同一团水银,亮晃晃的刺眼。

“机械化秘术,你还没学到家呢。”

士虎冷冷地道:“将人体内的金属元素重组融合,彻底水银化,再以水银炼出内丹,才是机械秘术的最高境界。”

“你!”

鹰眼重重地跌倒在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你难道真的是士虎?相龙最好的朋友士虎!”

米儿顿面­色­惨变。

士虎目光闪动,化作一道银线,紧追着千年白狐而去。转眼间,千年白狐和士虎就消失在远处的岩石群里。

米儿顿目光一扫,忽然惊叫道:“糟了,光注意对付风照原,被亚盖那小子乘乱溜了!”

“亚盖不足为虎。”

鹰眼微微喘气道:“谁也逃不出笼罩小岛的结晶。主人现在,应该在对付法妆卿吧?”

米儿顿点点头,淡淡地道:“也许等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法妆卿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第八章 恐怖对手

亚盖一路疯狂奔逃,冲向山庄。

在风照原被重创的一刹那,他就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连鹰眼这样的高手都被人­操­控,他的背后势力可想而知。

远处的悬崖上,法妆卿的黑袍徐徐飘动。亚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向悬崖急奔而去。

刚刚爬上悬崖,亚盖就看见了四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昆兰盘膝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妆卿,后者正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互相对峙,狂暴的气流,在四周嘶嘶奔涌。火鸦扑扇着翅膀,盘旋在高空。

“风照原被鹰眼和米儿顿暗算了!”

亚盖喘着气道:“米儿顿根本就没有死!他和鹰眼两个才是真正的凶手!”

法妆卿的心骤然一沉:“风照原人呢?”

“估计凶多吉少。”

亚盖心有余悸地道:“我见机不妙,立刻赶回来通知主人。”

那个人,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死吧。

法妆卿暗忖道,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对面的男子身上。

青铜­色­的面具,显得狰狞可怕。在额头处雕刻着一只手掌,五指张开,显得强劲有力,充满了掌控一切的霸道气势。

这就是那个结出结晶的人么?光看对方在自己营造的狂暴气场中安然不动的气势,就是个可怕的对手。何况,他刚才连杀四人,自己都来不及阻止。

法妆卿深吸了一口气:“亚盖,你和火鸦去找风照原,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

亚盖一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法妆卿脸­色­一寒,亚盖咬咬牙,转身向崖下冲去。

昆兰突然动了。

一片斑斓的彩雾从他袖中飘出,飞向空中的火鸦。

同时身影一晃,拦在了亚盖身前。

法妆卿冷笑一声:“昆兰,你果然是他们的人。”

面具男子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昆兰,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手下了?”

昆兰不动声­色­地道:“从今天开始。”

法妆卿微微一愣,昆兰续道:“只要您愿意把嗜血眸交给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忠实的仆人。”

面具男子冷冷地道:“想不到你为了嗜血眸,不惜暗杀考赤,不惜放下你一代宗师的身份,做我的手下。”

昆兰淡淡地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以您结晶的力量,相信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逃出磐牙岛。与其这样,我不如放弃反抗,彻底归顺您。同样,您也是需要我的。万一风照原没有死,又与法妆卿联手地话,我想即使以您的力量,也很难同时对付两个迈入秘能道的高手吧。”

面具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一扬手,一颗赤红的眼珠飞出手心,直奔昆兰。后者急忙接过,仔细地看了许久,浑身颤抖:“真的是嗜血眸!我得到了,我终于得到了!”

昆兰小心地藏好嗜血眸。他浸­淫­降头术多年,身体早已被各类毒虫反噬,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现在得到了嗜血眸,可以借用它的灵力彻底融化毒虫的­精­魂。嗜血眸对他来说,实在是等于救命的药。

“现在,履行你的义务吧。”

面具男子语带嘲讽地道。

昆兰狞笑一声。几百条毒蛇同时钻出他的身体,宛如一条条­色­彩斑孄的手臂,挥舞着扑向亚盖。

半空中,火鸦已经幻出了原形,正在与一大群降头虫苦苦厮杀。

面具男子伸出小指,对法妆卿轻蔑地勾了勾:“来吧,让我看看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类,号称异能大宗师的实力。”

法妆卿冷哼一声,双手缓缓伸出,整个空间突然被切割成三块,昆兰被她倒转到面具男子身前,而亚盖则被移向了她身后。

“去找风照原!”

法妆卿厉声道,黑袍翻涌,排山倒海般的气墙向面具男子和昆兰压了过去。

亚盖立刻化作一缕白烟,向远处激­射­。

法妆卿双手连连变换,不断转换空间,逼得昆兰一波波地攻击都偏离方向,转向了面具男子,不让两人分身对付亚盖。昆兰虽然是降头术的一代宗师,可是在她手里,却束手缚脚,有力无处使。

“没用的东西!”

面具男子冷哼道,双脚深深地陷入山崖,以对抗法妆卿旋转空间的力量,同时伸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玄妙的图案,昆兰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一轻,倏地脱离了法妆卿的空气流,直向半空中的火鸦飞去。

“先把那个畜生­干­掉!”

昆兰耳畔响起面具男子的声音,他双手连拍,密密麻麻的降头虫钻出两肋,像是两扇巨大的翅膀,带着他冲向火鸦。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对决了。”

面具男子双目中­射­出­阴­郁的光芒,他伸出手,一丝金­色­的气体从掌心钻出,不断膨胀,旋转出一个巨大地漩涡,将四周的空气源源不断地吸了进去。

周围很快被抽成了真空。

面具男子淡淡地道:“现在,我看你怎么利甩气流旋转空间。”

法妆卿面­色­微变,她最擅长的能力莫过于对空间的­操­控,而这一点,要通过气流的运动才能施展,现在四周成为真空,等于失去了一件厉害的武器。

看来只有用黑凤凰­精­石决一胜负了。

她暗叹一声,一只黑­色­的凤凰无声飞出黑袍,扑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身躯傲立不动,伸手在空中画出一连串的图案。眼看黑凤凰犹如压顶的浓厚乌云,要将他吞噬,面具男子的胸膛突然裂开,从里面幽灵般地伸出了第三只手。

这只手­色­泽透明,边缘有彩虹般的光芒闪动。手轻轻地一抓,就捏住了黑凤凰的脖子。

黑凤凰拼命挣扎。羽翼扇起一阵阵惊涛骇浪般的力量,却始终挣脱不了这只手的控制。

“我不会杀死它地。”

面具男子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早在你和风照原对决的时候,我已经看出了它地秘密。现在,你还有什么伎俩?在我手里,就算是你法妆卿也只能乖乖地臣服!”

法妆卿漠然道:“除非阁下收回封锁小岛的异次元结晶,转来对付我,否则想要击败我,似乎不太可能。”

面具男子冷哼道:“等我确认风照原的死讯,自然会用异次元结晶对付你。何况,就算不使用异次元结晶,我照样可以收拾你。”

他跨上一步,胸膛的那只手仍然抓牢了黑凤凰,双手在空中继续画出奇异地图案。

一团血红­色­的迷雾突然出现在空中,幽灵般地盘旋,向法妆卿急扑而下。

森冷的­阴­气顿时笼罩了法妆卿,血雾闪电般地逼近,雾团猛地暴涨了数倍之大。犹如一个庞大舞动的幽灵,散发出一阵阵­阴­森的邪气,比刀锋还要凌厉,一直渗入法妆卿的肌肤毛发。

法妆卿的黑袍如同风帆般地鼓起,一股强横的力量透出黑袍,冲向血雾。

血雾突然自动散开。化成一丝丝细小的雾气,等到法妆卿的这股力量落空,血雾又重新凝聚成团,再次扑至。

“让我榨­干­你的力量吧!”

面具男子哈哈大笑,完全把对方当作了恣意玩弄的对象。

法妆卿身形晃动,在狭小的真空内急速穿梭,避开血雾。

血雾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着法妆卿。

法妆卿的身法越来越快,她似乎化作了灵动的飞鸟,在空中变幻着奇妙莫测的轨迹。无论血雾如何加速,总是在差点要笼罩住她时,被她以毫厘之差避开。

半空中,火鸦已经被昆兰杀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昆兰好整以暇地在半空中盘膝而坐,斑斓地云雾托住他,密密麻麻的毒虫从云雾里钻出,宛如重重叠叠的巨浪,把火鸦彻底淹没。

这时,一路狂奔,找寻风照原的亚盖,却在半途和米儿顿、鹰眼狭路相逢。

亚盖收住脚步,心神在刹那间冷静下来,面前的局势显然对他不利,不过鹰眼浑身染血,似乎受了重伤。要想突破两人的包夹,只有从鹰眼下手。

“是你!”

米儿顿狞笑一声,五­色­陀螺旋转飞出,彩芒立刻罩向亚盖。鹰眼果然伤得不轻,只是站在一旁观战。

亚盖地心中掠过了十多条应对的策略,左手结出秘术手印,他迎了上去。

血雾中,仿佛传来低沉的吼声,雾团突然向四周飘散开来,变成几百只雾状凝聚的巨大血手,张牙舞爪,将法妆卿重重围困住,数百只血手围拢了过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掌。

法妆卿心中一凛,生平第一次,她想到了逃走。多年来,这个词早已经从她的字典里消失了。

暴喝一声,法妆卿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纯以力量与血手硬拼一记。“轰”的一声巨响,血手如遭雷击,化作漫天的碎雾,法妆卿心中一松,碎雾突然又凝聚起来,变成一条条细长的血­色­锁链,毒蛇般缠上了法妆卿的身躯。

法妆卿闷哼一声,只觉得锁链越勒越紧,一阵阵­阴­寒无比的邪气钻入肌肤,在体内翻江倒海一般,似要将她的内腑撕裂。

全身的­精­力仿佛被邪气一点点地蚕食,血链闪耀着妖异的红光,随着红光越来越强盛,法妆卿浑身一颤,喷出大口的鲜血。

面具男子仰天狂笑:“你完了,法妆卿!”

半空中,火鸦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昆兰纵身扑上,头颈里钻出一只硕大无比的骷髅头,骷髅头张开巨嘴,吐出一连串的小骷髅头,发出可怕的呜咽之声。随着昆兰嘴中默念的咒语,一串小骷髅的嘴巴猛地齐齐张开,闪电般咬住火鸦的手臂,火星喷溅,火鸦的手臂重新变回了翅膀,迅疾燃烧,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法妆卿美目中闪过一丝寒光,伸手一指,指尖点向自己的眉心。

被透明的手抓住的黑凤凰腹内,倏地钻出一个小人。她和法妆卿长得一模一样,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小人闪电般地扑向面具男子,两只小手掌,轻轻地印在他的胸膛。

面具男子狂吼一声,如遭电击,踉跄后退,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笫三只手也抖动了一下,黑凤凰趁机挣脱了出来,化作黑凤凰­精­石,钻入她的黑袍。

法妆卿身上的血链立刻松开,她全力一挣,血链化作散开的雾气,法妆卿破空飞­射­,一拳逼退昆兰,左手抓住火鸦,狂速飞掠。

眼角瞥过,小人的身影越来越淡,几秒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法妆卿心中黯然,修炼多时的元婴就此毁去,她的元婴还很脆弱,一旦攻击对手,自身也会玉石俱焚。

“快追!”

面具男子狂吼一声,和昆兰衔尾追去。

眼看亚盖冲到了米儿顿的面前,他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隐形秘术!”

米儿顿吃了一惊,五­色­彩芒急速旋转,护住身侧。

“他在那里!”

鹰眼厉声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湿软的沙滩上出现了一排脚印,正沿着北面一路狂奔,米儿顿冷笑一声,陀螺对准了脚印的方向,倏地­射­出。

脚印忽然止步,“轰”的一声,陀螺划过脚印的上方,却没有停住,继续向前­射­去,深深地没入沙滩。黄沙激溅,一个深深的凹坑沿着陀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没有惨叫声,也看不见血光,陀螺似乎击空了。两人都微微一愣,“他可能卧倒了!”鹰眼喝道,暴雨般的子弹从枪口­射­出,沿着两排脚印的方向,一路横扫而过。

子弹呼啸着划过空气,在海滩上溅起一片烟尘。

鹰眼突然脸­色­一变,就势卧倒。但已经来不及了,亚盖幽灵般地从他背后出现,一拳击出,将鹰眼打得飞向米儿顿。

亚盖再次消失在空气中,脚步声沿着南面的砾石群一路远去。他刚才先装出要与米儿顿硬拼的姿态,然后突然施展隐身秘术,原地不动,以意念模拟出沙滩上的脚印,给对方造成自己逃跑的假相,引诱米儿顿和鹰眼发动攻势,再趁后者分神的时候,施展致命一击,最后从容逃走。

无论战略、时机、攻击对象的选择,他都把握得­精­准无误。与其说是力量的胜利,到更像是心理战上的彻底压倒。

鹰眼面­色­惨白,从地上一跃而起,嘶声道:“他究竟是谁?”

第九章 联手抗敌

白狐背着重子,一路飞奔。穿过林立的峭壁山岩,沿着小河一直跑到上游,才停下,重新附入了风照原的体内。

风照原微微一动,伤口又渗出了血水。

重子撕开衣角,在河水里浸了浸,拧­干­,小心翼翼地替风照原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河水是从对面高耸的山崖缝隙中流出来的,应该是山涧水汇合而成,河水又深又清,安静地流过乱石堆,潺潺作响,两岸覆盖着高高的野草,被许多树木遮盖,倾斜的河岸上长满了高大的杉树林,清脆的鸟鸣声,从幽深的林子里热闹地传出来。

风照原一面用枯木逢春的妖术治愈伤势,一面打量四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安全的藏身处,在对方找到自己之前,尽可能地恢复作战能力。

千年白狐心有余悸地道:“幸好子弹没有击中心脏,还能用枯木逢春妖术救治。鹰眼那小子,实在太卑鄙了。”

风照原神­色­黯然:“杀手的心中恐怕只有利益。是我自己看错了人,理应为我错误的判断付出代价。”

重子焦急地道:“照原,先别说这些了,这里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我们去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吧。”

风照原点点头,从周围的环境来看,河畔密集的杉树林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这里的杉树长得又高又直,张开的枝叶遮住了天空。林子里光线昏暗,两人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百只海鸟群集在茂密的树枝间,一面拍着翅膀,一面叽叽喳喳的乱叫,好奇地盯着他们,也不害怕。

风照原叹了口气:“就在这里吧,这个小岛他们一定比我们更熟悉。无论躲在哪里,迟早都会被找到。”

他遥控三昧真火,召唤叮咚,现在已经来不及破除结晶了。

重子略一沉吟,抱起风照原,跃上了一颗特比粗壮的巨杉,枝叶中休憩的海鸟惊吓得飞开,在­阴­暗的林子里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风照原盘膝坐在树丫上。闭上双目,全神施展枯木逢春妖术,一圈圈银­色­的光环绕着他上上下下地闪动,伤口一点点愈合,血已经完全止住了。

浓密地枝叶挡住了风照原的身躯,这次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虽然表皮肌肤正在慢慢结痂,但内腑的伤势,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本难以恢复。

重子悄悄地跃下杉树,沿着来路仔细察看地上的落叶,以免被对方发现有脚印的痕迹。然后她跃上一颗杉树,从树与树之间一路跳跃返回。最后守在风照原藏身的那颗树对面。她已经下定决心,一旦对方找到这里,她就会可以暴露身形,将他们引开。为风照原多争取一些疗伤的时间。

天­色­越来越黑,浓墨般的夜­色­仿佛从枝叶间滴落。四周静寂一片,鸟群都飞回了巢|­茓­,只有一两只野鸽子蜷缩在树枝上,“骨碌碌”地叫几声。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丝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重子心中骤然一沉,抬头看了看风照原,眉宇间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

一个黑影忽隐忽现,小心翼翼地绕着树丛疾走,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距离风照原藏身的这颗树越来越近。

不到五米了,重子忽地现出身形,向远处疾奔。

那人瞥见重子,立刻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十分惊人,几个起落已经逼到了重子背后。

重子突然施出异体同化秘术,没入一颗杉树粗壮地树­干­。过了一会,她又现形而出,故意引对方捉连藏般地绕圈子,直到深入丛林,重子才霍然转身,几十根细密的银芒从她指缝间­射­出。

来人闪到树后,银针无声地刺入树­干­。童子结出雪鹤秘术,几百只雪鹤翩然飞出,扑向来人。

“我是士虎!”

那人瞧见雪鹤,双目中闪过一丝喜悦的神­色­,急忙压低了声音道。

重子微微一愣,士虎从树背后从容走出,皱眉问道:“风照原呢?”

“他藏在一个地方疗伤。”

重子悄声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士虎既然被鹰眼他们所伤,那就应该不是己方的敌人。

士虎点点头:“快带我去!”

重子犹豫了一下,士虎焦急地道:“我是他师父多年的挚友,不会伤害他的!”

重子疑惑地打量着他,士虎笑了笑,脸部肌­肉­忽然扭曲成一团,又重新舒展开,一个银发的清矍老人出现在重子的眼前。

“我是真正的士虎,秘异协会的创始人之一。”

士虎沉声道:“快带我去找风照原,万一让对方先找到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重子心中一凛,终于不再犹豫,领着士虎向原路返回。虽然她不能确信士虎的真正身份,但相信对方绝对不是神之手的人。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风照原藏身的地方。

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站在树下,盯着上方的风照原,目光不停地变幻。

不如杀了他!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过黑影的脑海,照他的估计,法妆卿也不是面具男子的对手,而昆兰又投靠了对方,局势显然十分不妙。如果法妆卿也死在对方的手里,那么单靠一个身负重伤的风照原,根本就对抗不了面具男子。

还不如杀了风照原,以他的人头作为投靠面具男子的礼物。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在法妆卿手下和在面具男子手下,并无什么不同,反正他总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利益。

“亚盖!”

重子远远地看见了他。

亚盖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机会稍纵即逝,现在他只能站在风照原这一边了。

“你也逃出来了?”

士虎警觉地盯着亚盖。

亚盖点点头:“目前的形式不妙,法妆卿正和一个戴着面具地男子激战,结果不太乐观。其他的秘术高手都死了,昆兰已经彻底投靠了对方。”

“就是那个面具男子杀死了相龙。”

士虎颤声道。

头顶上忽然传来轻微的风声,风照原已经跃落下来,他地胜­色­仍然很苍白,但伤口的皮肤却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疤痕。

重子惊喜地扑过去:“照原,你的伤势恢复了吗?”

风照原摇摇头:“枪弹造成的内伤,没有几个小时是好不了地。以我现在的状态,大约只能发挥过去一半的实力。”

他转过头对士虎道:“刚才我听到您说,相龙大师是死在一个面具男子的手里?”

士虎沉重地点了点头;“大约两个月前,我去希腊探望相龙。没想到他正在与人激战,当时我站在船上,远远地望过去,在悬崖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双手舞动,接着相龙就被吸入了空气中,突然不见了。再过了几秒,相龙又重新出现,这时的他。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他的双目中露出了悲痛的神­色­:“等我赶到山崖,面具男子已经扬长而去。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以相龙的实力,竟然会被人击毙。后来,我发现有人假借秘异协会地名义,广邀世界各地的秘术、异能力高手赴磐牙岛。就觉得这和相龙的死必有暗中的关联。因此,我用秘术改变了自己的相貌,来到磐牙岛。为了警告前来参加的高手,我故意伪装成相龙,跳崖自杀,随后又从海中潜回。目的就是想让大家明白,这个秘异协会根本就是冒牌货。”

风照原不解地问道:“那您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吗?”

亚盖淡淡地道:“当然不能,一方面,如果他告诉众人事情的真相,别人不见得会相信,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尽管这也未必真实;另一方面,一旦士虎大师暴露了身份,恐怕他就会被第一个杀害。士虎大师的实力和相龙大师相当,他应该也不是面具男子的对手。而士虎大师恐怕一心想为相龙复仇,所以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

士虎略带惊讶地看了亚盖一眼:“你说得一点没错,等到我发现了磐牙岛四周的异次元结晶之后,我就肯定这次大赛背后地主使人是那个面具男子,所以更不能暴露身份了。以当时相龙和面具男子激战的情形看,对方施展了异次元结晶,将相龙吸入异次元的世界,杀死他后再将尸体吐出。所以相龙的尸体才会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重子蹙眉道:“可是士虎大师您既然改变了相貌,想隐瞒身份,却又以士虎自称,不是有点矛盾吗?”

亚盖冷冷一笑:“这正是士虎大师的聪明之处。面具男子假借秘异协会妁名义,当然估算到士虎大师会前来察看究竟,所以来岛的每一个人,背景资料都会被对方细查。真的士虎大师应该会隐名乔装而来,恐怕面具男子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每一个身份不确定的人,都会被怀疑成士虎。反倒是真正用士虎的名字出现,而相貌又不同的人,会被当作是一个骗子。”

风照原佩服地点点头:“这玩的是心理游戏,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难怪当初以尊将的阅历,也会以为士虎大师不是本人了。”

士虎的眼中忽然­射­出两道厉光,盯住了亚盖:“阁下究竟是谁?亚盖这个名字,恐怕不是你的本名吧?”

亚盖耸耸肩,转过身,背对众人,双手结出一个秘术手印,等他再回过身时,风照原吃惊地叫起来:“兰斯若,是你!”

“不错,是我。”

兰斯若平静地道:“现在你们应该毫不保留地信任我了吧。”

风照原喃喃地道:“我早该想到,这样的秘术高手盛会,安全总署怎么会不派人参加呢?”

兰斯若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照原:“我该怎么称呼你,安全总署的叛逃成员?”

风照原苦笑一声,难怪亚盖根据士虎的几句话,就彻底洞察了他的心思,也只有兰斯若这样的心理学大师才能做到。

兰斯若又道:“你放心,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安全总署的纪律执行队知道你的存在,也拿你无可奈何。不过,纪律执行队会派出一个十人地小分队,以及三百个特种部队士兵,急速赶到磐牙岛。”

不等风照原回答,兰斯若道:“你放心,他们不是来对付你的。此外,联合国安全总署已经通过外交途径,请求泰国政府出动一艘核潜艇,前来助战。”

风照原微微一呆:“不太可能吧,对付一个面具男子,安全总署竟然要出动核潜艇?”

兰斯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行动的目标是以面具男子为首的恐怖分子。你们明白吗?在岛上的这几天,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面具男子与来拉登的基地组织有关。打击恐怖分子,各国政府向来是不遗余力地。”

“面具男子是基地组织的成员吗?”

士虎满脸震惊。

兰斯若笑而不答。风照原和重子已经明白,这不过是兰斯若故意往面具男子头上扣的罪名罢了。不过为了逃出磐牙岛,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重子问道:“救援部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兰斯若看了看表:“我刚打过求救电话,大约九个小时后,他们就能赶到。即使以封锁磐牙岛的异次元结晶,相信也禁受不住核潜艇的猛烈炮火吧。”

风照原忽然道:“恭喜你了。看来你在安全总署步步高升,很有影响力了。”

重子立刻明白了风照原的意思,能够一个电话就让安全总署动用核潜艇的,兰斯若的官现在一定做得很大。

兰斯若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我现在是下任安全总署副署长的热门人选。”

风照原吃了一惊,没想到兰斯若居然爬得这么快。

“我们要撑过九个小时。”

兰斯若沉声道:“现在一切取决于法妆卿。如果她死了,我们也必死无疑。如果她话着,万一不得已和对方决战,风照原你和她联手对付面具男子,士虎大师对付昆兰,米儿顿交给我,重子则对付受伤的鹰眼。”

几个人不由得心情沉重,即使按照兰斯若的设想,这一战也是输多赢少,何况法妆卿还生死未卜。

“叮咚!”

眼前突然窜出了叮咚怪模怪样的脸,这一刻,这家伙的声音在风照原耳中显得异常动听。

“你们怎么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我玩捉迷藏啊?”

叮咚趴在风照原地肩头,指手划脚地嚷道。

风照原立刻信心大增,有了叮咚,己方胜算大增。现在,只等法妆卿找到他们了。

远处,突然有一阵急促的气流窜动,一个黑影高速冲入树林,四周树叶纷飞,粗壮的树枝“喀嚓喀嚓”折断在地。栖息的海鸟纷纷惊叫飞起,羽毛散乱了一地。

面具男子!

四个人的脸上终于变­色­!

兰斯若面如死灰,难道法妆卿已经被他杀死?没想到他们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支撑不下去。

“原来是你们这几只小老鼠。”

面具男子轻蔑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风照原深吸了一口气,体内脉轮摩擦,准备与对方决一死战。

“小牛鼻子,你不行就换我。”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

士虎、重子、兰斯若展动身形,从不同的方位将他围住,除了兰斯若,其他人都抱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我不能死。

兰斯若目光闪动,副署长的高位,一个月后与尤妃丽即将举行的婚礼,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绝对不能死。

一旦局势不妙,他令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走。

面具男子冷冷地道:“法妆卿呢?让她滚出来!”

四人心情大振,原来法妆卿并没有死。风照原笑了笑,道:“她当然隐藏在暗处,随时对你发动致命的一击。”

面具男子放声狂笑:“她恐怕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先收拾了你们,再慢慢对付她。”

士虎冷哼一声。双手变幻秘术手印,整个身躯犹如一片流动的水银。左臂化作一柄锋锐的刀形,当头就向面具男子斩下。

他一发动,重子也立刻­射­出玉镯。两只雪鹤配合水银刀,盘旋着向面具男子飞去。

兰斯若集中­精­神,将意念贯注入四周的杉树。风照原喷出妖火之莲,悬在头顶,蓄势待发。

面具男子左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奥妙的图形,水银刀刚刚劈到他地头顶,立刻溶解得无影无踪。他右手再划了一个图案,两只雪鹤犹如失去了眼睛,在空中乱转,完全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赫拉!

风照原身躯狂震。对方的出手,简直和玩偶世界里的赫拉一模一样!

“他们会为我复仇的。”

赫拉临死前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神之手,难道是赫拉背后的那批人!

“叮咚!看你的了!”

风照原大吼一声,妖火之莲罩向面具男子。

叮咚倏地扑上,速度快如闪电。面具男子的胸膛忽然裂开,伸出一只透明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叮咚。随后双手划动,一缕血雾飘了出来,在半空中化作大片大片的血红­色­云层,巨浪般汹涌翻滚。向妖火卷去。

­阴­森无比的邪气从血雾中透出,向四周弥漫开来,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暗能量!”

盯着那只透明的手,叮咚脸­色­一变,紫­色­的瞳孔里­射­出两道艳丽的光芒,击在透明的手掌上。

透明的手猛地一颤,但依然牢牢地抓住了叮咚。彩虹般地光芒越来越盛,与叮咚­射­出的紫光相击在一起,溅起焰火般的光点。

妖火之莲在血雾的笼罩下越来越黯淡,风照原暗叹一声,以他现在的状态,奴火的威力连过去地一半都没有。无可奈何之下,风照原默念道门真言,莲心喷出红黑­色­的妖丹。

太极道图在空中不断放大,血雾也随之暴涨,从里面伸出几十只巨大的血手,牢牢地抓住妖丹。

兰斯若瞅准机令,猛然发动。几棵杉树轰地折断,迅猛地撞向面具男子。

“哈哈哈哈!跟我比意念­操­控?”

面具男子嘲弄地道,目光一闪,几棵杉树飞到中途,像是遇上了极强的阻力,被反弹而出,直奔兰斯若撞去。

士虎怒吼一声,数百根水银利箭暴雨般­射­出。

一片斑斓的彩云从不远处急速扑来,倏地卷住了水银箭雨。昆兰的脑袋从彩云里钻出,狞笑道:“士虎,你的对手是我!”

急速的脚步声骤然响起,鹰眼、米儿顿也随后赶到。风照原等人心中暗暗叫苦,眼看敌方的实力越来越强,己方唯一的强援法妆卿却连影子都没看见。

面具男子冷冷地道:“你们都退下去,我要慢慢地玩死他们!”

鹰眼、米儿顿和昆兰应声后退,从外圈反将众人包围起来。

面具男子眼中厉光暴闪,一颗颗高大的杉树仿佛被无形的手连根拔起,万马奔腾地击向众人,地上的泥±、小石块、野草,所有看得见的物体,都被他的意念­操­控,在空中四处激溅。

四人立刻狼狈不堪,左躲右闪。风照原一咬牙,施展奇门遁甲之术,倏地闪到面具男子的身后,结出妖植秘术,拳锋化作利刺,击向对方背心。

面具男子冷笑一声,并不回头,双手在空中各画出一个图案,这个图形异常怪异,类似太极­阴­阳鱼的图案。眼看拳刺触及到对方的背心,背心处骤然裂开一个空空的大洞,风照原的拳刺直穿而过,从另一头伸出。

对方居然像一个妖魔一般,让身体的某部分神秘消失,从容化解了他的攻势。

风照原顿时头皮发麻,这么打下去,永远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这时,叮咚仍然奋力和透明的手在搏斗,兰斯若、重子自顾不暇,只有士虎旋风般地冲过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银甲机械人,就连眼睛、眉毛、皮肤也都成了水银状态。

面具男子身躯屹然不动,双手挥动,从血雾里居然钻出几个红­色­的人影,截住了士虎。它们浑身散发着森森的­阴­气,张牙舞爪,扑向士虎。

众人的合击之势被面具男子从容化解,他以意念­操­控物体,截住了重子和兰斯若,同时­射­出血雾对付凡照原的妖丹,用血雾幻化出来的血人对付士虎,透明的手抓住了叮咚。

兰斯若在地上一阵急滚,躲开两颗横撞过来的杉树,暗观局势,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不由萌生了退意。

“就让我专心收拾你吧。”

面具男子盯着风照原,一步步向他逼近。充满压迫的脚步声宛如擂鼓,一记记敲在风照原心头。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具男子的背后。

第十章 惊现故人

“法妆卿!”

米尔顿惊呼到,但已经来不及了,法妆卿一拳击出,面具男子勉强向旁侧身,同时一道血雾从掌心向后­射­出,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口喷鲜血。众人已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急速向远处飞逃。

“主人,你没事吧?”

米儿顿心惊胆寒地道,面对法妆卿和风照原,他们几个谁也没有胆子追下去。

“哼。”

面具男子抹­干­嘴角的血迹,凝视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森然道:“他们聚在一起更好,只要锁定他们的范围,我就可以收回异次元结晶,将他们彻底打入一个毁灭一切的混沌世界!”

转眼间,众人已经冲出了杉树林。

在树林的边缘,有一大片灌木丛,湍急的水声隐隐传来,透过灌木丛,他们看见了一条匹连般的瀑布,从对面的峭壁顶上笔直冲下,溅起的水珠在夜­色­中闪着光。

“我们上去吧!”

风照原望着险峻的峭壁,向众人提议。对方很快就会追来,不如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与对方死拼一场。

兰斯若看了一眼法妆卿,装模作样地道:“法妆卿,你虽然是安全总署的通缉要犯,但现在形势紧急,我们只能暂时合作。”

法妆卿默不做声,众人攀上山崖,发现瀑布的源头是一个清澈的湖泊,四面环石,寂静的夜­色­中,一个白乎乎的东西正躺在湖面上,轻悠地拨动着双足。她看见众人,似乎吓了一跳,立刻钻入了水中。但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流动出来的光芒,却仿佛映在了黑暗中,兀自闪动。

风照原微微一愣,虽然没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士虎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兰斯若道:“恐怕是什么野兽吧。”

过了一会,水花轻溅,雪白的东西又冒出头来,紧张地盯着众人。目光掠过风照原时,突然惊叫了一声。

“是你!”

风照原也认出了对方,满脸惊讶之­色­,她居然是被他从伊藤照手里救出来的异度空间生物蚕娘。

“是您啊。”

蚕娘轻盈地游了过来,她浑身缠着雪白的细丝,宛如一件美轮美奂的紧身丝袍,勾勒出胴体的曼妙曲线。叮咚立刻看直了眼,目光在高耸的胸脯上贪婪游弋。

风照原不解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蚕娘轻轻捋直了湿淋淋的长发,柔声道:“我很害怕你们人类的世界,所以上次被您解救以后,就找到了这个无人的荒岛,一直住在这里。您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风照原苦笑一声,向众人匆匆解释了蚕娘的身份,又对她道:“你最后立刻躲起来,我们正在被人追杀,不要连累了你。”

兰斯若心中一动:“你既然住在岛上,对这里应该很熟悉,知道哪里有安全隐秘的藏身之处吗?”

蚕娘碧­色­的眼睛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想了想,道:“我在湖底建筑了一个巢|­茓­,很安全,不如你们躲到我这里来吧。”

兰斯若心中狂喜:“那太好了!只要躲过几个小时,我们就有救了!”

风照原犹豫了一下,婉言谢绝:“不用了,追杀我们的人很危险,没必要把你也卷进来。”

蚕娘微微摇头,半个身子探出湖面,轻轻抓住他的手:“没关系的,您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都想回报,请您跟我来吧。”

风照原看了看众人疲惫不堪的神态,长叹一声,终于点点头。毕竟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仅仅他自己,而是四条人命。

湖水溅起阵阵涟漪,众人跟随着蚕娘向湖心游去。湖床堆积着滑溜溜的小石子,浓绿­色­的水草像一根根丝带,随着水波轻盈摇动。一群闪着绿光的小鱼倏地窜出水草丛,又倏地消失。

蚕娘不断向下潜游,她拨开一丛特别密集的红­色­水藻,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洞|­茓­。洞|­茓­一路向上通去,洞口覆盖着细密的白丝,外面的湖水一滴也渗不进去。

蚕娘樱­唇­微启,洞口的白丝倏地被她吸入,随即向众人点头示意,游进了洞|­茓­,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温暖、­干­燥,里面鼓起一只只气泡,微微地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等到众人都进来以后,她又吐出蚕丝,密密地遮住洞口。

蚕丝似乎具有极强的吸水­性­,不一会儿,涌进洞|­茓­的湖水已经被吸得­干­­干­净净。

蚕娘柔声道:“这就是我的巢|­茓­,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风照原感激地道:“能够有个藏身的地方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兰斯若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地方十分隐蔽,我想面具男子要找到这里,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

众人略微松了口气,法妆卿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火鸦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神情委顿,翅膀上的羽毛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风照原不安地道:“你是不是也受了伤?”

法妆卿点点头,如果只是皮­肉­伤,凭再生体的异能力可以恢复,但被面具男子血链捆住的时候,血链的邪气不断侵蚀体内,使她的­精­力大为损耗。

风照原低叹一声:“刚才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一定全军覆没。”

法妆卿默然无语,其实在鹰眼和米儿顿到达之前,她已经来到战场,但一直隐身在旁,苦候机会,终于趁面具男子全力对付风照原的时候,把握住了机会,偷袭成功,但也换来了内伤加重的代价。

最令她耿耿于怀的是,近百年来,身为一代异能大宗师,她向来自重身份,从没有用暗算对手的方式战斗过。如今被迫如此,心中实在不太好受。

无论暗算对手或被对手追杀,都是她生平的第一次。

沉思了一会,士虎道:“这个面具男子难道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秘术异能界中有这么一个绝世高手?”

兰斯若沉吟道:“这个人­性­情孤僻,具有极强的自卑感。他的出身低微,在童年时应该受过很大的心理创伤,估计被父母虐待,因此造成了他­精­神的极度异常。”

众人都知道兰斯若是­精­神心理学的权威,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大感兴趣。

兰斯若解释道:“刚才鹰眼他们赶到时,原本形势极为不利,可他偏偏不让手下Сhā手,要独自对付我们,可见他的­性­格极为狂傲自大。绝大多数自傲的人,心灵深处都存在一定的自卑心理。而自卑心理的形成,多半与此人的家庭背景有关。”

士虎点头道:“有道理。”

兰斯若接着道:“在岛上的这段时间,他不断杀人,并造成我们的恐慌,刚才甚至亲口说,要像猫捉耗子般玩弄我们。可见他有极强的虐待心理,造成这样的原因,多半是童年遭受过虐待,从而造成了心理的极度扭曲。至于孤僻,你们只要看米儿顿、鹰眼对他的畏惧,就显而易见了。”

风照原感慨地道:“兰斯若你真不愧是心理学大师,仅凭今天的接触,就推断出了面具男子的­性­格。”

兰斯若沉声道:“心理是人最容易被攻破的防线。等会如果他找到这里,士虎大师和重子负责拦住米儿顿、鹰眼以及昆兰,你和法妆卿联手对付面具男子,乘他分神的时候,我会用催眠术乘隙攻击他的心理。只要能够成功唤回他童年的悲惨记忆,用我的独门­精­神秘术将之扩大,说不定能让这家伙­精­神崩溃,变成一个疯子。”

兰斯若冷笑一声:“运气好的话,我们甚至有机会杀了他。”

听了他的话,几个人立刻生出了一丝信心,唯有法妆卿摇头苦笑:“我现在的实力,最多只有平时的六成。”

众人面面相觑,风照原叹息道:“我大概还剩不到一半的力量了。”

法妆卿眉头微蹙:“刚才激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嗜血结晶?”

凝视着法妆卿许久,风照原涩声道:“嗜血结晶,我还根本没有领会呢。”

现在事关重大,他也不再隐瞒法妆卿了。风照原沉思了一阵,对叮咚道:“到时你先攻击米儿顿或者鹰眼,他们这一环最弱。”

虽然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但蚕娘也听出了形势的凶险,一双碧波般纯净的眼睛盯着风照原,充满了关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兰斯若在不停地看表,指针微乎其微的走动声,在众人的耳中变得重若千钧。

过了很久,士虎惊讶地道:“他们怎么还没有找到我们?”

法妆卿蓦地心头一震。

站在瀑布前,面具男子仰起头,目光紧紧锁住了悬崖。

他的双手正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两根中指笔直伸出,在胸前交叉,两根尾指扣成环状,其余的六根手指蜷曲成拳。

异次元的结晶不断从四周收缩,笼罩住以悬崖为中心,方圆几百米的区域。

结晶仍在不断地收缩,附近堆满了海鸟、老鼠以及毛毛虫等动物的尸体,结晶经过的地方,所有活动的生物,都被异次元世界吸入后吐出。

最后的范围锁定在了悬崖上。

“他们一定在上面!”

面具男子冷冷地道。

米儿顿、鹰眼、昆兰立刻飞身而上,从四周扑上悬崖。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湍急的瀑布声,一汪湖水在子夜的黑暗中闪着光。

米儿顿满头雾水:“怎么没人?岛上的其它地方我们都搜过了啊。”

鹰眼不安地道:“是不是他们已经逃出了磐牙岛?”

面具男子冷哼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湖面,胸膛里伸出那只透明的手,在空中虚拍。

“轰”的一声,满湖的水剧烈震荡,水流开始有方向地急速循环转动,在湖心凝聚成一个漩涡。

透明的手向后一拉,湖水化作一条粗长的水柱应声飞出,源源不断地冲下悬崖。大约半个小时后,满湖的水被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干­涸的湖床,丛生的水草,几百条小鱼在鹅卵石子上乱蹦乱跳。

米儿顿迟疑地道:“看来他们真的不在这里。”

鹰眼警觉地道:“亚盖、法妆卿和士虎都通晓隐身术,也许他们就在这里。”

昆兰怪笑道:“这个简单,看我的。”

他的衣服里钻出成群结队的降头虫,涌向湖床,刹那间就填满了整个湖。这些降头虫张开獠牙,“咯嚓咯嚓”地咬噬周围的一切。没多长时间,水草、石子、小鱼都被它们啃得­精­光,最后所有的降头虫都落在一个洞|­茓­上,封住洞口的雪丝异常结实,无论这些降头虫怎么咬,就是咬不破。

鹰眼沉声道:“这个洞有点古怪。”

“他们一定就躲在这里了!”

面具男子冷笑一声,透明的手倏地拉长,抓住了雪丝。“嘣”的一声,绵密的雪丝被齐齐拉断。

法妆卿、风照原率先冲了出来。

面具男子放声狂笑,双手中指颤动,异次元结晶倏地缩小,罩向两人。

一个旋转混乱的世界在法妆卿、风照原眼前张开了口袋,狂潮般的吸力席卷而出,将他们硬生生地拖向异次元世界。

法妆卿清叱一声,黑凤凰应声飞出,挡在身前,庞大的羽翅剧烈翻飞,竭力抗拒这排山倒海般的吸力。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风照原倏地喷出妖火,喝出道门真言,妖丹化作太极图案,在空中放大,配合黑凤凰,共同抵抗异次元结晶。两人都和面具男子交过手,知道除了压箱底的东西,什么秘术、异能都应付不了对方。

“看你们能支撑多久!”

面具男子森然道,中指加剧颤动,如同两条眼花缭乱般的光线,异次元结晶的力量不断成几何数的增长。

这时,士虎等人也都冲出洞|­茓­,与对方捉对厮杀。兰斯若屹立不动,所有的­精­神力量都聚焦双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具男子,幻出奇异的­色­彩。

蚕娘孤零零地站在后面,又有些害怕,又担心风照原的安危。

叮咚“嗖”地一声,窜向米儿顿。后者正在和鹰眼夹击重子,见到叮咚扑来,手中的陀螺急速旋转,五彩艳芒纷纷向它­射­去。

叮咚连连怪叫,细腰一扭,灵活绕过五彩光芒,瞬间逼到了米儿顿面前。

米儿顿身形左闪,挥拳击去,叮咚却主动迎上拳头,锋利的牙齿“咯嚓”狠咬,米儿顿惨叫一声,手掌顿时被咬出了一个伤口。叮咚兴奋地钻入伤口,直入对方的内腑,瞅准心脏,大肆地啃咬起来。它也知道形势不妙,所以来不及尝尝久违的内脏滋味,直接吃掉对方的心脏完事。

米儿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痛得直在地上打滚,几秒钟后,他就僵卧不动,停止了呼吸。

叮咚从他的鼻孔中钻出,倏地扑向鹰眼,后者立刻放弃对付重子,结出机械秘术,头脸身躯都包裹起一层厚厚的钢甲。叮咚骂了一声“SHIT!”,转而扑向昆兰。

昆兰正和士虎杀得难分难解,他的头颈接连钻出来八只骷髅头,并排在双肩上,显得异常恐怖。骷髅头里喷出彩雾、毒水、火焰、降头虫以及层出不穷的毒物,而士虎全身水银化,银芒化作各种各样的利器,呼啸着斩向昆兰。

叮咚身形闪动,冲向昆兰。昆兰肩上的四只骷髅头突然调转方向,对准它喷出毒水、毒虫。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啦!”

叮咚双手连拍,发出一阵爆竹般的轻响。降头虫被轻松拍死,腥臭的毒水喷在它身上,毫无作用。一眨眼,叮咚逼近了昆兰,张口就向对方的大腿咬去。

昆兰闷哼一声,刚才他也见到了米儿顿的惨状,心里知道不妙,急忙抽身飞退,叮咚盯着他一路猛追,昆兰脑中意念疾闪,暗中瞥了一眼面具男子,发现对方正全神贯注地应战,丝毫没有留意自己,不由得心中暗喜,竟然冲下了悬崖,向海滩边飞奔。

既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嗜血眸,他当然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为面具男子卖命,只要找个地方潜心修炼,以嗜血眸的神秘力量,他甚至可以结出结晶,一举跃入秘能道的境界。

等到面具男子察觉,昆兰早就逃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此时的法妆卿和风照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结晶的力量拽住他们,一步步拖向异次元世界,妖丹和黑凤凰逐渐挡不住魔鬼般的吸力了。

士虎随即冲向了面具男子,后者十指­射­出一层层血雾,幻作几个血人,将他截住。

士虎突然发觉,血雾的颜­色­比先前淡了许多,­阴­森的邪气也已经大不如前,立刻恍然叫道:“他受的伤也不轻!”

叮咚乘隙扑来,面具男子厉声道:“就算我受了伤,也能将你们全部格杀!”

透明的手伸出胸膛,毫厘不差地抓住了叮咚,后者郁闷得大叫:“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时,风照原再也支撑不住了,妖丹的太极道图不断缩小,最后“嗖”的一声,缩回了妖火之莲中。

风照原向异次元的世界一头栽去。

法妆卿脸­色­剧变,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风照原一死,所有的人都会跟着完蛋。

混乱无序的世界向风照原迎面而来。

一道艳丽的红光蓦地­射­出,风照原的额头裂开了一条细缝,嗜血眸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竟然自动睁开。

一片薄薄的晶体出现在红光中。

“嗜血结晶!”

法妆卿心情顿时一振。

艳丽的红­色­晶体挡在风照原的身前,异次元世界凝聚成一个缩影,倒映在晶体中。

面具男子心头剧震,但看见红­色­的晶体并没有连成一片,立刻放下心来,冷笑道:“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配称作结晶?”

薄薄的结晶体发出“吱吱”的声音,­肉­眼难辨的细缝一根根出现在结晶中,转眼就要裂开。这块晶体完全是嗜血眸出于保护主人的本能意识,而自动结出来的,力量远非结晶可比,所以也只能暂时拖延风照原被吸入异次元世界的时间。

“看着我!”

乘面具男子分神的时候,兰斯若陡然暴喝一声,声音贯注了他全身的力量,宛如佛门的狮子吼,在半空中打了个霹雳。

所有的人都被震得耳膜胀痛,面具男子微微一呆,情不自禁地向兰斯若望去。

“啪啪”几声,风照原福至心灵,突然结出音舞秘术,双掌互击,掌声宛如魔异般的音律,令面具男子的心神一阵恍惚。

兰斯若的双眼骤然亮出光芒,将对方的视线深深陷了进去。

“你的童年真的很不幸。”

兰斯若缓缓地道,声音犹如梦呓,摄人心魄。

“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你,你很痛苦,你觉得自卑,你只能长期地压抑自己。”

兰斯若继续道。

面具男子身躯微颤,目光十分复杂,既有挣扎的神­色­,也有一丝痛苦。

“让我们回到你悲惨的童年。”

兰斯若喃喃地道,额头不禁渗出了一滴滴汗珠。所有的话都根据他对面具男子的心理判断,只要有一句说得与事实不符,对方就会从他的­精­神催眠中摆脱出来。

“童年的你,没有朋友,也得不到亲人的关爱。你长期禁闭自己的心灵,你想摆脱这种可怕的环境,但是你无法摆脱。”

面具男子喉中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法妆卿慢慢逼近了他,雪白的手掌伸出袍袖。

兰斯若目光闪动,猛地大喝道:“最可怕的是,你被自己的父母虐待。”

“不!”

面具男子浑身发抖,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妈妈,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你的!”

众人浑身剧震,这个家伙,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法妆卿蓄满了全身的力量,拳头闪电般击向他的后脑。

狂叫声中,面具男子猛地挣脱了兰斯若的目光,霍地转身,法妆卿一拳击中了青铜面具。

“砰”的一声,面具裂开,从两旁飞出,露出了奥马尔苍白而­阴­郁的脸。一丝鲜血顺着额头,缓缓滚落。

“奥马尔!”

风照原和兰斯若惊骇地叫道。

“我要把你们都杀死!”

奥马尔疯狂地叫道,嗜血结晶体“砰”地一声裂开。法妆卿心中一沉,这么强力的一击,居然都没有让对方毙命。

半空中突然传出螺旋桨转动的嗡嗡声。

几架战斗直升机飞速赶来,炮火对准奥马尔密集扫­射­。

山崖下身穿绿­色­迷彩服的特种部队士兵正在迅速接近,几个人影已经冲上悬崖,纪律执行队的秘术高手各展奇技,分别对奥马尔发动攻击。

援兵比预定时间提早了三个多小时!

兰斯若迅速退出战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大势已去,奥马尔怪叫一声,收回结晶,伸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五芒星的图案,右手在图案中心一点,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众人宛如从一场噩梦中挣脱出来,浑身冒出冷汗。法妆卿袍袖一挥,迅速消失在远方。

“终于结束了。”

风照原喃喃地道,难怪奥马尔的手下米儿顿会困住自己的挪移阵图,奥马尔来自那条史前隧道,当然早就知道他的挪移能力了。

而奥马尔一身惊怖的力量,显然也是来自那里。

“他们会为我复仇的。”

风照原心情沉重地望着远方,赫拉临终前的诅咒,终于变成了可怕的现实。

第九册完

第十册

第一章 追本溯源

在法国中南部,至今还有许多像伽南这样的小镇。平坦湿润的土地,古老宁静的旧宅,斑驳岩石的狭窄街道,湛蓝­色­的天空中回荡着教堂单调的钟声。时间的流逝,似乎根本不曾给这样的古镇带来变化。它静静地存在,以独特的文明方式。

直升机在小镇宽敞的石板广场上降落,惊起了几只白鸽,纷纷窜向高空,过了一会,又急速落下来,唧咕叫着在直升机旁跳跃,好奇地盯着这个庞然大物。

几个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老人睁开眼,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继续打瞌睡。

“根据我们的资料,奥马尔就出生在这里。”

兰斯若走出直升机,随手脱下白­色­的风衣,搭在手臂上。午后耀眼的阳光洒满街道,一座座老宅的红­色­尖顶闪烁着光,空气中散发出暖烘烘的味道。

“真有点难以想象。”

风照原打量着小镇,有些惊讶地道:“奥马尔居然出生在这么安静祥和的小镇,我还以为这里充斥暴力和混乱,才会导致奥马尔扭曲的­性­格心理呢。”

“你错了。这个小镇偏僻闭塞,几乎不接受任何外界的时尚信息,因此才会造成奥马尔敏感而自闭的心理。”

兰斯若平静地道,夏日的风静静地吹过,带来远处田野的芬芳,街道旁的火腿店门口挂着一根根腌制的腊肠,随风轻轻晃动,每家的阳台上,开满了鲜艳的喇叭花和月桂,一辆自行车驶过,铃声清脆,街角水龙头哗哗地响,穿蓝上衣的­妇­女牵着一头粉­嫩­的宠物猪,走过对面的小石桥。

小镇唯一的一座监狱就在街道的尽头。

监狱长是个五十左右的和蔼老头,虽说是监狱长,手下不过只有两名狱警,检查过兰斯若的证件之后,狱警打开了通向牢房的铁门。

牢房总共不到十间,大部分还都空着,兰斯若和风照原在监狱长的陪同下,径直向最北面的一间牢房走去。

听见脚步声,牢房内的一个金发中年人抬起头,他的脸颊消瘦,腮边的胡子乱糟糟的,还沾着午饭时的面包屑。

“安纳德,二十三年前,你被控谋杀了本地的一名­妇­女,经过法院裁决,被判终身监禁。”

兰斯若冷冷地盯着金发中年人:“你应该还记得吧,当时指控你的证人,是这名­妇­女的儿子,一个叫做奥马尔的少年。”

“我当然记得,这个该死的狗杂种!如果我能出去,我会把他撕成碎片的!”

金发中年人安纳德扑到铁窗前,抓住铁栏杆,愤怒地对兰斯若咆哮。

风照原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真的杀死了奥马尔的母亲吗?”

“我没有杀死她,我什么也没­干­。”

安纳德喃喃地道:“可是谁也不相信,陪审团,法官们都不相信,连我的辩护律师都不相信。她躺在浴缸里,一柄削尖的牙刷柄Сhā在喉咙上,柄上有我的指纹。她的儿子奥马尔说,亲眼见到我杀死了她。真他妈见鬼了,这个小畜生为什么要撒谎?”

“你和奥马尔的母亲是情人关系吧。”

兰斯若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这个女人主动勾引我,我只是玩玩罢了。”

“你有没有殴打过奥马尔?”

“他母亲下起手来比我更严重。”

安纳德嘟囔道:“这个杂碎总在我和他母亲Zuo爱时偷看,有一次还冲进卧室,扑上来咬我,结果被他母亲揍得半死。当然,我的拳头也没闲着。”

他接着骂了一连串当地的俚语:“这小子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忌恨我。狗娘养的,我被他陷害了,我没有杀过人!”

风照原和兰斯若对望一眼,后者默然许久,点点头:“我明白了。”

安纳德双目一亮:“你们是谁?是不是得到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兰斯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照原迟疑地道:“这么看来,的确是奥马尔杀死了他的母亲。安纳德是无辜的,我们要不要提示当局?”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兰斯若笑了笑,向监狱长礼貌地告辞。

“安纳德清白或者无辜,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兰斯若神­色­冷漠,向广场中心的直升机走去:“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调查清楚奥马尔的背景资料。三岁时,他的父亲离家出走,抛弃了他们呣子。从此,母亲时常殴打他,将对生活的不如意发泄在奥马尔身上。后来母亲有了情人安纳德,为了报复,奥马尔杀死了母亲,嫁祸给安纳德。当时他十二岁。”

“他的童年的确像你分析的那样,十分悲惨。”

“像奥马尔这样的人,秘术练得再高,也不能弥补他的心理缺陷。他是可以击败的。”

兰斯若走上直升机,暗自沉吟,在那条史前隧道下,奥马尔到底遭遇了什么,会令他的力量一下子变得如此强大呢?

螺旋桨转动,直升机向纽约的方向飞去,兰斯若瞥了一眼风照原,道:“这次希望我们能够通力合作,携手铲除奥马尔。”

“他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风照原苦笑一声,窗口下方,小镇的建筑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

自从离开盘牙岛以后,众人分道扬镳。士虎觅地隐居,说是要潜心修炼秘术,等待与奥马尔的再次决战。为了防止神之手组织的报复,蚕娘也离开了盘牙岛。风照原则和重子返回天道联盟的基地,伤势复元后,他接到兰斯若代表安全总署的邀请,共赴奥马尔出生的小镇调查。

“我们已经成立了特别行动组,专门对神之手采取行动。最近正在加大人手,搜索鹰眼的秘密老窝鹰巢。”

兰斯若扶了扶金丝眼镜,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风照原,如果能利用后者的力量,铲除奥马尔,那么自己在安全总署的威望将再一次提升,未来的副署长,自然非他莫属。

与奥马尔的决战,法妆卿想必也会牵扯进去,最佳的结果是风照原、法妆卿、奥马尔三人同归于尽,那么自己也不用再受制于法妆卿。也许还能接过她手中的所有势力,这样一来,黑白两道,自己都将成为绝对的主宰。

“如果有任何神之手以及奥马尔的消息,我都会传真给你。”

兰斯若语气诚恳地道。

“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曾经是战友嘛。当然现在也是,我们将一起作战。”

兰斯若微笑着拍了拍风照原的肩膀:“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风照原沉吟了一会:“就回纽约吧,我想去看望一个朋友。”

八个小时后,直升机在纽约的安全总署停机坪上降落。走出安全总署大楼,风照原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来你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完风照原的陈述,沉默了一会,回答:“不过,我恐怕很难告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因为时差的关系,纽约依然是下午,中央公园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下,绿油油的草地上,到处是孩子追逐嬉闹的身影。

风照原坐在一张掉漆的长椅上,头上茂密的樟树叶子遮住了太阳,几片落叶在风中旋转着飘下,落在脚边。

“对于我来说,阳光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一个戴着羊绒软帽,脸上蒙着大口罩的男子走到风照原身边,缓缓坐下,拉下墨镜,长叹了一声。

“我恨它,又情不自禁地想亲近它。”

风照原看着该隐,想起了关于吸血鬼的古老传说,如果吸血鬼家族知道该隐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恐怕会掀起一场风波。

“你好,该隐,很久不见了。”

风照原伸出了手,与他相握,掌心传来一片冰凉。

“我们直入主题吧。”

寒暄一阵,该隐看门见山地道:“你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如何掌握暗能量吧?”

风照原点点头:“除非以嗜血眸结出结晶,否则我绝不是奥马尔的对手。”

“我很难想象,地球上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厉害的高手。”

该隐沉思道:“本来我甚至以为是异度空间的生物。”

“显然,那条史前隧道改变了奥马尔的力量。可当安全总署派出重兵寻找那条隧道时,发现它神秘地消失了。”

“看来你只有凭自己的力量与奥马尔决战了。”

该隐道:“照原,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关于暗能量的秘密,我不能破坏虚空的法则。掌握暗能量,破碎虚空,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如果我随意泄密,你跟我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压低声音道:“你应该想得到,在地球上,既然有我这样来自虚空的人,当然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何况多年前我被赶出虚空以后,难保他们不会派人监视我。”

风照原悚然动容,虚空高手来到地球,就像神仙下凡一样,而古今神话传说中,这样的例子枚不胜举。

“他们可能是一个与你擦身而过的路人,可能是你的工作同事,甚至可能是我们坐着的这张椅子。”

该隐默默地道:“他们悄然匿伏,铲除一切破坏虚空规则的泄密者。一些天才的人类占卜、预言家为什么会英年早逝?依我看,都是被虚空高手暗中杀害的。”

风照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谁能够教会奥马尔结晶的暗能量?除了那些掌握暗能量的人。”

该隐低声道:“他的背后,也许有一个你跟我都惹不起的势力。”

风照原脸露苦笑:“我和奥马尔一战绝对无法回避,为了相龙大师,我惹不起也要惹。”

一秒记住www点xiaomawenxue(小马文学)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